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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現(xiàn)在怎么辦?

    宮門外,那個人可能已經(jīng)在等她了。

    她失控地向門口沖去,想著無論如何都要看到他。

    剛跑出兩步,就被兩個太監(jiān)抓了回來。

    “偷了圣上的東西還想跑,你以為你跑得了嗎,就算你跑得了,你的家人能跑得了嗎?不想禍及家人,就給咱們老實待著聽候發(fā)落!”

    晚余被押著往回走,心里的絕望如潮水翻涌。

    她極力忍著眼淚環(huán)顧四周,希望附近能有徐清盞的人在暗中觀察,然后盡快將自己的情況傳達給徐清盞。

    只要徐清盞能趕在胡盡忠之前到來,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事與愿違,胡盡忠好像早就在一旁待命似的,送信的太監(jiān)剛走,他就來了。

    “喲,晚余姑娘,這是怎么話說的,咱家聽說你把皇上的玉佩戴出來了?”他走到晚余跟前,嬉皮笑臉地問道。

    晚余簡直恨毒了他,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把周圍人都嚇了一跳。

    胡二總管的地位僅次于孫大總管,但他為人奸詐,心胸狹窄,遠不及孫大總管的氣度,大家都怕他,盡量不招惹他,還從來沒見過誰敢打他耳光。

    胡盡忠倒是一點也不惱,笑著揉了揉被打疼的半邊臉:“晚余姑娘,你打我我可以不計較,但皇上的玉佩確實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你少不得要往慎刑司走一趟了�!�

    “來呀,送晚余姑娘去慎行司!”

    胡盡忠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太監(jiān)上來將晚余反剪雙手押往慎刑司。

    晚余掙扎不得,邊走邊回頭向?qū)m門張望。

    宮門外人影綽綽,她想見的人卻怎么也找不到。

    她已經(jīng)無比接近那個門口,現(xiàn)在卻又離那個門口越來越遠。

    為什么會這樣?

    柿子神不是顯靈了嗎?

    為什么她還是走不掉?

    接下來會怎樣,她還能出去嗎?

    她就像個睜著眼睛的盲人,對前路一無所知。

    此時的金鑾殿上,早朝還沒結(jié)束。

    祁讓一身明黃龍袍,坐在高高的龍椅上。

    昨晚的醉酒讓他精神看起來不是很好。

    眼下,朝臣們又在為了立后一事爭論不休。

    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恨不得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變成啞巴。

    想到啞巴,他鳳眸微斂,抬眼看向殿外明晃晃的天色。

    下一刻,就看到胡盡忠在大殿外探頭探腦。

    祁讓招手叫來小福子,讓他去問問胡盡忠有什么事。

    小福子領(lǐng)命,很快去而復返,臉色很是不好,走到祁讓跟前,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不好了,晚余姑娘身上搜出了您的玉佩,被送到慎刑司去了�!�

    祁讓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撥弄著手里的菩提珠串,面上沒有任何反應。

    徐清盞在一旁偷眼觀察兩人,雖然不知道小福子和皇帝說了什么,心里卻是莫名地咯噔一下。

    祁讓已經(jīng)沒耐煩再聽那些大臣打嘴巴官司,直接給孫良言比了個手勢。

    孫良言會意,一甩拂塵,上前大喊一聲:“退朝!”

    朝臣們的爭論聲戛然而止,全都驚愕地看向龍椅上的皇帝。

    祁讓已經(jīng)站起身,扶著小福子的手往后殿去了。

    “這,這……”

    大伙被晾在當場,攤著手面面相覷。

    徐清盞則追著皇帝去了后殿。

    后殿的門出去就是通往乾清宮的路,剛剛還在前殿探頭探腦的胡盡忠,這會子正哈著腰在后門等著。

    祁讓出門看到他,開口就問:“慎刑司可用刑了?”

    第17章

    “沒有。”胡盡忠一臉諂媚地上前,“事關(guān)重大,奴才叫他們先不要用刑,等奴才回稟了皇上再說�!�

    “玉佩呢?”祁讓伸出手。

    胡盡忠連忙雙手將玉佩呈上。

    祁讓接過來,拿在手上反復摩挲,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胡盡忠小心觀他臉色,請示道:“晚余姑娘又不會說話,問什么也不說,皇上以為該如何發(fā)落?”

