第97章
各自過日子不好嗎?
哎,就得給裴徹也找些事做才行。
沈桑寧原地思忖片刻,就想到了應對之策,朝段姨娘的院子走去。
段姨娘正在親自繡肚兜樣式,繡的歪歪扭扭的,聽到下人來報,趕忙將繡品藏了起來。
才走出去迎接,驚訝道:“世子夫人怎么來了?”
沈桑寧被請入屋內,“初掌中饋,想著給各院做一批新衣,不知段姨娘喜歡什么花色?”
“這點小事,哪值得你親自跑一趟啊,”段姨娘受寵若驚,“我什么顏色都喜歡的,我膚色不太挑衣裳。”
沈桑寧認真地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妙儀如今有孕,她肚里的孩子還有八個月就該降生了,我想著是不是該給孩子也備些衣物�!�
她面色透著經(jīng)驗不足的憂慮。
不出意外的,段姨娘連說不用,“還早著呢,何況那孩子……有小沈氏這樣的娘,她將來指不定要帶著孩子鬧騰,重視這孩子反而不好�!�
聞言,沈桑寧面色鄭重,“話是這樣說,但到底是公府第一個孫輩,何況二弟如今這樣,萬一今后他不要孩子了,這孩子豈不是他——”
她欲言又止,假裝說錯了話,看段姨娘一眼,止住了話頭。
就這一眼,鄭重之色轉移到了段姨娘臉上,“世子夫人,這話可不能胡說啊。”
沈桑寧嘆息,“是我說錯了,姨娘莫怪,自打二弟與妙儀生了嫌隙后,性情變了,不過他忙于公務也是好事,他現(xiàn)在連身邊伺候的人都不需要了,還鬧著要遣散妾室,真是成長了許多,雖然成日里身旁都是些男人,出雙入對的,但很正常,畢竟都是同僚嘛,是該親近些,住的近也好說話�!�
她每說一句,段姨娘的臉就綠一分。
最后,她還笑著補充道:“段姨娘,我方才說錯話,你可別給二弟說,只怕他多心怪罪我�!�
“對了,二弟喜歡什么花色,我給全院定新衣,可不好厚此薄彼的�!�
……
沈桑寧離開時,嘴角勾著一抹淺笑。
把焦慮留給了段姨娘。
段姨娘倒是真的聽進去了,細細想來,裴徹最近的異常之處。
原本,只覺得他是突然醒悟要上進了,現(xiàn)在才恍然,恐怕其中還有諸多隱秘!
一個從前最愛瀟灑,還愛美人的男人,怎么突然不碰女人了?還鬧著遣散妾室?
不是受了情傷,就是對別的女人鐘情,浪子回頭了。
可是他身邊,哪有別的女人��?
男人倒是一大堆,京機衛(wèi)里各個身形優(yōu)越,長相俊美……
天吶,段姨娘都不敢深想。
但她深知,兒子不是什么潔身自好的人,有欲望就會紓解,欲望又不會消失,他這陣子怎么解決的?
一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一意孤行跑出去單住,連個丫鬟小廝都不帶,就算上進也不需要吃這苦頭吧?
莫不是怕秘密被發(fā)現(xiàn),才不帶下人的?
可別是在外頭,跟別人過日子了吧!
第176章
段姨娘的臉一會黑一會白,儼然已經(jīng)是想入非非了。
另一邊,沈桑寧回了青云院,就讓護衛(wèi)將院門死守,一只螞蟻都休想溜進來。
直到聽聞裴徹已經(jīng)離開公府,她才安心。
裴徹沒來找她,說明還尚存一絲理智。
也別怪她太防著,畢竟他在永安樓說的那些話,聽起來都夠瘋魔的,說什么不在意裴如衍的存在……呵,他倒是想得開。
但想都不要想,當她是什么了!
