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滿寶無奈，只能收回目光，坐到小凳子上，將皇帝的手放在案上輕輕地搭了上去……

    半晌，滿寶也起身站在了一旁。

    大家都看向倆人，用目光迫害他們，以期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滿寶看著蕭院正。

    蕭院正這才將皇帝的脈象如實的報告出來。

    趙國公有些不耐煩，直接問道：“您就直接說陛下的身體能不能御駕親征吧，你說這么多，什么脈圓，脈潤的，我們也聽不懂呀�！�

    蕭院正：“……不是脈圓，是脈實，罷了，說了你也不懂，但我想，魏大人和李尚書皆學(xué)識豐富，應(yīng)該懂的吧？”

    當(dāng)下文人，誰讀書的時候不順著看一本《黃帝內(nèi)經(jīng)》？就算不鉆研，也把不出脈來，但辨脈還是做得多的，我都告訴你脈實有力，潤無凝滯了，你還聽不懂？

    反正皇帝是聽懂了的，立即叫道：“朕就說朕身體好吧？”

    蕭院正有些欲言又止，不由看向周滿。

    滿寶正垂著頭思索，沒看到他的眼神。

    魏知察覺到了，于是在皇帝就要定下御駕親征時，他直接開口問道：“蕭院正，周太醫(yī)，陛下御駕親征是否真的一點兒問題也沒有？若是陛下御駕出行出了事，你等可擔(dān)待不起。”

    蕭院正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兒呢，因此才不肯將脈象說得太通俗易懂，我說皇帝現(xiàn)在脈象很好，身體強壯得能殺兩頭牛，回頭他要是出事了找他問罪怎么辦？

    雖然這就是實情。

    于是蕭院正深吸一口氣后道：“陛下此時的脈象是真的好，但出行之事誰能肯定？”

    “出門在外，畢竟水土不同，更何況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蕭院正頓了頓后道：“而且，陛下身上還有舊傷�！�

    皇帝沒想到他臨陣倒戈，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轉(zhuǎn)頭看見周滿便道：“周卿，你以為呢？”

    滿寶行禮道：“我覺得蕭院正說得對，陛下，喝水都有可能噎死人，何況出門，還是御駕親征這樣的事呢�！�

    皇帝愣了一下后大樂，拍著扶手笑問大家，“是啊，難道朕要因噎廢食嗎？”

    他也總算知道蕭院正這老東西在擔(dān)心什么了，直接道：“今日諸卿既然都在這里，那邊曉喻下去，朕出征遠(yuǎn)行乃朕之執(zhí)念，與太醫(yī)院的判斷并無干系�！�

    蕭院正悄悄松了一口氣，沖周滿露出個贊賞的目光。

    魏知嘆息一聲，問道：“陛下遠(yuǎn)征，那朝中的政務(wù)交給誰？”

    “由太子監(jiān)國，”皇帝早有考慮，道：“之前朕去雍州避暑，太子監(jiān)國兩個月，不就做得很好嗎？”

    一直站在一旁當(dāng)背景板的太子：……

    他有點兒懷疑的抬頭看向他爹，懷疑他早有預(yù)謀。

    屋里其他大臣也有如此懷疑，不過一想，皇帝是去了行宮才知道高句麗又打了營州的事，之前并不知道，所以應(yīng)該只是巧合。

    于是眾人又將心收了回去。

    皇帝又點了魏知、李尚書和劉尚書，以及老唐大人道：“幾位卿家到時候輔佐太子將內(nèi)務(wù)管好，朕帶著大軍在外也可安心征戰(zhàn)�！�

    眾人還能說什么呢？

    他連蕭院正和周滿都提前請來了，雖然他們自認(rèn)阻止皇帝御駕親征是對的，但也得拿出強大的理由來。

    光靠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顯然是不足夠的。

    因為皇帝一句“鼓舞士氣”就堵了回去。

    不過大晉對高句麗的確多次受挫，倒不是他們沒打贏，但打贏之后卻沒收服對方，在他們看來，那和沒打贏是一樣的。

    像對東西突厥，高昌等國，他們打過去，贏了，把地盤占了，設(shè)了州郡，以漢人之禮治之，這才算贏。

    再不濟(jì)和吐蕃一樣，打贏了，該收回的土地收回，收不回的，接下來幾年你也老老實實的納貢，皇帝逢年過大壽，讓你進(jìn)京來賀壽或者過個節(jié)，吐蕃不僅會派使團(tuán)過來，偶爾吐蕃王還會自己親自過來。

