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怪不得老三一直在強調這孩子聰明，原來不單單是指他于讀書上的天份。他這份精明卻不圓滑，知世故卻不攀附的沉穩(wěn)，實在是超出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想不到這個便宜外孫竟是如此心性。

    此子日后若是能得東風借力，必有青云直上的那一天！

    一個會讀書能得功名的人，并不稀奇。一個聰明伶俐會審時度勢的人，也不少見。

    可是當一個聰明伶俐會審時度勢，又極為會讀書肯定能得功名的人，偏偏卻又能守的住底線，那就堪稱一句家族麒麟兒！

    直到這一刻，楚尚書才真正的把這林家小兒給看進了眼里。

    他一直都有惜才之心，所以才會為那個枉死的案首憤憤不平。而現在看見對方的兒子如此優(yōu)秀，他心里的痛惜便更放大了無數倍。

    有其子必有其父，若是那個叫林遠舟的后生沒死，肯定又是我大齊一朝廷棟梁哇！

    唉，可惜了……

    心中先有了對已折棟梁的哀惋之意，他對于面前這個日后有可能的朝廷棟梁，便也愿意多給出一份尊重。

    “好，老夫也不是那等不講道理之人。只是宥安，舅爺爺的話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畢竟這對大家都好。

    你若是能來京城求學，到時候舅爺爺親自把你薦去弘文館。這個地方你應該也聽說過的吧？”

    至于國子監(jiān)則是提都沒提。

    那里如今魚龍混雜，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的孩子都在。有些頑劣不堪之輩把好好一個求學之所弄得烏煙瘴氣，還不如弘文館呢。

    “是的，我聽我爹和夫子都說過。”

    林宥安點點頭。

    “當初他們都曾求學于弘文書院。據說全大齊的弘文書院，都是弘文館所設立的。那里教學極為嚴格且學風極為清正，是學子們都想考進去的地方。”

    楚尚書又笑著捋了把胡子。

    “不僅如此，弘文館可比弘文書院又強太多了。

    那里有不少幾位大家坐館，他們俱是如今在大齊數的上號的文壇人物。所以一般學子們想擠進去可不容易的很。

    不過沒事兒，你舅爺爺我里頭有人�！�

    最后這句話，分明聽著有幾分得瑟。叫林宥安一時都沒瞅明白，這位尚書大人怎么突然就對自已態(tài)度大改了？

    不過，還是知道守著規(guī)矩的趕緊道謝。

    “多謝舅爺爺！”

    “都是自家孩子，客氣什么？你聽我跟你細說說……”

    這一老一少，彼此都有心互相拉近關系。所以你說一句我答一句，也聊的分外熱鬧。

    直等到日頭有西斜的傾向了，再三挽留無果的楚尚書，才安排著三子將外甥女母子二人送回驃騎將軍府。

    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遠去之后，楚宗垣才有些疑惑不解的轉頭看著親爹詢問道。

    “怎就真的讓表妹走了呢？昨天晚上您不還說，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讓她回歸楚家來的嗎？”

    楚尚書瞥了一眼長子，哼哼了一聲。

    “此一時彼一時。”

    “何解？”

    “那林家小兒極為聰慧，人情世故應對的也很是得體。依他的心性腦子，應該不會教壞你表妹。

    再說了有他在身邊看著，我就不用擔心萬一哪天，你那表妹給我捅出什么收拾不了的簍子出來了�！�

    楚宗垣聽的更是不明不白了，他爹什么時候說話這么好聽，張嘴就是如此單純夸人的話了？他不是最會講究個迂回言行嗎？

    在圣上面前估計都沒說過如此中聽的。

    那這回是何意啊，老爺子難道還改性子了不成？

    楚大少爺一臉尋思不出頭腦的疑惑，他爹也懶得再多說，抬腿回府一路腳下不停歇的進了松鶴堂。

    老夫人果然坐在屋里等著呢。

    “送走了？”

    “嗯。孩子心性簡單，也不懂太多的道理規(guī)矩，娘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楚尚書坐下端起丫鬟送上來的熱茶，一邊暖手一邊寬老母親的心，倒是把老夫人臉上的傷懷之色給沖散了不少。

    “我哪里是為了七丫頭不愿意留下難受啊。她一個小人家家的什么也不懂，老身一個當外祖母的還能跟自已的孫兒治氣不成？”

    她嘆了口氣，抬眸從窗扉處看了看屋外天空上，那被風微微吹動的流云。老夫人的語氣是怒其不爭的痛心疾首。

    “你說書兒她，怎么就會如此糊涂��！

    我本來聽你回來說楚遲心竅不全，還多少能體諒一下古家，不愿意認下這個嫡長女的因由。

    可是今日一打照面，我看那孩子雖然不聰明，可是也絕對沒傻到六親不認的地步啊。她那日能干出把雙親按進水塘里去的事情，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爹娘不愿意要她，她也不要爹娘了！”

