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唐大人半響無語,“你倒是信得過我。”
到底沒拒絕她。
唐鶴沒有說“那你怎么不遠離是非”的廢話,從她治好了施大郎開始,她就開始步入局中,根本不是她能說怎么辦就怎么辦的局勢。
連他這個刑部的人都能暫調到京兆尹協(xié)助殷禮,不得不入局,更何況滿寶這么小,這么弱勢的一個少年呢?
唐鶴慢悠悠的和她走到宮門口,先行告辭了。
滿寶也不隱瞞和他關系好,特別坦蕩的回了一禮,然后去找固定送她回常青巷的宮人和馬車。
但她和唐鶴在甬道里走了兩刻多鐘的事還是被各房知道了。
再去東宮的時候太子都忍不住微微扭頭盯著她問,“你昨日和唐知鶴說什么了?”
“唐學兄嗎?”滿寶頭也不抬的給他扎針,道:“說的可多了,不過還談到了殿下醉酒的事,唐大人還和我打探了一下殿下的身體狀況。”
昨天,快要走到宮門口時,唐鶴和滿寶道:“要想人相信你說的話,那話中就得有七分真,兩分假,再隱去最重要的一分不談就可以了�!�
太子聽她這么說,就趴在了枕頭上,微微閉上眼睛繼續(xù)問,“你告訴他了?”
滿寶略有些苦惱的道:“我就告訴他殿下身體有所好轉,其他的什么都沒說了�!�
太子輕輕地“嗯”了一聲,問道:“你看孤這兩天身體的確好轉了?”
滿寶點頭,“好轉了的�!�
“聽說你和你那師弟定親了?”
滿寶:……怎么誰都知道了?
見她一臉無言,從內室捧了盒子出來的太子妃便笑道:“我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太子讓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賀禮�!�
見滿寶已經把針落完,她就把盒子打開給滿寶看,笑道:“這是一對玉簪,你們現(xiàn)在還小用不上,等再長大點兒,就可以一人一支�!�
第1417章
發(fā)現(xiàn)
滿寶探頭一看,是青玉簪,通體瑩潤,有一支粗一些,明顯是男子用的樣式。
她微微一愣,連忙道謝。
太子妃便將盒子合起來放到一旁,打算等滿寶離開時再給她裝上。
太子妃的確剛知道周滿和白善二人定親了,但太子卻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他在有意的減輕和周滿的牽連,年前的時候,他恨不得昭告整個天下,周滿是東宮的人。
出入讓東宮的人接送,不僅每次進宮都有賞賜,偶爾不進宮的時候太子妃看見好看的花草也會叫人給她送一盆去。
其榮寵可見一般。
但這一次,便是這一對青玉簪都是私下送的,其實要不是太子妃提起,太子都不樂意送。
外頭的人看著,心中隱有猜測,覺得太子是因為醉酒壞了根基,因后嗣之事遷怒上了周滿。
尤其現(xiàn)在周滿是隔上一天就進宮一次,要知道年前,她已經把太子治到半個月才進宮扎一次針了。
可見太子的情況是真的不太好。
于是,本來還想趁著周滿回京請她出診看一下病的權貴們紛紛停了動作,轉而請起別的大夫來。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要命的大病,請別的大夫也是一樣的,還是別和周滿扯得太深了。
于是,滿寶在距坐堂減少以后,出診直接腰斬成了沒有。
哦,也還是有的,她還有兩個固定病人,一個是向銘學,一個是殷或。
可惜兩個都沒診金給她。
周立學和周立固通過了考試,正式入學松鶴書院丁班后滿寶就更清閑了,開始一心一意給太子治病和教幾個學生。
在最后十天里,莊先生系統(tǒng)的給倆人做了復習,而白善則找了松鶴書院以前的卷子拿來琢磨,給他們押了一些題,但就是這樣,他們也是吊著尾巴進入丁班。
周立學和周立固都驚呆了,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這么聰明,這么厲害,竟然才進了丁班?
