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董縣尉小聲問：“大人，這事兒要告訴方縣丞嗎？”

    白善沉吟片刻道：“不急，等舊鹽場那邊處理好了再說�！�

    董縣尉便自覺自己是白善的第一心腹了，不，是第二心腹，第一心腹應(yīng)該是才走馬上任的周立威。

    不過周立威只是個小吏，和他不能比，董縣尉覺得就縣衙范圍來說，他依舊是第一心腹。

    第2890章

    新刺史

    董縣尉覺得終于輪到自己了，感覺北�？h的天都藍了許多呢。

    方縣丞對此一無所知，縣令下鄉(xiāng)，那他就得在縣衙里處理各種雜務(wù)，宋主簿依舊請假不上班。

    白善也不強求，他只要請假，他就批假，然后將主簿的職權(quán)收回，自己負責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交給方縣丞。

    宋家見白善竟如此硬氣，不由皺眉，宋主簿沒沉住氣，跑去找宋老爺，“大伯，白善如此氣定神閑，他不會真的把新鹽場給建起來了吧？”

    宋老爺?shù)溃骸澳切蔓}場只建了一半，且已經(jīng)放置有兩年時間了，要徹底建成需要不短的時間，更不要說還要做大鍋煮鹽，最近并沒有人在縣城定制大鍋�！�

    又道：“而且我已經(jīng)讓幫閑看住那附近的山林，并沒有人砍伐樹木，小洼村那兩座山上的樹并不大，不足以做柴薪�！�

    他冷笑道：“樹砍下來還要晾曬，就是劈開了也得十幾二十天才能變成柴薪。我不信他能在七月前煮出鹽來。”

    最遲七月初，他們必須要給青州城送一批官鹽去，以換取縣衙的財政。

    宋老爺?shù)溃骸袄^續(xù)等著，你不用管，主簿是你的位置，就算此時他暫時代管一陣，過上一段時間他還是得來請你�！�

    只要鹽場的人聽他們的話，白善就煮不出鹽來，那縣衙的財政就握在他們手里。

    而且，交不上刺史府要的官鹽，白善這個縣令便是不做到頭，那也是失職，就算他和路縣令關(guān)系好，這件事也掩蓋不住。

    因為背后的事復雜著呢。

    官鹽不到位，那其他一直由他們北�？h提供官鹽的地方就有缺口，鹽涉及民生大計，這世上的人啊，可以不吃肉，甚至可以不吃菜，卻不能不吃鹽。

    宋主簿聽了大伯的一頓分析，微微安心。

    宋老爺?shù)溃骸扒嘀莩悄沁厑砹讼���，說是刺史換人了，新刺史不日就能到達青州城，但我們消息不靈通，我們和路縣令關(guān)系又一般，不知道新刺史是什么人�！�

    其實新刺史已經(jīng)到了，就在宋老爺說這句話的前半日。

    他收到任命后便立即去了京城，和皇帝談了兩天，又拜訪了一些舊友，便立即拿著官印往青州來了。

    他沒有提前告知青州這邊行程，所以人進了青州城路縣令才知道，他趕忙帶著官員們?nèi)ビ�接�?br />
    本來，新刺史到任，各縣縣令都要來迎接的。

    但郭成他沒有提前告訴大家啊，路縣令只能一臉忐忑的請罪，“刺史光臨，下官等有失遠迎，其他縣的縣令此時并不在青州城中。”

    郭成笑道：“不怪他們，此時正是要收小麥插秧的時候，事情繁忙，所以本官特意不通知他們。”

    郭成笑道：“端午不是快到了嗎？那會兒農(nóng)忙也要結(jié)束了，到時候再召他們過來見面�！�

    路縣令應(yīng)下，將郭成迎進刺史府。

    因為提前得到了這位郭刺史的信息，路縣令表現(xiàn)得特別大方得體，人一到就立即把刺史府的權(quán)力交還給對方，而且明面上看是斷得一干二凈，一副我唯你馬首是瞻的模樣。

    這讓郭成非常的滿意，開始接手刺史府的事務(wù)。

    雖然路縣令已經(jīng)放權(quán)，但郭成依舊感受到了他在青州城和刺史府的影響力。

    算起來，路縣令已經(jīng)代管刺史府半年時間了，而那半年時間里，青州大小官員幾乎被一網(wǎng)打盡，底下的官吏不免依靠唯一幸存的路縣令。

    而路縣令也精明強干，在王刺史遲遲不到任時，青州上下官民其實都有點兒惶恐，當時路縣令便整日在外面跑，不僅要安撫各縣才到任不久的縣令，也要安撫百姓。

    因此他在青州的影響力極大。

    就算路縣令在郭成到任后已經(jīng)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影響力這種東西真的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他總不能為了讓郭刺史信任就自曝其短，以降低在同僚和百姓中的威望吧？

