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知道了�!�
胤禟一進(jìn)門,胤俄看到他就埋怨:“九哥,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您跟皇阿瑪請旨帶他們仨去山東,怎么不帶我,我不比他們仨聽您話?”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立刻激動起來。
“十哥,弟弟們好不容易正經(jīng)出京辦一回兒差事,您可別給我們攪和了�!�
“就是,就是,十哥您管著工部,就算九哥叫你去,你也走不開�!�
十四阿哥說話特別大聲:“四哥、八哥都在山東,我肯定要去�!�
胤禟隨手?jǐn)]了把老十三的兔毛帽子,對十四道:“我話說在前頭,出京后你們都得聽我的,誰要是不聽我的話,我隨時把你們趕回京城�!�
“九哥你放心,你說東我不往西。”胤祥立刻道。
胤祉心里酸溜溜的,問老七:“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不說點(diǎn)說什么?”
“兄弟們爭著替皇阿瑪,替大清出力,這是好事,我有什么好說的?要不是我腿腳不便,我都想跟著九弟去�!�
胤禟忙道:“七哥,你和五哥在京城當(dāng)差也很重要�!�
五阿哥胤祺微微一笑,老九如今真是歷練出來了,都知道說客氣話了。
“胤禟,我問你,吏部那邊放出許多官缺,是不是去替換山東官員的?”胤祉提起官缺的事。
“這我哪里知道,也不是我下令,三哥若想知道,不如去問問皇阿瑪或者內(nèi)閣,問問吏部尚書也行�!�
胤祉冷笑:“老九,當(dāng)哥哥的問你句話,你倒敢拿皇阿瑪壓我,也太不把我們這些當(dāng)哥哥的放在眼里了�!�
胤褆喝茶,胤祺喝茶,胤祐喝茶,在場三個當(dāng)哥哥的都假裝沒聽到胤祉的話。
胤禟十分不給他面子,笑道:“三哥,說起來你如今在翰林院修書,見到皇阿瑪?shù)臋C(jī)會比我們這些兄弟多得多,您連跟皇阿瑪問句話都不敢,倒是敢打著哥哥的名義欺負(fù)弟弟們,不太合適吧�!�
“胤禟!”
胤祉怒而起身:“你現(xiàn)在是皇阿瑪跟前的紅人,看不上我這個三哥,行,我走!”
胤祉大步出門,走到門口腳步一頓。
屋里坐著一群兄弟們,一個開口替他說話的都沒有,胤祉的心,真的涼了。
“三哥慢走啊�!�
胤祉那個氣呀,慢走是不可能慢走,胤祉走得飛快,恨不得立刻就離九皇子府遠(yuǎn)遠(yuǎn)的。
胤祺看著老九:“三哥好面子,你這么氣他做什么?”
“哼,看不慣他假仁假義。他肯為那些讀書人專門跑來問我,怎么他岳父死了他都不知道多去幫把手?”
向來不愛說人是非的胤祥,淡淡補(bǔ)充了一句:“三哥不知輕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一向如此�!�
康熙三十八年,胤祥額娘敏妃去世時,胤祉對敏妃毫無尊敬之心,喪期未滿百日就剃發(fā),因為這事降罪成貝勒。胤祥氣不過,小小年紀(jì)的他跟胤祉打了一架,這個仇,胤祥一直記得。
胤褆放下茶杯,手指輕扣桌子:“說正事,胤禟,定的是三天后出發(fā)是吧?”
胤禟驚:“大哥,你也要去?”
胤褆嗯了聲:“開年后皇阿瑪調(diào)我回京郊大營,天氣不好,路上耽擱了,昨日我才到京郊,今日一早皇阿瑪身邊的太監(jiān)來京郊大營下旨,叫我跟你南下,保護(hù)你們的安全�!�
十三感覺不對勁,不就是去山東抓幾個貪官再抄家嗎?用得著這么皇子去?他們這兒兄弟就五個了,加上四哥和八哥,這都七個皇子了。
胤祺和胤祐也覺得其中有蹊蹺,不過都不是多話的人,于是都不吭聲。
只有小十二小聲問哥哥們:“我們真的是去山東嗎?”
“別問,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九哥這般說,那意思是,不是去山東?
