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撲倒在床前，握著皇帝只剩一層皮的手，哭得撕心裂肺。這雙手曾經(jīng)抱過他，摸過他，還喂過他，可如今卻連握緊他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梁束，今日朕叫你把太子帶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皇帝氣若懸絲，似乎放下了一切牽掛，眼中劃過最后一絲亮光，然后就永久熄滅了。
“皇上！”
梁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竟然也在他后面哭了起來，他從未見過梁束哭，不過他管不了這么多，因為他此刻哭得更傷心。
他明白他的父皇歸天了，也明白他的父皇已將這天下交到他的手中，更加明白在他身后哭得悲痛的梁束在以后會輔佐他治理好這個國家。
如果梁束真的可以如他八歲時所愿的那般就好了。
梁束讓他跪下然后宣讀了遺詔，安意于靈前即位，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還不能立馬登上龍椅，他還要為他的父皇守孝二十七天。
當(dāng)天下真正掌握在安意手里時，他才知道那萬里河山有多重，他九歲的脆弱身軀根本承受不起。溫貴妃顯然看出了他的惶恐，于是那二十七天里，她日日都對他說：“梁相是你的老師，你要多問他治國之道，多修養(yǎng)自己的德行，你的父皇將你和整個國家托付于他，你就要努力擔(dān)起責(zé)任，否則百年之后，你如何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孩兒知道。”
面對他那同樣嚴(yán)厲的母親，他別無選擇，只能一心一意地相信梁束，縱使他很畏懼他。
這是他性格里另一半陰翳的來源。
安意的生辰在二月，冬末初春的時候，因?qū)m中才辦完先皇的葬禮，本著孝道，他取消了今年的生辰。
剛滿九歲的他穿著那身略微有些大的龍袍正急匆匆趕往中正殿，今日是他與眾內(nèi)閣大臣見面的日子，他看得極為鄭重。
梁束與幾位年老的大臣正恭恭敬敬等著他，他于眾人的注視下走上臺階，然后再坐到了龍椅上，整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他瞥了眼梁束，發(fā)現(xiàn)那人流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他心里很開心，以為終于能讓他這位老師滿意了，但那人卻猛然變了臉，言語威嚴(yán)，面色凝重。
“陛下今后的經(jīng)書課還是要照常進行，且還需多習(xí)一門策略課，也即是陛下今后玩樂的時間會更少了�！�
“朕都聽梁相的。”
這一句話，就連安意自己也沒想到，他后來會說了整整十三年。
安意望著殿下長身站立著的人，他終于知曉他的父皇為何如此賞識、倚重那人，因為那人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自信與驕傲，睿智與聰穎，就如萬里長空中那輪明耀萬邦的日，世間萬物無一不受其映照。
他明明該是那輪日，但因梁束的光芒太過耀眼，以至他看不清自己的影子，甚至連他自身都開始純透起來。
說到底，他是把梁束當(dāng)作了他的太陽。
群~607~985~189?整理.2022?01?09
22:53:24
十
永淳一年，萬物俱新，正待明主。他矜矜業(yè)業(yè)上朝，除去節(jié)日、休假，只要天晴的日子，他都看見過日出東方的景象。
永淳二年，梁束執(zhí)行富國強兵的政策，給余承焱于北面的軍隊配發(fā)充裕的軍餉。他幼時見過余承焱幾面，并對那救過他一命的恩人頗有好感，因此他大筆一揮，在那奏疏上批了個瀟灑橫溢的“準(zhǔn)”。
永淳三年，江州發(fā)大水，堤壩良田盡數(shù)被毀，百姓流離失所。梁束讓他前往太廟燒香禱告，彰顯給百姓他作為一名帝王的心懷天下。不過他還小，面對著先祖的靈位，心中不免生畏，他想讓梁束陪著自己，卻被那人狠狠批評了一頓，后來他對靈位的害怕全數(shù)轉(zhuǎn)嫁到了梁束身上。
永淳四年，梁束大興土木，欲將皇宮大肆改建一番。他提議先修葺太后的寢宮，梁束對此頗為稱贊，夸他“千古之純孝”。
永淳五年，他終于被梁束應(yīng)允在生辰之日可收下眾大臣獻上的賀禮。筆墨紙硯、翡翠瑪瑙，他以為會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兒，但卻千篇一律。只有梁束，那人送了他一只活物——翠藍色的小鳥，可鳥籠不知何時破了一個洞，那鳥兒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宮內(nèi)各處都尋不見。
