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宜妃笑得眉眼彎彎：“你呀，打胡亂說也不跟你五嫂通個氣，你們說得可不一樣。”
葉菁菁親熱地挨著宜妃坐下：“哦，我五嫂說什么了？”
“你五嫂說，你這個菁華大學(xué)士如今是京里的紅人兒，她想叫你一塊兒來瞧我，怕你沒空閑，她就自己個兒來了�！�
葉菁菁表情夸張，挽著宜妃胳膊：“五嫂的話您也信？”
“你五嫂是個老實人，她說話最是信得過，我當(dāng)然信她的。”
葉菁菁輕哼：“五嫂學(xué)壞了，如今也知道背后說我小話了�！�
宜妃開懷大笑：“我看是你學(xué)壞了！”
婆媳倆說了許多玩笑話，永樂坐不住，跑出去玩兒了，宜妃才問：“你來找我，是有事兒？”
“還是額娘明白我，我這次來，真有事找額娘幫忙�！�
葉菁菁把菁華大學(xué)和堂姐的事說給宜妃聽，宜妃輕嘆一聲：“男人闖禍，家小同擔(dān)罪責(zé)。你堂姐的命還算好，當(dāng)今沒有拿老三如何，她受牽連小。再者，她還有你們這些時時惦記她的娘家人為她打算著�！�
“額娘，聽您這意思，這是答應(yīng)幫忙了？”
“幫！我看也別耽擱了，一會兒我就去找榮妃，你自己想在殿內(nèi)休息還是出去走走，自己看著辦吧，我就不管你了�！�
“額娘您去，我去找永樂�！�
婆媳倆兵分兩路，宜妃去得急，葉菁菁倒是不急，她找了個宮女問永樂去哪兒了，宮女說剛才往東邊去了。
葉菁菁一邊賞景一邊往東邊去，這暢春園內(nèi)的景色確實布置得好，等著什么時候皇上賞賜兄弟們暢春園旁邊的土地，她也來這里修一座院子。
慧心道：“主子，咱們賬上銀子不多，為了船廠和鋼鐵廠，近一兩年都不能有大筆花費。”
前兩日才剛看過賬本的葉菁菁只想嘆氣，她的銀錢，如今都換成固定資產(chǎn)了，流動資金確實有些不夠使。
算了，還是先緩緩吧，等到不缺銀子后再修座大園子享受。
邊走邊賞景兒，不知不覺就走遠(yuǎn)了，葉菁菁看到永樂貼身伺候的丫頭在一棟院子外面站著，邊上還有許多侍衛(wèi)。
葉南生見福晉過來，忙上前請安：“主子，永樂公主去殿內(nèi)給太上皇請安了�！�
“進(jìn)去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
葉菁菁走到九經(jīng)三事殿門口，門內(nèi)伺候的小太監(jiān)忙進(jìn)去稟報，不過一會兒，里頭來人傳葉菁菁進(jìn)去。
葉菁菁把手中的扇子遞給慧心拿著，她一個人進(jìn)去。
九經(jīng)三事殿里布置得很簡樸，看著像隱居鄉(xiāng)下隱士的住處，但若仔細(xì)看，擺著的陶罐、墻上掛著的字畫，都出自名家之手。
葉菁菁不經(jīng)意地大概看了幾眼，就到了地方，永樂看到額娘進(jìn)來，忙大聲喊額娘過去坐。
葉菁菁規(guī)矩地給康熙行禮，梁九功和氣地替皇上叫她起身。
“謝皇阿瑪！”
葉菁菁跟女兒坐一邊，永樂沖額娘笑：“額娘，我剛才跟瑪法說，你好厲害的，四伯讓你當(dāng)官兒了，別的嬸嬸都沒有呢�！�
葉菁菁：“……”這孩子，跟康熙說這個做什么？
葉菁菁抬頭，見康熙正看著她，目光很復(fù)雜，像是不喜，又像是欣賞。
對康熙嘛，葉菁菁感情也很復(fù)雜，不過都不重要了，反正現(xiàn)在坐在上頭的那個不是他了。
康熙和這位九兒媳正面交鋒只有一回，當(dāng)年在宜妃處，他警告她，她卻半點不害怕，那時候他就知，這個九兒媳外軟內(nèi)剛，不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這才多少年過去，她都能入主內(nèi)閣了。
前些日子聽到這個消息時，康熙都震驚了，老四究竟有多看好老九夫妻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發(fā)出這道圣旨？
隨后，康熙又想到那日老四來暢春園見他時說的那番話。
