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老周頭沉默了一下后道:“這么多人,我們也沒機會問呀,而且,我們問了他們也不一定會回答,你說咋辦?”
“剛才幾位老人跟我說了,如果真是找小銀叔的,我們就只能咬死了不知道,不然我們這一個村的人……”
老周頭立即道:“你放心,真瞞不下去了,我們不會連累村里的。不過我覺著他們不是好人。”
老周頭道:“莊先生那么有見識,他都說了,他們是假的,而且我覺得他們藏頭露尾的,的確不像好人�!�
村長當然知道,他當時之所以默許大家出手,也正因為看出了這一點。
知道是知道,但心中總有疑慮,害怕要是有個萬一呢?
老周頭知道村長害怕,其實他也害怕,但他得安慰對方,也是安慰自己。
他壓低了聲音道:“六年前他們都查不出什么東西來,都過去六年了,你覺得他們能查出什么來?”
是啊,當時人是他們抬回來的,也是他們埋的,當時都查不出來,現(xiàn)在想要查出就更難了。
村長松了一口氣,低聲道:“行,我晚一些會把各戶的戶主叫到一邊開會,我們把這事瞞死了�!�
“那白家那邊……”
村長頓了一下后道:“你放心,白老爺那兒我去說,當年他肯替我們遮掩,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沒問題�!�
老周頭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老周家熱火朝天,大夫很快被周六郎幾個用板車推來了,他進門一看就知道這是打群架留下的,皺眉問道:“你們跟哪個村打的?”
一般鄉(xiāng)下的群架多半是村子對村子,老大夫想了想,不明白,“最近的水夠多的呀,都能把人給淹了,你們還爭水呀?”
基本上,打架不是爭水就是爭地,可最近沒聽說過哪個村和哪個村有土地糾紛啊。
村長輕咳一聲,道:“不是跟本地人打的,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三個鱉孫,要騙我們村里人,孩子都差點被拎走了,大家一激動就打起來了,您看他們沒事吧?”
老大夫“哎呀”一聲,“你們碰見拍花子了?把人打死了?”
村長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道:“沒有,沒有,您可別嚇唬我,我們是那種人嗎?就是抓起來了,現(xiàn)在白家押著呢。”
老大夫也松了一口氣,一邊熟練的給人上藥包扎,一邊道:“不死人就好,打就打吧,那些拍花子是該千刀萬剮,可別把人命往身上攬,嗯,你這骨頭不是斷了,是脫臼,我給你按按,正了位就好了。”
老大夫看過他們用的藥,有些心疼,“這可是好藥啊,你就出這么點血用什么藥啊,看,口子這么小,不用藥血也停了呀�!�
傷員:……
看到了周大郎,他又摸脈,又按肚子,看了半天后道:“沒事,沒事,有些出血,好在你吃了藥,我再給你開三天的藥,一會兒就熬了喝下去,止血化瘀的�!�
又叮囑坐在一旁的錢氏,“晚上得注意看,肚子要是發(fā)脹,立即去叫我�!�
錢氏應(yīng)下。
傷得最重的就是周大郎了,其他人多是外傷,或需要止血,或需要消腫祛瘀,這些大夫還都挺擅長的,很快就把人都看完了。
小錢氏也帶著人把飯菜弄出來了,于是從各家搬來的桌子椅子在兩個院子里擺開,老大夫和莊先生被奉在上座,大家這才吃了這頓遲來的晚食。
而在河的另一邊,白家已經(jīng)用完了晚食。
劉氏放下筷子,接過水涑口,擦了擦嘴角后與兒媳婦道:“今天善寶跟著胡鬧,恐怕嚇著了,讓廚房給他熬一碗寧神湯,晚上你去陪他睡�!�
鄭氏應(yīng)下。
劉氏就起身扶住了嬤嬤的手,道:“那行,我也下去休息了,你帶好善寶。”
鄭氏自然是聽婆婆的。
劉氏扶著嬤嬤的手出了飯廳,卻沒有回屋,而是轉(zhuǎn)道去了后院的最后面。
第235章
審問
那里有一個閑置的院子,本來是預計給來訪的客人居住的,現(xiàn)在里面亮起了一盞燈。
大吉給劉氏開了門,低聲道:“那倆人醒了,遵照您的吩咐,我把他們都分開關(guān)押了。”
劉氏點了點頭,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并沒有進去,轉(zhuǎn)身去了那個從頭到尾都很清醒的人屋里。
他手腳都被綁住,而且是用特殊的技巧綁的,想要掙開基本上不可能。
大吉給劉氏搬來一張椅子,等她示意后這才上前將堵住他嘴巴的抹布取出來,然后踢了他一腳,威脅道:“老實點,不然有你好看的�!�
劉氏坐在椅子上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沒有回答。
劉氏也沒有等太久,看著他繼續(xù)問,“你們是沖著我白家來的,還是沖著別人來的?”
