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有些孩子覺得無聊，有些還留在路邊看樂。
梁宿和狗腿子一人捏著銀線一邊，各自站在道路的兩側(cè)，躲在石柱子前。
銀線擺在地上，看不出痕跡。
等了半晌，梁宿都有些不耐煩了，“書呆子怎么還不出來，下學(xué)都不著急回家的么！”
剛說完，就見齊行舟和方端午從書院走出。
梁宿示意狗腿子噤聲，站在梁宿身后的包贏也屏住了呼吸。
只等齊行舟走到銀線上，讓他摔個大跟頭了。
眼看齊行舟馬上就要走近，他卻停住了步子。
梁宿皺眉，心里催促。
身后忽然響起女子溫婉的聲音——
“阿舟，往這邊走�！�
齊行舟點(diǎn)頭，調(diào)轉(zhuǎn)腳步朝沈桑寧走去，“阿姐�！�
沈桑寧抱著貍花貓，“嗯，回家吧。”
躲在石柱子邊的梁宿眼看沒戲，懊惱地扔了銀線，抬頭卻與沈桑寧對上視線。
她莞爾，梁宿心虛地撇開頭。
姐弟倆剛走出去，梁宿身后就響起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
“公子，老爺吩咐，今日下學(xué)去寧國公府赴宴�！�
梁宿煩悶轉(zhuǎn)頭。
就知道這話不是對他說的。
包贏一臉詫異，詢問自家家仆，“為何？我爹和寧國公府不是沒有交情嗎？”
家仆不敢亂回答。
包贏心中煩躁，剛才還差點(diǎn)給齊行舟使絆子，現(xiàn)在要去寧國公府，就覺得怪怪的。
梁宿自信道：“你放心，齊行舟的身份，肯定上不了桌，他就是臉皮厚寄住公府，刁難不了你�！�
包贏嘆著氣，隨家仆離開。
從巷子中追出來的甄斐終于跑來了，左右看看也沒看到沈桑寧，就問梁宿，“你有沒有看見一個抱著貓的女人？”
梁宿冷哼，“不就是齊行舟的阿姐嗎？喏——”說著，指了指遠(yuǎn)處馬車，“他們剛上馬車，你是沒看見，他姐姐可丑了。”
沒注意到幾近石化的甄斐。
“齊行舟的姐姐？”甄斐整個人都不好了。
完了，甄天真被齊行舟的姐姐抱走了。
甄斐見寧國公府馬車要駛離，拔腿就追過去。
梁宿都看呆了，“喂，你不等你爹來接你了啊�！�
甄斐沒聽清，只管拼命跑。
那廂。
沈桑寧將貓放進(jìn)齊行舟懷里，“它叫天真，以后歸你照顧了�！�
齊行舟抱著貓，手就跟沒地方放似的，輕輕搭在貓屁股上。
車廂前，馬夫聲音傳進(jìn)：“少夫人，有個孩子在后頭追呢！”
沈桑寧從車窗內(nèi)探頭，果然看見甄斐鍥而不舍地在后面追。
他跑得拼命，但卻離馬車越來越遠(yuǎn)。
忽地，被石頭絆倒，整個人摔在地上。
沈桑寧吩咐馬車回頭，她下車，走到甄斐身前，彎腰將他扶起，“摔疼了嗎？”
她蹲下身，與甄斐齊平。
伸手拍掉他身上灰塵，就像個溫柔的鄰家姐姐。
甄斐想控訴的言語吞了回去，憋悶地小聲道：“把貓還給我�！�
沈桑寧朝馬車上望去，“阿舟�！�
隨即，齊行舟抱著貓下車，將貓遞給甄斐。
甄斐睜大眼睛，有點(diǎn)不相信這么輕易就還貓了。
沈桑寧假裝不知他們之間矛盾，疑惑問，“怎么突然反悔了？”
甄斐瞅瞅齊行舟，瞅瞅她，抱緊貓陷入沉默中。
還是齊行舟開口解釋，“阿姐，他擔(dān)心我欺負(fù)貓�！�
聞言，她“哦”了一聲，嘴角彎起淺笑，“阿斐不用擔(dān)心，我阿弟雖寡言，但性良善，不會恃強(qiáng)凌弱、以大欺小，他是個小君子，你將天真交給他，他會好好養(yǎng)的，如果你不愿意，或者有了更好的寄養(yǎng)人選，我們也不強(qiáng)求�！�
甄斐低著頭，因?yàn)闆]有更好的人選而糾結(jié)。