康熙沒有全信老四的話，他覺得，老四如此看重老九福晉，老九福晉能被他利用拿捏四大商行只是其一，老四謀取大位之初，老九夫妻給他支持，他定然答應(yīng)過老九夫妻許多條件，等他上位后扶持老九一家定是其中條件之一。
兩人對視了一眼，葉菁菁從康熙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了他內(nèi)心所想，康熙這時候肯定在想，當(dāng)初就不該為了平衡朝堂留下她的小命吧。在康熙眼里，她就是個不安定因素。
葉菁菁跟康熙沒什么好說的，站起身行禮告退。
梁九功忙道：“瑞親王福晉留步，主子爺有個東西要給您�！�
“給她的東西？什么東西？”
葉菁菁又坐下，聽自家閨女跟康熙在那兒單方面叨叨叨，等了許久，后殿過來一個小太監(jiān)，手里捧著一套老舊的筆墨紙硯。
梁九功親自把這套筆墨紙硯碰到葉菁菁跟前，解釋道：“這套文房四寶是太皇太后當(dāng)年留下的，太皇上把這套筆墨紙硯給您，盼您能和當(dāng)年的太皇太后一樣睿智，為大清江山添磚加瓦�！�
孝莊太皇太后呀，葉菁菁對那位有幾分欣賞，這套文房四寶么，東西她是喜歡的，那就躬身道謝吧。
葉菁菁行禮時想明白了，康熙在懷疑她和用她中間選擇了用她，這是康熙作出的選擇，葉菁菁不做任何評判。
東西她收下，至于康熙希望她為大清江山添磚加瓦嘛，那是康熙想多了。她做這些事的原因，并不是為了大清江山。
葉菁菁帶著女兒回去，宜妃看到這套文房四寶愣了一下神：“這是太皇太后的東西？”
“皇阿瑪給我的。”
“給你，你就留著吧�！�
宜妃回想起太皇太后，她道：“沒想到太上皇會把太皇太后的東西給你�！�
當(dāng)年，太皇太后去世時，太上皇親口說過，這世上再無一位女子趕得上太皇太后聰慧。
“他會如此說，定是因為他見過的聰慧女子太少�！�
宜妃撲哧笑了：“這話可別傳到他耳朵里去，太上皇若是知道了，定會氣得晚膳都用不下�！�
永樂趴在桌子上玩兒，突然，她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喜，叫額娘過去瞧。
“額娘你看毛筆的腦袋上有只羊呀，硯臺上有三只羊，鎮(zhèn)紙上有四只耶！”
還真是，葉菁菁低頭查看紙張，紙張光滑如玉，什么都沒有，但是拿起來對著光，能在紙張的中間看到一只小羊的模樣。
宜妃也過來看，她雖見過這套文房四寶，但是不知道里頭竟然隱藏著這些細(xì)節(jié)。
“太皇太后想念草原，這套文房四寶是特意給她老人家準(zhǔn)備的，她用的紙張，應(yīng)該也是特制的�！�
葉菁菁挺喜歡：“回頭我也叫書坊那邊仿造些紙張出來�！�
“額娘，問瑪法要�！�
葉菁菁開不了這個口。
永樂拍著胸口保證：“我去要，瑪法上回說我寫的字難看，叫我多練字。一會兒我去跟瑪法說我沒有紙寫字，叫瑪法給我。”
葉菁菁抱起女兒：“你可別，你額娘我丟不起這個人�！�
為了幾刀紙還要去求人，她做不出這種事。
葉菁菁叫慧心把文房四寶收起來，問宜妃娘娘榮妃如何說的。
“她應(yīng)了�！�
“應(yīng)了？沒有另外多說兩句話？”
宜妃搖搖頭：“什么都沒說，我問她時她直接就應(yīng)了�！�
“應(yīng)了就好�！辈还軜s妃怎么想的，只要她不反對就行。
葉菁菁和女兒在宜妃宮殿里用了午飯，下午去德妃娘娘那兒坐了會兒，母女倆才出暢春園回府。
中午沒空午睡，上馬車后永樂就趴在葉菁菁懷里睡著了。
康熙午睡起來，突然問起老九福晉為何前來暢春園，梁九功把暗衛(wèi)叫進(jìn)來，康熙聽完后就擺擺手叫暗衛(wèi)下去。
“主子，奴才給您泡壺茶？”
康熙點頭答應(yīng)，梁九功去后殿端茶水。
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康熙至今想起老三說要替他殺了老二時他內(nèi)心的憤怒，他如何也不能原諒老三。
康熙無次數(shù)想過，難道在他的兒子眼里，他這位皇阿瑪就是如此狠毒之人？連從小親手養(yǎng)大的兒子也能說殺就殺？