    那就不是謙遜，而是腦殘了。

    所以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惹了郭刺史的眼。

    不過路縣令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他還和心腹道：“幸虧來的是郭縣令，若是前頭那位王刺史，我們的日子更難過。”

    雖然斗王刺史也更容易，但要是連基本的面上情都維持不住，青州官場也差不多完了。

    路縣令的格局并不只在青州，他還想走向更遠的地方，期望更大的前程，所以青州必須治理好。

    郭成的格局自然也不止在青州，所以他雖然很不滿路縣令越過他做的種種事，但還是維持著面上的和睦。

    但這不代表他全都忍讓，于是問他帶來的師爺，“青州下的七縣，哪一縣可與益都縣相抗？”

    師爺想了想后道：“千乘和博昌不錯�！�

    郭成思索片刻，“派人去打聽一下兩縣縣令和路縣令的關(guān)系，再去一封公文，讓倆人即刻到青州城來見我�！�

    人怎么樣，見過就知道了。

    白善和周滿雖在北�？h，但這些事情還是影影綽綽聽到了一些。

    消息來源主要來自于路縣令和劉貴。

    路縣令為了加強雙方的合作關(guān)系，這段時間沒少和白善寫信，當然，是私信。

    反正青州城距離北海縣縣城又不遠，一天來回三次都沒問題，送信的小廝跑起來！

    而劉貴的消息就要小很多，也要更八卦。

    經(jīng)過努力，他終于在青州城的府學外面開了一家小飯館，請了廚子，因為才開張不久，所以他需要長住青州城管理，等后面飯館里的人都手熟了，他就有時間回到白善身邊了。

    雖然白善身邊并不需要他。

    因為飯館是在府學對面不遠處，所以他們的客人也主要是府學的學生，學生嘛，有的消息靈通，便會悄悄議論一些政事。

    尤其是郭成又是新上任的刺史，基本上十個話題里就有七個是涉及他的，剩下的三個，還有兩個是單屬于他們家娘子周滿的。

    醫(yī)署落址北�？h，這讓一些學生對周滿的感官很不好，覺得她是徇私，為了白善才如此。

    “青州醫(yī)署不應(yīng)該就落在青州城嗎？”

    此時，郭成也終于想起這件事來，“青州醫(yī)署不應(yīng)該落在青州嗎？怎么跑到北海縣去了？”

    第2891章

    上下級

    師爺問：“大人要召見一下周署令嗎？”

    郭成思索了一下，頷首道：“召她吧，來前便聽說過她的大名，算起來，她和我郭家還有些親戚關(guān)系呢�！�

    師爺是郭成的高級顧問，他對郭成的人際關(guān)系自然是了解的，笑道：“劉尚書似乎也很滿意他那孫媳，便是為著劉家，大人也應(yīng)當和周滿搞好關(guān)系�！�

    郭成也是這么想的，所以醫(yī)署最好還是建在青州城里，不僅雙方聯(lián)系更緊密一些，對益都縣也有牽制。

    “北�？h縣令白善，”郭成沉吟片刻后道：“他之前可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我也早聽說過此人，才情不錯，就不知道管理地方之能如何？”

    他道：“要是可堪大用，或許可用來牽制路縣令�！�

    滿寶也準備著去見郭成，因此一收到青州城來的公文，她便立即收拾了一些資料和公文帶上，和文天冬道：“你留在醫(yī)署，看有沒有新的病人上門來�！�

    就在前兩天，他們醫(yī)署終于迎來了第一個上門的病人。

    就是那天在井邊和他們說話的婦人的女兒，叫馮二娘，她才生產(chǎn)不久，但或許是胎兒太大了，她年紀又小，所以一直惡露不止。

    人是她丈夫推著推車，蓋著被子送來的，滿寶給她看過，便將人留下來住了三天，一邊扎針一邊用藥，今天早上剛送走。

    好是沒有好，但病情是控制住了，接下來便是調(diào)養(yǎng)治療了。

    滿寶生怕他們不再來，所以一口氣給對方開了一旬的藥，叮囑道：“用完藥以后最好再來看看，你這種病不是急癥，不治好將來會后患無窮的�！�

    對方是應(yīng)下了，但會不會再回來滿寶也不確定。

    但這不妨礙她和文天冬飽滿的熱情，已經(jīng)有了第一個病人，那第二個還會遠嗎？

    文天冬也比之前多了一些信心，應(yīng)下。

    滿寶就帶上大吉和西餅，快馬到青州城里見郭刺史。

    雙方在刺史府見上面，皆是一驚。

    周滿是覺得郭成的形象和自己想象的不符，這怎么是個看上去儒雅文氣的中年美男子？

    郭成是驚訝于對方的年輕，不過，他早聽說過周滿，知道她年紀小，所以也只是驚訝了一下而已，很快收斂心神。

    滿寶也收起了臉上的驚訝，笑著上前和郭成行禮，“下官參見郭刺史，郭刺史遠道而來，下官未能迎接，還請郭刺史原諒。”

