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素云身子發(fā)顫,萬般糾結,最后閉了閉眼,“世子明鑒,即便二少夫人先前有這樣的想法,也只是個想法,并未付諸行動��!”
有個想法,有什么錯呢?
素云覺得,就算說出來也無妨,畢竟還沒換親呢。
裴如衍放在扶手上的手掌握了握,嗓音發(fā)緊,“為何沒付出行動?”
素云滿臉誠摯,“主子心善,怎忍心搶姊妹姻緣?婚禮的半月前,她突然醒悟,不愿換親,她是真心想與二公子過日子的,沒有釀成錯事��!”
聞言,某些事得到了驗證,在裴如衍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許久壓制不下。
他抬了抬手,陳書將素云提了出去。
小屋內,門再次闔上,沒有窗子沒有光線,黑暗中,只有一人靜靜地坐著。
靜謐到詭異。
屋外。
陳書將素云提出去,素云就像重獲新生,后怕之余還想打探,“世子今日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縱然我家主子有過片刻錯誤的想法,但錯沒釀成,應該……不會怎么樣吧?”
就算是刑部,或者人人畏懼的京機司,也沒辦法對還未做出惡事的人,施以極刑啊。
素云的緊張,在陳書看來就是愚忠。
陳書搖頭,“沒什么事,世子好心腸,怎么會計較沒發(fā)生的事?問問你罷了,也不會對二少夫人說你出賣她的,只要你自己守口如瓶就好�!�
素云一時答不上來,這樣也算出賣主子嗎?
這么一折騰,天色稍亮了些。
烏云散去,縷縷微光從云層中乍現(xiàn)。
素云回到福華園時,迎面冬兒走來——
“素云姐姐,聽說世子喊你過去了?什么事呀?”
哪里是喊,分明是擄過去的。
素云臉色一冷,“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
看來,去世子那了一趟,根本瞞不住。
主子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會不會猜疑她?
素云忐忑著,徘徊良久都沒進。
“進來�!鄙蛎顑x在里頭道。
素云這才走了進去。
沈妙儀醒得很早,原本還要睡回籠覺。
但聽院里下人說素云被裴如衍喊去,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素云出賣她的畫面,哪里還能睡得著?
等素云走近,沈妙儀笑里藏針,“他問你什么了?”
素云手一顫,“沒有,奴婢什么都沒說�!�
沈妙儀看她心虛的樣,咬緊牙關,“我問的是,他問你什么了?”
素云自認為換親一事,不算出賣,畢竟最后也沒有做成。
可又太懂主子的小肚雞腸,素云根本不敢提,只能說周韜那事,“世子問奴婢愿不愿意為他所用,問奴婢與周韜的私情是否為真�!�
“你怎么說的?”沈妙儀斜眼睨她。
“主子,奴婢什么都沒透露��!”素云一臉正色。
沈妙儀嘴角一撇,沒半點笑意,“他若真想招攬你,你能招架得��?素云啊,你我主仆一場,我怎能不讓你奔赴你的前程呢?”
素云聽聞,頃刻間跪到地上,一頓表忠心。
“主子,奴婢深知與您榮辱與共,當真什么都沒說啊,奴婢只說與周韜私情為真,但別的,真的什么都沒透露,說不準,這就是世子的離間計啊!”
激動的話語,顫抖的身板。
短了一截的袖子又藏不住傷痕了,可怖地呈現(xiàn)在外,每一條青紫,都昭示著她的忠心。
沈妙儀沒有感動,“我知道,你起來吧�!�
可眼底卻迸發(fā)出怨憤。
為何裴如衍連素云都能看得入眼,前世偏偏就看不上她?