胤祉被圈禁了一年，他定然悔過了無數(shù)次，恐怕他一次都沒想到過，讓他皇阿瑪覺得憤怒到把他圈禁，不是因為他想殺太子，而是他以為皇阿瑪想殺太子！
葉菁菁捧了一套太皇太后當(dāng)年十分喜歡的文房四寶回去，胤禟散衙后，一回府就跟永樂爭搶起來，父女倆都想要這套小羊文房四寶。
葉菁菁嫌棄地撇嘴，真是沒見過好東西。
“福晉，你來裁決，你說這套文房四寶給爺還是給永樂�！�
“額娘～”
父女倆一個勢在必得，一個眼巴巴地望著她，葉菁菁翻身，臉朝著墻：“別叫我，我看不見�！�
胤禟輕哼，永樂也學(xué)阿瑪輕哼，兩人誰都不讓誰。
“石頭剪子布？”
“行！”
父女倆幼稚地玩起石頭剪子布，從一局定勝負(fù)玩到三局兩勝，再玩到五局三勝，都以永樂的勝利告終。
永樂得意地沖阿瑪做鬼臉，胤禟扭頭不看她。
葉菁菁扭頭看到這一幕，她在想，她要不要重申一次，這套東西是她的，她并沒說讓給他們倆？
永樂根本就不給額娘猶豫的機會，抱著文房四寶就跑了，說是要拿去藏起來。
胤禟在矮榻邊坐下，輕拍福晉的背：“皇阿瑪怎么突然給你這個了？”
“大概是因為，不好滅了我，就隨手拉攏一下我吧。”
“嗤，是皇阿瑪做得出來的事�！�
葉菁菁扭頭問他：“今兒你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因為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
“忙完了�！�
內(nèi)務(wù)府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查了個通透，有賬本沒賬本的，只要有贓物，那都算貪污。
之前他們兄弟還以為內(nèi)務(wù)府很難查，畢竟上三旗包衣之間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分旗分、分姓氏、分姻親，里頭的彎彎繞連他們自己人都難說清楚，沒想到，只因德妃娘娘肯幫忙，事情就變得容易起來。
“德妃娘家如何處置？”
“輕罪的罰銀子，重罪的流放寧古塔，也算他們戴罪立功，給個活路。”
“照你這么說，只剩下皇商還沒查清楚了？”
“皇商跟內(nèi)務(wù)府不是一本賬，要另查！”
胤禟笑道：“最遲不過這兩三日，你等著瞧熱鬧吧�！�
葉菁菁對看殺頭的熱鬧沒興趣，第二日一早回娘家，和額娘、伯娘一塊兒去三皇子府。
“菁菁，你說榮妃娘娘同意了？”三福晉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意了，不僅榮妃娘娘同意，德妃娘娘和宮里也同意你出京。堂姐，你想不想走？”
“我想，我想走！”
昨日額娘親自上門來跟她說菁華大學(xué)的差事，她當(dāng)時就十分樂意，離開京城，對她和對孩子都好，可她下不定決心。
胤祉被圈禁時，榮妃娘家曾給她帶信，叫她安生在府里住著，若是敢出府做出什么對不起胤祉的事，她該知道后果。
三福晉迫于無奈把兒女圈在府里，如今榮妃松口，她今日就想立刻走。
三福晉吩咐丫頭趕緊收拾行李，那些皇子福晉的衣裳都別帶，給她帶幾身換洗的常服就是，首飾銀子必須帶上，其他看著收拾。
三福晉伸手抱葉菁菁：“堂姐謝謝你。”
葉菁菁笑，傲嬌地?fù)P起頭：“我做這些，就是等著姐姐對我說謝謝呢�！�
三福晉頓時笑了，堂妹呀，多少歲數(shù)都是這個性子。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三福晉帶著一雙兒女坐上馬車出府。住在其他院子的側(cè)福晉、妾室聽到消息后飛奔趕來，沒能趕上。
葉菁菁和額娘站在三皇子府門口目送馬車走遠(yuǎn)，三皇子府的妾室跪在葉菁菁面前哭。
“九福晉，您是好心人，您也幫幫我們吧，我們還年輕，不想在這座宅子里老死�！�
“嗚嗚～咱們同是女人，九福晉您憐惜憐惜我們吧。”
這會兒她們哭得可憐兮兮，葉菁菁一想到她們暗害堂姐和兩個孩子，她真是一點都可憐不起來。
