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衣服都是縫補了多次的舊衣服,被褥還是自已當(dāng)年成親時候的兩床被褥,糧食就那么兩小袋,剩下的就是一些不值錢的碗啊盆啊的,實在沒什么像樣的東西。自已嫁給狗剩爹,不應(yīng)該是嫁給李家這么些年,除了兩個孩子居然什么也沒有,狗剩娘想想都覺得荒唐�。�
徐慧握著狗剩娘的手拍了拍:“嬸子,以后就好了,等狗剩和秀兒成了親,二娃也長大成了人,你這日子就好過了!”
“我還沒出嫁的時候,有個瞎子算命的給我算過,說我這福報都在后半生,可不是應(yīng)驗了,碰上你和大勇這么好的人,
可是我的大福報啊�!惫肥D锬ǖ粞蹨I笑著說。
“嬸子,我們碰上你也是福報呢,你看這眼看都臘八了,咱們也該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了,我這兒還有一匹布,正好裁了做上幾身衣服好過年!”
“哎呀,那怎么行?你那布光亮亮的跟緞子一樣,哪兒是咱們穿的起的?都有衣服穿對湊著過了年就行。”
“那可不行,這是咱們在開平的第一個年,一定得過好了,頭兒開好了以后才能更好,布是自家織的,不過費些功夫罷了,等開春了把織布機運來了,我給嬸子織花布讓秀兒給你做袍服�!�
“袍服?哎呦,那我不成夫人了,都能穿上袍服呢!”
“可不就是夫人了!”徐慧笑著說道,妞妞和二娃圍著狗剩娘“夫人”、“夫人”的喊著,把狗剩娘逗的直笑。
徐慧留的這匹斜紋布,是專門為過年做衣服準(zhǔn)備的,從衛(wèi)大叔那里買的染過色的紗線,織成的疊山形斜路紋藍(lán)棉布,著實費了不少心思。
盡管已經(jīng)見過一次,等徐慧將布在炕上鋪開時,狗剩娘還是忍不住贊道:“這哪里是棉布��?比緞子都光亮,這一晃動還有花真好看,大勇媳婦,你的手咋就那么巧呢,這么好看的布都能織出來?”
“我嫂子不光會織布,還會繡花呢,嬸子你看我這衣服上的花就是嫂子給繡的,好看吧?”妞妞顯擺的指著自已棉衣上繡著的花草。
狗剩娘笑著說:“好看好看,你們將來都跟你嫂子學(xué),有這手女紅,到哪兒都是巧姑娘!”
眾人大笑。
都是做慣活計的,不過幾身短打衣服,很快就裁了出來,一匹布4丈有余,短打棉衣費不了多少布料,足夠人人一件新衣服了。3739
只是等裁的差不多了,徐慧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捶了捶自已腦袋,真是瞎高興,光有布沒有棉花做什么棉衣�。侩y道要拆床被子做衣服?
聽徐慧這么一說,大家也都發(fā)愁了,幾個孩子都無比期盼著新衣服,聽徐慧一說沒辦法做新棉衣,二娃都快哭了,他都沒穿過新棉衣呢,身上的衣服還是娘用爹的舊衣服改的。
蕭秀兒看了看狗剩娘和徐慧,小聲說:“我的被子都是新的,還沒用過,拆上一床給大家做棉衣正好!”
“那不行,不行,你那可是嫁妝,還沒成親呢,把嫁妝拆了怎么行?”徐慧和狗剩娘都不同意,蕭秀兒笑著說:“嫂子,嬸子,不過一床被子,哪里抵得上人貴重,再說,我,等開春了,再做就是了。”
說到自已成親,蕭秀兒羞紅了臉。
徐慧看了看蕭秀兒,又看了看狗剩娘,笑著說:“秀兒說的也對,咱們先把年過好了,等開了春再買些棉花好好給秀兒做上兩床新被子就是了�!�
“好閨女,等開春路通了,我給你買緞子面,咱們做緞子面的大被子,”狗剩娘拉過蕭秀兒的手拍了拍,很是懇切的許諾,等明年開春,她一定給未來媳婦好好的補上嫁妝。
蕭秀兒溫婉一笑,一床被子能讓婆婆跟自已更貼心,算起來還是她賺了呢。
拆了一床被子,徐慧和狗剩娘開始忙著做衣服,家務(wù)活兒都交給蕭秀兒帶著梅花做,兩人坐在炕上棉花布堆里忙個不停。
徐慧和狗剩娘兩個主力,加上蕭秀兒和梅花這兩個幫手,緊趕緊在臘八前做好了全部的衣服,看著一屋子大大小小都穿著新棉衣試試合不合身,高興的樣子,徐慧和狗剩娘也不由十分高興,總算不白費她們這幾天累的脖子都抬不起來。
徐慧高興了沒一會兒,想起一件事,不由捂額。
明天就是臘八了,臘八自然得熬臘八粥。
可她們手里除了一些大米、黃米外沒有別的一點豆啊什么的,狗剩一家差不多凈身出戶沒啥糧食,至于蕭家的糧食都在蕭老爹和蕭李氏那兒,徐慧連吃都很少吃到,更別提有了。
平日家里吃的都是米面,可熬粥總得有米啊豆啊紅棗什么的,不能臘八了還吃面吧?
