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眾人邁步離桌的同時,因為“病痛”,吳惜翠故作沒有站穩(wěn),弱不禁風地栽向了高騫的懷抱。只要能與高騫接觸,嗅到他衣上的氣味。她就會激動地臉色泛紅,大得驚人的眼脈脈含情。
吳惜翠不管在場的人會是什么反應,她任性慣了,這幾個人會怎么想她根本就沒放在眼里過。只要能讓吳懷翡不痛快,她就痛快極了。
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非讓吳懷翡得到。
作為一個正常人,惜翠畢竟還不能做到像她這樣心那么大。
醞釀了一會兒,惜翠這才故作沒站穩(wěn),踉踉蹌蹌地往高騫的方向歪了過去。
眼看著高騫玄色暗紋衣擺已經近在眼前,她就快要栽進高騫的懷抱時,
一只手卻好像提前預知了她的動作,從她腋下插過,環(huán)著胸,像拎只雞崽一樣,牢牢地接住了她。
惜翠沒來得及撲騰兩下,就被帶著,跌落進了對方的懷里。
旃檀香氣伴隨著藥的苦味兒鉆入鼻腔。
惜翠雙手抵在了衛(wèi)檀生結實的胸膛前,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眼前杏色的發(fā)帶垂落在她鼻尖,微癢。
衛(wèi)檀生箍地她緊緊的,好讓她不會再有任何動作。
與他強硬的懷抱不同,他紺青色的眼里卻滿懷關切,微微下垂的眼角似乎藏了數(shù)不盡的溫柔與體貼。
“怎么了”他溫言問。
呼吸如羽毛一般在耳畔撓過。
近在咫尺的渾潤內秀的眼眸,恍若深深的暗淵,幾乎要將她吞噬在其中。
惜翠掙脫了兩下,沒有掙開。
“沒什么�!毕Т浔M量不去看那片暗淵,只盯著深淵前躍動著的那抹杏色,干巴巴地解釋,“頭有點兒暈�!�
衛(wèi)檀生放開了她,不過手還是把著她的胳膊。
“可要坐下歇歇”青年看似體貼地問,“高郎君那兒有大姊在,你身子不適,不必再去送了�!�
“我沒事,”惜翠搖頭,推開他站穩(wěn)了,“我們過去罷�!�
衛(wèi)檀生垂下眼眸,長長的眼睫在眼皮上拉下細微的陰影。
沒有因為她剛剛推開了他,而感到任何不滿。
手臂上似乎還停留著方才那古怪的觸感。
軟綿豐盈。
倒不似他想象中那般惹人厭惡。
他提起唇角,不禁微笑了起來。
高騫何嘗察覺不出吳惜翠的意圖,只是見她被衛(wèi)檀生攔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選擇了沉默,繼續(xù)邁步向前。
然而,走到一半,高騫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吳惜翠與衛(wèi)檀生之間,若說是夫妻恩愛,也不太像。娘親雖去得早,但他還記得爹娘之間相處種種,絕不是兩人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的這般模樣。
方才,吳惜翠她看著衛(wèi)檀生的目光,
他心中猛地劃過一抹不確定的猜想,倒更像是
遺玉。
如一把鐵錘重重砸落在他心上,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高騫一時失神。
“高郎聽聞吳水江的疑惑的問詢,高騫陡然回神,忙止住紛亂的思緒,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今日打擾了郎中一家團聚,某實在慚愧�!�
吳水江笑道:“小郎君一片孝心,我怎會怪你,快些去罷�!�
“玉娘,到高家后,可要記得細細為老夫人診治,”吳水江囑咐道,“莫要有任何閃失�!�
吳懷翡:“兒曉得。”
府門前停著一輛香車,正是為吳懷翡準備。
惜翠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衛(wèi)檀生。
不是她沒按劇情走,而是衛(wèi)檀生中途插進來了一腳。
接下來的劇情,惜翠更是打足了精神,半點都不敢松懈。
好在這段劇情比較簡單,只要說兩句話,表達出她對高騫的關心就夠了。
惜翠上前一步,笑道,“二哥,大姊你們路上小心�!�
書中描述這一段時,著重描述了吳惜翠的目光。說她雙頰微紅,目光滿懷傾慕之意,就連吳馮氏都看出來了些不對勁。
