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多謝郎舉手之勞，無需掛齒�！�
可能是因為被吳懷翡誤認成了高騫的原因，為了不崩高騫的人設(shè)，惜翠模仿著高騫那股冷冰冰的酷哥的氣質(zhì)，連說話聲都沉了不少。
吳懷翡試探著站了起來，初沒站穩(wěn)，還好惜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沒事吧”
少女搖搖頭，輕輕地掙開了手，“過一會兒便好�！�
惜翠彎腰把她那只藥箱撿起來，遞到了她手上。
吳懷翡接過藥箱，好奇地問，“高郎君也要去空山有些事�！�
“你腳扭到了，不如同我一起�！毕Т涞溃耙宦飞衔疫�能照顧一二�！�
吳懷翡倒也不扭捏，“如此，那便多謝郎君了�！�
惜翠沒有看見她的傷勢，但從吳懷翡走路的姿勢看來，應(yīng)是扭傷得比較嚴重。
山路漫長，身旁的少女每走一步，身形便微微一滯，偏偏她卻一聲不吭，生生地挨了下來。
高遺玉不僅長得偏男性化，連力氣也比其他姑娘大上不少。
見小女孩安靜隱忍的模樣，惜翠終究是看不下去了。
離山門還有很長一段路，眼見她這么忍著也不是辦法，惜翠微微蹲下身，示意道，“我背你上去�！�
吳懷翡愕然，隨即反應(yīng)過來，禮貌地拒絕了她。
“多謝郎君好意，但我能走上去，這畢竟于禮不合。”
惜翠：“讓你一人如此走上去，怕是要走到天黑。今日山路上并無旁人，無須擔(dān)心會有旁人閑話，我只是為報答上次你的救命之恩，幫救命恩人一程�！�
惜翠側(cè)過臉，“還是說娘子更重這些虛禮”
面前的青年側(cè)頭，嗓音冷淡中隱含一絲關(guān)切。
不知為何，當(dāng)初所見的鋒銳眉眼，如今一看，卻柔和了不少，猶如一彎朗月高懸。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
吳懷翡猶豫了一會兒，兩只微涼的手臂環(huán)上了惜翠的脖頸，一陣淡而悠遠的藥香傳來。
有之前抱衛(wèi)檀生的經(jīng)驗，再加上高遺玉天生力氣大，惜翠背著并不吃力。
吳懷翡很緊張，她全身僵硬，不敢貼近她的身子，連呼吸都被壓得格外的輕而慢。
她學(xué)醫(yī)，惜翠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吳懷翡能察覺出男女身形的差異，但身后的少女卻渾渾噩噩，早已神游天外。
到了山門前，惜翠將她放下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愣神。
直到惜翠喊了一聲，她才驀然回神，
“啊啊哦”
匆匆忙忙地跳下來，紅暈迅速從脖頸爬上了臉頰，書中冷靜溫婉的女主角，這個時候竟然有點不敢直視她。
不知為何，惜翠竟然隱隱約約看出來一點天然呆的氣質(zhì)。
吳懷翡頗有些懊惱，“抱抱歉”
就在此時，一道清朗如松風(fēng)溪韻的男聲突然橫插進了兩人之間，打斷了吳懷翡的話。
“吳娘子”
惜翠回頭一看，衛(wèi)檀生正站在山門前，面露詫異地看著兩人。
他袈裟當(dāng)風(fēng)，面上含著抹禮貌地微笑，腕上佛珠于山風(fēng)中泠泠作響。
惜翠：“”
氣氛有些古怪，好似停滯。
惜翠在看衛(wèi)檀生，衛(wèi)檀生也在看她。
他目光不閃不避，唇角輕揚。
風(fēng)滿袖口，望之飄飄欲仙。
她跟他都沒有說話，沉默地向?qū)Ψ叫兄⒛慷Y。
雖然想過許多種再見的情形，惜翠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好似捉奸的情況下見面。
===分節(jié)
13===
古怪的氣氛終究讓吳懷翡打破了。
“衛(wèi)小師父”
吳懷翡開口，衛(wèi)檀生緊跟著動了，他收回目光，面上露出淺淡的笑意。
“我見吳娘子一直沒來，心下有些擔(dān)憂，便到山門前來看看。”
“抱歉，讓你久等，我沒什么事，小師父太過客氣，無需在山門前候著�！�
“娘子是我特地請來的，”衛(wèi)檀生不再看惜翠，笑道，“自然由我負擔(dān)起娘子的安危�！�
吳懷翡提著藥箱，上前兩步，直接邁入了正題，“不知尊師如今在何處小師父能否帶我去看看”
“我這便帶娘子去�！�
吳懷翡看向惜翠，“高郎君，我還要為禪師看病，先走一步。”
惜翠：“請。”
衛(wèi)檀生看著他突然彎唇一笑，“這位可是高施主”
沒想到會被突然提及，惜翠低聲道，“某姓高，單名一個騫字�！�
不過，他是怎么認得高騫的
按理說，沒有她的蝴蝶效應(yīng)，這個時候衛(wèi)檀生與高騫之前應(yīng)該還未曾真正見過一面。
難道說，真的是在了解情敵嗎
這個猜想讓惜翠覺得有點好笑。
因為她的存在，前幾天衛(wèi)檀生見過她跟高騫一面。如果從那時起，他就對高騫存了幾分心思，惜翠不太確定衛(wèi)檀生有沒有認出她是個冒牌貨。
但看他的眼神，似乎看不出什么異樣，如同一泓山麓湖泊，澄瑩有琉璃光色。
只是，她總覺得他可能是看出來了。
他從小就聰明，在瓢兒山時格外能忍。
“小僧姓衛(wèi)，法名寂空，在山下時便曾聽聞過高施主姓名，今日一見，果真氣宇軒昂，不同凡響�！�
“我見小師父也是神姿爽拔�！�
“高施主客氣。”
假模假樣地寒暄了兩句，衛(wèi)檀生沖她略一頜首，便帶著吳懷翡離去了。
一在前，一在后，遠遠地看上去，猶如一對璧人。
惜翠默默地看著。
同時暗暗定了決心，她從今天起，她一定要想法設(shè)法親手拆散自己當(dāng)初站的。
第23章
小心眼
等衛(wèi)檀生與吳懷翡的身影慢慢地看不見了，惜翠這才轉(zhuǎn)身離開，找到了空山寺中的知客僧，向其說明想在這兒住上一段時日。
如今正值初春，空山寺就有不少書生在此借住。
在沒碰上吳懷翡前，惜翠本也想扮做書生，但吳懷翡既然將她錯認成了高騫，她也只好強錯就錯。
說是因高老夫人壽辰將近，想要在寺中為其祈福，并手抄一卷佛經(jīng)祝壽。
說明緣由時，惜翠特地留意了一眼對方的神情變化。
可能是因為出家人一直待在寺里，不懂得人心險惡，知客對她身份沒有露出懷疑之色。也可能是因為她在瓢兒山上的時候，跟山賊們待久了，行為處事，舉手投足間都不太像個姑娘。
扮男人，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業(yè)務(wù)賊熟練。
她多塞了些銀錢當(dāng)香火，知客僧給她安排的住處，只有她一個人，省了露餡的風(fēng)險。
處理好相關(guān)手續(xù)，知客吩咐下去，叫一個照客僧領(lǐng)著她去客堂。
“多謝小師父�！绷嘀�，惜翠朝著照客小僧像模像樣地行了一個佛禮。
小沙彌領(lǐng)著她往客房走，禮貌地說，“這兒，日后便是施主的住處了�！�
惜翠將包裹放在桌上，莞爾，“勞小師父費心了�！�
小沙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下來，就讓我?guī)┲魉奶庌D(zhuǎn)轉(zhuǎn)罷。”
跟著照客小僧逛了一圈，惜翠方回到了客堂歇下，就這樣在空山寺待了平安無事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鐘頭口中念著寶謁，撞響了鐘樓大鐘。
厚重而莊嚴的鐘聲響徹山林，激起樹梢無數(shù)飛鳥。在微熹的晨光中，空山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活動了起來。
洪鐘敲了一百零八下，惜翠起床打了水回到屋里洗漱，將自己收拾干凈了，往齋堂去吃早飯。
吃完早飯，左右沒事，惜翠干脆繞著山寺逛了一圈，權(quán)當(dāng)做清晨散步。
空山寺為百年古寺，大雄寶殿中的佛像修得極其高大，雕刻的工藝也十分精妙。
上一次跟高騫來的時候，她心思沒放在這兒，如今細細看來，確實是慈悲而威武。
有借住在空山寺的書生，此刻也趕早大殿中拜佛。
捻了束香，恭恭敬敬地跪倒在蒲團前拜了拜�？谥心钅钣性~，望文殊菩薩保佑，能在春闈考中，好光耀門楣，榮歸故里。