徐慧發(fā)愁了,狗剩娘聽徐慧一說也嘆氣,好歹是臘八節(jié)呢,怎么能連口臘八粥都喝不上。
女人和孩子們不高興,大老爺們就更高興不起來了,蕭大勇甚至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自已一個當(dāng)家做主的男人,連點糧食都弄不來,之前還瞎高興著吆五喝六的吃吃喝喝呢。
屋子里本來歡快的氣氛漸漸沉寂下來,孩子們小心翼翼的脫下新衣服疊整齊放好,一個個乖乖的呆在炕上,悄悄的看看大人的臉色,都不敢發(fā)出稍大的聲音。
看到孩子們這樣,徐慧心里更不是滋味,忙笑著說:“咱吃不了甜臘八粥,就吃個咸臘八粥,明早我給你們做江州的咸臘八粥,你們肯定都沒喝過吧?”
眾人齊齊搖頭,別說喝過,連聽也沒聽過呢。
妞妞好奇的問:“嫂子,臘八粥還有咸的嗎?好喝嗎?”
徐慧點了點妞妞的鼻子:“放了肉和米呢,明天你嘗嘗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妞妞頓時高興起來,二娃看妞妞笑了,也跟著咯咯咯的笑,屋子里的氣氛好了許多。
蕭秀兒帶著幾個孩子們先睡,徐慧和狗剩娘把家里翻找個遍,準(zhǔn)備明天早上熬八寶粥的材料,徐慧想到上次蕭大勇帶回來吃飯的人提過來一只野雞,凍在外面還沒吃呢,便忙和狗剩娘燒水,把野雞收拾出來,徐慧先把雞骨頭剔出來,加上水放了姜片在屋里炭爐上煨湯。
明天早上的咸八寶粥就指望這鍋雞湯提味了。
次日清早,天還不亮,徐慧就起了床,還沒洗漱完,就見狗剩娘、蕭大勇、狗剩還有蕭秀兒都起來了。
徐慧擦了擦臉,放下布巾笑著說:“怎么都起來了?做粥不麻煩,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們都回去睡吧�!�
第五十六章
臘月
眾人自是不肯,徐慧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狗剩燒火,蕭大勇把屋里炭爐上的鍋端來,早上剛起床,徐慧就先把切好的雞肉也下到那個鍋里,這會兒應(yīng)該煮熟了。
將大米洗凈浸泡,撈出煮熟的雞肉,放涼撕成細(xì)絲,白蘿卜切絲、一點泡好的野蘑菇切成小丁,再切一些細(xì)細(xì)的姜絲。
熱鍋倒油倒入蘿卜絲和野蘑菇丁翻炒幾下,倒入泡好的大米繼續(xù)翻炒,中間要加幾次水,一次加一點,炒至大米沒有白心;放少許鹽提味,將雞湯倒入炒好的大米鍋里,大火煮開后改小火慢煮。
漸漸的香味兒從鍋里飄了出來,狗剩娘笑著說:“聞著這味兒真香��!”
徐慧笑著說:“家里沒餑餑了,嬸子,咱們烙餅子配著粥吃吧?”狗剩娘烙的餅子里軟外脆特別好吃,徐慧學(xué)了這么些時候,還是不如她烙的好吃。
狗剩娘笑著挽起袖子,從面缸里舀出兩瓢白面,剛要舀黃米面,徐慧笑著說:“今兒過節(jié)呢,咱們吃白面餅吧?也好讓相公和狗剩給營里的兄弟還有千戶大人和常大哥送點兒,也是咱們個心意。”
“大勇媳婦說的是,過節(jié)呢,咱們也有個表示!”狗剩娘說著又舀出來兩瓢白面,開始和面,蕭大勇挽挽袖子走上前:“嬸子,我來揉面!”