“額娘，我送您走。”
覺羅氏點點頭，都不曾正眼瞧這些女人一眼。
三福晉的馬車一路往城外駛?cè)�，弘晟坐在車轅上，高興地跟馬車?yán)锏念~娘妹妹大喊：“過西安門！”
妞妞掀開簾子往外看。
過了會兒，弘晟又喊：“出宣武門了！”
三福晉握緊手，此時，她恨不得馬車跑得再快一點。
“咱們出右安門了！”
……
“額娘，咱們出京了！”
三福晉快活地笑了聲：“出京了，出京了才好！”
勇勤公夫人握住女兒的手：“沒事兒，你要不喜歡京城，以后都別回京，額娘想你了，就去天津看你去。”
“額娘，您別為我擔(dān)心，我這是高興，真的高興。”
勇勤公福晉一抹眼淚：“對，今兒該高興，不能哭�！�
“咱們福晉有福，以后定然過得順順利利的。”
三福晉看向貼身伺候的丫頭，那丫頭被主子看得有些緊張，猶豫道：“主子，我哪兒說錯了嗎？”
“說錯了，以后別叫我三福晉，以后叫我蕓娘吧。”
三福晉也有自己的名字，小時候聽額娘說，兩家長輩希望她們能健健康康長大，長成茂盛的大樹，生機盎然的草原，她叫蕓蕓，堂妹就叫菁菁。
小丫頭猶豫：“主子，您的名字若是叫外人知道了……”
蕓娘笑著對額娘道：“菁菁敢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大學(xué)的名字中，讓每個知道菁華大學(xué)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我的這個當(dāng)堂姐的，難道還怕別人知道我的名字嗎？”
勇勤公福晉哭著點頭：“沒錯，你叫蕓蕓，以后對外都說你叫蕓娘�！�
蕓蕓，蕓蕓眾生的蕓蕓，這個名字是不是早就暗示她了，她的未來應(yīng)該在蕓蕓眾生之中，而不是被圈禁在三皇子后院？
“額娘，以后我都笑著過，我會好好教大學(xué)里的那些姑娘，她們有本事養(yǎng)活自己，就算以后跟男人成親了，也要挺直腰桿，不能叫人欺負(fù)了去�！�
“好，額娘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菁菁也相信你。”
蕓娘掀開車窗的簾子，感受著自然吹拂的風(fēng)，在風(fēng)中起舞的草木，她以后過的都是這般自由的日子！
三皇子府走了一個皇子福晉，菁華大學(xué)里多了一位女宿舍的大管事蕓娘，對于京城中的皇室宗親來說，沒有絲毫影響，也無人在意。
今日是手握重權(quán)之人，明日就跌入泥淖，今日還是宴席上的座上賓，明日就消失不見了。只要在皇權(quán)中心生活的時日夠長，任何人都會慢慢習(xí)慣這種日子。
對于內(nèi)務(wù)府包衣們來說，他們身份特殊，上面的主子換得再快，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沒什么影響。不管誰上位，最后都得用他們。
所以，當(dāng)勇親王領(lǐng)著綠營兵沖進(jìn)內(nèi)務(wù)府，把內(nèi)務(wù)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抓了時，他們頭一次慌張起來。
日常對主子隨口說出奴才該死這種話，都是哄主子的，他們知道主子不會要他們的命。
今日他們連主子的面都見不著，也沒機會說奴才該死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好像意識到了什么，這回，他們可能真的要死了。
胤禎領(lǐng)隊抓捕內(nèi)務(wù)府之人，胤禟領(lǐng)隊去抄家，戶部官員一個個磨刀霍霍，一手抬箱子一手拿賬本，這一回之后，戶部又要富裕起來了。
雍正打定主意要對內(nèi)務(wù)府上下進(jìn)行清洗，朝臣無一人為內(nèi)務(wù)府的包衣奴才說話，皇室宗親們也不敢用腦袋去試皇上的刀子利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