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莊先生就笑道:“不算少了,上一次才取了二十七人�!�
滿寶不免有些憂心,“那白師兄能考上嗎?”
莊先生不在意的道:“今年考不上,下一次再考就是,他還年輕,不著急。”
莊先生頓了頓后道:“倒是白善和白誠,他們要是考中后也不宜此時出仕,還是應該要出去游學一陣的。”
滿寶點頭,和莊先生對視一眼,師徒兩個嘿嘿的樂。
劉老夫人只看了他們倆一眼,從年前他們就在旁敲側(cè)擊,想要這一二年出去游學,可她現(xiàn)在還沒拿定主意到底讓不讓他們?nèi)�,畢竟,外面也并不是那么安全�?br />
可是總把孩子拘在京城也未必是好事,雄鷹都是翱翔于天的,哪有一直呆在窩里躲避風雨的?
劉老夫人心就跟被火烤著一樣,既想讓他們安定健康的留在京城,又不愿束縛了他們的翅膀,所以對于這個話題,她一直是回避不參與。
可是進士考三天結(jié)束,而后放榜,到時候她總要面對這個問題的。
進士考第一天考的是詩賦和帖文,白善三人都沒什么問題,傍晚時就高高興興的出來了。
但第二天開始就難了,考的是經(jīng)學,三人笑瞇瞇的進去,全都是眉頭緊皺的出來。
第2048章
時務策
對答案的時候,白二郎都驚呆了,“雖說我是來長見識的,但這也差得太多了吧�!�
白善皺緊眉頭道:“是今年的題目太難了。”
他可是做過之前五次進士科的題目的,沒有哪一次出的題目這么難,這么偏的。
白大郎也覺得很難,堂兄弟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一次恐怕真的是歷練了。
因為有了這一想法,白善他們最后一天進考場時已經(jīng)完全放松下來了,就連素來在意考試的白大郎都一臉輕松的和他們揮手,“下午見�!�
“下午見。”
三人的桌子分得很開,也不知道是怎么分的,反正不在一處,白善的在第二排,距離前面主考官的位置很近。
今天考的是時務策,卷子一發(fā)下來,白善心中只有兩個字,“果然”。
他呆呆地看著卷上的題目,半響才開始舉起手來往硯臺里倒了一點兒水,然后拿著磨條磨墨。
手上不快不慢的磨著,腦子則快速的轉(zhuǎn)動起來,他覺得自己這一次考試應該沒希望了。
不僅他,大堂兄和白二也不成了,就算他名氣再大,白二還是嫡公主的未來駙馬,主考官也不可能罔顧卷子的內(nèi)容給他們高分。
但既然來了,卷子還是要好好做的。就當做是先生布置的課業(yè)一樣做著就是。
白善沉思起來,要怎么開頭呢?
同一考場的考生們也都是崩潰的,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神游天際,別說寫文了,連磨墨都不曾動手,似乎已經(jīng)打算放棄。
白善雖然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成熟,也不覺得他的想法能得到認同,但依舊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紙。
白大郎和白二郎也在呆滯過后寫滿了一張紙。
尤記得他們剛開始寫策論時不會開頭,莊先生就教過他們,不論會不會開頭論文,首先你得明白了題目,然后有自己的想法。
會思考后便會寫了,就算不會開頭,用典,文采也一般,但只要將思考過后的東西寫下來,多少便算一些分數(shù),先生不至于以為你們腹中無墨。
三人一直牢牢記著這一點兒,所以哪怕心虛,他們也洋洋灑灑寫了不少,落在左右咬著筆苦惱,憋了半天才憋出兩行字的考生們眼里就是,這幾個人很厲害呀。
但這都是表象,三人愣是磨到了下午,吃過午食后又仔細修改添加過,確定增無所增后便開始將稿子上的內(nèi)容謄抄到卷子上,最后垂頭喪氣的收拾了東西往外走。
鑼聲已響,大家紛紛交了卷子出去。
到大門口的時候,封宗平幾個也走到了,大家互相對視著,最后確定大家似乎半斤八兩便悄悄松了一口氣。
封宗平道:“我爹說了,我明年再考一次,要是還考不中就去考明經(jīng),你們要不要一起?”
