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窗簾只拉了一半,鄭淮明坐在昏暗一側(cè),只見方宜忙碌的身影籠在明媚燦黃的光影中,來來回回。
塵埃浮動,柔軟的發(fā)尾在金色的陽光中飄舞,逆光勾勒出她纖細窈窕的腰身……
方宜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如水般流淌的目光,只顧著水的溫度是否合適,自己先抿了一口,又彎腰添了一點涼水。
玻璃茶杯氤氳霧氣,她走到鄭淮明面前,他卻沒接。深邃的眉眼掩在陰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喝一點,溫度剛好——”
話音未落,男人緩緩前傾,摟住了她的腰。
方宜微怔,卻也沒有躲,靜靜任他環(huán)住,喚了聲他的名字。
鄭淮明沒有回答,小臂漸漸收緊。額頭輕抵在她平坦的上腹,隨著呼吸聲微微顫動,傾訴著飽含愛意的眷戀和依賴。
她身上馨香的氣息,仿佛能漸漸撫平一切……
窗簾被風吹起一角,晃動的光影中,她站,他坐,一高一矮。
方宜恰能看見男人低頭時露出一截脆弱的后頸,病中瘦了不少,蒼白而修長,透出青筋的輪廓。
嚴肅的辦公室里,這個擁抱的姿勢實在曖昧。她心跳加快,飛快地瞥了一眼緊閉的門,呼吸不自覺跟著錯了節(jié)奏。
腰身隨著吐息微微起伏,和男人的呼吸聲形成某種共振……
方宜臉上發(fā)熱,心中不禁有些潮乎乎的。她小心翼翼地接納,摟住了鄭淮明的肩膀,讓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靜謐中,他低啞地喃喃道:
“方宜……還好我拉住他了……”
方宜心尖一顫,回想起剛剛鄭淮明那樣焦灼、竭盡全力的樣子,尤其是千鈞一發(fā)時,那一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我也想過結(jié)束才是最好的”,簡直要將她心尖都揉碎了。
此時千言萬語都是單薄的。
她溫熱細膩的指尖抬起,輕輕撫上他潮冷的后頸,心酸地摩挲。
半晌,鄭淮明輕聲道:“他父親……只想讓他輟學掙錢,可他年紀還這么小……”
方宜知道他在猶豫什么,婉聲主動提道:
“如果你愿意的話,這一年我們資助他重新參加高考……好不好?”
嗓音那樣輕柔,宛如微風拂過,卻又那樣堅定、有力。
鄭淮明深深地在方宜懷中埋下頭,肩頭止不住地顫動,雙臂環(huán)得更緊、更緊,甚至讓她有一絲喘不過氣來。
“方宜……謝謝你�!�
以他的薪資,要資助一個孩子上學綽綽有余,可她偏偏說了“我們”。
這一句謝謝,并非疏離和客氣,飽含了更多無法言說的情緒,方宜讀懂了。
過了很久,鄭淮明才漸漸松下來,但還不舍地不愿放開她。哪怕是體力不支,抱到手指有些發(fā)麻。
方宜眼中泛起一絲清淺的笑意,仿佛是在憐惜他極其難得的一絲孩子氣。
她輕輕彎腰,以一個更踏實緊密的方式回抱住他,吻了吻:
“坐好,把這袋藥輸完……”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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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鄭淮明托人找到一個正規(guī)體校,給褚博辦了一年高考借讀。對方查看成績后,爽快地接受了這名特殊的學生。
褚博臨行前,他們一路將他送到車站。
“鄭主任……我不能再拿生活費了�!彼t著眼,深深鞠躬,“我可以一邊打工一邊上學,您救了我,又給我找學校、交學費,以后我一定會報答您�!�
褚博堅持不接那張裝了生活費的銀行卡,可方宜還是趁等車時,悄悄塞進了他書包的側(cè)袋。
年少時經(jīng)濟窘迫、處處難堪的滋味,她和鄭淮明都嘗過,那是一生無法根除的烙印。
陽光下,大巴車駛遠在道路盡頭,逐漸看不清晰了。
元宵節(jié)過后,氣溫略有回轉(zhuǎn),晴朗的日子越來越多。
假期結(jié)束,方宜一邊籌備聾啞學校的拍攝,一邊接洽商業(yè)項目,忙得腳不沾地。
鄭淮明休養(yǎng)了一陣,在她監(jiān)督下按時吃藥、復查。雖還不能完全恢復工作,臉色也好了不少,不再是滲人的白。
每天晚飯后,方宜都不準他再工作,兩個人依偎在沙發(fā)上,一起看電視消磨時間。一到點,她就催他早些睡覺。
鄭淮明無奈地笑:“你把我當學校里的孩子哄了……”
方宜捏捏他的臉頰,輕哼道:“你現(xiàn)在身體還不如那些活蹦亂跳的小朋友!”