沈桑寧回想都覺得無語。
這會兒,她空閑了下來。
玉翡便領著兩個男孩進了青云院的偏廳。
兩個男孩子都是七歲光景,高矮不一。
矮些的那個是村學堂先生的孩子,長得瘦弱,一襲青色長衫略顯寬大,眉目自有書卷氣,舉止雖略顯小家氣,但也不失規(guī)矩。
青衫男孩畢恭畢敬地彎腰,“夫人好,我叫袁思位�!�
說完,袁思位陷入沉默。
反觀身量偏高些的男孩,身上的粗布衣還帶著一塊補丁,眼神好奇地打量房屋,但并無貪婪之色,很快意識到自己沒有規(guī)矩,憨笑著開口——
“夫人好,我叫端午,方端午,家里是打鐵的,我想做小公子的書童,一起讀書,我有拳頭,可以保護他。”
家里是打鐵的,與學堂先生比起來,打鐵是苦力活,條件也不好。
但方端午一開口,已將自己的優(yōu)勢和目的闡明。
兩個男孩站在一起,一個學習好,一個體力好。
照理說,選書童,一定是選學習好的。
可是,沈桑寧想到齊行舟的性子,若再配個沉默寡言的書童,兩個人豈不死氣沉沉?
何況將來,齊行舟還有概率會成為前世那般狠人。
還是給他配個陽光開朗的書童吧。
就像裴如衍和陳書這種搭配,陳書話也不少的。
想著,沈桑寧便問方端午,“你很想讀書嗎?”
方端午懇切地點頭,“我爹說,讀書才能改變命運,但我家窮,讀不起書�!�
期間,袁思位看看方端午,又低下了頭。
沈桑寧又問:“倘若我不留你,你當如何?”
七歲的方端午未經(jīng)思考,脫口而出,“那就再看看別家,總會有機會的。”
倒是天真不藏事,沈桑寧抿唇笑了笑,又看向袁思位,“你呢,你不缺書讀,為何還來做書童?”
袁思位雙手捏著衣角,“我爹說,我只會死讀書,只有給大戶人家做書童,才有機會進最好的書院,見識更廣闊的天地�!�
聽完,沈桑寧竟有些糾結,這個回答,她也很喜歡。
又讓玉翡將齊行舟喊來,讓他自己選一選。
出乎意料的,是齊行舟選了方端午。
袁思位有些失落,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告別,跟著玉翡走出去,一雙小短腿快速擺動,才跟上玉翡。
屋內,方端午面上歡喜,“公子,我一定會好好跟著您讀書的,請多指教!”
說著又激動地鞠了一躬。
齊行舟肩膀一動,被嚇一跳,老成道:“嗯,不過要安靜些,不要急躁,話也要少一點。”
被嫌棄聒噪的方端午愣住了。
沈桑寧看這兩個半大孩子,齊行舟確實沉穩(wěn)很多,有點小夫子的樣。
古怪的是,他喜歡安靜的,卻不挑那個話少的,自個兒挑了個話多的,然后要求少說話。
沈桑寧讓下人帶方端午回去,回家準備準備,明日開始就要常住公府了。
待方端午離去,齊行舟寡淡的小臉,悄悄扭向沈桑寧,“阿姐�!�
“嗯?”沈桑寧招手。
齊行舟走到她面前。
站著的小少年,比坐著的她還矮一些。
“最近是不是長高了?”沈桑寧比劃了一下。
許是公府吃的好,且有廚子會專門調配,適合不同年齡段的餐食,更有營養(yǎng)。
齊行舟臉頰默默勾起,“阿姐,我想考童生,今年�!�
沈桑寧手一頓,“那讓你姐夫幫你報名,不過你不用有太大壓力,你才七歲�!�
語罷,見小少年眼中升起的斗志光芒,她就知他沒聽進去。
下一瞬,就聽他認真道——
“六歲就可參加童試,姐夫六歲就是童生了,而我今年已經(jīng)七歲了。”
他竟是在和裴如衍做比較。
沈桑寧哭笑不得,“你不用和他比�!�
“阿姐,”齊行舟眼神堅定,“我不能給你丟人的�!�
“我一定會考中的�!�
他認真堅決的樣子,讓她心生疼惜。
看著弟弟的眼神,柔和得就像母親看兒子的慈愛之色。
正在此時,紫靈跑了進來,“少夫人,揚州來信了�!�
是姜璃的信。
沈桑寧急著伸手,“給我看看�!�
齊行舟見狀,眸光暗了一分,“阿姐,我先回去看書了�!�
“嗯,”她還是那句話,“你莫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不論考得如何,我都是你的姐姐�!�
齊行舟嘴角輕抿,“嗯�!�
轉身走出去時,眸中似裝進星光,嘴角揚著,兩頰都鼓了起來。
沈桑寧拆開信,整整三張信紙。
第一張,姜璃訴說著到揚州時,準備大干一場的激情興奮。
第二張,是信還沒寄出去,姜太爺就發(fā)現(xiàn)揚州蛀蟲,河道款護送到揚州,揚州河長竟想賄賂姜太爺,與之共謀官銀,拿次等石料充好。
姜家父子都不是變通的性子,姜太爺人前就跟人翻臉,但因知道了秘密,對方想要滅口,秘密派人劫持祖孫兩人,并幽禁起來。
差點被殺害。
好在同行的欽差王智發(fā)現(xiàn),檢舉了那河長,救出祖孫兩人。
姜璃談起此事還覺得艱險,但同時更能體會百姓不易,痛恨貪官,最后保證道——
沈姐姐,來時我還沒想太多,現(xiàn)在我只想與祖父一起,將河堤修成,保護百姓。
第三張信紙,寫的是招攬民工,順利開始修建,已經(jīng)初有成效,字字句句都充斥著歡喜。
唯一難過的,是姜太爺水土不服,加之被幽禁受了驚嚇,許多事需要姜璃出面。
姜璃身為女子,備受爭議,但她不懼,她只擔憂祖父身體。
最后,是姜璃在信紙上畫了個笑臉——
今天有個婆婆給我送了烙餅,吃了烙餅,我感覺像是活過來了,沈姐姐,我從未覺得,自己也是這么有價值的人。
沈桑寧也替姜璃高興。
她懂那種感受,掌控住自己人生,有價值的,被認同的感覺。
前世,沈桑寧將生意做大,底下也養(yǎng)活了眾多伙計掌柜,不僅如此,還開設善堂扶貧,也算是做到了達則兼濟天下。
雖不至于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但也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姜璃比她要偉大,因為姜璃所面對的,是危及性命的事,若成了,則能救一城百姓。
若非有王智相救,恐怕這次姜璃小命休矣。
希望姜璃這次,能完好無損地歸來。
沈桑寧走出偏廳,夏日的微風拂過,將信紙吹落在地。
陽光斑駁的陰影照在庭院中。
宣王府的參天古木下,心腹將掉落在地的書信撿起。
“殿下,這是王智傳來的密信,姜小姐已經(jīng)無礙了,還有那張河長已被押解回京�!�
張河長,就是那沒貪到河道款,還妄圖殺人的貪官。
謝玄接過信件,迅速掃了眼,充斥戾色的眉眼愈發(fā)陰鷙,將信件揉成一團,朝樹上的鳥砸去——
“殺掉�!�
第177章
管家一時沒反應過來,殺什么,“殿下是要殺張……”
還未說出全名,就被謝玄瞪了一眼。
“一條不聽話的狗,留著也沒有必要,只會亂咬人�!�
管家垂著頭,“那張河長也是想孝敬殿下,這才打了河道巨款的主意,殿下吩咐過不要打姜家的主意,張河長人在揚州,尚不知此事,才會犯錯,如今那河道款他并未貪去,全靠姜家祖孫一面之詞,恐難以定罪,殿下當真要殺他么?”
謝玄不耐煩地冷笑,“他不去死,你就去死�!�
管家汗流浹背,趕忙點頭,出去了。
管家走后,謝玄又招來暗衛(wèi),“裴徹今日當值嗎?”
暗衛(wèi)怎么會知道?
沉默時,謝玄拳頭握緊,“本王要你有何用!”
謝玄轉身,朝外而去。
*
午后。
陽光斜灑,蟬鳴交織。
人口嘈雜的街坊,攤販叫賣的聲音能傳進市井小院里。
院里樹下放著把躺椅,旁邊是水缸,缸里擺著碩大的冰塊。
裴徹躺在椅子上,手放在冰缸里涼快,朝天發(fā)著呆。
自打剛才從公府回來,因為沒能“偶遇”想遇見的人,多少有些惆悵。
昨日央央說的話,仿佛還在他耳邊徘徊。
是那樣絕情。
他都想不通,她怎能這般絕情。
再怎么說,前世二十余載夫妻……雖然后頭幾年他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但亡夫也是夫呀。
即便他多年在軍營,但每年總有一段時日是在家中的,何至于感情全無呢?
想不通。
可他不想放下。
從得知她重生的那一刻起,裴徹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