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但是愛也好恨也罷，總歸都是她舍不得放手。當(dāng)愛與恨糾纏的太久變成了執(zhí)念，所求的就再不是那個男人了，而是想給自已曾經(jīng)犯下的錯，尋找一個永遠(yuǎn)也不可能尋找到的結(jié)果。
她可真像她的父親啊，愛一個人的時候，怎么就會那樣偏執(zhí)又瘋狂呢？
那個男人的愛就是如此極端，不擇手段的也要弄到手，付出了的一定要得到回報。否則，不惜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她這輩子嫁給他，比書兒唯一幸運(yùn)的一點就是，她是被偏愛的那一個罷了。
過往的記憶不想再去翻，但是如今這又一次實實在在的喪女之痛，卻叫老夫人悲痛欲絕。
心神一慟，喉間再次漫上一縷腥甜。
“娘！”
楚占魁著急忙慌的拿起旁邊的手帕，替母親擦拭唇角的血跡，他的手指顫抖的厲害。
“娘，我已經(jīng)讓宗垣去請孫醫(yī)正了，娘你一定要挺住��！”
老夫人苦笑了一聲。
“你娘這回大概是，真的挺不住了�！�
“娘！”
須發(fā)皆已現(xiàn)斑白的楚占魁，此時也哭的宛若小兒一般可憐無依。
難過的看了看長子已然花白的頭發(fā)，他也是到了知天命的歲數(shù)了，如何能不蒼老呢？
嘆息著，摸了摸他的鬢角。
“無所謂舍得還是舍不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該走的時候總歸都是要走的。
要不然，不得活成個老妖怪了？
我兒莫要如此難受，別讓娘放心不下你，聽話啊。”
“娘！你別這么說……”
楚占魁想打斷他娘這喪氣的話，卻被再一次的給壓住了話頭。
“你別搶話，讓我說完。
我的身子我知道，本來就快挺不住了，又何需還用孫醫(yī)正過來折騰一遭？把人家安安生生的請回去吧，莫要橫生枝節(jié)�！�
老夫人這是打定主意不想茍延殘喘了，倒是把她兒子給聽的淚眼婆娑。
“娘，你這是何苦��？”
雖然說人總歸是要死的，但是在能掙扎一把的時候，為什么要直接赴死？
“別哭了，你聽我說。”
老夫人使勁兒的吸了口氣，輕聲的交待著。
“皇上如今的意思已經(jīng)擺的很明顯，讓魏總管專門跑過來頒口諭，這定然是要把公主殿下給認(rèn)回去的。
所以這件事情遮掩是遮掩不過去的，甭管皇上在里面能想出什么說法周全，總歸我們楚家這次必定會落了下風(fēng)。與其等到被對家給掐住七寸，不如自已先斷腕求生！”
這是她最后一次庇護(hù)子孫了。
“等我走了以后，你立刻去上丁憂的折子。咱家從上到下所有的男丁，全部讓他們在家守孝�！�
楚占魁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眼睛中不只有哀傷還有一絲為難。
“如今正是關(guān)鍵的時候，瑄王殿下那邊可如何是好��？我從朝上退下來之后，鄭家陳家之流，安能放過瑄王？”
“……咳咳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老夫人放下手，艱難的給自已選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聲音也漸漸的弱了下去。
“若是皇上對瑄王殿下和公主殿下尚有兩分真心疼愛的話，以后自然會找機(jī)會與你奪情。
可你這次要是真的被擠了出來，那只能說明皇上已經(jīng)對我楚家生了嫌隙之心。那就更要好好蟄伏教養(yǎng)子孫后輩，且圖個日后罷�！�
一朝天子一朝臣，時移事易。只要人還在，總歸能等到有起復(fù)的那一日。
第
327章
楚家老夫人沒了
道理楚占魁當(dāng)然也都明白，只是難免會有些沮喪和不甘心啊。他謹(jǐn)小慎微如履薄冰的在官場走了這么多年，竟然還是撞上了帝王的逆鱗。
唉。
老夫人還在諄諄教誨。
“你要記住，不論什么時候我們楚家都一定要與公主殿下站在一處。
皇上之所以愿意網(wǎng)開一面，很難說里面有沒有公主殿下與楚家親近的原因在。
所以你們更要真心實意的疼愛外甥女，絕不可以起了他念。切記！”
“兒子知道。”
母子二人又絮絮叨叨了一些話，直到老夫人覺得自已眼前開始暈眩，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困難的時候。
她突然再次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長子的衣袖，就那么緊緊的攥著。努力睜大了雙眼，能看見她那渾濁的眼眸之中滿是愧疚。
“兒啊，娘最后求你一件事情……”
楚占魁反手抓住了母親瘦弱的手，看著她已經(jīng)開始漸漸渙散的眼神，淚水便再次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娘，您說，兒子一定照辦！”