十二、十三、十四,三人有的看大哥,有的看九哥,怎么想都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到第二天,感受尤其深刻。
戶部、吏部的一些官員都請假了,都不當(dāng)差,再追問為何請假,無人能說明白,問到請假官員家里,態(tài)度好些的給一句無可奉告,態(tài)度不好的門都不開。
傍晚,各個衙門已經(jīng)下值,胤禟遮掩住自己的行蹤,親自去了趟刑部大牢,刑部尚書王掞親自到刑部大牢門口接待。
“見過九阿哥。”
“王大人客氣,審得如何了?”
“臣等辦事不力,我們已把名單上的所有人提審兩遍了,他們咬出來的京官我們都暗中抓捕了,幾番審問后還是未找到’老根’。”
“沒找到?”胤禟黑臉。
王掞道:“臣等沒找到具體的人,但根據(jù)您送回來的賬冊和這幾日提審得到的線索推測,代號’老根’的這個人,順治初年時就已經(jīng)在朝為官,至今已有六十年,我們懷疑這個’老根’根本不是一個人,應(yīng)該是兩三代人都用’老根’這個代號�!�
“你們可查出有誰家兩三代都在朝為官的?”
“已經(jīng)查過了,從順治朝查到如今,沒有線索�!�
胤禟想起張英、姚元景、張廷玉,有沒有可能不是父子,而是師徒呢?漢人不是說傳承衣缽的弟子比兒子還親嗎?
王掞道:“明面上有師徒名分的我們都已經(jīng)排查過了,暫無懷疑對象�!�
至于暗中隱藏的師徒關(guān)系,或者其他關(guān)系,他們無從得知。
刑部大牢里燈光昏暗,就跟晦澀的大清前途一般。胤禟不開口,其他人都默默立著。
胤禟瞥了眼桌上的記錄:“你們繼續(xù)查,后日爺出發(fā)去江蘇,也會追查,雙管齊下,爺不信扒不出背后的人�!�
從順治初年就隱藏在朝廷之中,為江蘇官員貪污提供保護(hù),整整六十年,皇阿瑪寵幸的高士奇都只是他們推到明面上的棋子。
胤禟不知道皇阿瑪看到這些證據(jù)后是何感想,胤禟感覺自己后背發(fā)涼,這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王掞,你是陳廷敬親自舉薦的人,你要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皇阿瑪,對得起陳廷敬�!�
王掞跪下:“請九阿哥放心,臣對大清的忠誠,日月可鑒�!�
“爺信你�!�
胤禟從刑部大牢回府的路上,康熙已經(jīng)看完刑部大牢送來的提審結(jié)果。
荒唐,真是荒唐!
康熙此時內(nèi)心升起一股憤怒,同時也感覺到深深一股無力感。他沒想到,自己對朝廷的掌控力居然到這種地步。
他自覺自己還算個勵精圖治的皇帝,殺死鰲拜、平定三藩、□□、三征噶爾丹,他一生之功績,就算比不上秦皇漢武,那也能蓋過唐宗宋祖。
如今,他一生的驕傲就像一個笑話。
一個區(qū)區(qū)連名字都不敢透露,只敢用代號的小人,就這般橫跨兩朝從大清錢袋子里掏銀子使。
他是君父,竟然被這樣一個小人羞辱,簡直豈有此理!
這等小人,罪不容誅!
康熙努力控制住怒火,他坐在皇位上一動不動,他怕他一動,就忍不住遷怒,把滿朝漢臣都拉出去砍了。
宮門即將要下鑰時,乾清宮出去兩個太監(jiān),一個去九皇子府,一個去直郡王府,兩個太監(jiān)傳的都是同一個口諭:不惜一切代價找出‘老根’!