    這才叫親和，叫有來有往，叫親密無間，叫番邦之國。

    結(jié)果輪到你高句麗，打你的時候投降倒是快，折子上寫的比唱的都好聽，但該納貢的時候不納貢，叫你進(jìn)京來敘一敘，你百般推脫，這也沒啥，你不找存在感，皇帝忙得很，也懶得搭理你。

    結(jié)果你昨年斬斷其他藩國來朝的道路，今年就暗搓搓的出兵搶我的地盤，這就很過分了。

    這樣的情況，要說他們大晉贏了高句麗，就是文臣出身的大臣們也不能答應(yīng)，更不要說武將們了，他們早憋著一口氣了。

    而私底下，民間是有些不好的傳聞的。

    因前朝覆滅的原因有一半是因為東征高句麗，因此民間總說高句麗就是中原的克星，誰對上它，都會被滅國。

    此時皇帝御駕親征和派兵東征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

    也正因為這一點兒，眾臣才能那么快被說服。

    不過他們這一關(guān)是過了，后宮里還有皇后的那一關(guān)呢。

    于是皇帝離開御書房往后宮去時還特意叫上了周滿，把太子也給捎帶上了。

    第2657章

    計劃

    回后殿的時候他就叮囑倆人了，“周卿，朕的身體很好，一會兒見了皇后你就照實說�！�

    對太子則是，“朕不在京城，你該多安慰皇后，一會兒你就去試試�！�

    太子：……

    皇后也才處理完宮務(wù)，才在宮女的扶持下起身動了動脖子，聽到皇帝來了，便連忙帶著宮女內(nèi)侍迎出去。

    皇后本有話說，但看到跟在身后的太子和周滿，她就收住了話，笑問：“陛下怎么把周大人和太子都叫過來了？”

    皇帝拉著她的手往里走，笑瞇瞇的道：“周滿今日給朕請脈呢，有個好消息告訴皇后�！�

    皇后順著皇帝坐在了座上，好奇的看了一眼周滿，笑問：“什么好消息？”

    皇帝就笑吟吟的看著周滿，示意道：“周卿，什么好消息，你就說吧�！�

    滿寶：！�。�

    她以為她就是個輔助，是個工具人，等皇帝需要的時候出來說一聲他身體很好就完了，萬萬沒想到陛下竟然讓她主動出擊，這就有點兒太為難她了。

    這種事不應(yīng)該您自己來嗎？

    不然太子也行啊，或者把還沒來得及出宮去的各位大人叫來也比她合適吧？

    滿寶抬起頭來，正對著皇后好奇的目光。

    她便深吸一口氣，和皇后道：“娘娘，陛下的身體很健康。”

    皇帝連連點頭。

    皇后疑惑，“我知道，前日蕭院正才給陛下請脈，說是沒什么問題�！�

    皇帝鼓勵的看向周滿，滿寶不由看了一眼太子，太子低下頭去。

    滿寶只能面無表情的道：“所以諸公已經(jīng)同意陛下御駕親征高句麗的事了�！�

    皇后：！

    太子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皇后臉上的笑容落下些許，微微偏頭看向皇帝。

    皇帝正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皇后就微微一笑，手不動聲色的掐住皇帝腰間的肉狠狠的一擰，笑著問道：“陛下，周大人說的是真的嗎？”

    皇帝眼含熱淚的點頭，借著寬大的袖子遮掩一手按在她的腰上，道：“梓童不必為朕憂心，朕，朕身體好著呢，不會有事的�！�

    滿寶趁機告退，“陛下，臣想起太醫(yī)院里還有些單子未曾處理，臣先告退了�！�

    然后將空間讓給他們一家三口。

    太子幽幽一嘆，認(rèn)命的留下和皇帝一起勸說皇后。

    滿寶出了后殿便大松一口氣，拍了拍胸脯這才往太醫(yī)院趕，白善在太極殿下的臺階等他。

    太陽不小，他就躲在橋洞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一抬頭便看見翻飛的紅色官袍飛過。

    他連忙叫住人，“滿寶�！�

    滿寶就扒拉在欄桿上往下看，正與抬頭的白善對上目光，她微微一笑，“你怎么在這兒？”