狗剩娘笑著將和成一疙瘩的面團遞給蕭大勇,蕭大勇使勁揉搓一陣,面團變得十分光滑,拿過布子蓋上醒一會兒。
徐慧掀開鍋蓋攪了攪粥,已經(jīng)熬的很粘稠了,徐慧忙讓狗剩將燒著的大柴火滅了,留一點炭灰保溫就行。
去屋里將在窗臺上養(yǎng)了十來天的蒜苗掐了一把,切碎,等會盛出來粥了一個碗里撒上一點,也算添點綠色蔬菜提個味兒。
孩子們一個個也醒了,迷迷糊糊穿著棉衣,妞妞打著哈欠問徐慧:“嫂子,咸八寶粥好吃嗎?”
二娃聽見吃的無意識的吧咋了一下嘴,把徐慧看的直想笑,伸手給妞妞系好棉衣,徐慧笑著說:“粥熬好了,嬸子正在烙餅子,你們快些洗漱完,咱們就準(zhǔn)備吃飯了。”
灶房里,狗剩娘看面醒的差不多,開始烙餅子.
把揪出來的一塊面搟成長方形的片,
刷一層薄薄的油,均勻的撒上鹽花椒粉和蔥花,寬的兩邊向中間對折,再對折一下,搟開成長方形,再抹油抹調(diào)料,然后又對折再對折,重復(fù)四次,這樣做成的烙餅足足有七八層,層次豐富味道充足,特別好吃。
最后一次對折搟好面餅后,將鍋燒熱,刷一層薄油,將面餅放進去,小火慢慢煎至兩面金黃就可以了�?粗肥D镉檬洲糁语炓贿叄`活的移動著烙餅,讓它均勻受熱,不至于有的地方煎的太焦有的地方煎不熟。
徐慧十分佩服,她怎么也做不到這點,正煎著的烙餅很燙,她不敢像狗剩娘這樣用手,得用鏟子鏟才行,用鏟子很容易把不夠焦硬的餅子鏟破。
狗剩娘聽見徐慧夸她,笑的合不攏嘴:“我這算啥本事,不過是手糙皮厚,大勇媳婦你是手皮兒嫩,才會覺得那么燙的�!�
“那我以后多干活把手使粗了是不是就行了?”徐慧笑著開玩笑,蕭大勇一聽著急的說:“那可不行!”
狗剩娘大笑:“大勇心疼了,呵呵呵呵,放心吧,嬸子我可舍不得你媳婦手變粗呢,那么巧的手就該捏個針繡個花啥的,你可別擔(dān)心了�!�
眾人大笑,蕭大勇臉紅紅的看著徐慧,那直愣愣的眼神看的徐慧臉皮發(fā)燙,嗔怪的瞪了蕭大勇一眼,蕭大勇?lián)现^憨憨的笑了。
咸鮮味的八寶粥,其實更像是徐慧改良的雞肉粥,熬煮的十分香糯。
徐慧先盛出來一碗,用大碗扣上,然后包了兩張烙餅,讓蕭大勇給林千戶送去,接著給自家一人盛一碗,將烙餅切成塊,端到炕桌上。
大家低頭喝著粥,吃著烙餅,配著香辣白菜,呼嚕嚕都吃的香極了。
二娃喝了自已那一小碗,舉著碗對徐慧說:“嫂子,我還想喝!”
徐慧笑著接過二娃的碗,就要再去給他盛,狗剩娘忙攔著徐慧說:“可別給他吃了,你看他肚子都鼓成個啥了,這個貪吃鬼沒個饑飽,碰上好吃的恨不得把肚子撐破呢!”
徐慧看著二娃鼓鼓的小肚子,輕輕用手拍了拍說:“中午咱們吃臊子面,二娃留點肚子等著吃中午飯,好不好?”