老夫人已經(jīng)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了，可她仍然兀自瞪著眼睛斷斷續(xù)續(xù)的說。
“……你，悄悄的讓人去找一找，偷偷摸摸的去義莊…或者亂墳崗上找一找……
找到了……也別聲張，把她帶回來……就，就…埋在我與你爹的墳旁邊……
別叫她…當(dāng)了……孤魂野鬼……”
硬撐著把最后一個字吐出來，她的頭便慢慢垂落在了枕邊。楚占魁緊緊抓著母親的手，哭的泣不成聲。
這世上的每一對母子都是生死之交，當(dāng)初她笑著迎他來，現(xiàn)在他哭著送她走。
“知道了，兒子會去把她給找回來的。娘您放心吧，我會的�！�
終于，她緩緩合上了那雙疲憊的眼睛。
楚門賀氏，歿。
享年，六十九歲。
與這個消息一同送到皇帝手里的，還有楚占魁的丁憂折子。
皇帝看過之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提筆在言官參奏楚家的折子上，落下了一句敷衍之語。
隨即擱置在一旁，又重新抽出一封奏折來，頭也未抬的繼續(xù)批閱。
魏總管依舊安靜的如屋中一件器物般，不敢發(fā)出絲毫不該有的聲音。只是非常有眼色的該添茶添茶該掌燈掌燈，日復(fù)一日的伺候著這位人間至尊。
主仆二人直忙到夜色已晚，皇帝才擱下御筆，動了動略有些酸痛的手腕。抬起眼睛往門外溜了一圈。
“沈慕風(fēng)那小子又跑哪兒去了？”
魏總管輕聲回稟。
“圣上，夜已深了宮門也早已落鎖，沈?qū)④娮匀辉撓侣毣馗チ恕！?br />
“哼，這話說的你信不信？他哪里是回府去了？他八成是又爬到楚家墻頭上，去蹲朕的公主去了吧？”
這話當(dāng)奴才的可不敢隨便接，魏總管只能低頭笑了笑。將方才泡好，如今已經(jīng)溫度適宜的清茶，恭敬的雙手奉與君王。
嘴里還非常守規(guī)矩的規(guī)勸著。
“圣上，夜已經(jīng)深了不如先就寢吧。這清茶喝多了，難免會影響入睡�！�
“朕不困。”
接過茶盞來任性的大口灌下去半杯，重新放回御案上。覺得精神又提起來不少，這才挑挑眉頭深吸了口氣，借力扶手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
邁步走出門，魏總管給手底下的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御案上該規(guī)整的規(guī)整好，自已則趕緊提腿追上前去。
皇帝倒是也沒有溜達(dá)太遠(yuǎn)，就在自已的養(yǎng)心殿附近走了走。
雖說這已經(jīng)是暖暖和和的春季了，可到底深夜還是有些許涼意的。魏總管讓小太監(jiān)送過來一件御寒的斗篷，卻被皇帝揮揮手給遣了下去。
他雙手背在身后，佇立于石欄處遙望天上那半闕玉輪。
“小魏子，朕有些累了。”
魏總管的手指頭輕輕抖了兩下，腰身更往下躬了一些，謹(jǐn)慎的回答。
“那奴才伺候圣上回宮歇下吧？”
“嗤，歇什么歇？你信不信等明日一上朝，彈劾楚占魁的折子就能劈頭蓋臉的甩過來，老六估計都跑不了。”
皇帝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許是因為月色不夠明亮，才會讓他臉上的神情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此等幾乎能要人命的話，當(dāng)奴才的就更不敢接了。好在皇帝也沒打算讓人接，他就是想吐個槽。早就說過的么，這人任性慣了。
“楚家既然這么識相，那朕也不是那種刻薄寡恩的君王。就讓那老匹夫，帶著他那一家子先回去吧。如此，你家娘娘總該不會抱怨朕了吧？”
他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事情總是難以兩全，即使他已為人間至尊，也不可能事事皆能如意。
“去擬旨，古家滿門抄斬，楚家所有男丁全部擼去官職，女眷們身上的誥命暫且別動�！�
頓了頓，才接著吩咐。
“另頒口諭，收回承華公主封號，念在當(dāng)初她稚子之身無自主之力，且留她一條性命，送到靜云庵去與大齊祈福吧�！�
“是！”
三個時辰之后，在那微弱的晨曦之中，宮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匆匆接了昔日的金枝玉葉，直奔幾百里開外的靜云庵而去。
“慕風(fēng)，你方才下那么重的手，一手刀就把她給砍暈過去了。承華，不，古凈虞她會不會醒不過來了？”
裴長璟拖著還沒咋養(yǎng)好的傷體，站在宮門處目送著那輛灰撲撲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想想里面裝著以后大概再也不可能相見了的人，他難免心中起了一絲嘆息。
“怪不得她一直都與我親近不起來，看來不是我這個兄長當(dāng)?shù)牟坏轿�，是冥冥之中自有定�?shù)啊！”
沈慕風(fēng)扭頭看了看這時不時就會抽風(fēng)，間歇性就愛演上一段傷春悲秋的發(fā)小。
