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內(nèi)官一愣,直覺不好,連忙道:“陛下在立政殿里陪著皇后娘娘呢�!�
他補(bǔ)充道:“娘娘正病著呢。”
意思是,你好意思讓皇后這時候受累受氣嗎?
魏知還真不好意思,于是他沒直接去立政殿找皇帝,而是轉(zhuǎn)身去找趙國公。
趙國公是皇后的哥哥,他正在兵部里優(yōu)哉游哉的喝茶呢,他偶然間往外一看,便看到魏知龍行虎步的朝他這來。
趙國公一愣,立即放下茶杯,轉(zhuǎn)身就要溜走。
坐他對面的劉尚書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沒好氣的道:“你躲他干什么?”
“哎呀,他找人通常都沒好事,我不躲,留這兒干什么?”
“那你也得先問問是什么事兒,”劉尚書噴他道:“問都不問一聲就跑,傳出去你趙國公的臉還要不要了?”
就在倆人糾纏不下的時候,魏知推了門進(jìn)來,劉尚書立即松開了他的袖子。
趙國公這會兒看明白了,“好呀你劉會,你故意的!”
魏知:“什么故意的?”
趙國公橫了他一眼,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道:“魏大人來找我何事?”
又不是什么特別的事兒,沒必要拐彎抹角,魏知直接告訴倆人皇帝要下的旨意。
見趙國公和劉尚書都微微皺眉,便知道他們也不是很認(rèn)同,于是提議道:“我們一起去見見陛下,勸一勸?”
劉會雖然不太贊同,卻也不愿意趟這個水,于是道:“我們戶部忙著呢,趙國公是國舅,讓他陪你去吧�!�
魏知主要就是來找趙國公的,于是看向他。
趙國公暗罵一聲劉會,替皇帝和太子分辯道:“陛下也是憂心皇后娘娘,若祈福真有用,其實祈福也不錯�!�
“你見過大赦何時對治病有用了?”
“沒試過怎么知道沒用?”趙國公道:“皇后娘娘得天之厚,若許多人真心誠意的一同為皇后祈福,皇后又有了重生之功,焉知上天不會憐憫娘娘?”
“可那些全是作惡犯奸的壞人!”
“所以要度他們?nèi)肴说姥剑胬叫虉鰯亓�,他們可就入了畜生道了�!?br />
魏知覺得這完全是謬論,氣得不行,當(dāng)場就和趙國公吵起來了。
這邊吵得正熱鬧,那邊立政殿里的皇帝久等不見圣旨過來,不由皺了皺眉,“怎么寫個旨意要這么久?”
他看向古忠,古忠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低聲道:“陛下,今日太極殿是魏大人值守。”
皇帝:……
他后悔了,其實明日再下旨也是一樣的。
滿寶正在和太醫(yī)們交流醫(yī)術(shù),當(dāng)然,圍繞的依舊是皇后的病情,由此發(fā)散到各種氣疾的治療方法。
蕭院正想見識一下滿寶的針灸術(shù),主要是他想知道她的針法好到哪一步,也好調(diào)整后面給皇后的治療方法。
其實宮里除了他們這些太醫(yī),也是有醫(yī)女的,不多,可也有五個。
可她們的醫(yī)術(shù)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滿寶的,更別說這些太醫(yī)們了。
她們所學(xué)也就和太醫(yī)們身邊的藥童差不多,還不能獨(dú)立開方呢。
倒不是她們不聰明,也不是她們不肯學(xué),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她們的醫(yī)術(shù)并不會太高深就是了。
宮中的醫(yī)女也都是良家子選召進(jìn)來的,多為眾太醫(yī)府中的庶女。
她們大多是跟隨家中父兄學(xué)習(xí)一些女子常得的病癥和護(hù)理方法,然后就被送入宮中競選醫(yī)女。
若能被選中,則能得九品醫(yī)女銜。
可是她們并不會一輩子在宮中做醫(yī)女,大多是十二三歲入選,到了十八九歲,最晚二十歲,若是她們還不能嫁給貴人的話,那就要離宮歸家說親了。
不過因為她們在宮里做過醫(yī)女,可以選擇的要比以前多一些,強(qiáng)一點兒。
可也正因為她們都會出嫁,她們的家族大多不愿意將核心醫(yī)術(shù)教給她們。
同樣的,也很少有女子非常用心的去鉆研醫(yī)術(shù),因為過個幾年她們就會嫁人、生子,用到醫(yī)術(shù)的機(jī)會會少很多。
說到底,他們還是看輕了醫(yī)女,同時也看輕了醫(yī)學(xué)。
各部的長官都是二品,只有太醫(yī)院的院正,僅四品而已。
雖然滿寶早就名揚(yáng)京城,而且剛才他們和她交談時也見識了她的醫(yī)術(shù),但蕭院正還是想更確定一些。
滿寶便和蕭院正約定了傍晚一起上他家去扎針,讓他看一看她的本事。
太子就站在他們不遠(yuǎn)處,聽說魏知不樂意寫圣旨,便不高興道:“母后的病若因他魏知而耽擱了,他承擔(dān)得起嗎?”