白善則是大松一口氣,私下和滿寶道:“總算是考進去了,這會兒他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滿寶當時伏在案上,頭也不抬的道:“肯定知道了�!�
白善見狀湊上去看,見她記了不少的名字,就問道:“這些名字……你記了做什么?”
滿寶就左右看了看,見先生他們都在院子里,便悄聲道:“都是太子這幾天見的人�!�
滿寶一直支付著積分讓科科盯著太子,這段時間太子陸續(xù)見了不少人。
雖然沒談什么隱秘的事,但滿寶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就把這些人名記下來給白善看。
白善看了看,有些名字很眼熟,他在學里聽人提起過,但有的名字卻很陌生。
他一時也不能肯定這些人是單純的效忠于太子,還是和太子有什么別的預謀。
他悄聲問道:“周小叔有沒有說太子最近有異動?”
滿寶搖頭,她現(xiàn)在臨睡前都不去教學室上課了,都是在盯著太子的視頻看,雖然快進,卻可以保證太子的確沒有異動。
白善便道:“這是好事,就算是那什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布置的,你趁著這功夫給他治病,只要他有孩子就好了�!�
到時候不管他還有沒有異心,他們都可以找借口離開皇宮,甚至是離開京城。
滿寶點頭。
一切照常,滿寶每天上午都去濟世堂,只是坐堂的時間變少了,更多的時間是拿來教導四個徒弟。
尤其是鄭辜,她終于知道鄭辜的毛病在哪兒了。
鄭辜的毛病就是記的醫(yī)書記得太好了。
當然,鄭大掌柜他們不是這么認為的,他們覺得鄭辜是讀書迂腐了,開方時少了兩分靈氣。
當時滿寶帶著他在診室,看著他把脈開方。
脈案寫的沒毛病,病癥大半都辨對了,就算有出入的,也是些細枝末節(jié),大方向上總是沒錯的。
方子也沒問題,基本上對癥,但滿寶沒用他的方子,而是重新開了一方給病人。這一會兒滿寶還沒發(fā)現(xiàn)他的問題,所以大大的夸贊了他一番。
因為他的基礎是真的很好,遠勝劉醫(yī)女,她覺得他完全就可以坐堂開方了。
她夸他的時候,他們診室的簾子是掛起來的,古大夫捧著一杯茶站在門口笑,不僅古大夫,丁大夫和陶大夫也跑來看熱鬧,齊齊的看著倆人樂。
別說當事人鄭辜,就是滿寶都提著一顆心,生怕自己哪兒做錯了,又把病人拉回來重新看了一遍,確認沒錯后才把人放走。
鄭辜有些緊張,大冷的天竟然額頭冒汗,但一連看了三個病人,滿寶都說他看得好,他這才慢慢燃起信心。
滿寶也慢慢把丁大夫他們的話忘掉。
發(fā)現(xiàn)不對,是在吃午食的時候,那天滿寶不用進宮,所以順便將上午的病例都拿出來看一遍,再順手教一教已經開始學診脈的劉醫(yī)女。
結果看著看著她發(fā)現(xiàn)不對了。
明明鄭辜辨癥沒辨錯,開方也沒錯,但她整理藥方時發(fā)現(xiàn)他們開的藥方竟然沒有一張是一樣的,最主要的是,給病人的藥方全是她開出來的。
鄭辜開的藥方沒錯,但總是差點兒什么,所以她才重新給病人開方的。
滿寶將所有的藥方都兩兩成排的排列下去,一對比,傻眼了。
一旁正喝茶休息的丁大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出眼淚來問她,“看出問題來了?”
滿寶很是郁悶,將藥方收了,不愿意他們看她教訓徒弟,便把鄭辜拉到前面大堂診室里教。
滿寶將藥方攤開在桌子上,看向鄭辜,問道:“看出問題來了嗎?”
鄭辜看了看后搖頭,“師父,您老人家不是說我開的方子沒錯嗎?”
“是沒錯,這方子你哪兒來的?”滿寶點著一個方子問。
“先祖留下的方子。”
滿寶又指了一個方子,他道:“傷寒論里衍出來的方子,您不也知道嗎?”