要不是這廝突然之間兄憑妹貴，搖身一變成了楚楚嫡親的大哥，自已高低得給他一頓好聽的。
轉(zhuǎn)身抬腿邁步回宮，懶得搭理他。
“少在這里說這些沒用的了，實在閑著沒事你就趕緊琢磨琢磨。以后朝堂之上沒有楚大人為你保駕護(hù)航了，你該怎么在其他人的圍追堵截下，努力保證不被人家給成功踹進(jìn)坑里去�！�
提起這個苦逼的話題，裴小六真是想唱上一段。
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啊。
也來不及感慨別人了，還是先可憐可憐他自已吧。扭過身體，一瘸一拐的追上發(fā)小。
第328
章
蹲在宮斗第一線，現(xiàn)場吃瓜
忙忙叨叨的時候，日子一般都過的挺快。等楚家老夫人的后事被妥善處理完之后，楚家大門咣當(dāng)一關(guān)，全家閉門守孝。
有皇帝明面上的偏袒在前，太后娘娘站出來護(hù)犢子的舉動在后。
連著前朝后宮，處理了好幾個蹦噠出來的試探棋子。那些恨不能揪住楚家和瑄王這次錯處好落井下石的人家，到底也是不敢再光明正大的蹦出來找茬了。
楚家終于能僥幸的全身而退，一眾小輩全都被長輩給拎回府，安安生生的蜷縮了起來。
哦不，這還有個漏網(wǎng)之魚。
時間：
某年某月某一天，某個晴空萬里的大好日子。
地點：
皇宮，御花園。
事件：
兩女的擱那兒掐架。
經(jīng)過：
小紅妃和小藍(lán)妃，在沒有荷花的荷花池旁邊狹路相逢。小紅妃挺著肚子跟小藍(lán)妃炫耀，巴拉巴拉巴拉的一頓說。
然后氣不過的小藍(lán)妃想走，小紅妃硬攔著路不讓。兩人拉拉扯扯的時候，小紅妃突然倒在地上。然后她那挺著的肚子，就化成了一灘小紅水飛走了。
最后：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下面該怎么處理這種情況，那就還要看具體情況。
把當(dāng)時場景完美敘述了一遍之后，楚遲習(xí)慣性的兩手一攏，在瓜田里找了個較順眼的位置靜悄悄的蹲好。
炯炯有神的眨巴著那對大眼珠子，繼續(xù)吃瓜。
太后看著這個孫女那無比嫻熟的動作，也習(xí)慣性的開始偏頭痛。
就算這孩子確實長的跟自已那早夭的女兒挺像，但是她現(xiàn)在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那張臉如今，已經(jīng)拯救不了這孩子那讓人麻爪的性子。
把她接回宮里來這才三天吶，比自已以前跟著兒子三個月吃的瓜都多。搞得老太太她現(xiàn)在都覺得腸胃不大好了，有點噎瓜。
特別是當(dāng)這些瓜，全是從自家瓜田里被刨出來的時候，就格外的讓人覺得難以下咽。
“小七啊，你能不能跟皇祖母說說，這怎么又叫你給撞上了呢？按道理來說現(xiàn)在這個時辰，你不是應(yīng)該在尚宮令那邊學(xué)習(xí)宮規(guī)呢嗎？”
楚呆呆抬眼瞅了這老太太一下，非常光棍的大聲回答。
“我不想按道理來說。只要我不講道理，就沒有人能跟我講道理。”
這就跟安安以前教過的，只要我坐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就沒有人能道德綁架我是差不多一個意思。
對于這個結(jié)論，她非常滿意的點點頭，覺得自已現(xiàn)在簡直進(jìn)步神速。
前兩天坐在那里聽著她們嘰里咕嚕嘰里咕嚕，真的讓喪尸這好不容易長出來的珍貴腦子差點離家出走了。
這怎么可以？！
果然聽了黑白小伙伴的建議，直接一巴掌拍爛了那兩扇木門之后，腦子它就非常滿意的又回來了呢。
如此硬氣的頂嘴，叛逆的理直氣壯，也就只有這位剛找回來的傻公主能有此殊榮了！
旁邊圍著的一圈妃嬪們，心中或氣憤或好奇或無奈或歡喜的看著這一幕。無論她們有什么想法，目前是肯定不敢表現(xiàn)出來一絲一毫的惡意。
畢竟就從現(xiàn)在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態(tài)度，傻子都知道這個傻子公主，她是有圣眷在身的！
太后嘆了一口氣。
“小七啊，皇祖母也沒指望你能學(xué)會多少規(guī)矩。最起碼大概的行禮流程你得學(xué)會呀，要不然過幾日你的冊封禮上該怎么辦才好？”
“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
楚呆呆支愣著耳朵聽屋里的動靜，還能一心二用的回答老太太的話。
“放心，我知道，我都懂！”
這話說的確實不假，不就是跪下磕頭等著拿見面禮嗎？這套流程她賊拉熟，壓根也用不著特意去學(xué)。
關(guān)于掙錢這一方面，楚爺向來嚴(yán)謹(jǐn)，從來不會輕易掉鏈子。
“………”
你要是不說這句話，哀家還興許真的相信你學(xué)會了。
唉，太后無可奈何的轉(zhuǎn)過了眼睛，抬手撫著額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