白善拒絕了,“我要先去游學,過兩年回來再考一次,要是還不中,我再想著是考進士科還是明經(jīng)科。”
封宗平看了看他的臉,點頭道:“也是,你還小呢,就是過三四年再考明經(jīng)那也是年輕的�!�
他就不行了,再多考幾年進士再去考明經(jīng),到那會兒就算明經(jīng)錄取,年紀也算大的了。
易子陽也跟著嘆息,“早知道進士難考,卻不知道這么難考。”
白大郎深以為然的點頭,真的是太難了。
他們這幾個還罷,畢竟還年輕,邊上有從各地來的鄉(xiāng)貢,年紀都不小了,他們一出考場就扶著墻默默的流淚。
也不知道是誰先哭出聲來的,于是大家都沒忍住,干脆就在考場門口大哭起來。
滿寶跑過來接他們時就看到邊上或站或蹲或坐著不少人正在哭,上至胡子花白的五六十歲大爺,下至三十來歲的青年,都在哭。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由看向白善。
就見白善也一臉心有戚戚焉的模樣,眼眶似乎也有點兒紅。
滿寶立即跑上前去,問道:“怎么了?”
白善嘆息道:“今年的題目太難了�!�
滿寶:……所以這是難哭了嗎?
有考生的家人上前接人,安慰道:“沒事兒,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就是。”
“今年都考不中,明年更考不中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考生抹著眼淚道:“算了,我不考了,回家教孫子去�!�
“……爹,要不你考一下明經(jīng)吧,您大孫子明年就考明經(jīng)�!�
“我都五十多了,還去考明經(jīng),也太丟人了�!�
正計劃著是不是改考明經(jīng)的白直和封宗平:……
大家連忙轉(zhuǎn)身走了,決定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
哭起來的大多是鄉(xiāng)貢,他們要獲得考試資格就要先過縣城的考試,然后是府城的考試,最后還要到京城來參加吏部的復核考試,這才拿到考試資格。
所以鄉(xiāng)貢的年紀一般都不輕,最少也二十了。
不像他們這些生員,因為是府學、國子監(jiān)、崇文館里的學生,所以年紀都還很輕,他們要拿到考試資格只在學內(nèi)先考過一遍就行。
而崇文館的生員名額不少,趙六郎他們一撥人根本沒有考試的想法,所以白善他們連考試都沒考,想?yún)⒓舆M士考的直接把名字報上去,孔祭酒就把名額給他們了。
至于白大郎倒是在國子監(jiān)內(nèi)考過一次了,當時他覺得自己還是挺厲害的,因此信心滿滿。
畢竟,國子監(jiān)內(nèi)的生員考試相當于進士考預考,他在其中排名不低,應該是很有希望才是。
但經(jīng)學和時務策的卷子一發(fā)下來他就知道自己之前想多了。
但是,哪怕考得不好,他們也不能在氣勢上輸了,因此有國子監(jiān)的同窗上前問他們考得怎么樣時,包括白善白二郎在內(nèi),三人都表示考得還不錯,反正他們是寫了不少。
至于考官們給不給分那就不一定了。
等送走這些不太熟悉的同窗,封宗平便扭過頭來問白善三人,“你們真的考得不錯?”
白善道:“你信嗎?我們上的課一樣的�!�
封宗平就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莊先生和孔祭酒給你們開小灶了呢,這次時務策問的是均田之策,我懷疑明年他是不是要問軍事重鎮(zhèn),這題目到底誰出的?”
第2049章
不同意見
滿寶道:“這個我知道,太子和孔祭酒一起出的。”
封宗平一愣,問道:“你怎么知道?”