沈桑寧又關(guān)切道：“你一個人在街上跑，太危險了，你家里人來接你了嗎？”
甄斐抿唇，在望向某處時，眸光一閃，直接把貓遞給了齊行舟，“以后梁宿欺負(fù)你，我?guī)湍銛r一攔，作為交換，你一定要照顧好它，我會去看它的�！�
而后看向沈桑寧，別扭道：“謝謝你們了�！�
語罷，就朝著先前看的那處跑去。
沈桑寧望去，是甄家的馬車，來接了。
齊行舟抱著貓，問她，“這樣就算交朋友了嗎？”
這話問的，既天真又心酸。
可見他從未交過朋友，哪怕是在金陵。
沈桑寧拉著他上車，“是否算朋友，要看未來，你是否想讓他當(dāng)你的朋友，是你的選擇�！�
但現(xiàn)在的目的，是以梁宿之道，還梁宿之身。
眼下，家中還有一個。
府中。
裴如衍設(shè)了宴，杜承舟與包統(tǒng)領(lǐng)夫婦都在。
包統(tǒng)領(lǐng)夫婦年紀(jì)不大，只是比在座的稍長幾歲。
沈桑寧在府門處碰見了包家的馬車，下來的是包贏。
她拍拍齊行舟的背。
齊行舟會意，將貓遞給下人，然后從容地走到包贏前，“跟我來�！�
儼然是主人家的姿態(tài)。
包贏想到梁宿的話，眉頭一皺，“誰要——”
彼時，看見走到齊行舟身后的沈桑寧，尷尬地改口，“好吧�！�
小孩子，總是不好意思在大人面前，口出惡言。
沈桑寧走在前頭，進(jìn)了宴廳，坐到裴如衍身側(cè)，得體地與客人示意。
跟在后頭的齊行舟和包贏，并排走了進(jìn)來，看不出一點(diǎn)矛盾。
包統(tǒng)領(lǐng)爽朗一笑，“這兩孩子，一看就知道很說得來。”
裴如衍一錘定音，“那就坐一起吧�！�
下人將兩個孩子的位置放在一起，兩個小孩都很乖巧地坐下。
包統(tǒng)領(lǐng)看齊行舟舉止談吐，忍不住夸贊，“七歲小兒，已有裴世子兒時之態(tài)�！�
話落，杜承州先笑了，“包叔，你還記得裴世子兒時是什么樣？”
包統(tǒng)領(lǐng)嘿嘿一聲，“不記得，但就是看得出來，裴世子在教養(yǎng)孩子上花費(fèi)了不少心思，才能把孩子教得這么好�！�
裴如衍也不謙虛，“我將阿舟視為親弟，亦視為學(xué)生，不過我從不要求，學(xué)業(yè)靠他自己爭氣�！�
沈桑寧沒有說話，視線掃過包贏，見后者神色驚詫。
顯然是在震驚那句“將阿舟視為親弟”。
看來，包贏也完全信了梁宿的話，認(rèn)為阿舟不受寵，是靠臉皮厚賴著的。
但這不是重點(diǎn)，就算是寄人籬下，就要活該被人輕視與欺負(fù)嗎？
當(dāng)聽到包統(tǒng)領(lǐng)道：“我家這小子要有阿舟一半自覺就好了，贏兒隨我，一身俠氣但讀不進(jìn)書�！�
沈桑寧接話，“各行皆有人才出，若能子承父業(yè)也不失為佳話�！�
她將視線投向包贏，“我們阿舟性子悶，入京不久，在書院恐怕還沒有朋友，不知道贏兒可愿意做阿舟的朋友？”
話說到這里，包贏是不可能說不愿意的。
他一時未答，包統(tǒng)領(lǐng)慈愛的手掌就往他后背拍了一下，“聽到?jīng)]，你們以后好好相處，你塊頭大，保護(hù)好阿舟，別叫人家受了欺負(fù)�！�
沈桑寧勾著唇，笑意漸深。
包贏有一個優(yōu)點(diǎn)，從不違逆父母，“好的，爹�！�
身邊的齊行舟端起茶杯，小嘴一抿，“包叔叔，包嬸嬸，晚輩以茶代酒，敬你們�！�
他動作生澀，但學(xué)得有模有樣，引得在場開懷。
包統(tǒng)領(lǐng)喝下酒，低頭看自家兒子無動于衷，“你學(xué)學(xué)呀，去敬世子和夫人啊�！�
包贏無奈起身：……
宴廳內(nèi)，大人們相談甚歡，兩個小的也從開始的互不搭理，到小聲咬耳朵。
孩子轉(zhuǎn)變總是很快，何況包贏本來就沒有很厭惡誰。
原則是有的，耳根是軟的。
聽了梁宿的幾句話，就同仇敵愾了。
這會兒變得快，偷偷和齊行舟喝了酒，就是好兄弟了。
齊行舟低聲道：“我有一只貓�！�
包贏不喜歡貓，但不想呆在飯桌上。
故而兩個小的請示一番，就一起離席去看貓了。
從這一晚起，裴家與包家有了聯(lián)絡(luò)。
而兩個孩子的關(guān)系，也代表兩家將來是否有更多機(jī)會相處。
齊行舟似知裴如衍所想，對包贏便更添一分拉攏之心。
因?yàn)�，他想為姐夫出一份力�?br />
“包贏，你可以給其中一只小貓取名�！饼R行舟正色道。
剛才還說討厭貓的包贏，看見初生的小貓時，腿都挪不動了。
直到包統(tǒng)領(lǐng)來喊，才戀戀不舍地回家。
第二日，梁宿下學(xué)就發(fā)現(xiàn)，昔日兩個好伙伴都不約而同地消失了。
招呼都沒打一聲。
消失的兩個小孩，在寧國公府的門外偶遇，彼此都震驚無比。
第184章
“阿斐？”
“誒？”
兩小孩愣愣的，像做賊。
甄斐有些尷尬，率先問，“你怎么在這兒？”
包贏撓撓頭，“我來看看我的小貓，你呢？”
“……”一樣。
此時，國公府的門房將兩人請了進(jìn)去，直接去了齊行舟的青風(fēng)苑。
貍貓本來窩在齊行舟懷里，聞著味沖了出去，直撲到甄斐懷里。
甄斐像抱孩子般抱著貍貓，還顛了顛，“還好，沒瘦�！�
包贏看了眼，默默走到護(hù)欄邊。
寧侯正在里頭喂奶，護(hù)犢子地盯著他，警惕他偷崽。
包贏蹲下，直勾勾地看著護(hù)欄里的小奶貓，許久才扭頭問，“阿舟，什么時候能抱？”
齊行舟走過去，“等大貓打盹兒的時候�！�
“我這樣看著它，它根本不打盹兒�！�
“你不要這樣看它，你看著就不像好人。”
兩人嫻熟地說著話，忽視了另一頭的甄斐。
甄斐好奇不過，抱著貍貓走近一步，語氣別扭，“你們幾時這樣熟悉了？”
“昨天，”包贏也不掩飾，“阿斐，你瞧瞧我的貓�！�
他指了指，“我給它取名叫燦爛�！�
……
包贏和齊行舟昨晚就混熟了，這會兒相處自然，就像多年好友。
相比之下，甄斐就略顯局促，只是礙于想多陪會兒天真，不過包贏在這，他也能緩解一二。
沒一會兒，就在包贏的主動調(diào)和下，三人一同聊起貓來。
直到飯點(diǎn)前，才離去。
接下來的幾日，梁宿總覺得哪兒不對，下學(xué)都看不見包贏和甄斐二人，想找他們玩，他們都說沒空。
這也就罷了，可在學(xué)堂，梁宿想欺負(fù)齊行舟時，包贏卻站出來阻止，“這樣是不對的。”
“有什么不對的？”梁宿不滿，“是今天才不對的嗎？”
包贏擋在齊行舟身前，“阿宿，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你！”梁宿氣結(jié)，去看甄斐，“阿斐，你來評評理。”
甄斐正在整理課本，和包里的貓食，頭也沒回，“我們來書院，是要好好學(xué)習(xí)的�！�
梁宿皺眉，“你也吃錯藥了？”
語罷，就吩咐狗腿子去拉開包贏。
狗腿子們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沒人天生想當(dāng)狗腿的，還是這么小的孩子們，都是家里勢微，欺軟怕硬。
而現(xiàn)在包贏都站在齊行舟那邊，他們又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