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姚塵就大松一口氣,高興起來。
而此時,莊先生坐在車上思考著,到底是誰去找姚戈,想要將當(dāng)年的事再次扣在他頭上呢?
莊先生不由的敲了敲手指,他就是一個小小的侍講,而且年紀(jì)大了,晉升無望,也就每旬給太子上一堂課,將來或許會有點(diǎn)香火情在,但他的年紀(jì)和履歷擺在這兒,誰會對付他?
而且還如此大費(fèi)周章。
現(xiàn)在太子地位穩(wěn)固了許多,的確是香餑餑了,連帶著崇文館和詹事府一起水漲船高,但再怎么樣,他這個小小的六品侍講也不值得人這樣大費(fèi)周章的對付。
不是他,那就是為了他身后的人了。
誰呢?
太子?
莊先生微微搖頭,真要以師從對付太子,那也應(yīng)該是找孔祭酒的麻煩,不論是品級,還是因?yàn)榭准谰凭褪翘訌男〉酱蟮睦蠋�,那都得找他�?br />
那就只剩下三個孩子了。
莊先生先把白二郎排除在外了,這孩子現(xiàn)在翰林院里如魚得水,一心只想寫話本,偶爾做些翰林院里交代下來的任務(wù),剩下的時間便是陪著明達(dá)公主過家家了。
他并沒有仕途的野望。
白善和周滿嗎?
莊先生沉思起來。
“先生,到家了�!�
下人將凳子抬過來,扶了莊先生下車。
莊先生問門房,“白善和滿寶二人回來了嗎?”
“回先生,少爺和娘子沒回來,大吉也沒回來�!�
這么晚?
莊先生扭頭看了眼天色,微微搖頭,“他們這是又出去吃喝去了?”
白善和滿寶正在加班呢。
皇帝要去雍州行宮避暑了,不僅帶的人多,帶的東西也多。
六個中書舍人,皇帝留下三個給太子,帶走三個,但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要輪班,目前定的是一旬輪一次。
第一次,皇帝點(diǎn)了白善的名,所以他在收拾東西。
中書省的東西,只能加班了。
滿寶也在加班。
雍州行宮的藥材可沒有太極宮的齊全,因此她在檢查藥材,確定他們這次要帶的藥材。
第2620章
掐點(diǎn)
滿寶對著單子一一檢查過去,確定都沒有什么問題后才呼出一口氣,在單子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后交給段醫(yī)助,吩咐道:“合箱貼封條吧,仔細(xì)些,再有一天就要出門了,可別在這時候出問題�!�
段醫(yī)助接過后應(yīng)下。
滿寶揉了揉自己的脖子,這才覺得脖子的酸疼好了一點(diǎn)兒。
她轉(zhuǎn)身收拾東西準(zhǔn)備出宮去。
此時天已經(jīng)快要黑了,再不出宮,宮門關(guān)閉,他們就得滯留宮中了。
而此時,白善也才將需要交割的文件弄好,他將切結(jié)文書遞給方大人。
方大人檢查過后簽字,和他笑道:“今晚我當(dāng)值,白大人出宮去吧,這會兒再不走,一會兒就走不了了。”
白善朝外看了一眼天色,點(diǎn)頭,卻并不急著走,而是陪同方大人將簽好的文書歸檔后才轉(zhuǎn)身告辭離開。
和方大人一起值守的孫大人看見便笑道:“白大人倒是謹(jǐn)慎,卻也不至于連我等都信不過吧?”