……
陽光被窗子隔絕,黑暗的小屋內不見五指。
“世子,已經給您稱病告假了�!标悤谕饷娴馈�
這么些年,世子連休沐都操心公務。
今天卻沒病硬要稱病告假。
陳書不敢叨擾,只能在心里亂想。
直到一個時辰過去。
屋子的門才打開,光照射到眼睛,裴如衍有些不適,也不擋。
“裴徹在哪�!�
第204章
“二公子去京機司了�!�
護衛(wèi)道。
京機司內外守衛(wèi)森嚴,莊重的大門外,值守的京機衛(wèi)不動如山。
忽聽一陣馬蹄聲喧鬧,止于臺階下。
京機衛(wèi)正要扭頭呵斥,是何人如此大膽,只見來人冷著臉,不怒自威,身后還跟著十幾名訓練有素的公府府衛(wèi)。
“裴世子?”京機衛(wèi)遲疑,猶豫著是否要進去稟報。
裴如衍本就名聲赫赫,又是平陽侯最看重的外甥,京機衛(wèi)中無人不識。
裴如衍下了馬后,徑直朝京機司的正門走去,許是他來勢洶洶,守門的人不敢阻攔,任由他暢通無阻。
眼看就要進入,突然一位京機衛(wèi)站出來,“裴世子,京機司重地,你若要進,還請容卑職稟告。”
裴如衍停頓住,看向開口的那人,“裴徹可在?”
京機衛(wèi)點點頭,“裴千戶在的,您探望他,也還是需要經過上頭的允許,才能進去。”
“我不探望他,”裴如衍改口,一本正經,“我尋舅父�!�
他變通地報上平陽侯名號,“還需要通報否?”
京機衛(wèi)愣住,這……
猶豫之際,被身側同僚扯了扯,被同僚接過話,“不用報了,侯爺交代過,您可以直接找他,他在二堂,卑職帶您過去。”
“不必,我識路。”裴如衍邊說,一邊踏步入內。
只有陳書跟了進去,其余公府的護衛(wèi)們等候在外。
裴如衍沒去二堂,隨便找了個人問裴徹在哪兒。
得了答案,就朝裴徹的方位而去。
牢獄內,裴徹在犯人的面前,吃了香噴噴的早點。
犯人嘴硬,死活不招供。
裴徹靠在牢房上,差使下屬刑訊逼供。
陰暗潮濕的地牢,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裴如衍眼皮不抬,走過一間間牢房,最后停在一扇門外。
里間正要用烙鐵燙犯人的胸口。
犯人嚇傻了,終于有了要松口的痕跡。
裴徹一笑,卻發(fā)現(xiàn),下屬們也都安靜下來,目光紛紛投向他背后。
他好奇扭頭,不料對上來人目光,他一陣驚疑,“兄長?你怎么來了?”
“出來。”裴如衍漠然道,調轉腳步,率先走出。
裴徹給下屬們揮揮手,讓他們繼續(xù),自己則跟了上去,“兄長尋我何必來這里,牢房臟亂,還弄臟了鞋,下回給旁人說一聲,我去找你就行了�!�
裴徹的態(tài)度,就仿佛還是從前的那個好弟弟。
兩人出了地牢,裴如衍面色不改,他對京機司的地形很熟悉,朝一處偏僻的雜物間走去。
“兄長,你怎么了?是找我有什么要緊事嗎?”裴徹感覺有些不對勁,“兄長現(xiàn)在也愛穿黑色了嗎?”
裴如衍沒回答他的問題,吩咐陳書,“守在外頭�!�
陳書點頭,堅守門外。
裴如衍推開雜物間,里面灰塵一飄,他伸手在鼻前揮了揮,頭朝里點了點,示意裴徹。
裴徹在門外猶豫兩瞬,才進了屋內。
門被關上,裴徹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兄長用意,沒由來的緊張,“兄長,你,難道是因為上次我將央央……嫂嫂帶去私宅,而生氣嗎?”
裴徹觀察著裴如衍,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情緒,“這事是我的錯,是我將她帶去的,你別怪她了。”
到底是不想央央太過傷心,裴徹主動解釋,腦子里還在想要怎么替她解釋,忽聽面前一聲冷笑。
“當然是你的錯,”裴如衍沉著臉,理所當然,字字如冰錐,“拿你以前的記憶,去威脅她,讓她擔驚受怕,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裴徹一怔,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也重生了?”
裴如衍盯著他,也不否認。
裴徹萬般震驚,雙手握緊衣角,沉默著消化這個信息,半晌后,才沙啞開口,“兄長,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清楚往事,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我只想要她�!�
言語懇切,苦苦哀求。
裴如衍聽聞,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滿臉抑不住的怒火,“你簡直無可救藥,你將她當什么了!”