    第

    228章

    母子閑語

    “她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您現在操心這個有什么用？

    楚遲是她唯一的親生子，竟然也能被古家人給忽悠的說不要就不要了！

    腦子這輩子估計也就那樣了，你還能指望她什么？”

    楚尚書提起這個糟心的妹妹就沒有好腔調，要不是怕給家族招來非議，讓旁人以為他楚氏輕易就能放棄姻親關系，恐日后影響到家族子嗣的擇親，他真想狠狠心直接斷了這門親！

    這么多年跟在后頭給她善后平事兒，說實在話老楚他辛不辛苦且不說，可是真覺得自已命苦哇！

    長子的一通抱怨，讓老夫人更是心中郁氣難舒。

    人們都說養(yǎng)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老婆子她大概是上輩子沒干什么好事兒，這輩子才修來了這么個孽障，生生的來磨娘家一家子人！

    “唉！”

    老夫人自已臉上都愁眉不展的，嘴里還要跟著說些勸解之詞，也好給長子寬寬心。

    “你四妹那邊日后如何且隨她去吧，咱們做好當長輩的責任，將七丫頭看顧一二，也算稍作彌補她這當娘的失職了。

    兒啊，娘知道難為你了。

    可是終究是一家子骨肉至親，七丫頭打小遭了那么多罪，偏偏又可憐的不得本家喜歡。咱們這當外家的若是再不聞不問，那她何以在世間依附存身吶？”

    “我知道。”

    抱怨歸抱怨，該擔的責任也還是要擔起來的，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之處。

    有些人遇到讓自已不滿意的孩子，只會想著將其掃地出門。而有些人卻會想盡辦法將本就不完美的孩子圈到自已的羽翼之下，盡量護其周全。

    人們管這，叫做品性。

    楚尚書放下手中茶盞，嘆了一口氣。

    “還有一事沒來得及跟您老人家細說，楚遲如今不是借住在沈慕風府上嗎？

    對外他一直都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是為了報恩才挽留其暫住。

    但是我細細觀察了一番之后，如今已經可以確定，那小狼崽子明顯的是對楚遲有不軌之心！”

    老夫人眼神一凝，劃過一絲不滿之色。

    “沈二郎文武雙全長的又俊俏，確實算是京城之中不可多得的良配。

    但是，與咱們家不適合搭親。

    那鎮(zhèn)南侯府里可沒有幾個省油的燈，七丫頭那心性不適合去趟混水。老身不同意。”

    “您先別如此武斷，這還都是我自已的猜測而已。

    不過方才我在宥安那里探了探口風，那聰明孩子似乎也頗為認同沈慕風的存在。

    或許，他們自有一段緣分。這種事情誰能說的清楚呢？

    娘您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

    楚尚書往母親那邊的方向傾了傾身子，聲音也壓低了不少，條理分明的說著自已的心思。

    “您想想當年，四妹不愿意嫁給秦王做繼室，就能干出臨陣逃婚的事情來。焉知不是我們那時候管的太嚴，給她造成了逆反心起。后來才會被古傳榮那小白臉，給花言巧語的誆騙了去？”

    想起當時沒把這蠢貨給直接打死，楚尚書都后悔的直拍大腿。

    “五妹為了給家里平事以息先皇怒火，愣是以楚家嫡女的身份，給秦王做了妾！每每一想到此事，我都想把楚妧書那個蠢貨給捶死！”

    想起早早就去了的幺女，老夫人瞬間老淚就滾了出來。

    “畫兒定是也怨家里的，否則怎會這么多年都不入我夢里來？是我這當娘的沒用，才叫她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每次一提到五妹，老母親都會愧疚到哭的不能自已，楚尚書只能低聲勸慰。

    “娘，你先別哭了，我說這個不是為了勾您傷心的。

    就是想說前車之鑒擺在那兒呢，萬一楚遲如她親娘一般腦子那么軸，咱們就不能強硬的規(guī)定她必須怎么做！

    什么人什么待，什么客什么菜，都得仔細斟酌著來不是？

    左右現在她也還沒開竅，又有宥安那孩子跟在旁邊看的緊，想來沈慕風那廝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所以堵不如疏，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知道長子說的自有道理，老夫人就點了點頭。

    她如今已經老了，不如長子能看的清這京城官場之中的水深水淺。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全家上下，務必都要聽從長子的安排。

    “我知道了�！�

    將眼角的淚痕拭去，老夫人又想起個事情來。

    “前兩日我依稀聽聞，說是承華公主招的那馮駙馬，似乎有了不妥之處？可是真的？”

    說起這件事，楚尚書的一張老臉立馬氣得黢黑。

    “是！”

    老夫人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了。

    “那可如何是好？承華堂堂天家女，怎會無緣無故的淪為了妾室？圣上是如何一個態(tài)度？還有璟兒那邊又是怎么個意思？”

    一連串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急切，老夫人是真的跟著揪心吶！

    承華公主雖然從來不怎么愿意親近楚家，但那是她幺女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啊，如何能不叫老夫人牽腸掛肚？