他依然沒有回答。
劉氏看著他,沒有再問,但也沒有離開,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響,劉氏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來這兒,有第四個人知道嗎?如果有人來問,我們所有人都咬定你們離開了,你說,他們能拿我們怎么辦?”
他眼中閃過恐懼。
劉氏慢條斯理的道:“殺人有很多種辦法,毀尸滅跡也有很多種辦法,你說,我能找出最好的辦法來嗎?”
他抖著身子沒說話。
劉氏起身就走。
大吉重新把人的嘴巴堵上,這才跟著出門。
嬤嬤一臉不解,不明白老夫人為什么要蹚這樣的渾水。
劉氏站在院子里,看著外面烏沉沉的夜色,那夜色之中好像躲著一個怪獸,隨時張嘴吞下路過的人。
大吉走上來,躬身道:“老夫人,我讓家丁十二個時辰看守著這里,不會讓他們走的。”
劉氏點了點頭,問道:“東樹走了?”
“是,下午打起來的時候就走了,應(yīng)該是通知堂老爺去了。”
雖然白老爺說的是家里出事了再去找他,但不說白家就居住在七里村內(nèi),就說那三人第一家來的是白家,他們就不敢掉以輕心。
所以東樹就去了。
劉氏就道:“那就睡一覺,等天亮立之應(yīng)該也回來了。”
滿寶也跑回自己的房間要睡覺了,錢氏看了一眼那窟窿,想讓她跟自己睡,但滿寶堅決的搖頭,“又不會下雨,我要自己睡。”
“行了,行了,讓她睡去吧,”老周頭臉上疼,心里疼,還煩躁,揮手道:“有事叫老四,滿寶,晚上不許玩得太晚,知道嗎?”
滿寶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
滿寶高興的跑回床上,將蚊子都拍出去后放下蚊帳,躺在床上,還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呢。
要是一直不下雨,其實不修屋頂也挺好的,每天都可以在床上看見星星和月亮了。
滿寶欣賞了一下星空,意識就進了系統(tǒng)內(nèi),其中一個格子里面放著兩本書,一本是《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一本是《全本黃帝內(nèi)經(jīng)》。
科科解釋道:“《中醫(yī)基礎(chǔ)理論》是未來的人編纂的,寫的都是最基礎(chǔ)的東西,因為在未來,很多中草藥都滅絕或瀕臨滅絕,所以我才為宿主購買了最全的《全本黃帝內(nèi)經(jīng)》。里面有翻譯,通俗易懂,很適合初學者�!�
它道:“相比于現(xiàn)代,當然,對你來說是未來的中醫(yī),我更建議你先學習古代中醫(yī),尤其是古時候二十一世紀遺留下來的方劑。”
“二十一世紀中葉,中醫(yī)大盛,很多方劑都得到了充分的驗證和改善,宿主學習這些知識,不僅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能站在后人的肩膀上。”
那樣穩(wěn)。
對于科科的建議,滿寶一直很能聽進去,她點了點頭,就先翻開了基礎(chǔ)理論看。
理論這種東西,誰看誰知道,不一會兒滿寶就覺得犯困。
她從來都是一個很遵從內(nèi)心選擇的孩子,于是一困意識就往外一彈,然后人就趴在床上睡著了。
科科:……
似乎有點失策,應(yīng)該單給她買一本《全本黃帝內(nèi)經(jīng)》的,基礎(chǔ)理論等再大一些再看?
白天太過興奮和刺激,加上開了天窗,天氣就比較涼,雖然一直有嗡嗡的蚊子聲,但有蚊帳擋著,它們也進不來。
而滿寶熟睡后,這些聲音顯然是打擾不到她的,所以她睡得很熟,連什么時候天亮了都不知道。
白善寶也睡得很好,與他們兩個相反的是絕大多數(shù)的村民,老周一家大人,以及白宅里的劉氏。
她幾乎一夜沒睡,就這么靜靜地坐著躺著,所以院子里一有聲音她就睜開了眼睛,啞著聲音問,“怎么回事?”