天子一怒,那可不只是怒一怒,康熙給直郡王手下增了兩千兵馬,加起來共有五千人,別說抓貪官抄家,給足糧草,這些人去打個邊境小城都夠了。
胤禟聽傳旨太監(jiān)的口風(fēng)就知道,皇阿瑪肯定也看到王掞審問結(jié)果了。
“胤禟,事情越來越大了�!比~菁菁有些擔(dān)心。
胤禟笑道:“大才好,鬧大了,皇阿瑪才不會有能拖就拖的心思,爺手里才能有足夠的人用,才能把那些人連根鏟除�!�
第二日早晨,劉山從山東回京,暫代山東武定州知州的李德明也回京了,兩人一路回來。
“總算安全回來了�!崩畹旅鞲袊@。
李德明跟著四貝勒和九阿哥去武定州,他留下暫代武定州知州的這些日子里,他帶兵肅清了筆架山和南邊水道上的水寇,把一個還算安穩(wěn)的武定州交到新的知州手里。
他要回京,但齊世給他留下的兵不跟他一起回京,他們要趕去曹州府保護(hù)四貝勒和八貝勒,這是京里才送過來的命令。
李德明心知自己肯定得罪了暗處的那些人,他和孫子就這么回京恐有危險,正打算先不回京,和士兵一起去曹州府再做打算時,就碰到來武定州的劉山。
劉山身邊帶著一隊侍衛(wèi),那精氣神,一看就是高手,再加上他們又是九皇子府的人,那就更加信得過,李德明毫不猶豫地跟上劉山的隊伍進(jìn)京。
進(jìn)京后,李德明對劉山感謝:“多謝劉管事一路上的照拂,請劉管家給九阿哥帶句話,我去衙門一趟,下午去九皇子府上拜訪。”
“李大人客氣,您先請�!�
李德明走了,劉山帶著隊伍回九皇子府,劉山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身后少了一個人。
“唐子歸,你干嘛呢?”
唐子歸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得邋遢,臉上的笑容卻特別引人注意:“對不住,頭一回看到北京城是這個樣子的,太激動了�!�
“先跟我回府見過主子,后頭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行,咱們走�!碧谱託w興奮道:“我還沒見過皇子長什么樣呢。”
劉山也不在乎唐子歸傻里傻氣的話,只道:“我們的主子是九福晉,不是九阿哥。你能不能留在葉氏商行,看的也是福晉的意思�!�
唐子歸忙點(diǎn)頭:“我都懂我都懂,我一定好好表現(xiàn)�!�
劉山提醒他:“主子欣賞有真才實學(xué)的人�!�
唐子歸更懂了:“我給主子露一首我畫圖的功夫�!�
劉山就是因為唐子歸一手俊得不行的畫圖功夫才看中了他,把他帶到京城來,唐子歸也明白自己的價值在哪里。
劉山笑了笑:“不用太擔(dān)心,我們主子是個難得的和氣人�!�
劉山回府,孫全正準(zhǔn)備外出:“我的老天爺,你回來得真是時候,我不用滿山東地撒人手找你了�!�
劉山道:“主子叫我去山東武定找主子爺,我到武定主子爺不在,我又從武定回來。這是又有事?”
“主子爺五天前回京,明日又要出京,你要跟著去�!�
孫全拍拍他肩膀,湊近他輕聲耳語:“去江蘇,十分危險,你做好準(zhǔn)備。”
劉山嗯了聲:“主子在家?”
“在�!�
劉山指著唐子歸:“我從南方找來的人,腦子特別好,主子養(yǎng)著的那些畫輿圖的人,沒一個比得上他�!�
“真如此?”
劉山掏出兜里一張折疊成手掌大的宣紙,打開了一個角,這是浙江的輿圖。
孫全震驚:“這是浙江?不,這肯定是浙江!”
孫全在浙江干過六年,浙江他都跑遍了,他雖然看不懂那些彎彎曲曲的線,但是那些山,那些路,都和他記憶中對得上。
“人才!劉山,你給主子找來一個了不得人物�!�
劉山笑道:“也是意外碰上�!�
孫全叫回事處的管事趕緊去正院稟報,就說劉山回來了。
孫全對劉山說:“我著急出門辦事,府里你也熟悉,我就不陪著你了�!�
“你去忙吧。”
孫全走后半刻鐘,回事處的管事出來:“福晉正得閑,請劉管事您進(jìn)去�!�
劉山點(diǎn)點(diǎn)頭,對唐子歸道:“你且在回事處等我一會兒�!�
唐子歸干脆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去吧�!�
劉山走了,留唐子歸一個人在回事處,回事處的人也沒見他穿得不堪入目,還說著一口帶著南方口音的官話就欺負(fù)他,還叫他去烤火,問他肚子餓不餓。
“不怎么餓,雖然趕路辛苦,侍衛(wèi)隨身帶著的干糧好吃,我這會兒肚子還飽著。”
回事處的人都笑了:“侍衛(wèi)他們的干糧確實好,聽說都是用細(xì)白面炒的,里頭還加了糖和鹽,好東西呢。不過我們府里大廚房做的飯菜更好吃�!�
“一會兒你還要去見福晉,不著急,等你見完福晉出來,我們帶你去大廚房用飯�!�
“那就多謝兄弟們了。”
回事處大多是宮里出來的太監(jiān),唐子歸跟他們論兄弟,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唐子歸在回事處如魚得水,劉山已經(jīng)把唐子歸畫的圖交到主子手里了。
“我在浙江臺州府碰到唐子歸,碰到他時他被一群富貴人家的仆從追著打,說是唐子歸偷看他們船廠的機(jī)密,要戳瞎唐子歸的眼睛�!�
“唐子歸的衣裳被撕壞,懷里一堆雜物撒得到處都是,這幅輿圖正巧落在我面前,我見過莊子里的師傅們畫輿圖,好似就是這般,我就幫了他一把,花銀子替他平了事情�!�
“然后呢?”葉菁菁毫無情緒地問了句。
“唐子歸見我拿著輿圖不放,就說我是個識貨的,問我要不要雇傭他�!�
“然后你就把他帶到我這兒來了?”
