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拿出隨手?jǐn)y帶的卡片相機(jī),隨手拍了兩張,段弋看她對四周街景感興趣,索性送了油門,將碼數(shù)降了下來。
直到許從周察覺到他故意降低了車速,將鏡頭對準(zhǔn)了他,閃光燈沒有亮起,只有一聲快門按下的聲音。
段弋這才加快的油門。
過了晚飯時間點(diǎn)的店里沒有多少人,靠門口是一桌喝著白酒扯家長里短的男人們,角落里是三個結(jié)伴一起吃飯的初中生模樣的女生,在隔壁店門口嗑瓜子的女人大概是這家店的老板娘,許從周進(jìn)屋前聽見她在和隔壁嘮叨小賣部的狐貍精又買了新衣服。
騷,狐貍等等不太文明的字眼從一個女人的口中去形容另一個女人著實(shí)讓人心情不愉快。
點(diǎn)完菜的時候,因為他們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雖然聽不見聲音還是能從老板娘義憤填膺的表情里看出來,大概還是在說別人的壞話。
攝影師的本能讓許從周忍不住去打量周圍的一切,男人酒后的豪言壯志和低俗不堪并存,后邊里桌大談愛情和價值觀的初中女。
敘從周朝向廚房的窗戶瞥見一輪彎月,借著月光能看見院子里種著一棵桃樹。
一座城市,山上有梅花,山下的桃花也快要進(jìn)入花期了。
許從周什么都拍,從山川河海到為菜肴開光。
因為攝影對她來而言的意義有很多,是愛好,是飯碗。
可以是資本主義,又能是無尚理想。
糟粕也好,佳作也罷,她不在乎。
段弋結(jié)帳的時候,許從周站在店外的拐角處,鏡頭越過有些破舊的圍墻拍著枝頭探出墻外的半截桃花枝。身上的烤肉味隨著夜風(fēng)消弭在空中,她連半截漆黑的弄堂都收進(jìn)了鏡頭里。
段弋在她對著弄堂拍照的時候嚇?biāo)骸岸嗌賰礆傅拈_始是一個人不小心看見或是拍到了殺人現(xiàn)場�!�
按快門的食指僵了一下,許從周把相機(jī)從臉前方拿開,放著因為電壓不穩(wěn)定而造成照明不穩(wěn)定的路燈,原本這些配著路燈桿子上的廣告貼紙的落寞孤寂感在這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許從周脖子一縮,連穿堂風(fēng)都覺得陰森了起來。
段弋看她小跑的朝著自己跑回來,還心有余悸的時不時偷瞄著后方,他又嚇?biāo)骸翱禳c(diǎn)跑過來,小心里面有人追出來�!�
聽罷,她神情更暗了。
以前從沒有往這方面想過,所以她沒有害怕過,現(xiàn)在被段弋這么一提,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她趕忙跑到車旁邊,還不忘看了眼后排,確定了后面沒有電影電視劇里突然冒出來勒住別人脖子的兇手。她看著段弋不緊不慢的這踩走到車附近,臉上得逞的笑容也沒藏著掖著。
他沒解鎖車門,而是指著十字路口的北面:“那邊有個湖,聽說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
段弋伸手,勾著她的脖子,學(xué)著她之前的回答:“信息化時代了,搜的�!�
毛呢的外套袖子蹭著許從周的脖頸處的肌膚,動作不是親昵的摟肩或者摟腰,倒是像高中男生同行時候會又有的動作。
兩個人走過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再走一段能和陶淵明世外桃源相媲美,又窄又暗的路,還沒完全開發(fā)的湖泊,保留著所有原始饋贈的自然美感。
湖邊的桃花已經(jīng)開了,花瓣落在湖邊上,搖曳的樹枝像是挑破了天空中的月亮,半缺的月亮成了萬古最初的打光燈,它讓桃花的花瓣成了白玉的色澤。
許從周把相機(jī)給段弋,以前是給他講書面上的技巧,手把手教他好像是第一次,許從周把所有的參數(shù)都調(diào)整好,用手指簡單的給他比了一個取景框。
他照著將鏡頭移過去,問:“這樣嘛?”