“臊子面?我要吃一大碗,跟我哥的碗那么大!”二娃眼睛都亮了,他最愛吃臊子面,尤其是徐慧炒得臊子,肉放的足足的味兒又鮮又咸,澆到面上別提多香了。
眾人看著狗剩那比二娃腦袋還大的海碗,不由都笑了,狗剩也笑著罵道:“二娃子,你個吃貨,還要跟我這么大的碗,你看看都能把你裝進去了!”
二娃不服氣的瞪著眼:“我能吃完,就是能吃完,”說著眨巴著眼睛看著徐慧,徐慧被二娃逗的笑個不停,摸了摸他腦袋笑著說:“行,只要你能吃,嫂子就給你盛上一大碗,讓你吃個夠。”
“嫂子,你真好,我長大了也要娶你當(dāng)媳婦!”
眾人笑噴,蕭大勇無意識的白了二娃一眼,小屁孩,毛都沒長齊還敢惦記起自已媳婦,哼!
熱熱鬧鬧的臘八過完,雖是離年節(jié)更近了,可徐慧她們卻沒什么好忙的,哪兒都去不了什么也買不上,拿什么過年��?
徐慧一邊想著辦法一邊把家里的賬又算了算,又把開春要干的事情盤算了又盤算,甚至腦子里還想到了好幾個能掙錢的點子,可無奈現(xiàn)在冰天雪地,交通不暢,只能坐在屋里空嘆息。
要是有織布機就好了,起碼還可以織布解解悶,徐慧發(fā)現(xiàn)自已真的沒有享福命,才閑下來幾天就無聊了。
狗剩娘笑著將繃好的繡棚遞給徐慧:“大勇媳婦沒事兒教教梅花做針線吧,秀兒說你針線做的巧極了,我是個粗人,做做衣服做做鞋還成,繡花可就不行嘍�!�
徐慧看了看狗剩娘,接過繡棚,再看看周圍這些人:妞妞和二娃一天到晚在一塊玩鬧,一把石子也能玩半天;秀兒和梅花不是縫東西就是打絡(luò)子或者繡花,反正不閑著;而狗剩娘已經(jīng)給蕭大勇和狗剩又各做了一雙棉鞋。
大家都有事情做,只有自已,光在這兒發(fā)愁無聊,卻不知道把眼前的日子過的有滋有味起來,真是傻�。�
日子都是人過的,自已想那么多干嘛,白白浪費了這么多時間。
拿起繡花針,徐慧看著一臉興奮的蕭秀兒和梅花,笑呵呵的繡著教起來。
徐慧這手蘇繡手藝還是舅舅吳敬行花了大價錢,請了繡行的老繡娘手把手教的,雖說不如織錦手藝那么精湛,可也算得上很不錯。
蕭秀兒有基礎(chǔ),只是以前學(xué)的不細(xì),有些手勢針法要慢慢糾正,徐慧讓她從頭開始學(xué),先學(xué)基礎(chǔ)針法齊針,描了一朵花讓她慢慢繡著。而梅花是第一次摸針,以前在家干慣了活,手也比較粗,還得養(yǎng)細(xì)些才能繡,因為絲線很細(xì),手指粗糙容易把絲線弄毛,就沒辦法繡出平整的繡品了。
徐慧先教梅花打線結(jié),別看打線結(jié)聽著簡單,可要想打出一個漂亮的線結(jié)不容易呢,兩個女孩都各自學(xué)起來,徐慧也被勾出了幾分興致。
看著妞妞新做的棉衣上光光的連個裝飾也沒有,徐慧一時興起,想起貓冬二字,便想繡一只可愛的貓咪縫到妞妞的棉衣胸口,應(yīng)該會很好看。
越繡越上癮的徐慧,拿起針就沒放下來,一直繡到天黑,飯都是狗剩娘和蕭秀兒做的,徐慧就這么一直繡一直繡,終于繡好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貓咪。
白色的貓咪懶洋洋的趴著,微伸著一只爪子,半睜著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飛在自已鼻尖上的蝴蝶,呆萌又可愛的樣子,讓眾人都喜愛不已。
徐慧揉了揉僵硬酸疼的脖子,將繡好的貓兒裁下來,縫到妞妞的棉衣胸口,貓兒顏色是白的,壓得細(xì)細(xì)的稍微有點白邊也不明顯,縫到棉衣上,除非貼上去看都看不出來是繡好縫上去的。
狗剩娘贊嘆:“大勇媳婦這手比織女還巧啊,看看這貓咪繡的跟真的一樣,梅花啊,你好生跟你嫂子學(xué),這要是學(xué)會了,以后可有你數(shù)不盡的好處哩。”
徐慧笑道:“梅花妹子只要愿意學(xué),我就樂意教,繡的好了,等開春有貨郎過來,也好賣了買花戴�!�
“那可不成,梅花就算賣了錢那也是該孝敬你,你可是她師父哩!”