方大人笑了笑道:“這亦是規(guī)矩,照著規(guī)矩辦事總不會有錯的�!�
出了值守的小班房,白善左右看了看,見沒人,便撩起袍子撒腿往外跑,等碰到人就慢下來,只是腳步也飛快,只腳尖點(diǎn)地而過。
太極殿的小班房離宮門不近,他又跑又疾走,兩種方式交換著來才在兩刻鐘內(nèi)到了正道前方,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宮門大門,昏暗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白善忍不住快跑了兩步,見宮門口的侍衛(wèi)敏銳的扭頭看過來,他便只能壓下速度疾走,不敢再跑。
禁軍侍衛(wèi)們目光炯炯的盯著白善,大有他有異動就砍了他的意思。
但他們臉上嚴(yán)肅,眼睛卻忍不住互相間瞟來瞟去,正在檢查周滿藥箱的侍衛(wèi)更是道:“周大人,你往后看�!�
滿寶就轉(zhuǎn)頭往后看,見白善正朝這里疾走,立即眼睛一亮,揮手叫道:“白善,快點(diǎn)兒,快點(diǎn)兒……”
侍衛(wèi)就呵斥她:“噤聲!”
滿寶立即收聲,輕聲道:“宮門快要關(guān)了,快點(diǎn)兒呀~”
侍衛(wèi):……
白善前腳到了宮門口,后腳就聽見當(dāng)?shù)囊宦�,立即有侍衛(wèi)大聲道:“時辰到,閉門——”
滿寶牽住了白善的手,將他往外拉了拉。
白善累得不輕,深深呼出一口氣,揚(yáng)了揚(yáng)手臂讓侍衛(wèi)們看他的身上,一件外帶之物都沒有。
侍衛(wèi)揮手讓他走了。
倆人就站在三步之外看著宮門慢慢關(guān)閉,一半的侍衛(wèi)與他們一樣被關(guān)在外面,嗯,他們是守門的。
白善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道:“今兒要是別的大人,那就只能在宮里過夜了�!�
滿寶問:“你們東西收拾好了?”
白善點(diǎn)頭,“收好了,明日我們先行,你們太醫(yī)院呢?”
滿寶高興道:“我們也是先行,嗯,不過我得隨侍在陛下身邊,所以不能隨太醫(yī)院的車隊一起去�!�
白善道:“沒事兒,我先去看過,到時候看哪兒好玩,哪兒涼快些�!�
滿寶連連點(diǎn)頭。
侍衛(wèi)們瞥了他們一眼,問道:“兩位大人還不走?”
倆人扭頭沖他們咧嘴一笑,“辛苦侍衛(wèi)大人們了。”
于是手牽著手走了。
本來不怎么辛苦,此時卻覺得的確很辛苦的侍衛(wèi)們:……
大吉趕著馬車上前,接上倆人后便回家。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了,出了皇城過了兩個坊便看見有一盞盞的燈籠被點(diǎn)亮,不少人在街上游走,還有一個半時辰才會宵禁,因此此時正是熱鬧的時候。
白善問她:“餓不餓?”
滿寶搖頭,“今天忙過頭了,反倒不想吃東西了�!�
白善道:“那我們回家吃些湯羹�!�
只是他們才進(jìn)家門,西餅和九蘭就迎上來道:“大人,娘子,先生那邊叫你們呢。”
西餅問道:“大人,你們吃東西了嗎?”
滿寶道:“還沒有,你去廚房隨便取一些東西送到先生的院子里去,我們在先生那里吃�!�
西餅便應(yīng)下,躬身而去。
倆人跟著九蘭往先生那里去,問道:“先生找我們什么事?”
“先生沒有說,不過先生晚食也沒用多少,老夫人還想著是不是胃口不太好,要不要請大夫呢。”
九蘭笑道:“后來還是如小姐過去看了一下,說是沒什么大事這才算了的�!�
莊先生的書房正亮著燈,莊先生正坐在桌子前寫東西,看到他們便招了招手,“上前來�!�
倆人上前。
莊先生看向九蘭,九蘭便行了一禮后退下。
莊先生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桌上的紙道:“過來看一看吧�!�
倆人探頭去看,一頭霧水,“先生寫的這是什么?”怪怪的,看到上面羅列出來的名字,似乎都是他們不太喜歡的人。
莊先生道:“這些都是可能會怨恨仇視你們的人�!�
白善和滿寶驚訝不已,“這么多?”
莊先生頓了頓后道:“你們看看可還漏了什么人沒有?”