值夜的丫頭立刻出去問,片刻后回來稟報,“回老夫人,是門房來報,說隔壁的堂老爺回來了�!�
劉氏便起身,道:“讓管家去把人請過來�!�
“是。”
白立是連夜趕回來的,本來今天他們也要從隔壁縣城回到羅江縣的,但昨晚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們左邊是住在城里的,城門已閉,所以一直到凌晨城門打開他才往回趕,好在臨縣與他們縣不是很遠,快馬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他剛洗了一把臉,管家正候在門口,一邊看著老爺洗漱,一邊匯報最新的情況。
聽到被抓住的三個人被劉氏帶回了自己家里,白老爺驚訝的扭過頭來看管家,“是嬸娘親自說要代為關(guān)押看守他們的?”
“是,是劉老夫人親自提的�!�
白老爺?shù)乃俣缺慵涌炝诵私馑@嬸娘,自從堂弟去世后,她就能避開麻煩就避,除了善寶的事,她對一切事情都很風淡云輕。
昨天聽說劉氏親自領(lǐng)了那疑似騙子的人去村長家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了,現(xiàn)在竟然說她親自接手了關(guān)押人這樣的麻煩事,那就更不同尋常了。
白老爺丟下毛巾,正巧隔壁來請他的下人也到了,他來不及吃早食,隨便拿了兩塊點心便跟著人往隔壁去。
“老夫人可有受了驚嚇嗎?”
白老爺問了一遍,確定不僅白家人都很好,連那三個“騙子”似乎也很好后就松了一口氣。
第236章
周銀
一見到劉氏,白老爺連忙問起此事。
劉氏讓人給他上茶,又叫廚房準備一些甜羹給白老爺暫時填填肚子,這才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他們是沖著我白家來的�!�
白老爺不能理解,問道:“為什么?”
劉氏沒回答,反而問道:“立之,他們似乎想在村子里找什么人,應(yīng)該是一個青年人,在周金家,雙方的反應(yīng)都很大,你知不知道,他有個弟弟叫周銀?”
白老爺一驚,“他們是為周銀來的?”
劉氏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問道:“你認識?”
白老爺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轉(zhuǎn)過頭去問,“嬸娘怎么突然對這些事感興趣了?”
劉氏道:“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察覺到劉氏的戒心,白老爺沒有傷心,反而更加震驚,這事得有多大,嬸娘竟然連自己都不相信。
白老爺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周金是有一個弟弟,我舉家搬過來時,他并不在村里,但能經(jīng)常聽村里人談起他�!�
但這六年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避開周銀不談,好像那是一個禁忌一樣,其實也是。
白老爺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大德十一年,這一片旱災嚴重,周金一家的家境當時并不好,因為先輩人口少,而到了他們這一輩孩子又多,所以家里很困難,這一受災,他們家最嚴重�!�
本朝建國后才開始分人丁分土地的,至今也只分了三代而已。
所以周金的老爹只給他們兄弟倆留了一份永業(yè)田。
但周金太能生了,六個兒子,一個閨女,當時周大郎又剛成親,卻還沒有成丁,所以家里又添了一個人。
一場旱災,直接把他們家逼入了絕境。
白老爺?shù)溃骸奥犝f周銀是周金的媳婦錢氏一手帶大的,人很孝順,又機靈,他當時只有十四歲,趁著人不注意,自己把自己賣給了一家商隊,給周家換回來了一袋糧食�!�
劉氏沉默的聽著。
“不僅如此,他還很仗義,又念著鄉(xiāng)親們,不說前頭給村里辦的事,就說當時他跟著村里人走了沒多久又跟著商隊回來了,他在商隊里給村里的青壯年爭取到了一份短工,又介紹了好幾家的人去縣城里做苦力,靠著那點糧食,好多人都活了下來�!�
“可是那之后,他就跟著商隊走了,再沒回來,”當年村長為求白老爺幫忙遮掩,將周銀的這些事都如竹筒倒谷子一樣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而白老爺對周銀的印象也很深刻,加之這件事一直壓在心底,他便一直記著,“后來周家去找過,包括又路過這里的商隊,聽說他是在走后不久受了風寒,得了時疫,當時商隊的人給他留了一些錢就走了,之后再沒有消息�!�
劉氏道:“得了時疫的人還能活著,也是運氣了�!�
“是,周銀當時的確還活著,侄兒第一次見他便是六年前的初夏,當時他帶著妻小衣錦還鄉(xiāng),我當時與他說了一會兒話,覺得他是一個清朗豪放之人。”
也因此,當時他才邀請對方回家飲酒,白老爺覺得,當時周銀要是能活著,他們說不定能成為好朋友。
而劉氏,聽到“初夏”兩個字便忍不住握緊了椅子的把手,問道:“后來呢?”