徐慧忍不住笑了,她怎么好似動不動就當(dāng)人師父啊,在蕭家莊糊里糊涂認(rèn)下一個王大妞,這剛教了一天,又多了個徒弟梅花。
妞妞小心的摸了摸棉衣胸口的小貓,十分興奮,二娃眼饞也想來摸,妞妞一把拍開二娃的手:“別摸,給我摸臟了咋辦?”
二娃一撇嘴就想哭,妞妞沒好氣的說:“哭啥?你不會洗個手,洗干凈了我就讓你摸了!”
二娃頓時咧嘴笑了,忙拉著他娘要洗手,把眾人逗的都笑起來。
小娃們樂呵夠了,天不早了,眾人也都準(zhǔn)備睡了,徐慧揉揉肩膀,準(zhǔn)備弄點水洗洗臉,她習(xí)慣晚上睡覺之前把自已洗漱干凈,這里也沒什么護膚品,她只能用細(xì)布過濾了一點芝麻油當(dāng)護膚品,白天抹著太油,晚上睡覺的時候抹點多少也能讓臉不那么干燥。
剛走到灶房,端起盆子正要舀水,就覺得手腕酸疼,盆子直往下掉,徐慧忙使勁抓穩(wěn)盆子,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媳婦,你放著,我給你舀水�!�
徐慧扭頭,是蕭大勇。
第五十七章
石磨
說話的功夫,蕭大勇已經(jīng)伸出手接過了徐慧手里的盆子。
一邊往盆子加水一邊忍不住念叨徐慧:“干起活兒咋那么急呢,想繡東西慢慢繡就行,非得趕著今兒繡好不成?把自已累壞了怎么辦?以后可不興這么整天整天的繡了,我聽說繡花最費眼睛,你可仔細(xì)點,別把眼睛使壞了!”
徐慧被念叨的心里暖暖的,笑著說:“知道了,以后我繡一會兒就歇歇;”
“來,洗吧,看看水夠不夠熱?”蕭大勇看徐慧聽勸,很是高興,他知道徐慧有晚上洗臉的習(xí)慣,第一遍用熱水,第二遍用涼水,說是什么對皮膚好緊縮毛孔什么的,反正他也沒聽懂,媳婦愿意怎么弄怎么弄,只要不累著就行。
徐慧探了探水溫,比體溫稍高些,正好,沖蕭大勇笑了笑,掬起一捧水開始洗臉,認(rèn)認(rèn)真真將臉洗了洗。蕭大勇忙將熱水倒在一旁,重新舀上一些涼水,徐慧用涼水沖洗后,蕭大勇已經(jīng)遞上干凈的布巾,徐慧擦了臉,抬起頭沖蕭大勇一笑。
蕭大勇覺得自已媳婦這臉就跟剛剝好的雞蛋一樣又白又嫩,笑瞇瞇的樣子好看到不行,徐慧看蕭大勇看著自已發(fā)呆,嗔怪的笑著將布巾扔在蕭大勇臉上:“呆瓜,你也洗洗吧?”
“我,我不臟,不洗了,”
“不行,我洗了你也得洗,你看看你這臉,好不容易捂白了些,這些天好像又曬回去了!”
“嘿嘿,這些天我?guī)苏薹课菽�,估計曬的了,我一個大老爺們,黑就黑點,媳婦你不曬黑就行;”
“你要是再黑下去,咱們倆站一塊,人家看著一個黑一個白,會不會覺得不像兩口子啊,要不然我也曬曬,變黑點?”
蕭大勇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他可愛死媳婦這一身細(xì)白的皮膚了,哪舍得讓媳婦曬黑了,忙說:“我也洗,多洗洗興許就白了�!�
徐慧捂嘴直笑,蕭大勇用徐慧用過的水也洗了洗臉,看徐慧拿起一個小碗,用手沾著往臉上抹,好奇的問徐慧:“那是啥?”
徐慧遞過去讓蕭大勇聞了聞,蕭大勇皺了皺眉:“麻油��?這不是做菜用的嗎?媳婦你咋往臉上抹?”