“剛太子和孔祭酒來巡視考場了,我們就坐在外面的茶館里,碰見時太子說的。”
當時已經(jīng)考了一半,知道是誰出的題目也沒什么用了。
大家沒想到太子會出這樣的題目,真的是……太難了。
腦子高速運轉(zhuǎn)一天,大家都累了,于是大家只說了一會兒閑話便各自回家去了。
劉老夫人和莊先生已經(jīng)坐在馬車上等著他們了,白善和祖母母親行過禮后就和滿寶他們一起跑去與莊先生同坐。
劉老夫人看他們這么活潑,便知道他們多半是考不中,且自己已經(jīng)想開,她便搖頭笑了笑,隨他們?nèi)チ恕?br />
白善他們找莊先生談這次進士的題目。
莊先生也沒想到他們這次時務策的題目這么難,他想了想后道:“我似乎聽詹事府和太子提過,有些地方的均田之策要進行不下去了�!�
四人都不解,“為什么?”
莊先生想了想道:“人多了,地少了,每年成年的男丁越來越多,有些地方很早以前就給不起足額的永業(yè)田和口分田了�!�
白大郎皺眉,“那要換掉均田之策?”
莊先生問,“你們寫的是什么?”
白大郎:“……我覺得均田之策挺好的,就是約束永業(yè)田的買賣不好,我覺得應該開放永業(yè)田的買賣,有些人家繼續(xù)用錢去做什么,或是想要遷移,但因為永業(yè)田不能買賣,所以束縛許多�!�
白善道:“我和大堂兄的想法正好相反,其他的或許可變,但約束永業(yè)田買賣是最不能變的。”
他道:“縱觀以往朝代更迭,都有民暴,其中固有奸佞挑撥離間的原因在,但暴動的百姓莫不是失地流民,他們?yōu)槭裁磿蔀榱髅�?除了天災外,就是失地了�!?br />
“一旦開了永業(yè)田可以買賣的口子,將來失地的人會更多,失去土地的人沒有生計,天下必亂�!�
白大郎笑道:“你這就是危言聳聽了,開永業(yè)田買賣不過是為了方便一些百姓,讓他們更自由的遷徙和選擇生計而已,他們有手有腳,自會判斷賣地的后果�!�
白善道:“世上蠢人這么多,貪欲之人更多,只怕他們判斷不了賣地的后果,所以這個口子不能開�!�
白二郎和滿寶也是這么認為的。
白善見他一人被三人圍攻,忍不住愣了一下,“你們?nèi)说故墙y(tǒng)一,所以你們倆人寫的是一樣的?”
白善道:“我寫的還是均田之策,不過也猜了一下出這道題目的原因。我猜的是有人不喜均田之策,還有就是現(xiàn)在田畝不夠了,所以寫了一些改變,還有就是強調(diào)永業(yè)田不可售賣了。”
白二郎紅著臉道:“我,我就是把我知道的均田之策寫了一遍,發(fā)表了一些看法而已�!�
莊先生也興致勃**來,問道:“你寫了什么看法?”
“我覺得均田之策很好,比以往的政策都好�!�
師徒四個:……
莊先生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后道:“趁著記憶猶新,回去后把自己的文章默下來吧�!�
三人低聲應了一聲是。
回去后便洗漱吃東西,然后就進了書房默寫。
滿寶跟在莊先生屁股后面看了他們默寫出來的文章,莊先生看得比她更快,順手遞給她,然后問道:“你說呢?”
滿寶道:“白善寫得最好,白師兄還算言之有物,次之�!�
白大郎和白二郎一起抬頭看她。
滿寶便將白善的那份遞出去道:“我這可不是徇私,這是實實在在的。”
白大郎伸手拿過來看,這才發(fā)現(xiàn)白善還寫了與均田之策相關的賦稅利弊。
白大郎有些懊悔,他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兒?
白大郎皺眉想了一下問道:“善堂弟,我記得你在通榜上排名十八吧?”