預(yù)覽的屏幕和他臉部持平,聽見這么問許從周望過去,但什么都沒看見。扶著他肩頭,踮起腳湊過去,靴子底硬,她站在有些不穩(wěn)。
碎發(fā)擦過段弋的臉頰,他偏過頭去看她。
月光盛在她眼眸里,錯落在五官棱角之間。
吹過耳畔的風(fēng)告訴他,該是接吻的時候了。
風(fēng)聲吹動草木,植物摩擦的聲音在夜晚中,靜謐又喧囂。交纏的唇舌,同樣。
他們接吻是兩種風(fēng)格。
許從周喜歡閉眼,段弋相反,他愛看她既熱情回應(yīng)又羞怯的樣子。
許從周伸手抓著他腰間的衣服,睫毛顫動著。貼在自己唇上的那抹溫?zé)嵋崎_了,他喘息著,將額頭擱在許從周肩上。
再抬頭望去,周圍的一切還是那樣,段弋平息完呼吸看她的時候,她迎著月光似在發(fā)呆又像在思索:“想什么呢?”
她問:“萬一遇見兇手湖底沉尸怎么辦?”
說罷,一陣夜風(fēng)吹來,許從周縮了縮脖子,接吻時候橫在自己的腰后的手臂兀地收緊。
他的聲音從腦袋頂上傳來,大概是沉思過了:“跑吧。”
許從周又問:“沒跑掉呢?”
“作為一個男人……”段弋深吸了一口氣:“大丈夫能屈能縮。”
停了幾秒后,他繼續(xù)說:“求饒吧。”
在許從周問完之后,段弋覺得這份夜色之中的靜謐也變成了死寂,再看她的表情,似乎沒有那么害怕了。仔細(xì)想來,一個能滿世界跑的姑娘又能膽小到哪里去呢。
先是自己嚇的她,可越想越害怕的人反倒是段弋自己:“要不走吧,不給國家做貢獻(xiàn)也別增加警察叔叔工作量了,身份證沒帶身上我怕成了無頭騎士,我爹媽認(rèn)領(lǐng)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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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大家雙十一都買了啥呀?
小段就是這樣又慫又咸魚keke
chap.43
許從周自詡是個膽子大的人,上過雪山,潛過海,在外國丟過護(hù)照,她一個人都完成過旅游,她目睹過國外街頭警匪車戰(zhàn)追逐,目睹過嗑藥的人為了一個漢堡打劫餐廳。
周蔚總說她應(yīng)該是個男孩子,大概是出生的時候跑太快了,所以成了個小姑娘。
所以,段弋嚇?biāo)臅r候,她倒也沒有像段弋現(xiàn)在這么害怕。
她夜盲看不清小道的路,偏拉著她手的人比她還緊張。
“你知道嘛?有研究表明越是殘暴的殺人犯越是其貌不揚(yáng),就……”許從周沒繼續(xù)說,牽著自己的那支手溫度都降低了一半了。
段弋不讓她繼續(xù)說:“你給男女和野外這兩個詞定義了新的虛擬情景。”
饒許從周已經(jīng)不是個小孩子了,他話里的非本意的意思也能聽出來。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路邊的樹木遮擋住了月光,這一截路比在湖泊旁還暗。
她低著頭走路也看不清腳下踩著的路面,牽著她的手揣在他上衣口袋里,他掌心的溫度一點(diǎn)點(diǎn)的回升,腳步也慢了下來。
許從周笑:“怎么了?不害怕了?”
“仔細(xì)想想,我跑的比你快,該害怕的人是你呀。”他也笑。
說完,許從周笑不出來了,抬眸看向他的臉頰,許是因為漆黑的夜色,也可能是因為她夜盲,她愣是沒看出他臉上瞧出一絲人樣,孔融四歲讓梨,康熙十三歲除鰲拜,王昭君二十歲出塞,段弋二十五歲大半夜和喜歡的姑娘吃完夜宵后慶幸遇見兇殺案時候他自己跑的快。
他自己一旦接受了能逃命這個結(jié)果,連害怕都減少了不少。
她或許有罪,或許她的確是在因為心疼自己在和盛揚(yáng)的戀愛中自我感動的付出而怨恨盛揚(yáng),她或許就是見不得盛揚(yáng)過得比她好,但如果她有罪,她希望是法制來審判她,道德來約束她,良心來譴責(zé)她,而不是讓造物主創(chuàng)造出一個段弋在她二十四歲青春的某一個歲月刻度中來氣自己。
后半夜因為白天良好睡眠的許從周克服了時差和遠(yuǎn)在英國的宋清途聯(lián)系上了。
前因后果,許從周盡全力的概括了段弋的所作所為,以求達(dá)到客觀。
宋清途啃著三明治,踩著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lián)合王國的大地上臨時當(dāng)起了回答情感問題的知心大姐姐:“有個醫(yī)生在醫(yī)院門口看見一個小屁孩被打了,懷疑是這個小孩子用弓箭朝著普羅大眾隨便射箭。哦,那是丘比特,哦,原來用中國功夫躲開愛神之箭后揍人的是段弋。”
和宋清途說完,許從周還沒打完滿屏幕的‘哈’字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他翻身的幅度不大,半拉的窗簾有一束月光隱隱投進(jìn)來,打著暖氣的空調(diào)吹動著輕紗材質(zhì)的窗簾。
月光裁剪著他的側(cè)顏,她盯著看,即便看不太清楚。
世界的一切在夜晚的月色中靜默了,他也是。
但許從周不是,她覺得自己身體里有一輛在街頭拼命鳴笛的汽車。她眨眼,但還是看不清他,伸手卻又覺得他其實(shí)觸手可及。
他可真是個奇怪的人。他明明是個乏善可陳的人,卻一身熠熠生輝。他縮在平凡普通里,不去搶著當(dāng)太陽,也不要成為月亮,可他的平凡普通里藏著從過去一直延伸到未來的光輝。
段弋萬萬沒想到許從周第二天還能起得來,她起床到出門絲毫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她要去拍乞山廟的梅花。
段弋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表面平靜但在內(nèi)心里掙扎了幾十遍后,最終起了床。他簡單的洗漱完,從廁所出來,看見許從周正在給小腿涂藥膏。
是不太嚴(yán)重的磕傷。
他問:“怎么弄的?”