滿寶就嘆氣,問道:“你還記得這兩個藥方的病人是什么樣的嗎?”
“當然記得了,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我能忘嗎?”
滿寶就嘆息道:“你開的方子都沒錯,但都不盡善盡美,這一張,來看病的是個窮人,人參貴重,都是氣虛,卻可用山藥代之,你卻還是用人參�!�
第1418章
癥結
鄭辜一怔,喃喃道:“可人參效果要比山藥好很多�!�
“但一副方子里的人參卻夠他吃十次山藥了,養(yǎng)氣可緩,又不是急救的病癥,你這一張方子,他吃一副就不會再來了,但我這一張他卻會來多買上幾次,它的養(yǎng)氣效果不比你的好?”滿寶道:“除了山藥,你還可以用甘章代替人參�!�
滿寶又指了另一個方子道:“也不能說你的方子不對,但他是痰濕,該用萊菔子才對,你用桑葉為輔沒用好�!�
滿寶嘆氣,“你這是原方照用,都沒有改一下的呀。”
鄭辜:“……我自覺已經根據病人的情況改方了。”
滿寶覺得他根本沒改,完全還是照著原方給的建議在增減或變化。
但藥方就是這樣,不然他們何至于要學習前人的房子,要給后人留下方子?
所以他也沒做錯。
滿寶苦惱起來,這可怎么教呢?
當時紀大夫和莫老師是怎么教她的來著?
滿寶望著鄭辜,鄭辜也無辜的望著滿寶,師徒兩個面面相覷半響,滿寶便吐出一口氣道:“算了,多看病人吧,我先生說過,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行醫(yī)也是一樣的,看的病人多了,你肯定就能知道怎么開方了�!�
鄭辜差點淚目,“師父,您老人家愿意一直幫我審方?”
滿寶道:“師父不都是這么帶弟子的嗎?”
之前她在益州城時和紀大夫就是這么學的。
不!
鄭辜心道:別的師父可沒這個耐心,就是他親爹對他都沒有這份愛,不然他怎么會被打發(fā)到藥柜上去當小掌柜?
滿寶將藥方收起來,直接遞給他,“自己拿回去琢磨吧,琢磨一下為什么我開的方子和你的不一樣,最好把想出來的原因記下,回頭我檢查檢查�!�
鄭辜一呆,“還,還要自己寫原因?”
“那是當然,只有自己思考過的才能記憶深刻,反正你下午也沒事做,就多琢磨琢磨吧,先記下,第二天我點撥你�!�
鄭辜第一次接受這樣的教育方法,滿寶卻是已經習慣了,莫老師對她經常這么干。
后來莊先生發(fā)現(xiàn)她總是喜歡在他還未來得及講解時就在舊作業(yè)上修改錯誤,于是也琢磨出了這個方法。
布置下的大課業(yè),他批改過后會讓他們自審一遍,第二天聽過他們的理由再講解,往往能事半功倍。
就是滿寶他們的工作量大了,但誰也不知道莊先生是從滿寶的作業(yè)那里學來的辦法,就是滿寶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這個方法的確更深入身心了,不僅滿寶,就是白善也學來了這個辦法,轉身用在了周立學他們身上。
事情交代完,滿寶就撐著下巴不樂意出門了,她嘟囔道:“讓丁先生他們看了笑話,哼,你爹也真是的,既然發(fā)現(xiàn)了你這個毛病怎么不告訴你?”
鄭辜也有點兒怨,原來說的沒靈氣是因為這個呀,您倒是點明了說呀。
要不是周小大夫,他得在藥柜上站多久?
他也覺得丟臉,于是也不出去,師徒兩個默默地對視了一下后道:“要不我回家去?”
鄭辜立即道:“我送您!”
倆人卻不知道,他們前腳去了前堂的診室,后腳丁大夫就感慨道:“不能比呀不能比,這才一天她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當初我們是多長時間發(fā)現(xiàn)不對的?”