    郭成笑道：“周大人客氣了，真論起來，你我品階相同，算不上什么上下官�！�

    “青州醫(yī)署屬于青州管轄，只要在青州境內(nèi)，那便歸屬青州，在下自然是下官�！�

    倆人互相謙虛了一下，然后才分上下而坐。

    郭刺史神色溫和的問道：“周大人為何將醫(yī)署落在北�？h？”

    周滿很坦誠，“因為北�？h的工作最好開展。”

    她明著道：“因為一些誤會，各地縣衙對醫(yī)署都抱有戒備之心，郭刺史也知道，我與白縣令關(guān)系特殊，將醫(yī)署落在北�？h，我可以得到最大的支持。醫(yī)署建立時不會有任何的困難。”

    郭成沒想到她直接點明這一點兒，這種事不應(yīng)該是虛著說的嗎？

    滿寶卻沒有這么行政時間來與郭成猜度，那是白善他們地方縣衙之間的事，作為半獨立于刺史府之外的醫(yī)署，周滿的自主性要更高一點兒。

    她直接明著和郭成道：“先前大人沒有來，青州城這邊無人做主，我留在這里受阻頗多，所以才去的北海縣�，F(xiàn)在那邊的醫(yī)署已經(jīng)建立起來且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她睜著眼睛說瞎話，將自己下鄉(xiāng)義診的病人全都算了進去，拿出賬本給郭成看，“大人看這這段時間來我們醫(yī)署看的病人和消耗的藥材。”

    郭成翻開看，大吃一驚，“醫(yī)署竟接診了這么多病人？”

    “不錯�！�

    郭成：“……北海縣人如此體弱嗎？”

    滿寶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大人，這并不算多，貧民之中，十知六七身體都有問題的，何況現(xiàn)在又是換季的時候，孩子們也經(jīng)常生病，所以這個數(shù)字不算大�！�

    郭成沉吟片刻，問道：“周大人就沒想過將醫(yī)署搬到青州城來嗎？”

    他道：“青州醫(yī)署畢竟是要負責底下七個縣的醫(yī)療情況，你單留在北�？h，恐怕其他各縣會有意見，而且京城那邊也很難交代。”

    雖然各縣不喜歡醫(yī)署掌握他們的人口、稅賦情況，但醫(yī)署又的確是一項利民的福利政策。

    醫(yī)署可以不落在本縣，但該本縣的藥材、義診卻不能少啊，而且醫(yī)署落在青州城，其他各縣的病人找上門來也要更容易一些。

    滿寶聽得懂郭成暗示的意思，她道：“我們?yōu)楹沃唤ㄒ粋�醫(yī)署呢？”

    周滿道：“我們完全可以多建兩個，青州城內(nèi)總領(lǐng)一個，等這邊也上了軌道，我們還能在壽光縣設(shè)立一個，這樣一來，七縣三個醫(yī)署，轄下百姓可以就近選擇就醫(yī)，不比都來青州城或者北海縣要方便嗎？”

    郭成都忍不住驚訝的張開了嘴巴，問道：“你們太醫(yī)署不一直是一州一個嗎？”

    “太醫(yī)署才建起來幾年？更不要說地方醫(yī)署了，這些都是要摸索著來的，現(xiàn)在之所以各州先設(shè)一個，也是因為財政和人才上有些困難，”滿寶道：“過兩年，太醫(yī)署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人才不缺了，財政慢慢寬裕，醫(yī)署肯定要多建的�！�

    “下官早聽說過大人才干出眾，有您坐鎮(zhèn)青州，青州完全可以做第一個開始的州嘛。”

    雖然好話很好聽，但郭成也不至于被她兩三句話糊弄住了，問道：“這事蕭院正和陛下知道嗎？”

    “當然知道了，”滿寶驚訝的看他，“不然我來青州做什么？”

    她微微蹙眉，不太高興的道：“難道我周滿還真能因為徒弟的一個小錯誤連累到外放嗎？本官在京城里治的人，不敢說囊括了朝中上下百官，但四品官以上，誰或其家眷沒找過我看病的？”