“天又冷又干,不抹點臉會皴的,咱們這兒啥時候能來個貨郎��?過年啥東西也沒準(zhǔn)備,我還想買盒膏子,這麻油雖然也管用,可一抹多就糊的難受呢,不抹臉又干的疼,我讓妞妞她們抹,她們都嫌油不肯呢,要是有膏子,她們肯定就愿意抹了,你沒看妞妞那臉干的我都不敢讓她吹風(fēng),怕一吹風(fēng)就皴呢�!�
蕭大勇看著徐慧摸了麻油的臉,亮亮的跟擦了油皮一樣,看著就糊的慌。
想到今兒聽林千戶說的話,蕭大勇忙笑著對徐慧說:“林千戶說現(xiàn)在路上的雪凍實了,準(zhǔn)備派雪橇隊去趟明州府,把指揮使給準(zhǔn)備的年貨拉回來,我跟千戶大人說說,跟著過去,你有啥需要的列個單子,我給你捎回來!”他現(xiàn)在可是認(rèn)識不少字了,媳婦寫的單子他肯定能看懂。
“雪橇?狗拉雪橇嗎?”
“媳婦,你,呵呵呵呵,又不是孩子們玩,狗拉雪橇夠干啥?再說,咱們這里也沒有狗,打仗早跑完了!”
“那用啥拉?”
“馬啊,雙馬拉一個雪橇,幾百上千斤也能拉得動呢!”蕭大勇一直覺得徐慧知道的多懂得多,第一次見她這種迷糊的樣子,不由覺得十分可愛,忍不住摟著媳婦笑著說:“等回頭房屋修繕完了,我?guī)銈冏┣寥�,比大車跑的快還穩(wěn)。”
“真的��?我們能出門了?那你可別忘了,一定要帶我們?nèi)プ�;�?br />
“放心吧,忘不了,媳婦,來你坐這兒,我給你揉揉,肩膀酸吧?”
徐慧點了點頭,順著蕭大勇的力道,坐到燒火的凳子上。
蕭大勇蹲在徐慧身后,小心的給徐慧揉著肩背,輕聲說:“林千戶還說,等房屋修整好了,開春了就給咱們分個小院,到時候咱家和狗剩家就不用擠在一塊住了,讓妞妞自已住一間,咱倆住一間、、、、、”
蕭大勇說著說著下腹一緊,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口水,給徐慧揉著肩膀的手忍不住往下走,徐慧臉紅紅的手肘往后一彎,推開蕭大勇,站起來瞟了蕭大勇一眼嬌嗔的說:“不聽你渾說了,我回去睡了�!�
“媳婦,你,你等等--”蕭大勇怎么舍得讓媳婦這時候走,不由伸出手要抓徐慧胳膊,徐慧快速的收回胳膊,走到廚房門口,回頭沖蕭大勇一笑:“等什么等?要不要我去炕上等你?”
蕭大勇看著徐慧嬌媚的笑臉,雙眼直冒火,卻見徐慧一扭頭挑開門簾施施然的走了。揉了揉自已的小兄弟,蕭大勇無奈的嘆了口自言自語道:“再忍忍吧,早晚是自已的肉,到時候想怎么吃怎么吃!”
蕭大勇裝著五兩銀子,帶著眾人對過年的強烈期盼,兩天后和千戶所的雪橇隊一起出發(fā)去了明州府。
蕭大勇走后,徐慧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她記得蕭大勇說的是去明州府拉指揮使給準(zhǔn)備的年貨。猛一聽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可仔細(xì)想想,似乎沒聽說過哪家上峰還給下級準(zhǔn)備年貨的,要是朝廷給的東西,就不用自已拉,朝廷車隊就送來了啊。
徐慧不由問狗剩,狗剩眨巴眨巴眼睛說:“那個,咱們指揮使是林千戶的叔叔,林千戶也準(zhǔn)備了年禮啥的,這次給送過去,說是指揮使那邊有回禮,讓再把回禮拉回來,嫂子,你說這當(dāng)官的多奇怪啊,送來送去的也不嫌麻煩?”
“你說啥?林千戶的叔叔是咱們明州的指揮使,林指揮使?親叔叔?”徐慧震驚的瞪大眼睛,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
狗剩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徐慧為啥有這么大反應(yīng),撓了撓頭奇怪的問:“是,是啊,林指揮使是林千戶的親叔叔,嫂子,你咋了?”