白老爺垂下眼眸道:“第二次見面,他們已經(jīng)死了�!�
白老爺頓了頓后道:“周金說,他弟弟想回鄉(xiāng)居住,托了人把家私都送到了縣城,當時他和他妻子是去縣城取東西的,可當天他們沒回來,是上山找蘑菇的村民發(fā)現(xiàn)他們倒在山上的,身上都是血,臉都被劃傷了,但村民們對倆人很熟,一眼就認出了人,所以把人抬了回來�!�
“當時他們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連帶著的買回來的驢車等全都不見了,所以周家人認定是遇到了劫匪,正想去縣城報案,誰知道有官兵先一步來村里查問�!�
白老爺?shù)溃骸叭诉是我先接待的,當時他們處事不甚,我先看到了周銀及其妻的畫像,便多問了一句,他們說是緝拿盜匪,可周銀怎么會是盜匪呢?”
劉氏卻問,“他們家有驢車?”
白老爺一愣,一頭霧水的點頭,“是啊,是周銀帶回來的,他帶著妻兒回鄉(xiāng),總不能走著回來,所以就買了一輛驢車,怎么了?”
劉氏緩緩的搖頭,“然后呢?”
白老爺就有些不好意思,當時他也是剛住到七里村不久,才一年有余,雖然村民們都很熱情,但身份擺在那兒,他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為了周銀,也是為了搞好雙方的關(guān)系,當時他就拖住了官差,先讓人去通知了周金一家。
然后等官差再去查問時,幾乎所有人都咬口說不認識畫像上的倆人。
白老爺?shù)溃骸按謇飵缀醵际侵苄眨退悴皇且粋祖宗出來的,也都沾親帶故,而且村里所有人都受過周銀的恩惠,而這些官差都還不是羅江縣本地的官差,要瞞過他們很容易。”
“但就是這樣,周金一家也沒敢給周銀夫妻立碑,只悄悄的葬在了山上�!�
劉氏似乎有些難受,用手肘靠著桌子問道:“那他們的孩子呢?不是說是妻兒嗎?”
白老爺頓了一下,輕聲道:“那人嬸娘也見過�!�
一道亮光從腦海中閃過,劉氏問,“是,是周滿?”
“是,就是那孩子,不過她并不知道�!�
劉氏點頭,眼淚再也收不住,開始撲簌簌的往下落。
白老爺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將帕子遞給她,“嬸娘,您這是……”
劉氏擦了擦淚,輕聲道:“這或許是緣分。”
白老爺:……
“啟兒不是死于山匪手中�!�
白老爺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么會?”
“怎么不會?”劉氏有些激動的道:“啟兒就是要剿匪,也不該來羅江縣,蜀縣距離羅江縣可不近。”
“子啟不是在蜀縣剿匪死的嗎?”
“不是,”劉氏很確定的道:“是他們把啟兒的尸首運到了蜀縣偽裝的�!�
第237章
關(guān)聯(lián)
白老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劉氏道:“我大概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來,犍尾堰決堤了,可犍尾堰年年都要維修一次,更別說大貞元年,朝廷要大修犍尾堰,光這項撥款就高達八十萬兩,怎么會今年就決堤,且還來得這么兇,這么猛�!�
白老爺手腳發(fā)冷,張了張嘴,想說起那持續(xù)了半個多月的暴雨。
劉氏卻道:“就算是暴雨,就算真發(fā)洪水,也不該如此嚴重,你不知道,犍尾堰下的人,十不存一�!�
白老爺喉嚨干澀,問道:“嬸娘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