    郭成：……他知道，這一位還是太子的人，現(xiàn)在都還掛著崇文館編撰的官職呢，所以他才那么謹慎啊。

    第2892章

    融洽

    郭成思考起來，半晌后道：“再在壽光縣開醫(yī)署，花銷很大吧？”

    周滿點頭，“不會少的，不過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搞定的，如今太醫(yī)署人手還是太少了，我們先把青州城的醫(yī)署和北�？h的醫(yī)署搞好�！�

    郭成就松了一口氣，頷首道：“好�！�

    郭成急需人支持他，哪怕是醫(yī)署也好呀，而且周滿身邊還有白善呢。

    “要建造醫(yī)署嗎？”

    “不用，不用，”滿寶之前就派人打聽過青州城里合適的院子，這會兒直接道：“在縣衙不遠處有一間院子不錯，門前是大路，很寬敞，過去不愿又是縣學和府學，我問過了，那間院子是前刺史的別院，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將那個院子撥給我們醫(yī)署使用�！�

    這下郭成相信她是有備而來，而且是真的想在青州城設(shè)立醫(yī)署了，不然怎么會連地方都提前選好了呢？

    郭成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為了表示誠意，他還當即讓人去取了院子的地契過來給周滿。

    周滿收下了，然后跟著師爺去辦相關(guān)的手續(xù)，直接將院子放在了青州醫(yī)署名下。

    滿寶對此特別滿意，帶著西餅和大吉去看那個院子。

    可以作為刺史別院的院子，那自然是不小的，雖然也是三進的院子，但一共有兩排，光是后院就有四個小院，更不要說前頭兩進有并排下去的院子了。

    滿寶很高興，呼出一口氣道：“這地方夠?qū)挸�，可以容納的病人肯定會更多的�！�

    大吉不由問，“娘子，你有時間弄這邊的醫(yī)署嗎？”

    “怎么沒有，時間嘛，擠一擠也就有了，”她道：“而且文天冬不是來了嗎？不過還是得再招募一些人，不僅是大夫，還有會處理庶務(wù)的文人。”

    “只要北海縣那邊順利了，青州這邊便有例可循，做起來就要容易得多�！�

    招人的事滿寶還是得去找郭成。

    “縣考？”

    “對，”滿寶道：“本來我是想從明經(jīng)科里挑人的，但今年來不及了，我問過吏部，今年考中的考生都分配了下去，而且……”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現(xiàn)在地方醫(yī)署的官職還比較低，所以明經(jīng)科的考生不愿意選擇醫(yī)署，所以我想著先在地方上招幾個人，等明年我可以從明算上招兩個人過來。”

    郭成：“……那周大人此時想選什么科？”

    “就選明算科，”滿寶道：“當然，要是有明律和明經(jīng)我也是可以的�！�

    郭成：……

    開考是大事，學生參加京城的明經(jīng)考試有幾種辦法，一是鄉(xiāng)里舉薦，直接去京城考試；

    二是縣學或者府學的學生，可以去京城考試；

    三則是白丁出身，卻又沒有進入縣學和府學的，他們需要先在縣里和州里考試，拿到舉薦的資格后再去京城考試。

    絕大部分學生都屬于第二種和第三種。

    但大晉不禁人口往來，所以也不限定地方。

    因此白善是隴州人，卻可以考進益州府學，而周立學他們在京城，也可以通過京城書院組織的資格考試獲取資格。

    而周滿現(xiàn)在要招募的人才，就相當于只從縣試中選人，大大放寬了選取人才的標準。

    這也是常有的事，縣衙的一些小吏職位都是縣衙自招的，因為連品級都沒有，所以通過全國明經(jīng)科考試的人才是不會做這種工作的。

    通過全國明經(jīng)科、明算和明律等科目考試的學生，謀官的最低品級也是縣尉和主簿。

    這已經(jīng)是最低等級了，再往下就都是不記名的書記員和小吏了。

    底下那些人，要么是父傳子，兄傳弟；要么是被人舉薦，自己又實在有才通過了考核進去的；再要么就是這種縣級的考試了。

    而周滿和白善讓周立重看書參加的就是這樣等級的考試，它考的知識點沒那么多，明算的話，一般賬房字寫得好一點兒的都能通過縣級的考試。

    只是再往上就困難了。

    不過此時周滿急需打下手的手下，要求特別低，能記賬，可以管賬就差不多了，更高深的，等明年的明經(jīng)科考試后吧。

    滿寶嘆息，這兩年各處都人才緊缺呀。

    “大人，縣試可以舉辦嗎？”

    郭成算了算時間道：“按照慣例，各州府是要在十月份選定往京城考試的考生，九月是州試，八月才是縣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