    白善和她招手。

    滿寶便連忙下最后幾階臺階，小跑著過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白善從袖子里掏出帕子給她擦臉，問道：“你急著去問蕭院正太醫(yī)署的學(xué)生能不能隨軍東征？”

    滿寶愣了一下后點頭，“是啊，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太醫(yī)署里學(xué)瘍醫(yī)的學(xué)生多有不足，西域之行回來后我就常在想，我們培養(yǎng)的瘍醫(yī)和其他類型的大夫分明也可以往軍中輸送的，各地軍醫(yī)也可進(jìn)京學(xué)習(xí)。”

    只不過因為太醫(yī)署才建立沒幾年，維持住現(xiàn)在的規(guī)模都不易，更別說擴(kuò)大。

    所以周滿只和蕭院正提過兩次軍醫(yī)入京學(xué)習(xí)的事，不過蕭院正也只試探性的在小朝會中提過一次，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她覺得這是個機會。

    在大臣們同意皇帝御駕親征時她腦海中就劈出了這一道閃光，她道：“陛下想速戰(zhàn)速決，那出征的日子必定很近，我得盡早和蕭院正商量出來�！�

    白善便心中有數(shù)了，頷首道：“好，你去吧�！�

    滿寶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下，問道：“你也要去嗎？”

    白善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道：“你先去安排，我盡量�！�

    跟隨皇帝御駕親征，這是一件成則立下大功，敗也少有過錯的大機會，除非皇帝親征的路上出事，不然他們這些貼身的舍人一般都不會被牽連到。

    中書省一共有六個舍人，這次皇帝親征，他最少要帶兩個。

    白善的幾率是三分之一，但因為他和皇帝的關(guān)系，以及和滿寶的關(guān)系，必定是高于三分之一的。

    現(xiàn)在就看皇帝點的是太醫(yī)院的誰隨軍了。

    要是滿寶，他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可能，若不是……

    他去不去也就無所謂了。

    可二分之一還是太少了。

    白善垂眸想了想，轉(zhuǎn)身出宮去，他得出去用午食了，不知道大家吃了沒有，他可以請打擊去皇城外的那家飯館吃個飯。

    雖然那家飯館的飯菜很貴。

    李尚書還是過分了，仗著自己是皇族把飯館開到了皇城門口外，這本沒有什么，可做著獨門生意，定價也忒貴了。

    滿寶小跑著回到太醫(yī)院，一臉的汗。

    蕭院正他們正要吃午食呢，見她這樣跑進(jìn)來，不由道：“周大人啊，你何時才能將宮中不得疾行這一條宮規(guī)記在心里��？”

    盧太醫(yī)哼道：“虧得你現(xiàn)在無孕，這要是有了身孕，這樣跑來跑去的，看你怎么辦�！�

    劉太醫(yī)則是指著桌子上的那個食盒笑道：“周大人，您的食盒在哪兒呢�！�

    滿寶一邊讓宮人幫忙打水來洗手凈臉，一邊道：“我才跑過來，暫且不想吃東西，蕭院正，我有件大事要與您商量�！�

    蕭院正不慌不忙的夾了一筷子咸菜，然后將碟子遞給其他人，道：“隨陛下親政的名額？”

    其他人消息滯后，紛紛一滯，片刻后瞪大了眼睛，連劉太醫(yī)都忍不住驚道：“陛下要御駕親征？朝中諸公也答應(yīng)了嗎？”

    蕭院正頷首。

    劉太醫(yī)等人都皺起眉頭，全都憂慮起來。

    滿寶連連點頭，問道：“您心中已有了打算了嗎？”

    蕭院正抬頭看他，道：“本來是有了的，但聽你這么問，你想去？”

    滿寶一聽，不高興了，“您一開始沒想讓我去呀？”