我咋了?我不咋!徐慧差點忍不住吼出來,這么重要的信息,她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真是蠢死了��!
難怪第一次見林千戶就覺得眼熟,原來是和那個眼神冷冽嚇人的林指揮使長得像啊,仔細(xì)想想,除了林指揮使氣質(zhì)更冷酷外,單從外貌上,林千戶和林指揮使有五分像呢,只有是親叔侄才會長得這么像啊!
林指揮使是林千戶的親叔叔,林指揮使是明州最大的官,這么粗的一條大腿,她們要是能抱上,別說什么脫籍,怕是功名利祿都能掙上呢。
看見狗剩他們奇怪的看著自已,好似自已多奇怪反常一樣,徐慧無奈的想嘆氣,擺了擺手說:“我沒事,就是挺吃驚的�!�
“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不過這也不算啥事,林千戶又不是靠關(guān)系爬上來的,不然也不會來開平這地方,一窮二白啥也沒啥�!�
“就是,畢竟不是親爹,照應(yīng)不了多少,人啊,只要自已能干,在哪兒都是一樣,都說開平不好,咱們?nèi)兆舆不是過的好好的!”狗剩娘笑呵呵的說著,狗剩和蕭秀兒笑著跟著點頭。
把徐慧看的更想嘆氣了,說好聽點這叫“知足常樂”,說不好聽點這叫目光短淺,只能看見自已腳下的一畝三分地,只求眼下溫飽不去想將來。甚至狗剩娘這樣的人,只要吃飽穿暖一家人在一起就一無所求了,什么前程未來對他們來說都沒今天吃飽穿暖來的重要,要是自已也能像他們這樣,估計會開心很多吧。
徐慧微微感嘆道,可她注定不是這樣的人,平安喜樂誰都想要,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地位和權(quán)勢之上,階級社會,沒有地位和權(quán)勢,就沒有自保的能力,平安喜樂就只是一句空話。這也是徐靖庵他們?yōu)槭裁催@么追求前程的原因,可這些狗剩他們并不懂,甚至蕭大勇也不十分明白,沒有親身體會,就不知道權(quán)力地位的重要性。
仔細(xì)想了想自已這些天的作為,雖然不知道林千戶原來是那么粗的一條大腿,可也并沒有絲毫怠慢過。按目前的情形,林千戶對自家還是有了一些交情,畢竟三天兩頭都能吃到送過去的吃食呢,相信印象還是很不錯的,徐慧不由松了口氣。
雖然十分想死死的抱上林千戶這條大腿,可徐慧想來想去只有苦笑,即便知道了林千戶的背景,自已好像眼下還只能和以前一樣,送些吃的喝的,聯(lián)絡(luò)感情。誰讓她現(xiàn)在連巷子都出不去,能干什么啊?不過,既然林千戶安排人去拉年貨,那說明他有可能在開平過年,要是林千戶在這兒過年,讓蕭大勇請他來家里吃頓年夜飯好像是個不錯的想法。
打定主意的徐慧十分急切的等待蕭大勇盡快回來,要是能把她單子上的東西買齊,她年夜大餐就有保障了。
一直到小年前一天,蕭大勇他們的雪橇隊才在眾人的期盼中滿載而歸。
用“滿載而歸”這個詞一點都不夸張,去了六輛雪橇車,每輛車都裝滿了東西,除了棉衣糧食蔬菜肉,里面居然還有一盤石磨。
據(jù)說營里伙房的人一看見這個大石磨就歡呼起來了,他們這里的石磨是用手推的。這么些人吃飯,每天得派人不停得推磨磨面才行,費勁不說,磨出來的面還不夠細(xì),這也是趙鐵錘他們?yōu)槭裁茨敲聪矚g來徐慧家吃飯的原因,實在是大灶的餑餑粗的都有些剌嗓子��!
這次專門用一輛雪橇車?yán)貋淼氖�,是一個二尺四寸的大石磨,上扇上面的中部稍呈凹面,便于堆放糧食,配有磨杠,磨杠是利用杠桿原理,通過人推或畜拉使磨的上扇按逆時針方向轉(zhuǎn)動,比起單純靠人力推動的石磨要省力多了,有了這個大石磨,以后開平所城里磨面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