白善拿起單子仔細(xì)的看,問道:“先生怎么想起來列這個?”
他頭皮有點(diǎn)兒發(fā)麻,“雖說我們與這單子上的人可能關(guān)系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就要拿著小本本把人記下吧?”
莊先生:“……你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我列出來是讓你們自己心里有數(shù),若是在將來遇到?jīng)]有緣由的打壓和惡意,那可能是這些人做的�!�
白善不由正色起來,“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嗎?”
莊先生就將一張卷起來的畫像給倆人,道:“這是天黑前姚塵送來的……”
他將今日姚戈的話簡單的概括了一下。
“那叫萬冬的不一定是真名,但臉總是不會換的,你們叫人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是誰的人�!鼻f先生道:“當(dāng)年的事過去太久了,本來我與陳福林各執(zhí)一詞,誰都不可信,不過我有姚戈當(dāng)年給我寫的一封信,信中告知了原委,算是略勝一籌。”
“可若是姚戈親自出來作證,言明當(dāng)年那首詩是陳福林縮做,那我手上的信件就沒多大用處了,”莊先生道:“就算這事最后能夠查清,似是而非的流言也傳了一段時間,名聲有礙,我也很難在官場上繼續(xù)做下去�!�
莊先生微微一笑道:“不過這并沒有什么,我本來名聲就不好,年紀(jì)又大了,便是辭官損失也不大,但對你們二人卻極不好。”
第2621章
明暗
在這個時代,師同父,他是白善和周滿的師父,就如同他們的父親一樣,他的名聲壞了,作為他的弟子,不僅白善和周滿,怕是白二郎都會受到影響。
白二郎還罷,他在仕途上沒有野心,當(dāng)好自己的駙馬就是,沒人會找他的麻煩。
但白善和周滿,他們只要還在官場中就會一直被人以此攻訐。
這也是莊先生憂慮之處。
白善一下捏緊了手中的名單,臉色有些冷厲,“先生不用掛心,此事我來解決。”
滿寶也安慰莊先生,“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先生何須生憂懼?”
莊先生就笑著看他兩個弟子,微微頷首道:“你們都長大了�!爆F(xiàn)在都反過來安慰起他來了。
莊先生笑道:“倒不至于憂懼,只是有些憂心,也想讓你們心中有數(shù),做好準(zhǔn)備,將來果真有人以此攻訐,你們也能從容面對�!�
西餅和五月端了飯菜過來,三人便止了話頭。
白善將畫像和名單收進(jìn)懷里,和莊先生笑道:“先用飯吧,先生晚食沒用好,要不要與我們用一些?”
莊先生笑著頷首。
小夫妻兩個陪著莊先生用過飯才回正院,滿寶拿出萬冬的畫像來看,看了半天也沒在腦海中翻出這么個人來,于是她問科科。
科科道:“沒見過�!�
白善一邊換下衣裳一邊道:“你必定沒見過,不僅你,我和白二,以及我們身邊的人怕是都沒見過這個人�!�
他道:“他們找人都能找到姚戈那里去,顯然不是一般的對手。既如此,這點(diǎn)謹(jǐn)慎他們還是有的,去找姚戈的人肯定沒在我們跟前露過臉�!�
滿寶很好奇,“可是誰要這樣對付我們呢?”
她很不解,“我們?yōu)檎o錯處,只是因?yàn)樗饺硕髟贡銙端綀髲?fù)嗎?”
白善垂眸道:“這世上有魏大人這樣的人,自然也不會少了侯集之流,若都能公私分明,這世上就沒這么多紛爭和恩怨了�!�
說到此處,他掀起眼皮道:“別的不說,就是我們都做不到公私分明的�!�
滿寶仔細(xì)一想還真是,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白善丟下衣裳,轉(zhuǎn)身去沐浴,“你把名單仔細(xì)的看一看,把我最近得罪狠的人圈出來�!�
滿寶追到屏風(fēng)前,就靠在上面問道:“怎么是你得罪的人呢?”