劉山低頭道:“唐子歸乃是浙江臺州府一秀才家的獨(dú)子,唐子歸爹娘去世后,當(dāng)時他年紀(jì)小,被他家當(dāng)里正的堂叔占了家產(chǎn),他自己跑去寧波府找活兒干。我們的人查過,他來歷清楚,并無什么不妥,所以才……”
并無什么不妥?秀才的兒子應(yīng)該是讀過書吧,寫字缺胳膊少腿怎么回事?無人教導(dǎo),他又會畫輿圖是怎么回事?
葉菁菁沒有追問,因為此時她內(nèi)心極度緊張。
“把唐子歸帶進(jìn)來,慧心,你親自去�!�
“是。”
劉山微微松了口氣。
葉菁菁叫他坐:“這一路從南到北,真是辛苦你了�!�
“主子有命,我等自該全力達(dá)成,方不負(fù)主子厚待�!�
“你兒子如今讀書如何了?”
說到兒子,劉山臉色微松:“上月家里給我寄信,說清兒讀書讀得好,若是再努力讀兩三年,或可下場試試。”
劉山不是奴籍,他只是家道中落無以為繼,當(dāng)年他走上絕路時,葉菁菁看上他的辦事能力,拉了他一把,換來劉山的忠心耿耿。
劉山感激主子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他這一生都甘心為主子辦事,但他的兒子劉清,他還是希望兒子能借著主子的勢,走科舉之路,重新光耀劉家的門楣。
葉菁菁明白劉山的想法,并且樂見其成。
拉幾句家常,更有生活的實感,葉菁菁心穩(wěn)了不少。
這時,唐子歸進(jìn)來了。
唐子歸,邋遢無狀,唯有一雙眼睛十分明亮,笑容特別有感染力,看起來又陽光又愚蠢,這不像是父母雙亡家產(chǎn)被占的可憐形象吶,倒像是……
唐子歸眼里的葉菁菁,一身月白色旗袍,什么材質(zhì)他不懂,但是一看就很貴。她沒戴首飾,發(fā)型也只是簡單地挽起來,這就是大清朝的皇子福晉?是不是太樸素了?
頭一回見面,兩人互相打量。
唐子歸突然陰惻惻地來了句:“我要洋人死!”
劉山被嚇一跳,立馬站起來:“唐子歸,你放肆!”
唐子歸雙眼盯著葉菁菁,葉菁菁身子往后微仰,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tài)打量他。
“你是誰?”
唐子歸單膝跪地,誠懇地說:“我是國家一級干飯廢物。”
葉菁菁頓時笑了,她看了慧心一眼,慧心立刻帶著所有人退出去,包括劉山。
大門關(guān)上,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唐子歸站起來:“自我介紹,我,唐子歸,原大連海事大學(xué)航海技術(shù)專業(yè)大四學(xué)生,穿越經(jīng)歷兩年,不過以前的經(jīng)歷都不重要了,不遠(yuǎn)的未來,我將成為女王大人征服星辰大海的最強(qiáng)合作伙伴,成不了伙伴,成打工人也行�!�
“好好說話!”
“是是是,您別瞪著我,太嚇人了。”
唐子歸把自己的經(jīng)歷一股腦倒出來,他說:“雖然這里是大清,咱們也要講個公平吧。我說完了,輪到你了�!�
“你別想用瞎話糊弄我,你手下的人看得懂地圖,我還知道你在造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