陶大夫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好像快三個月了才發(fā)現(xiàn)的吧�!�
那還是因為有一個病人的病斷斷續(xù)續(xù)總也不好,他再來時就換了丁大夫看。
丁大夫不知道他是鄭辜的病人,因此另外開了一張藥方,那人一看方子全然不一樣,便把鄭辜的藥方掏出來問。
丁大夫一眼看出這是鄭辜的字,和病人表示他的方子也沒開錯,對癥,只是不夠貼合他這個人而已。
并問病人,你最近不是感覺在好轉了嗎?
病人一想也是,病癥的確是在好轉,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總也不好而已。
雖然丁大夫給出了解釋,但病人也的確有了怨言。
鄭家是打算把鄭辜往名醫(yī)的那條路上培養(yǎng)的,這才剛開始,當然不能讓他名聲有損了。
于是鄭大掌柜立即把他以前開的藥方拿出來和脈案一對,這粗粗一看根本沒發(fā)現(xiàn)問題,開的藥方都對癥。
直到對著脈案和藥方琢磨了兩三天他們才發(fā)現(xiàn)不對來。
這藥方也忒熟悉了,絕大部分是原方,不是原方也多是先人筆記上給出的建議方子,他自己增減的幾乎沒有。
你不能說他開的方子不對,因為都對癥,但也不能說他開對了,因為每一張方子都差那么一點兒意思。
大家追求好的方子,得到一張藥方就如獲至寶,那是因為可以論君臣,一般主藥和重要輔藥不變,但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一些輔藥是可以改變的。
這就是靈性了。
這問題太隱蔽,當初鄭辜因為是第一次坐堂,鄭大掌柜每天都檢查他的脈案和方子的,都沒發(fā)現(xiàn)問題。
其實要不是鄭家的目標太高,鄭辜這樣坐堂也是沒問題的,當下很多大夫都還比不上鄭辜呢。
但因為目標太高,所以鄭辜就得愛惜名聲,暫且被掛起來了。
丁大夫他們以為滿寶最快也得一兩月才能發(fā)現(xiàn)問題,誰知道她才一天的功夫就發(fā)現(xiàn)了。
存了湊熱鬧心思的三位大夫都搖頭嘆息,自覺比不上,比不上啊比不上。
鄭大掌柜躲在藥房里聽著他們的議論,忍不住哼哼兩聲,一轉身面對周立如時又露出笑容,“來來來,我們從頭來認,等你全認對了,就把這些藥全裝到藥柜上去�!�
他補充道:“你自己裝�!�
周滿認真帶他兒子,他當然也要投桃報李的認真栽培她侄女,往藥柜里倒藥,這可是一般學徒干上四年才能干的活兒。
倒一次藥,比得過對著書本和藥材死記硬背十天。
不過很累就是了。
很不巧,周立如就不怕累,她覺得,再累能有頂著大太陽下地累嗎?
滿寶找到了鄭辜的癥結所在,每天都在認真的帶著他們學習,偶爾還要指點一下周立如。
就是很惋惜,“不能在宮里扎針了,不然你們的針灸也可以認真的學一學�!�
劉醫(yī)女最為惋惜,因為她也更想和滿寶學習針灸,她覺得針灸很厲害,師父不就是靠著出色的針灸術在宮中立足的嗎?
第1419章
端倪
滿寶被宮人送回常青巷,今天她進宮的時間早,因此出來的也早,她和坐在院子里的向銘學打了一個招呼,好奇的問,“你今天不去看書嗎?”
向銘學搖頭,笑道:“我答應了莊先生今天陪他喝茶�!�
“那先生呢?”
向銘學笑道:“莊先生忘記自己把茶葉收在什么地方了,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喝完了,所以他臨時決定去問姜先生再要一包�!�
滿寶:……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回屋去了。
待洗手凈臉,滿寶便躺到了床上,放下蚊帳蓋住床,然后就神清氣爽的靠在床上,意識沉進系統(tǒng)里觀看太子的視頻。
她這兩天琢磨出了新的享受法子,靠在床上吃著點心看太子的日常,別說,還真挺好玩的。
比上莫老師的課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