惜翠也不知道這滿懷愛意的眼神究竟是個什么模樣。高騫身材高大,比她高出來不少。她只能昂起尖尖的下頜,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專注而又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嗓音溫軟了不少。
“今日與二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相見呢。”
果然如書中所說的那般,在場的眾人都隱隱察覺出來了些不對勁。
吳懷翡面色隨之一僵。
本來以為她已經想通。
沒想到翠娘她竟是對高郎君還有余情
少女睜著杏眸,目光幽怨而又含情。
吳馮氏雖然遲鈍了些,畢竟還是多活了十幾年。女兒的不對勁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登時看下了眼衛(wèi)檀生。
卻見到這位新女婿,目光淡淡地望著自家女兒,秀氣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糟了。
吳馮氏眉間突突直跳。
心中察覺出了什么,吳馮氏卻不敢細想,也不愿往別處去想。只能安慰自己翠娘她是個孩子脾性。
她和高家二郎有些幼時的情分,自小就仰慕他,嫁了人以后再難見到,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她定是沒想這么多。
吳馮氏看在眼里,急得團團轉。
她和衛(wèi)家三郎沒什么接觸,不代表她看不出來這小郎君有幾分傲氣。
由夫君親自拍板定下的人,又會比高騫他差到哪里去,這翠娘怎么偏偏就看不清呢還想小時候一樣,天天追著高二郎跑。
這孩子,她怎么這么傻
她嫁了人,在這種場合定當多多注意才是,怎能當著夫婿的面這么看一個外男
女兒不爭氣,接收不到她拼命的眼神示意,吳馮氏沒辦法,只能趕緊將她拉了回來,笑著打圓場,“時候不早了,莫讓老夫人等急了,快去罷�!�
凝滯的氣氛,這才終于打開了個缺口,緩緩地流動了起來。
高騫看著被吳馮氏擋在了身后的吳惜翠,唇鋒更緊。
他穩(wěn)下心神,與吳水江再拜過,同吳懷翡一起邁下了石階。
吳馮氏一口氣還沒緩勻,偏頭又看見自家女兒正看著高騫離去的背影,不禁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馮氏不敢多看這衛(wèi)三郎的臉色,忙推著惜翠往里走。
“回去罷回去罷,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和你爹還想和你說會兒話呢�!�
馬車穿過胡同,駛入長街。
高騫手握韁繩,騎著馬走在車前。
他很少走神,做什么事都講求一個心神專注。
眼前掠過街巷盛京,他卻無暇細看。思緒不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遠去。
所思所想,竟都是圍繞著一個昔日他根本不會在意的吳惜翠。
心上埋下了懷疑的種子,此刻正蠢蠢欲動地破土而出。
上回張先生告訴他,南邊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但那一天,除了因為吳惜翠墜樓而再度想到遺玉之外,他一無所獲。
難道說。
遺玉與吳惜翠之間有什么關聯(lián)嗎
高騫眉心緊鎖。
吳惜翠她確實有了不小的變化。
尋常人若不是遭逢大變,絕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發(fā)生這么大的改變,在她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是與遺玉有關,還是說僅僅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猜想罷了。
在駿馬之后,跟著一輛裝飾精美的香車。
車幔遮去了一切。
耳畔只能聽見街巷熱鬧的吆喝聲。
吳懷翡看不見跨馬隨車的高騫。
翠娘,對高郎君還有余情
短短十幾個字猶如魔咒一般纏繞著她。
吳懷翡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裙擺。
那高郎君呢
高郎君他在想些什么他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吳懷翡不敢去想。