魏知可是自己人,滿寶忍不住看向太子,見他怒氣沖沖的,便又去看皇帝,見他也沉默,臉上帶著些贊同的神色,她便沒忍住,“陛下和太子不問問皇后嗎?”
太子正生氣呢,聞言轉(zhuǎn)頭看她,“有你什么事兒?”
滿寶皺眉,“陛下,太子,你們想廣赦天下為皇后祈福,顯然是信因果的,可你們要知道,入獄之人多為惡人,尤其是被判了斬刑的,他們或許會心里感激皇后,讓皇后得了果報,可被他們害了的那些無辜之人,他們和他們家人的恨意又是誰來承受的呢?這個果最后還不是要落在皇后身上?”
太子怒:“他們敢!”
滿寶就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暗道:你管天管地,還能管人心里怎么想?
太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尤其是對上滿寶的目光后,想不明白都難。
他沉默了一下,就扭頭看向他爹。
第1104章
取消
皇帝沉思著,還沒下決定呢,尚姑姑已經(jīng)從后面疾步過來,屈膝道:“陛下,娘娘醒了,知道太子和陛下要廣赦天下,便有些著急,娘娘說,知道這是太子的孝心和陛下的好意,但若因此放惡人回民間,倘若他們將來再害人,那就是娘娘的過錯了,所以娘娘讓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轉(zhuǎn)身道:“朕去看看皇后。”
太子立即跟上,三皇子見了,便也抬腳跟上去。
皇子皇女們立即呼啦啦的往后殿去了,滿寶便看向鄭太醫(yī)。
鄭太醫(yī)給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跟上。
蕭院正也帶著太醫(yī)們過去,皇后醒了,他們總要看看情況的。
皇后睡了一覺,感覺精神好多了,雖然還是會時不時的咳嗽,卻比之前的要減弱許多。
蕭院正給她把過脈,便退到一邊讓皇帝他們和皇后說話。
他沖他的手下們微微點頭,肯定了滿寶的針灸之法。
眾人松了一口氣。
皇后正在和皇帝說話,她是不贊同廣赦天下的,一是覺得赦免罪犯,尤其是死刑犯,這是有違律法的一件事;二是認(rèn)為沒必要。
她的身體她知道,且她也不信佛道。
皇帝是信佛,但見皇后堅決反對,便只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同意撤銷這道旨意,于是他看向古忠,讓他去找魏知,讓他沒必要寫這道旨意了。
雖然他可能也并沒有寫,而是正在寫告誡他的折子。
見他答應(yīng)了下來,皇后這才露出笑容,然后才看向太子,嗔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穩(wěn)重一些,竟然還病急亂投醫(yī)起來�!�
太子低下頭去認(rèn)錯。
三皇子便湊上去道:“母后,兒子給您抄經(jīng)書供到佛前,讓佛祖保佑您長命百歲好不好?”
皇后露出笑容,對他笑道:“你有心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過了太后的千秋你就要去就藩了,恐怕這段時間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三皇子便眼眶一紅,握住她的手道:“母后,你病成這樣,兒子實在是不放心,父皇,您就讓我留在宮中服侍母后吧,等母后的身體好了我再走�!�
皇帝點頭,正要答應(yīng)就聽到皇后輕柔但堅定的道:“不行。”
三皇子就眼含熱淚的看向皇后。
皇后輕輕地?fù)崦念^發(fā),輕聲道:“我的病是老毛病,時不時的便要犯一場,實在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你也大了,都做了父親了,可不能再像孩子似的任性了。”
她道:“你也該出去歷練一番了,將自己的封地打理好,等以后母后有空了,便帶著你弟弟妹妹們?nèi)タ茨恪!?br />
皇帝點頭,“是啊,三郎,快把眼淚收一收,在你母親面前哭成這樣像什么話?”