他但凡上床還看工作消息,她就故意往他懷里鉆。
“不許看了……”
方宜撒嬌,靠近吻了上去。
先是淺嘗輒止的,她輕輕用齒尖刮著他冰涼的唇瓣,鼻息像羽毛一樣掠過,癢癢的。
手機落在了柔軟的被子上。
下一秒,未等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被鄭淮明大力攬進懷里,更深地掠奪。
唇齒交纏,男人清冽的氣息縈繞,方宜被吻得微微后仰,本能地摟緊了他的脖子。
這種滋味是叫人上癮的……
纖細的指尖一路向上,柔情間反復蹭過鄭淮明的耳垂,他被撩得輕顫,落在方宜腰間的手難耐地滑進了睡衣下擺……
粗糙的指尖摩挲過細膩的皮膚,方宜不禁輕哼了一聲,卻輕輕抓住了他的小臂,阻止下一步的動作。
鄭淮明軟靠在床頭,動情的眼眸中一片水光,呼吸已凌亂不堪。蒼白的臉頰染有一絲血色,明顯氣息不勻……
不過是親了一會兒,他已有些喘不上氣來。
方宜笑了,指尖貼上他錯亂起伏的胸口:
“你要遵醫(yī)囑,好好休息……”
她媚眼如絲,柔軟的紅唇濕潤,是那樣勾人。
可纖纖玉指偏偏搭在鄭淮明胸前,用了些力,不許他再靠近。
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把人撩撥到經(jīng)不住了才收手,可他偏偏無法自持、次次上當。
“方宜……”鄭淮明低啞地喚了一聲,有些許無奈和寵溺,“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宜得逞地笑了,軟軟靠過去,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他滾動的喉結(jié):
“乖,不許再加班了,早點好……”
說完,她就將自己徹底縮進被子里,不作聲了。
鄭淮明自知早上還吸過氧,無可奈何地作罷,將床頭柜上的半杯水一飲而盡。
這時,方宜又轉(zhuǎn)過身,只露出一個腦袋,眨巴眨巴眼睛,打了個哈欠:
“好困……沒有人抱睡不著……”
有恃無恐,認準了他聽話。
鄭淮明彎了彎唇角,輕嘆一聲,鉆進被子將人摟進了懷里: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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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時,方宜又要去楓城出差,整整一周。
以前倒不是沒有過,可自從鄭淮明生了病,兩個人是愈發(fā)黏在一起。她才去了三天,每晚一個人躺在冰涼的酒店大床上,就想念得翻來覆去。
不過方宜也下了命令,如果他不敢顧惜身體坐飛機找過來,她就一個月都不搭理他。
方宜每天空閑時間不定,所以每到吃飯他都會打視頻過來,隔著屏幕陪她閑聊一會兒。
鄭淮明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吃飯,聽她講工作上的事。
這天方宜打過去,他正好也在食堂吃飯。
桌子上擱了一碗雞湯小餛飩,鄭淮明手執(zhí)瓷勺,慢條斯理地往嘴里送。
方宜捧著盒飯蹲在后臺角落,眉飛色舞地念著晚上的直播典禮,要來哪些明星,會有什么節(jié)目,幾點才能結(jié)束……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說話,鄭淮明手就停住了,目不轉(zhuǎn)睛地聽。
“你快吃呀,等會兒都涼了�!�
他微笑:“先聽你說�!�
“你吃,不然我不說了�!�
鄭淮明這才將舀了一勺湯喝:“剛剛你說,晚上那個來唱歌的演員怎么了?”
方宜知道他對這些娛樂新聞一概不感興趣的,卻還是很認真地聽每一個細節(jié)。
她眨眨眼,湊近鏡頭說:“我說,我好想你�!�
鄭淮明輕抿著唇笑了,抬了抬眼,輕聲道:
“我也想你,后天幾點的飛機,我來接你�!�
這時,背景音卻爆發(fā)出一陣笑鬧。
“李栩,你再偷我雞腿試試,咱們今晚決一死戰(zhàn)!”
“昨天夜班是你先喝我的檸檬茶……”
方宜一愣,臉一下子紅了:“我……我還以為你在一個人吃飯�!�
鄭淮明輕笑,調(diào)轉(zhuǎn)了攝像頭,只見這桌坐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首當其沖是李栩和陳醫(yī)生在互夾對方餐盤里的菜,笑得不可開交。
李栩似乎注意到了鄭淮明抬起的手機鏡頭,自然地打了個招呼:“嗨,方老師!”