白善道:“必定是我,這世上或許怨恨你的人也不少,但會用如此曲折的手段來害你的卻不會有,你是太醫(yī),要害你有更好的法子。而且你如今可是盛名在外的神醫(yī),在一些病癥上比蕭院正更有心得,再恨你的人也不得不留兩分情面,將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求到你跟前了�!�
滿寶:“夫妻一體,難道害了你就不是害我了嗎?”
白善笑道:“你是太醫(yī),就是夫妻一體,將來太醫(yī)院讓你給仇家看診,難道你會不看嗎?再進(jìn)一步說,我們就一定能查出這是誰干的嗎?”
滿寶一怔,“查不出來?”
白善道:“很大概率上是查不出來的,反正若是我來做這件事,我找的這個萬冬一定是與我毫不相干,甚至是明面上沒有交集的人,就算查到他,只要他不開口也就查不到他背后之人。”
“那我們還查嗎?”
“查呀,”白善笑道:“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萬一我們遇到一個蠢人,或者對方做事不密,正好露了行蹤呢?總要往下查,得到更多的線索才知道真相�!�
白善并不是很著急,姚戈來了京城,他們必定要等一等結(jié)果的,在這段時間里,他們應(yīng)該不會做更多的動作,以免畫蛇添足。
白善泡著熱水沉思起來,卻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盯著姚戈,要是盯著,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姚戈見過莊先生了吧?
滿寶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便丟下已經(jīng)琢磨過的名單過來,探頭過屏風(fēng)看他。
白善一抬頭就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動聲色的往下坐了坐,問道:“要一起進(jìn)來洗嗎?”
滿寶目光掃過他紅透的耳朵尖,呸了一聲道:“我才不要洗你的臟水呢,趕緊出來,我讓西餅她們提熱水過來了。”
白善見她還扒拉著屏風(fēng),便作勢要起身,滿寶就咻的一下縮了回去。
白善忍不住輕笑出聲,穿了衣服出去。
換滿寶進(jìn)去沐浴,白善看了眼她圈出來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壓下手中的名單,滿寶也覺得鄭氏和岐州那邊的士族可能性更大一些嗎?
或許要更大些,只是他們現(xiàn)在還不是對手而已。
白善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思考著破局之法。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此一計不成,他們總還會找別的事情,不知敵手是誰,被動防御很憋屈呀。
不過……白善嘴角微挑,這時機(jī)說巧不巧,只要拖一段時間,他就可以跳出這一局去。
白善心中有了計較,看了眼屏風(fēng)一眼,拿了畫像后起身繞去外面另一側(cè)的小書房。
找了畫紙出來,把畫卷攤開,一邊磨墨一邊盯著畫上的人看。
等滿寶沐浴出來,白善已經(jīng)將畫謄了一半了。
滿寶探頭看去,白善笑問:“像嗎?”
滿寶點(diǎn)頭,“像!”
白善一邊認(rèn)真的描摹一邊道:“回頭給五哥他們一張畫像,既然是行商,五哥他們說不定能打聽到�!�
“大吉這邊也會找,我回頭再找一找唐學(xué)兄,他認(rèn)識的人更多,又在京兆府中,比我們更方便,或許也會有消息�!�
滿寶點(diǎn)頭,想了想后道:“要不我也問一問鄭大掌柜?”
白善笑道:“不必,找的人太多也不好,他們既然是悄悄的,我們也悄悄的,他們以為他們是暗,我們是明,卻不知道他們此時在我們這里也相當(dāng)于明處了�!�
滿寶見他畫得好,一時有些技癢,也抽了一張畫紙出來攤開,“我來畫另一張�!�
白善就有些糾結(jié),最后還是沒阻止,算了,大不了過后他悄悄的再畫一張?zhí)鎿Q上就是了。
滿寶也是學(xué)過畫的,只不過琴棋書畫四個字,畫排在最末,她的技藝便也一不小心排在了最末。
畫些簡單的花草還罷,且能入眼,但畫人物嘛……
第26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