    剛好這時,徐清盞走過來,聽到晚余的名字,腦子嗡的一聲,立時變了臉色。

    好在所有人都在看皇帝的反應,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很快調(diào)整過來,就聽祁讓冷冷道:“帶她來見朕,朕要親自審問。”

    “是�!焙M忠忙不迭地應了,一溜小跑往慎刑司而去。

    祁讓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回到乾清宮,沒往暖閣里去,直接坐到了正殿的寶座上。

    看這架勢,還真要升堂問案似的。

    孫良言指揮著小福子和素錦去伺候茶水,自個對徐清盞攤手道:“掌印,您說這叫個什么事兒,晚余姑娘整天盼著出宮,怎么可能在這當口偷皇上的玉佩?”

    徐清盞本來糊涂著,聽他這么說,就什么都明白了。

    有人不想讓晚余出宮,拿皇帝的玉佩陷害她。

    這人是誰?

    胡盡忠嗎?

    可是,如果沒有皇帝的允許,憑胡盡忠的膽子,他怎么敢私自拿走皇帝的玉佩?

    徐清盞看向殿中在高位端坐的皇帝,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誰知道呢,等會兒人來了看皇上怎么說吧!”他對孫良言敷衍了一句,便跨過門檻往祁讓跟前去了。

    祁讓接過素錦奉來的茶,也不喝,只拿碗蓋一下一下地刮著碗沿。

    誰也不知道他心里此刻是高興還是生氣。

    徐清盞上前問:“皇上,究竟出什么事了?”

    祁讓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那個啞巴,偷了朕的玉佩想帶出宮,在宮門口被搜出來了,你說,朕該拿她怎么辦?”

    徐清盞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卻不動聲色:“皇上覺得她會干這種事嗎?”

    “那不然呢?”祁讓反問:“朕貼身的玉佩,有幾人能接觸到,難不成是搜身的嬤嬤冤枉她?”

    徐清盞心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只是現(xiàn)下整個后宮都巴不得晚余快些走,除了皇帝自己,誰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使絆子?

    皇帝怕不是賊喊捉賊。

    徐清盞不敢說太多,怕祁讓有所察覺,便道:“臣覺得晚余姑娘不像那種偷偷摸摸的人,具體如何,還是等她來了再問吧!”

    祁讓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手里的菩提珠串,往下也沒再說什么。

    這位年輕的帝王,心思比海還要深,便是徐清盞這種極擅長察言觀色之人,有時候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不大一會兒,晚余就被胡盡忠?guī)Я诉^來。

    她手上捆著麻繩,雖說沒有用刑,經(jīng)過方才的搜身,加上一番掙扎推搡,也是衣衫凌亂,發(fā)髻松散,形容狼狽。

    看到徐清盞也在,晚余瞬間紅了眼眶,連忙跪在地上,將頭深深埋下。

    徐清盞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正要開口,祁讓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朕單獨問她�!�

    徐清盞無奈,只得和胡盡忠一起退下。

    經(jīng)過晚余身邊時,他腳步微微一頓,但也只是一頓,便很快走了過去。

    殿門關(guān)起,祁讓穿著朝服,面色沉沉端坐在龍椅之上,天子威壓充斥整個殿宇。

    他無聲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女孩子,心中隱隱約約竟有那么一點失而復得的感覺。

    “你偷了朕的玉佩?”他緩緩開口,雖是詢問,語氣卻像是已經(jīng)認定了這個事實。

    晚余在陰冷的慎刑司待了許久,一路走來嚴寒刺骨,陡然進入這溫暖如春的大殿,在祁讓鷹隼般的目光注視下,后背不覺滲出細汗。

    她跪直了身體,硬著頭皮和祁讓對視,眼神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沒偷?”祁讓說,“你沒偷,玉佩怎么會在你身上?”

    晚余又搖了搖頭,用手比劃著,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確實沒偷。

    “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贓你?”祁讓冷笑,“你在朕跟前五年都平安無事,如今要走了,人家卻拿朕的東西栽贓你,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

    確實沒人信。

    晚余心想,全后宮的主子娘娘都在舍命助她出宮,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給她使絆子。

    倘若自己因為偷皇帝的玉佩走不成,只怕娘娘們都會以為是她自己不想走。

    到那時,娘娘們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留在宮里,她得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能開口,只能用手比劃,說她怕節(jié)外生枝,連自己的東西都沒帶,兩手空空走的,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在身上藏一枚玉佩,況且還是皇帝的玉佩。

    祁讓五年來已經(jīng)對她的手語很是熟悉,看著她比劃,大概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只是越看越不高興,眉頭都皺起來。

    她為了出宮,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要了。

    她就這么想走嗎?