就這一瞬間,陳醫(yī)生成功搶走了他的雞腿。
聽筒里傳來一陣哀嚎。
鏡頭調(diào)轉(zhuǎn)回來,鄭淮明眼里泛著笑意:“沒關(guān)系,我戴了耳機。”
“那……那也……”
方宜兩頰發(fā)燙,回想了一下剛剛的話題,幸好沒說什么不該說的。
鄭淮明看出她的害羞,笑了笑:“那你快吃吧,到時候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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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回來那天,北川卻突然下了大雪。
早晨的飛機延誤到了傍晚,方宜落地時,已經(jīng)夜里八點了。
鄭淮明恰好因為急事被科里叫走,她本想直接去醫(yī)院。猶豫了一下,覺得這樣太打擾他工作,便打車回了金悅?cè)A庭。
鄭淮明發(fā)來短信,說全院會議遲遲不結(jié)束。
方宜窩在沙發(fā)上等,目光觸及搭在一旁的男士休閑外套,深灰色,那是他常穿的一件。
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撓過,她將臉頰輕輕貼上去。
鼻尖被熟悉的氣息所縈繞,方宜卻是有些臉紅——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事。
只幾秒,她連忙搓了搓雙頰站起來,不敢再看那件衣服,回臥室取上換洗的衣服,鉆進浴室里。
浴缸里熱氣氤氳,方宜將肩膀埋進水里。水溫恰到好處,驅(qū)散了剛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卸去一周的疲勞……
就在這時,外面隱隱傳來開門的聲響。
接著,腳步聲漸近:“方宜?你在洗澡嗎?”
浴室門被輕叩,隨即拉開了一條縫。
多日未見,想念已經(jīng)快沖破最后一層紙,方宜心跳加速,抬眼望著站在門口的男人。
沒有聽見水聲,鄭淮明原是擔心,只禮貌地將門推開了兩寸。
可隔著半扇朦朧的玻璃,目光落下去的一瞬,他指尖一滯——
水中的女孩臉頰白里透紅,長發(fā)濕漉漉地落下,一雙眼眸泛著水光,白皙的肩膀半露在水面之上,還掛著晶瑩水珠……
鄭淮明喉結(jié)滾了滾,一股熱流瞬間從心臟迸發(fā),觸電般流過全身。
“你……”他嗓音如被砂石磨過,生澀得說不出話來。
都說小別勝新婚,更別提……
方宜也有些緊張,臉頰愈發(fā)紅潤。她咽了咽口水,只見鄭淮明推門徑直走進來,脫去了外衣。
皮帶的金屬搭扣撞在瓷磚地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的影子,眼神那樣灼熱,甚至是滾燙的……
那方宜心臟砰砰直跳,羞澀地垂下了目光。
她沒想到鄭淮明會有如此沖動、直接的一面,可內(nèi)心深處……竟有一絲期待。
男人停在了浴缸邊,似乎在等待她的應允。
方宜耳垂紅得欲滴,籠在濛濛的霧氣中。她不敢看他,指尖緩緩伸向了調(diào)節(jié)溫度的按鈕,向下降了幾度。
他心肺功能還沒完全恢復,她怕他受不住這樣熱的水溫……
這曖昧的寂靜中,這“滴滴”兩聲,像是撞破了鄭淮明腦海中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他大步跨進浴缸,一把托住方宜的脖頸,直接吻了上來。
水波蕩漾、溢出,透明的熱水在地面上暈開。
唇瓣相觸的剎那,世界都安靜下來。
鄭淮明吻得極其小心、輕柔,像是在撫摸某件珍貴的寶物�?杉贝俚暮粑曈直┞冻鏊麆忧楹蟮募辈豢赡汀�
熱氣彌漫蒸騰,這個綿長的吻讓方宜幾乎無法呼吸�?伤簧岬猛崎_,指尖不自覺攀上他的脖頸,逐漸收緊。
這股力量灼得鄭淮明一顫,更加猛烈地攻勢。
所有的思念、愛意全在這一瞬間被點燃。
氣息交融,肌膚溫度節(jié)節(jié)攀升。不知吻了多久,最后一絲氧氣也被汲取殆盡,方宜眼前一片朦朧,喘息著軟倒在鄭淮明懷里。
柔順的發(fā)絲纏繞上他的小臂,水珠滴落,漾起微小的漣漪。方宜沒有一點力氣坐住,身子軟得像水一樣,被穩(wěn)穩(wěn)他撈住,靠在男人堅實的胸膛……
被吻到這種程度,她有些害羞地將頭埋在他的頸窩。
鄭淮明身上只余一件白襯衫,早被水浸透了,濕淋淋地貼在線條流暢的肌肉上。那平日頗有禁欲意味的襯衣,此時更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他牽過她的手指,帶她一顆、一顆解開自己的紐扣,往胸口深處探去……
臥室昏暗,連門都來不及帶上——
方宜的頭被護住,緩緩倒進松軟的被子,濕漉漉的長發(fā)立即洇濕出一塊水跡。
一個個愛意至極的吻落下,鄭淮明細細描摹著她的輪廓,從唇瓣,到耳垂,再到鎖骨向下……溫熱的鼻息噴在她敏感的皮膚上,帶起一陣陣顫栗。
方宜的意念早已完全淪陷,整個人像漂浮在虛無中,任由他一次次索吻。
眼看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尚有最后一絲清明念著鄭淮明的身體,推了推他的肩膀。
指尖沒有一絲力量,只像是小貓在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