三皇子心里委屈得不行,本來的哭只是假哭,這會兒是真的想哭了,于是眼眶更紅了。
滿寶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惹得蕭院正看了她好幾眼。
一旁的鄭太醫(yī)心急的不行,悄悄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老實點兒,趕緊低頭裝不存在。
滿寶便低下了腦袋,百無聊賴的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耳朵卻豎了起來。
皇家的父慈子孝,其實聽著也挺沒意思的,可細(xì)細(xì)的一琢磨,又覺得很有意思。
滿寶左耳朵聽著上面的皇帝皇后和皇子皇女們的談話,右耳朵則聽著蕭院正他們小聲的討論,這會兒沒人問她問題,也沒人和她說話了,所以她得以認(rèn)真的盯著自己的腳尖想問題。
皇帝是個會心疼孩子的父親,三皇子一哭他就想答應(yīng)了。
但皇后顯然是站在太子那邊的,堅持讓三皇子去就藩了,其他的皇子皇女也很有意思,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鐘不到,但只要開口的,基本上就都有偏向,竟然大部分都偏向三皇子,替三皇子向皇后求情,希望三皇子可以留下來的。
滿寶再次忍不住悄悄的抬頭看了一眼太子,不知道他這個大哥是不是做的太失敗了,竟然這么多弟弟妹妹站在三皇子那邊。
一直等他們話別,皇帝才注意到他們還在一旁候著,于是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
滿寶腿都有些站酸了,她還是第一次一動不動的站在一處這么久,抬腳走第一步的時候都感覺到有些發(fā)麻發(fā)軟。
年紀(jì)比她大許多的蕭院正等人則是腿不酸不顫的行禮后退下。
滿寶跟在他們身后,出了立政殿便踢了踢腳,抖著讓那股麻勁兒過去。
別說跟著出來的吳公公,就是回頭的蕭院正都嚇了一跳,結(jié)果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呢,滿寶已經(jīng)問他道:“蕭院正,我們馬上就去你家嗎?”
蕭院正:“……不急,我這還沒下衙呢,酉時吧,到那時你去我家�!�
“我沒你家的門帖。”
蕭院正道:“我那會兒也下衙回家了,你來不用門帖�!�
滿寶便點頭,“行,那我酉時去找你�!�
商量妥當(dāng),滿寶便找上小鄭掌柜,還和鄭太醫(yī)打了個招呼,“鄭太醫(yī),那我先出宮了。”
鄭太醫(yī)連忙應(yīng)下,恨不得立刻把這小祖宗送出去。
蕭院正便對他笑道:“下衙以后鄭太醫(yī)一起過來看看,她是你們鄭家的人,她的醫(yī)術(shù)鄭太醫(yī)該心中有數(shù)才是。”
鄭太醫(yī)笑著應(yīng)了一聲,心里則是輕哼道:他當(dāng)然有數(shù)了,反正不會差就是了。
吳公公將滿寶送出宮門去,一路上細(xì)細(xì)的叮囑道:“小周大夫,你下次再進(jìn)宮可不要再似今兒這樣了�!�
滿寶回想了一下,覺得她今天表現(xiàn)的挺好的呀,連忙問道:“我哪兒做得不好嗎?我自覺已經(jīng)很小心了�!�
“哎呦,這就小心了,那不小心的時候您還不得翻天去呀?”吳公公說完就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壓低聲音道:“以后進(jìn)宮呀,頭得低著,就看著自個的腳尖,貴人們不叫抬頭一定不要抬頭,像伸腿這樣的動作更不能有,最要緊的是,可別插著主子們說話�!�
吳公公拍著胸脯道:“剛在立政殿,您差點把咱家的小心臟給嚇出來,可嚇?biāo)涝奂伊�。�?br />
滿寶遲疑:“那要不我給您把把脈?”
吳公公:“……算了吧,咱家受不起�!�
第1105章
自己人和外人
才一出宮門,滿寶就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白善,白二郎和大吉,她臉登時一亮,回頭高興的和吳公公說,“您不用送我了,把小鄭掌柜送回濟(jì)世堂就行,我家有人來接我了�!�
小鄭掌柜差點被滿寶嚇?biāo)�,立即道:“不用,不用,我,我搭乘小周大夫的車走一段就行了,不麻煩吳公公了�!?br />
吳公公也覺得滿寶要是不坐他的車,他才懶得費(fèi)勁兒去送小鄭掌柜一趟呢。
見小鄭掌柜識趣兒,他便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咱家就送二位到這兒了,明兒小周大夫打算幾時過來?”