“起夜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尾�!彼蜒澞_關(guān)放下。
昨天晚上起夜她沒摸到開關(guān),也沒找到手機(jī),摸黑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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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覺得自己起的還算早,可找段弋去吃早飯的時候,他已經(jīng)和許從周早起去城南后面的乞山廟。
他穿著棉服看著四周云海漫在山間。
山下和山上像是兩個城市,現(xiàn)在不是燒香的旺季,山下的轎夫迎來了嚴(yán)重的被迫‘暫時性下崗’,段弋看了看那些臺階,再看了看那些只比他老爹大幾歲的人,想給自己的懶找個有愛心的借口,偏這時候聽見許從周說前幾年她來的時候這里的臺階扶手還沒裝。
那時候她還在讀書。
段弋猜到了,她多半是和盛揚(yáng)一起來的。
許從周也不藏著掖著:“嗯,當(dāng)時還挺感動的,我爬不動了,他背著我上了山。”
段弋松開了口袋里正準(zhǔn)備拿錢的手,擼了擼袖子,一咬牙開始爬山。
到半山腰的時候,日出正美。
寒意刺痛了喉嚨,身體出著汗,但又覺得冷。奶茶的身價比平安夜的蘋果還恐怖,劣質(zhì)的沖泡奶茶翻了六七倍。段弋一手拉著許從周的衣擺,一手捧著奶茶,喘著氣開始挽尊:“五年前,我二十歲的時候也經(jīng)�;钴S在籃球場,那時候身體素質(zhì)超級好……”
話沒說完,旁邊提著一蛇皮袋的大爺從后方超車,喊著:“小伙子讓讓,借過一下借過一下。”
腳步輕快的和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似的。
許從周看了看他,視線又移到那個大爺身上,沒說話。
段弋輕咳:“以前讀書的時候,盛揚(yáng)是我手下敗將,我打籃球比他好多了�!�
許從周還是沒說話,拿出口袋里的紙巾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也擦了擦自己脖子的汗。又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潤唇膏,站在他上方的臺階,捏著他的下巴,給他吐了一層,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別張嘴�!�
段弋對乞山廟的梅花不感興趣,他找了個歇腳的亭子等著許從周拍照。
山上的風(fēng)卷起花瓣,空中飛舞的花瓣是風(fēng)的形狀。
它們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在四處,攜著風(fēng)中的寒意和這個冬天最后的一點(diǎn)兒痕跡落在地上,爛在泥土里。
許從周拍完照回到亭子的時候,段弋正在和山上小賣部的大爺聊天,他靠在小賣部的窗口處,姿勢有些懶散,是他一貫的風(fēng)格。
手里拿著一個和他不搭調(diào)的手電筒,許從周沒走近他就看見了她。
和大爺說聲再見,許從周看他沒還手電筒才知道是他買下來的,許從周拿著擺弄了一下,就是個最普通的手電筒:“你買這個干嘛?”
“我怕你還找不到房間開關(guān),你起夜可以用啊。”說著,段弋從棉服里面的衛(wèi)衣口袋拿出一瓶純牛奶,是她去拍照的時候,他特意讓小賣部老板扔進(jìn)煮玉米的鍋里熱的:“給,這比沖泡的奶茶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