    蕭院正沒好氣的道：“隨軍出征，出入皆是男子，你一個女孩子去做什么？我一開始屬意的是盧太醫(yī)和鄭太醫(yī)�！�

    盧太醫(yī)和鄭太醫(yī)沒想到雷從天降，直直就劈在了他們腦袋上，半晌說不出話來，看著手里的飯菜，有點兒委屈。

    周滿還有些委屈呢，道：“院正，我是隨軍出征過的，有大量的處理外傷的經(jīng)驗�！�

    第2658章

    一起去

    蕭院正屬意盧太醫(yī)和鄭太醫(yī)，一是因為他們醫(yī)術(shù)在太醫(yī)院里是很不錯的。

    鄭太醫(yī)擅長外傷的處理，而盧太醫(yī)于內(nèi)癥上也很有研究，有他們兩個跟著皇帝和這些隨軍的大臣權(quán)貴，也夠用了。

    二則是因為他們正當(dāng)年，以太醫(yī)院里太醫(yī)們的年齡來算，倆人的歲數(shù)都不上不下剛剛好。

    至少比他和劉太醫(yī)強多了，他們隨軍合適。

    至于周滿，蕭院正倒是考慮過，主要她的醫(yī)術(shù)是真的好，但綜合考慮后，還是覺得她應(yīng)該留在京城。

    但如果他主動請纓的話……

    蕭院正看了盧太醫(yī)和鄭太醫(yī)一眼，沉吟片刻后道：“此事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我得問問陛下。”

    滿寶想了想，覺得她和皇帝交情一般，不過和太子交情不錯，于是道：“不如你再順便問問太子殿下的意思？”

    蕭院正就橫了她一眼，道：“你和東宮那邊少私下往來……罷了，我不管你了，你且等著吧，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定下的。”

    他想起周滿本就是走東宮那邊的路子進(jìn)的太醫(yī)院，全國人民都知道她是太子殿下的人，這樣私不私下的區(qū)別也不大了。

    滿寶著急道：“怎么能不急呢，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和您說呢�！�

    盧太醫(yī)和鄭太醫(yī)就默默地起身給她讓了一個位置，好讓她能夠更方便的和蕭院正說話。

    他們兩個都不太想跟著出征。

    其他朝臣和皇帝出征，那是沒有功勞也會有苦勞，回來后肯定都會論功行賞，但他們太醫(yī)院的幾率卻很小。

    沒事兒還好，不過是勞累一番，能平安回來就是喜事一樁；

    可要是有事兒，他們被牽連的可能性卻很大呀，就是皇帝仁厚不被砍腦袋，丟官降職也是很大可能性的。

    滿寶坐在蕭院正旁邊道：“我想從太醫(yī)署中帶一批學(xué)生去。

    蕭院正瞪眼，“什么？”

    滿寶道：“瘍醫(yī)那里一直缺少實踐的機會，這次就是一次機會呀�！�

    “軍中的軍醫(yī)一直不夠用，有的營帳中甚至沒有軍醫(yī)，上了前線，只會更缺，我們?nèi)チ瞬粌H對學(xué)生們是個機會，對軍中的將士也是一個機會�！�

    蕭院正沉思起來。

    滿寶鼓動道：“院正，我們的學(xué)生再次，最基本的縫合包扎止血也是會做的，從前線下來的傷兵，止住了血，命就回來了一半�！�

    蕭院正沉吟道：“帶這么多人，所需的物資可不少�！�

    “和兵部要，”滿寶道：“此去是去救他們的人，這些物資該他們出的，由他們?nèi)ズ蛻舨恳�。�?br />
    滿寶野心勃勃，“這事兒要是做得好，事后我們可以重提一下軍醫(yī)進(jìn)我們太醫(yī)署學(xué)習(xí)的事�！�

    一旁的劉太醫(yī)也忍不住道：“若是能讓天下的軍醫(yī)都有機會進(jìn)我們太醫(yī)署學(xué)習(xí)，那我們太醫(yī)署將來就不是可以隨便取締的部門了�！�

    太醫(yī)署獨立以來，除了牛痘法外就沒有太大的貢獻(xiàn)了，每一季還要從戶部那里申請不少的錢。

    蕭院正嘴上不說，心里卻是很著急的，前朝時，太醫(yī)署設(shè)立后沒幾年就被取消，若是不能做出成績，展現(xiàn)自己的作用，他們大晉的太醫(yī)署也是有可能會被廢的。

    這一次的確是一個機會。

    蕭院正總算被周滿說服，立即起身道：“那周太醫(yī)，你和劉太醫(yī)盧太醫(yī)一起擬定隨軍的名單，我去找兵部，不，我得先去找陛下�！�

    蕭院正飯也不吃了，直接去找皇帝。

    皇帝剛安撫下皇后，飯才吃了兩口就聽古忠說蕭院正求見。

    皇帝便只能放下碗筷，也不吃了，起身去見蕭院正。

    蕭院正來找皇帝就是問他，“陛下，你想點哪一位太醫(yī)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