語罷,如扔垃圾般將裴徹扔到雜物堆里。
裴徹心神不寧,也不還手,就這樣倒在雜物上。
裴如衍看著令人頭疼的弟弟,“我今日來只是通知你,我既知曉了,就代表,往后你再無法威脅到她�!�
說完,他不愿久留。
這個時辰,夫人應該醒了。
裴如衍正欲離去,身后裴徹的聲音響起,凄涼中透著好奇——
“你當真不介懷嗎?”
“兄長連穿衣都喜白色,真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有過別的丈夫嗎?即便只是靈魂,她也不是你心中那個人了!”
裴如衍準備開門的手沒往回收,連看都沒往后看一眼,糾正道:“我今日穿了黑色,顏色不過是喜好,可以更改�!�
“但她不是喜好,她是我的夫人�!�
這世上,他只有一個夫人,只有一個央央。
前世今生,她從不曾改變,裴如衍也沒有改變。
改變的,只有裴徹。
裴如衍也不管裴徹能不能理解,話音落下,就奪門而出。
只留下裴徹一人在雜物中頹廢地坐著,釋懷不了。
確實如兄長所說,從今日起,他和央央再無秘密了。
青云院中。
沈桑寧已經起床了,聽下人說裴如衍生病了,還告了假。
她還沒擔心上,又聽聞他找了素云,后又大張旗鼓地去了京機司。
請了病假,還忙成這樣,真不怕別人知道他裝病��?
變了,變了,他以前很謹慎的。
沈桑寧嘆息著搖搖頭,覺得他應該心里有數(shù),于是不再去想,躺在庭院樹下的搖椅上,吱嘎吱嘎地搖了起來。
她輕輕拍了拍小腹,拿著一本話本看了起來。
這話本,還是先前虞綿綿送來給她解悶的。
話本中,男主角就跟鋸了嘴一樣。
知道的是在看話本,不知道的以為她在照鏡子呢。
看著來氣,她當即把話本扔了出去。
許久沒傳來話本落地的聲音,她搖著椅子,仰了仰頭,猝不及防地看見一個倒立的男人。
只見他越走越近。
裴如衍執(zhí)起話本,將話本放在她懷里,招呼也不打一聲,傾身將她抱起。
沈桑寧的身體突然懸空,伸手摟住他的脖頸,瞪著他,“喲,來做客了?”
看他嘴角呈現(xiàn)的是一個朝上的趨勢,沈桑寧就心里有數(shù),看來是驗證過了。
效率還挺高。
裴如衍緊抿著唇,抱著她,朝主屋走去。
院中的丫鬟們面面相覷,識相地退下,只有紫靈走過去,等他們進屋后將門關上。
沈桑寧被放在榻上,眼看他要坐到床沿上,她急聲道:“哎哎,你別坐!”
第205章
他還沒坐下,半僵住,直起身,“怎么了?”
沈桑寧左右打量,語氣中透著嫌棄,“剛換的床單,你去哪里染了一身灰,就要往床上坐?”
裴如衍低頭看看,也沒反駁,伸手就開始解腰帶,抬頭對上沈桑寧的視線,他手一頓,轉身朝屏風后走去。
屏風后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話,“我信你了�!�
他終于是信了。
但沈桑寧的心情還是七上八下,朝屏風后望去,語氣不確定,“徹底信了?”
“嗯�!彼麚Q上干凈的衣裳,一邊系腰帶,一邊走出來。
裴如衍的視線直直落在她身上。
對視不出須臾,沈桑寧眸光閃了閃,心中還是不安,總覺得突然的信任,只會是曇花一現(xiàn)的美好。
她略微偏開頭,聲音放輕,“那,你……”
想問他介不介意,話到嘴邊,卻有些說不出口。
萬一他會有介意怎么辦,問出結果,豈不是讓自己徒增煩惱嗎?
沈桑寧這會覺得,自己也很像被鋸了嘴,遲疑著糾結著,最終鼓足勇氣要問,卻被裴如衍搶了先——
“我活到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