她只怕再想去,會摧毀她這么久以來故作的冷靜。
只要能維持著眼下的局面就夠了。
她不奢求那么多。
吳懷翡在京城士族中已闖出了不小的名聲。
她是高騫特地請來為老夫人看病的,高家人不敢怠慢。
吳懷翡提著藥箱進了老夫人住的上房,高騫站在廊下,出乎意料地沒跟過去。
李氏吃驚地問,“三郎,你不進去”
高騫低聲,“我尚有些事,馬上就回來�!�
離開老夫人的院子,穿過垂花門,一路走到了他自己那間書房中。
桌上正擺著一封剛呈上來不久的書信。
高騫坐回桌前,移開封頭,取出內函。
自從張先生卜了那一卦之后,他就吩咐人到大梁各地搜尋這些年來借尸還魂的奇聞。有些是人為編造的話本故事,還有些不過是以訛傳訛。一番挑揀下來,真正算得上數(shù)的,不過五六起。
他一一翻過,眸色凝重。
這些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有個共同之處。
他們之間,生辰八字相合。
窗外,日光穿破薄云,透過窗牖,灑在室內。
高騫若有所覺地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光,摁緊了桌角,站了起來。
另一廂,吳懷翡收回診脈的手。
“老夫人的病沒有大礙,只要日后多加注意休息調養(yǎng)便可�!彼Φ溃按龝䞍�,我就給老夫人開一副調理身子的藥方,回頭再按方子上寫的煎藥服下�!�
高家其他女眷,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李氏歉疚地笑道:“今日,實在是麻煩娘子,知道婆婆無事,我便安心了�!�
吳懷翡淺淺地笑了笑。回想起方才高騫走得倉促,心尖微感苦澀。
高老夫人躺在床帳中,已經歇下,眾人不便打擾,轉出了屋外。
想到這吳家大娘昔日還曾救過三郎性命,李氏正要開口重提此事,卻恰好見到高騫大踏步地回到院中。
“三郎,你來得正好�!�
高騫:“婆婆如何”
李氏道,“婆婆的病,托吳娘子的福,已無大礙�!�
“上回的事,你卻還沒謝過娘子,這回可要一并好好謝過吳娘子�!�
“我曉得。”高騫低聲,“我還有些事單獨想問過吳娘子,大嬸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待李氏走后,廊下只余高騫和吳懷翡兩人。
面對男人高大身軀,目睹他微寒的星眸。
吳懷翡不由得輕輕咽了口唾沫,心臟砰砰亂跳,心尖那陣苦澀霎時被淡淡的雀躍所替代。
“郎君可還有什么事”她的聲音含了幾分自己也不易察覺的期盼。
“恕某失禮,”高騫嗓音低沉,說出口的話,卻將她那點雀躍與期盼摧毀殆盡,“娘子能否將令妹生辰幾何告知于我”
與此同時,吳家府上。
衛(wèi)檀生與吳水江還有些翁婿閑話要說,吳馮氏則領著女兒回到了她出嫁前住的小院。
惜翠嫁到衛(wèi)家之后,吳馮氏仍舊每日遣丫鬟過來打掃,屋子里的陳設和她出嫁前無異。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
吳馮氏憐惜女兒體弱,點上了安神香,叫女兒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自己退出了屋。
午后陽光鋪陳。
卷簾外,梅花開得正濃。
少女躺在榻上睡得香,蒼白的臉頰被日光曬得紅撲撲的。
鬢發(fā)釵環(huán)歪斜,烏墨的長發(fā)如同一匹光亮的緞子。
衛(wèi)檀生從吳水江那兒回來,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
他走到榻前坐下,沒發(fā)出任何聲響,只靜靜注視著她。
這倒是他第一次看見惜翠睡得這么香甜。
衛(wèi)檀生彎彎唇角。
他有個怪癖,一看到別人睡得香,他心中就會涌上一股將那人叫醒的欲望。
他湊近了些,目光順著少女光潔飽滿的前額,一路往下。
最終停留在
她飽滿的胸脯前。
想到不久前手臂上感受到的奇怪觸覺,衛(wèi)檀生頓了頓。
這和他身上所有地方的不太一樣。
她身子弱,削肩細腰,偏偏衣襟內的呼之欲出。此刻衣襟散落,半遮半掩,透出些凝脂似的白,叫那烏墨的發(fā)絲襯托得更加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