滿寶想了想,明天下學(xué)后她還得給殷或扎針呢,所以得早點兒出宮,于是道:“我未時來吧�!�
這樣申時左右便可以出宮了。
吳公公笑著點了點頭,記下了時間后和滿寶告別。
滿寶沖著白善他們跑過去,白善也往前走了幾步,見她臉色紅潤,臉上是開心的笑容,心底便暗暗松了一口氣。
因為有小鄭掌柜這個外人在,他們有許多的話不好問,所以上車后便有些安靜。
小鄭掌柜的目光在他們?nèi)碎g滑來滑去,見他們一直默默對視就是不說話,便又有些后悔起來,早知道徒步走出去叫輛車算了。
三人默默地進(jìn)行了一下眼神交流,自以為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于是目光一收,大家就一起看向了小鄭掌柜,開始找話題和他聊。
滿寶問他,“你進(jìn)宮的時候緊張嗎?”
白善則問,“滿寶在宮里沒有說錯話吧?”
白二郎則問,“你見到皇帝老爺子了嗎?”
小鄭掌柜:……更想下車自己走了怎么辦?
好容易在三人的關(guān)照下熬到了濟(jì)世堂門前,他幾乎是逃似的跳下了車,滿寶撩開車窗和他揮手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你和老鄭掌柜說一聲,反正討論病情的時候你也都在。”
可是中間他可是有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不跟在她身邊呢,在宮里沒時機(jī)問,出來了不交代一下嗎?
好讓他們替她參考參考她有沒有做錯事,說錯話呀。
結(jié)果他還沒來得及說,滿寶已經(jīng)放下窗簾,大吉抽了一下馬就走了。
小鄭掌柜就只能看著馬車遠(yuǎn)去了,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去復(fù)命去了。
小鄭掌柜就是問了,滿寶也不會告訴他的,這可是秘密,秘密當(dāng)然只能告訴自家人。
所以馬車才走出一段距離,憋了半路的滿寶立即壓低了聲音,卻又忍不住興奮的和他們道:“你們知道皇帝是誰嗎?”
白善和白二郎對視一眼,皆是一臉的無語,“知道呀。”
滿寶瞪眼,“你們知道?”
白善:“……當(dāng)然知道了,當(dāng)今是秦王殿下,先皇的二皇子,誰不知道呀?”
滿寶:“……我說的是人!你我他,我們這些人全都見過他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說得好像當(dāng)今不是人似的……白善還沒在心里吐槽完,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他一怔,然后在腦海里仔細(xì)的想了許久,木木的搖頭,“不知道,我們見過?”
白二郎也稀奇得不行,“天啊,我們什么時候認(rèn)識了這么厲害的人?”
滿寶便嘿嘿一笑道:“就是我們?nèi)ヒ嬷莩乔髮W(xué)時繞道茂州的時候遇見的,那會兒他還假冒客商呢,說自己是李二�!�
白二郎還在想是誰,白善已經(jīng)記起來了,嘆氣道:“他的確是李二郎啊�!�
白二郎總算是想起來了點兒,卻不太記得人長什么樣了,他有點兒好奇,“他那時候去益州干什么?難道他早知道益州王要圖謀不軌,所以去調(diào)查的?”
白善和滿寶同時瞥了他一眼,白善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墻之下,他是皇帝,怎么可能明知益州王要圖謀不軌還往益州跑?”
滿寶道:“他又不是沒手下,這么多大臣呢,隨便派一個人去就可以查了�!�
白二郎:“那你們說,他為什么去益州?”
白善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為了災(zāi)后安置流民的事吧?”
滿寶:“那會兒都過去三年了,該安排的也該安排好了,哪個官好,哪個官不好,基本上到地方看一眼就全清楚了。”
白善點頭。
三人沉默了一下,白善就扭頭問滿寶,“你有沒有跟他攀交情?”
滿寶輕咳一聲,有小小的心虛,“是不小心攀了一下�!�
白善:“……他可是皇帝,以后別和他談交情。”
白二郎:“談也談不上吧,哼,好歹見過面,晚上還一塊兒住過呢,結(jié)果他還坑我們,叫你們進(jìn)京來告狀�!�
滿寶嘆息,“是啊,皇帝家的人跟書上寫的差不多,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三皇子和太子可是同一個爹媽生的,又不是沒錢沒地,他為什么要和太子爭皇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