    “圣上昨日訓斥了我一頓，瑄王那邊也沒得什么好。本來從江南道辦差回來，該是大功一件才對。這回愣是被承華公主給拖了后腿�！�

    無奈的長長嘆息了一聲。

    “有時候是真想不明白，我家五妹分明是那樣聰慧的女子，怎么會生出裴凈虞這樣的女兒來？

    蠢就不說了，關鍵她還狠毒。堂堂一個天家公主，居然能折下腰身來干出搓磨人家原配之妻的事情！

    我真是想想都氣的沒力氣罵了。

    真的娘，我懷疑承華公主如此心性，一定都是像她親爹和養(yǎng)母，跟我楚家女沒半點關系！”

    每次一提到這個外甥女，楚占魁都覺得自已上輩子不知道干了啥缺德事，才會盡攤上這種奇葩的親戚！

    由于心中對楚妧畫的愧疚，這么些年楚家對裴長璟兄妹二人，可以說是傾盡全力的看護。要不然一對失了母親庇護的稚子，當初如何能在秦王府后院安生長大？

    如今的鄭貴妃，正是當初的秦王繼妃。

    而她當初為之所以不敢動裴長璟兄妹，就是因為楚家直接亮明了態(tài)度，誰敢動他家的外孫子，必與他們死磕到底！

    這么些年裴長璟心里很清楚，楚家到底是付出了怎樣的心血，才能把他們兄妹二人給看顧長大。

    第

    229章

    喜歡和喜歡

    他更是非常明白，在如履薄冰的皇室和刀光劍影的朝堂，只有楚氏一族才是他瑄王府最強有力的倚仗。

    但是奈何，承華公主她不明白呀！

    她總是更親近于自已的養(yǎng)母陳妃，更親近于陳妃身后的娘家景陵伯府，唉。

    老夫人愁的連連嘆息。

    “你說當初她招那個駙馬，我就說馮家不大可靠。非不聽啊，還說老身什么老迂腐了，眼睛里盡看見的是門戶之見，一點也看不出那馮家子有多出挑？

    你說到底好在哪里了呢？

    一個寒窗十載好不容易考出來的狀元郎，不想著思國思民思社稷，不想著建功立業(yè)做棟梁，竟一天天的去招惹皇室公主？

    那能是個什么好東西？不是有所圖，就是沒出息呀！可那丫頭就是犟，不聽老人言吶！

    看看，現在這弄出紕漏來了吧？她自已丟不丟人先不說，在圣上那里又能落下什么好來呀？”

    絮絮叨叨的話語中，竟是數不清的擔憂。楚尚書也只能在里面一聲一聲的勸，母子二人相互寬慰。

    窗外那高高飄在天際的流云，看著世人如此這般那般的諸多為難，都忍不住幽幽嘆息了一聲。

    人生皆苦天地為爐，誰又不是在其中苦苦煎熬呢？

    算了，去看看快樂的楚呆呆吧。

    楚遲今天真的是非常高興，她從來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掙錢這么容易的一條路。登門認親，說兩句吉祥話就能收回來一兜子禮物。

    這個活兒，她真的可以一直干！

    如果每天都能有見面禮拿的話，她可以磕頭磕到他們去要飯。哈哈哈！

    “楚楚，今日在楚家過的如何？”

    沈慕風看著面前這眉開眼笑的姑娘，也笑著明知故問。

    “我很高興！”

    果然，清點禮物的腦袋瓜子抽空抬起來，分享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你看這些都是他們送給我的見面禮，他們都很喜歡我。就說古家人不喜歡我是他們的問題吧？畢竟我這么好看，喜歡我才是對的！”

    “沒錯，我們楚楚最好看。古家人不喜歡，只能說明他們腦子不正常�！�

    “我知道�！�

    “那你喜歡楚家人嗎？”

    “不討厭，不過我最喜歡婠婠安安和花花，還有大哥大嫂和家里的小輩們，還有沈小五和小九小二小胖，楚小三裴小六還有大黑他們和……”

    孩子心性的人，恨不能掰著手指頭把自已所有的朋友都給數上一遍。

    她發(fā)現自已真的非常喜歡這個新世界，新長出來的腦子非常喜歡，新找到的這些朋友們也非常喜歡。還有這么多好吃的東西，這么多好玩的地方，喜歡起來簡直沒有道理！

    是的，喜歡大概是沒有道理的。

    明明在對方嘴里，自已都不知道排到誰跟誰的后面去了。但是沈慕風依舊高興的俊臉之上一片神采飛揚。

    說起話來，嘴皮子都有點不太利索了。

    “…楚，楚楚，你方才是不是說，你，你喜歡我……”

    “嗯吶！”

    忙著從錦盒里往外掏禮物的楚姑娘，還知道抽空照顧小伙伴的情緒，非常肯定的點頭應答。

    “我當然喜歡你了，我們不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了嗎？你還給了我那么多的重金酬謝，不喜歡你沒有道理�。　�

    在她的心里，沈小五跟那一大堆的銀子直接畫上了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