惜翠就算不太懂這些，但文殊菩薩、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還是聽說過的、當(dāng)年高考的時候，班里還有不少家長去了廟里燒香拜佛。
文殊菩薩是釋迦佛的左脅侍，專司智德，為大智慧的象征。
菩薩左手手持青蓮，蓮花上放著般若經(jīng)梵篋，右手持寶劍，身騎一匹巨大的白獅，面容溫和而白凈。
惜翠聽著他們碎碎念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一句各位熟悉的聲音。
“佛陀此為說法印。佛陀手下垂為與愿印，意為能滿眾生愿，上伸為”
惜翠快步繞到一側(cè)，果然便看見了衛(wèi)檀生與吳懷翡。
衛(wèi)檀生站在吳懷翡身側(cè)，眉眼溫和地為她解說大殿中的立像佛陀。
吳懷翡根據(jù)他所說，一一看去。
惜翠雙手抱胸，懶懶地看著。
當(dāng)著佛祖的面撩妹，衛(wèi)檀生這個弟子禪心不穩(wěn)啊。
可能是因為在瓢兒山上照顧他照顧得久了，惜翠一看到這兩人，竟涌現(xiàn)出了一股微妙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著自己親手帶過一段時間的孩子長大了，竟也想著談戀愛了。
那個冷漠疏離的小男孩如今也開始學(xué)著如何討女孩子的歡心。
她一身玄衣，面目冷硬，就像一尊鐵山一樣站在一旁，就算不想吸引到別人的注意都難。
吳懷翡目光微微一側(cè)，就瞧見了她。
“高郎惜翠不緊不慢地點頭，“早。”
“啊早” 吳懷翡目光微有閃躲。
“高施主早，未曾想到今日在此也能碰上�！毙l(wèi)檀生含笑打過招呼。
“你們這是”惜翠問。
衛(wèi)檀生坦然自若地笑道，“奉住持的命，帶吳娘子四處轉(zhuǎn)轉(zhuǎn)，一盡地主之誼�！�
吳懷翡卻突然主動發(fā)出了邀約，“既然在此碰上，不如一起同行”
衛(wèi)檀生看了吳懷翡一眼。
惜翠面上露出了些淺淡的笑意，“也好�！�
她當(dāng)然不會拒絕。
不過，惜翠覺得，衛(wèi)檀生可能不太樂意看見她。
那沒辦法。
她不是來跟他一起爭奪女主的，她的目標(biāo)可是他自己。
“我方才聽聞小師父是在為吳娘子解說這佛像”
衛(wèi)檀生微偏頭，繼續(xù)低聲為吳懷翡解說方才沒說完的話，“佛陀手上伸為”
“佛陀手上伸為施無畏印，意為能除眾生苦�！毕Т涞夭暹M來一句，搶了衛(wèi)檀生的話頭。
“”
衛(wèi)檀生與吳懷翡旋即雙雙看了過來。
惜翠學(xué)著高騫的模樣，抱著胸，面色沉靜而肅然。
衛(wèi)檀生：“”
“怎么了”惜翠明知故問。
“無事�！毙l(wèi)檀生含笑望著她，“只是未曾想到高施主卻也懂這些。”
惜翠干脆搬出高騫的原話：“我懂得不多，不過是平日跟婆婆待久便記住了�！�
衛(wèi)檀生道：“原是如此，高老夫人慈悲，我也有所耳聞�！�
往常而言，作為佛弟子，衛(wèi)檀生每日都須得去做早課，但今日因為有吳懷翡在，他便做了東道主，帶她在寺廟里轉(zhuǎn)悠。
就像博物館里一樣，惜翠蹭了個衛(wèi)檀生的解說。
他語速不快，嗓音溫和，聽起來有如沐春風(fēng)之感，很是舒服，雖然他的目光看向的只有吳懷翡罷了。
被這么忽視，就算惜翠也感到了一點兒不痛快。
高騫之前為她解說過一遍，她還有些印象，在衛(wèi)檀生又要說話的時候，惜翠搶先一步，站至吳懷翡身側(cè)。
“此乃毗盧遮那佛。”惜翠道，“你可瞧見了這蓮葉”
衛(wèi)檀生垂袖而立，目光淡淡。
高大的佛像前，俊美的玄衣青年與少女并肩而立，冷硬的神情柔和了數(shù)分。
兩人衣袂交織，正如山頭翻滾著的流云，親密無間。
殿中，毗盧佛慈眉善目，好像也望著佛前一對青年男女。
吳懷翡問：“這蓮葉有何玄機”
“這每一片蓮葉都象征著一個佛國，整座蓮臺便意為三千大千世界�！�
“竟是如此，果真巧妙。”吳懷翡似未察覺到周圍氣氛，竟難得的笑了笑。
這一笑便若新雪初霽，光彩照人。
對上衛(wèi)檀生看過來的視線。
惜翠不知為何竟感到了一陣扭曲的快意。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