    她這是巴不得和紫禁城一刀兩斷嗎?

    這里的人就這么讓她厭惡,一點念想都不留嗎?

    他起身下了寶座,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明黃錦鍛繡云龍紋的朝靴,踩在金磚上發(fā)出踏踏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晚余的心尖上。

    晚余屏住呼吸,不敢躲閃,眼睜睜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

    高大的身形,威嚴的朝服,像一座山將她籠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片刻后,祁讓彎下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偷盜天子之物,可是要殺頭的,你若承認你愛慕朕,舍不得朕,想拿朕的貼身之物留個念想,朕或許還能保你不死。”

    晚余本就懷疑是祁讓指使胡盡忠陷害她,此時聽祁讓這么說,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心里對他又怨又恨,偏頭掙開他的手,往后退了兩步,和他拉開距離。

    祁讓手上一空,眉心隨之皺起,卻仍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沒動,一雙狹長銳利的鳳目含威帶怒看向面前一身狼狽也難掩秀色的女人。

    她生得實在美麗,美麗中又帶著寒梅般的清冷疏離,不像后宮的那些嬪妃,仗著幾分顏色整日在他跟前爭奇斗艷,矯揉造作。

    五年來,她就這么不聲不響地待在乾清宮里,安靜得讓他時常想不起她,但不管什么時候想起,只要隨便一找,就能找見她。

    他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安心。

    安心到他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離開。

    他甚至都沒想過,她也和其他宮女一樣擁有到了年紀就出宮的資格。

    因此,他才會在突然聽到那幾個宮女祝賀她即將出宮時亂了方寸,借著酒意把她壓在了龍床上。

    直到那時,他也沒打算真的把她怎么樣。

    可她竟然掙扎,竟然抗拒,竟然求饒。

    他才知道,原來他這個人人爭搶的皇帝,在她眼里是一文不值的。

    祁讓勾了勾唇,緩緩直起身:“兩條路,要么承認你愛慕朕,要么去慎刑司受刑,你自己選。”

    第18章

    晚余來的路上還想著,不管怎樣都要把胡盡忠和那個搜身的婆子指出來,讓他們和自己當庭對質(zhì)。

    到此時才發(fā)現(xiàn),祁讓根本沒打算審訊她,根本不在乎她是否清白。

    在他眼里,她偷沒偷玉佩無關(guān)緊要,只要她走不成就行。

    她想起昨夜徐清盞說的話——

    他若不想放過你,你就是把頭磕爛也沒用。

    所以,肯定是祁讓指使的胡盡忠,否則胡盡忠怎么有膽子動皇帝的東西?

    晚余恨得咬牙,知道求饒沒有用,解釋也沒有用,索性放棄一切無謂的掙扎,倒要看看這沒人性的暴君會如何處置她。

    祁讓等了許久,見晚余始終沒有動靜,耐心也漸漸耗盡。

    只要承認愛慕他,就能免除一切責罰,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臺階嗎?

    可她寧肯受刑,寧肯出不去,也不肯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來。

    她怎么這么犟?

    她以為她是誰?

    不過一個卑賤的奴婢罷了!

    “朕給了你機會的,是你自己不要�!逼钭尣[了瞇眼,向外面揚聲道,“來人!”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光亮和寒氣一同涌進來。

    “皇上!”

    徐清盞和孫良言胡盡忠全都出現(xiàn)在門口。

    祁讓目光沉沉從三人臉上掃過,最終指了指胡盡忠:“你,把她給朕押回慎刑司大刑伺候,什么時候招供,什么時候再放她出來。”

    三人皆是一驚,就連胡盡忠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以為皇帝會借著這個由頭把人留在乾清宮。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樣?

    他驚愕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晚余。

    雖然看不到她的臉,看她那挺直的倔強的后背,大約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這姑娘,真是倔得可以,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俗話說啞巴蚊子咬死人,這啞巴姑娘,真真氣死人。

    胡盡忠有點恨鐵不成鋼,走上前將晚余拉了起來。

    “晚余姑娘,你這是何苦呢,有什么話和皇上好好說嘛,你服侍皇上多年,只要你服個軟,皇上怎么忍心罰你?”

    他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確,奈何晚余絲毫不為所動。

    他也怕說多了惹皇帝不高興,只好先把人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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