永淳六年，這年九月，正適科舉放榜，他特意微服出宮了一趟，在那皇榜前，縱觀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永淳七年，那年天象詭異，季節(jié)更替急劇，他發(fā)了危及性命的高熱，宮中太醫(yī)如何診治都不見好轉(zhuǎn)。太后坐在床邊一直喚他“意兒”，梁束站在床側(cè)一言不發(fā)。他留下遺詔，若他死了，就把皇位傳給楚州的藩王安勤。就在眾人以為他熬不過這一關(guān)時，他身上的高熱卻如有仙人庇佑似的，莫名其妙地退了下去。他的情況逐漸好轉(zhuǎn)，但大病一場后，體力再不如前。
永淳八年，這年梁束免了他的書法課，他有了更多自由分配的時間。他欲前往草原騎馬，但梁束為他的身子擔(dān)憂，故未準(zhǔn)他去。后來余承焱回京后，他悄悄去找了余承焱，那人順從地帶他去策馬揚鞭了一次。此事被梁束知道后，他被罰抄了三遍《尚書》。
永淳九年，他讓太監(jiān)們瞞著梁束在宮內(nèi)給他舉辦了一次夜宴。因他見過有些太監(jiān)會私下打扮為女子，覺得新奇不已，那些如云霧般飄逸的女子薄紗裙，他也想穿一回。后來不知被誰走漏了消息，當(dāng)他換好衣裳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的時候，梁束面色鐵青地站在他面前，那些給他出主意的太監(jiān)宮女們?nèi)荚谀侨松砗蟮痛怪^，他被嚇得心臟緊縮，空空蕩蕩的雙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最后梁束說了一句“今夜的事都不準(zhǔn)說出去”，就把那些人遣散了，而他則被那人“請”到太廟里關(guān)了一夜，好好反省。
永淳十年，他十八歲，太后給他納了皇后�；屎髮O氏，出身名門，他在十八歲時與那十六歲的小姑娘渾渾噩噩地舉行了大典，然后就是洞房花燭�？杀氖腔屎蟮亩瞧ひ稽c兒也不爭氣，沒有懷孕的跡象。自那以后安意再沒寵幸過任何一個人，因為他發(fā)覺出自己對云雨之事的抗拒。
永淳十一年，這一年的大事在于他的身后之事。梁束命人為他今后下葬的陵墓算好了風(fēng)水，確定了方位。他懷著敬畏之心在梁束的陪同下，去往京郊察看他以后長眠的地方，但那個地方他不喜歡。因那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柏，壓抑的氣氛讓他如同到了另一處皇宮，可他沒有將心中所想對任何人說。
永淳十二年，他滿了二十，禮部為他舉行冠禮。典禮上，梁束把所有人從他身邊撤走，那時他正準(zhǔn)備換禮服，以為梁束有什么要事相告，結(jié)果那人卻將他的禮服脫下，緊緊抱住了他顫抖的身軀。他已二十歲了，也是行過房事之人，自然知道那人的手于他胸前、身下的撫撩是什么意思。
在那個時候，他應(yīng)當(dāng)把梁束當(dāng)作瘟疫一般推開，然后下令把那亂臣賊子問斬�？僧�(dāng)一個常人被壓抑久了，都會妄圖做一些離經(jīng)叛道的事，一個一舉一動都被監(jiān)視著的皇帝被壓抑久了，他的行為則顯得更加偏執(zhí)、極端。
安意便是如此。
在梁束的陽物涌入他的后穴時，他心里說不出的欣喜與昂奮，仿佛那一刻他等待了許久。與女人交歡并不同，梁束帶給他的疼痛讓他既迷蒙又清醒。
那人被稱為“美髯公”，一把漂亮的髭須扎在他的脖頸和胸脯上，如要將他勒死的白綾，讓他喘不上氣�？伤麤]想過去推開那人，他只想著如何擁那人更緊，如何讓那人不離開自己。
梁束將他的腿抬得與香案齊平，他的后穴正大光明地吞吐著梁束的陽物，那人輕輕淺淺地吻著他的大腿，他上半身癱軟在桌上，腦袋卻一直被梁束的大手護著。
“皇上的頭發(fā)可不能亂，等會兒還要出去完成典禮�！蹦侨说穆曇衾锍錆M了戲謔。
“你我這是在做什么？”他情動之時，也沒忘了現(xiàn)在是加冠大典，妄圖借那人之口歸于正常。
“皇上和臣正在交媾呢�！笨上Я菏唤o他這個機會，一句話就讓他墮入深淵。
于皇宮內(nèi)的二十年，他的身邊要不是陰聲陰氣的太監(jiān)，要不是孱弱無力的妃子，只有梁束敢以下犯上。
梁束予他恐懼，予他期冀，予他反叛。他本性或許生來淫蕩，只因被捆縛太緊，讓他極為難受，今得梁束解救，他才發(fā)現(xiàn)他對梁束的欲望極為強烈。
永淳十三年，梁束越發(fā)狂妄大膽，他縱容梁束這么做，因為他在期待。太后和皇后均于這年病逝，他不可避免地同梁束一起滑向了更黑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