白善點頭,“不錯。”
白大郎就看向莊先生。
莊先生就摸著胡子沉思起來,“說不準你這次還真能考上。”
白善驚詫,“不會吧,我開頭和論文都不好�!�
這次的題目太難了,他之所以能寫這么多還是因為看過一些滿寶拿出來的書中有提過一兩句均田制的利弊,但本朝均田之策的現(xiàn)狀和詳情他根本沒去詳細了解過。
所知所感都很淺薄,所以他很沒有信心。
要知道,以前寫先生們布置的時務策,他們一篇文章至少要準備五天,再要兩三天的時間才能寫出來。
不僅要查典籍,有時候還要到六部去請教相關的數(shù)據(jù)才行。
誰都沒想到這次的題目這么難,他們幾個都沒詳細了解過現(xiàn)在的均田之策。
他們生活中所見到的均田之策……還是挺好的。
至少每年秋后村里給成年的男丁分田都很熱鬧,就跟過年一樣高興。
所以在均田之策利弊這一認知上,三兄弟都統(tǒng)一認可了它。
但太子之所以出這道題,便是想要問策,三人的回答太子都不是很滿意,不過白善的卷子的確比白大郎和白二郎的強一些。
太子抽出白善的卷子認真的看過后放在一邊,眉頭緊皺。
眾閱卷官知道太子不是很滿意,但是……
幾人將他們剛才才看過的幾張卷子給太子看。
太子翻過后果然眉頭皺得越發(fā)緊了,“竟一個有識之士都沒有嗎?”
孔祭酒就從旁邊抽出幾張來給他看,道:“這幾份還是不錯的�!�
太子看過后眉頭稍松,但依舊不是很滿意。
孔祭酒便道:“殿下,這些都還是學生,他們沒有出仕經(jīng)驗,能有此認識已是很不錯的了,我們不能以朝中文武來要求他們。”
太子正低頭看著一份卷子,聞言將手中的卷子丟在他身前,冷哼道:“正是因為還都是學生,更應該有野心,有朝氣,溜須拍馬算什么見識?這種人全落了�!�
“朝中不缺官員,孤想知道的是,天下是否還有遺珠在野。”
孔祭酒對于太子如今求賢的狀態(tài)很滿意,卻不滿意他對朝臣的態(tài)度,不過當著眾人的面他沒有勸誡他,而是打算一會兒出去后私下提一提。
于是他轉(zhuǎn)開話題道:“殿下,詩賦和經(jīng)學的成績都出來了,等時務策的成績出來就可以定序了�!�
第2050章
爭論
太子點點頭,轉(zhuǎn)身便要離開,想起了什么,回頭問道:“白善現(xiàn)在排在多少名?”
幾位考官相視一眼后道:“殿下,時務策未批出來,所以還沒有排名呢�!�
“把他的卷子找出來,”太子頓了頓后皺眉,“把白誠的也調(diào)出來�!�
于是大家只能一起動手把倆人的卷子找出來,好在他們考試不糊名,而白善的兩份卷子都暫且被定為上,所以還是挺好找的。
倒是白誠的費了一些時間。
太子看過白善的經(jīng)學,覺得頭有點兒暈,很干脆的把卷子遞給孔祭酒,“先生以為答得如何?”
孔祭酒之前已經(jīng)看過,這次不過是又看一遍,他贊許的摸了摸胡子道:“不錯,只是時務策差了一些,但定名應該可以進前十。”
便有人表示反對,“他在通榜上排在十八,大人,狀元以下四人的名額都定了。”
孔祭酒這才想起這事兒,皺了皺眉道:“通榜畢竟是通榜,還是應該以文章為主�!�
“正是以文章為主,他們的行卷大家都是看過的,之前不都很認同嗎?此次科舉只是一份卷子而已,只以此來斷判到底有失偏頗,相比之下,行卷更能體現(xiàn)他們的才情�!�
太子就問,“白善沒有行卷嗎?”
“有,”孔祭酒道:“大家便是根據(jù)他們的行卷定的通榜。”
什么是通榜呢?
就是考試之前,考官們到社會上調(diào)查考生的才華名望等,再根據(jù)他們投來的行卷質(zhì)量綜合考量排出來的一個榜單,這個榜單就叫通榜。
進士考閱卷后,考官們會參考通榜定名,有的甚至還沒開始考試就已經(jīng)內(nèi)定好前幾名的名額了。
所以有的考生為了刷名望會大把大把的花錢,為此花費十數(shù)萬錢都是少的。
太子就要求看他們通榜前十名的時務策。
看過后,他挑出兩份丟到一旁,沉著臉道:“其他的孤就不說了,這倆人才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