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后望著皇帝的背影,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只是眾人的視線都在皇帝身上,并沒有人注意到她。
胡盡忠直到這會子才猛地回過神,忙打著燈籠,招呼一群侍衛(wèi)跟上。
燈籠晃晃悠悠的光亮里,晚余垂落在龍袍之外的那只腳,隨著祁讓的步伐一下一下晃動著,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
徐清盞盯著那只腳,一顆心如同被萬箭穿刺,千瘡百孔。
小魚。
他最終還是沒能護住他的小魚。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強大,可他的強大,在絕對的皇權(quán)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只能像個廢物一樣跟在皇帝身后,看著自己心愛的姑娘被皇帝抱在懷里。
他多想走上前去,把她裸露在外的腳蓋起來。
可是,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念頭,他都不能付諸行動。
她的腳一定很冷吧?
她的心,也一定很冷吧?
她這會兒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
他寧愿她是昏迷的。
這樣就不會覺得冷,也不會覺得疼了。
她的心該有多疼?
她該如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長安還什么都不知道,一心等著他的姑娘明天出宮。
他也不知道,他的齊家姐姐很有可能在最后關(guān)頭擺了他一道。
等明天消息傳出去,他又該如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心念轉(zhuǎn)動間,已經(jīng)到了乾清宮的月華門。
祁讓在門口停住腳步,對徐清盞道:“你就在這里跪著,朕什么時候叫你,你什么時候進去,朕不叫你,你就一直跪著�!�
“是!”徐清盞二話不說,走到大門一側(cè),屈膝跪了下去。
祁讓沒再多看他一眼,抱著晚余向里面走去。
乾清宮值夜的宮人都驚呆了,急急忙忙把各處的宮燈點亮,膽戰(zhàn)心驚地聽候差遣。
祁讓一口氣把人抱回了寢殿,放在龍床上,對胡盡忠吩咐道:“準(zhǔn)備熱水�!�
“是!”
胡盡忠慣會耍嘴皮子拍馬屁的人,今晚也嚇壞了,一晚上除了應(yīng)是一個字不敢多說。
他走后,祁讓陰鷙的目光轉(zhuǎn)向龍床,落在女孩子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上。
他恨上來,真想一刀殺了她。
可她騙了他五年,一刀殺了豈非太便宜她?
他要留著她慢慢折磨,把這五年的債一點一點討回來。
少頃,幾個小太監(jiān)抬著一個大浴桶走進來,浴桶里的水熱氣騰騰冒著白霧,里面飄著紅艷艷的花瓣,隱約還有藥草的清香。
祁讓吸了吸鼻子,微微皺眉。
胡盡忠忙解釋道:“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草,皇上和晚余姑娘,哦不,皇上和江采女這一番傷筋動骨的,泡一泡有助于緩解疲乏�!�
祁讓嗯了一聲,擺手示意他出去。
胡盡忠將兩套干凈的寢衣擱在床尾,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退了出去。
祁讓扯下蓋在晚余身上的龍袍,將她抱起來放進了浴桶里。
晚余跟死了一樣,不反抗,也不出聲,祁讓一松手,她的身子就軟綿綿地向水底滑去。
祁讓冷笑一聲:“怎么,想這樣淹死自己嗎?不想朕和你共浴,就給朕老實坐好!”
晚余立刻掙扎著坐了起來。
祁讓咬咬牙,彎腰鉗住了她的下巴:“你都這樣了,還在抗拒朕!”
“你以為你抗拒得了嗎?”
“從今往后,你就是朕的妃嬪,給朕生兒育女,陪朕老死宮中!”
他另一只手探進水里,落在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上,語氣惡劣道:“這里興許已經(jīng)有了朕的孩子�!�
晚余揚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她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只是手上帶了水,打在他臉上,發(fā)出很清脆的一聲響。
祁讓狹長的鳳眸立刻染上了怒火,脫下中衣進入水中,將她摁在了浴桶上。
“朕本想讓你緩一緩的,現(xiàn)在這樣,是你自找的!”
第107章
疼痛襲來,晚余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呼。
她的嗓子早在永壽宮的暖閣里就已經(jīng)哭啞了,這會子更是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音。
她使出渾身力氣掙扎,那力道對于祁讓來說,和一只小貓沒什么區(qū)別。
她的指甲一下一下?lián)显谒嗦愕男靥�,也只是給他帶來一道道紅痕,連皮肉都傷不到。
浴桶里的水混合著花瓣流了一地。
“很疼是嗎?”祁讓冷聲道“疼就對了,疼你才能長記性,才知道欺騙朕的后果�!�
“你求朕,只要你開口,朕就放過你�!�
晚余流著淚,卻倔強地不肯向他低頭,反倒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她咬得那樣用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恨不得將他咬死在這里。
可她即便用上所有的力氣,也沒有多少力氣。
最終還是承受不住,自己松了口,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她仍不肯求他,只拿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說,我死都不會求你。
祁讓氣惱,把她往死里折騰。
可他直到最后還是沒等來她一句求饒的話。
半個時辰后,胡盡忠得到命令帶人進去收拾,浴桶里的水已經(jīng)所剩無幾,地上到處是蜿蜒的水流和零落一地的花瓣。
胡盡忠暗叫一聲“乖乖!”
他好心弄了藥浴給皇上解乏,皇上這乏到底是解了,還是更乏了?
他指揮著小太監(jiān)打掃戰(zhàn)場,自個小心翼翼地抬眼往龍床上看。
龍床被層層疊疊的紗幔遮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皇上面朝里側(cè)躺著,那姑娘的身子被他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根腳趾頭都看不見。
甭管怎么著,皇上這回總算是得償所愿了。
只是這動靜鬧得實在太大,回頭風(fēng)聲傳出去,言官們肯定又要瘋。
好在明兒個是圣母皇太后的忌日,不用上早朝,皇上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想想如何應(yīng)對。
晚余姑娘還是宮女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言官們說成是紅顏禍水,如今被皇上納入后宮,真要變成那些人口中的禍國妖妃了。
皇上恨她恨得要死,還會像從前那樣護著她嗎?
這兩個刺猬一樣的人,今后又該如何相處?
他搖頭嘆息,帶著打掃完戰(zhàn)場的小太監(jiān)退了出去。
床上的兩個人都累到脫力,晚余渾身酸軟,某處撕裂般的疼痛,手指都抬不起來。
她是那樣抵觸祁讓的懷抱,卻連推開他或者挪遠(yuǎn)一些的力氣都沒有。
她只能認(rèn)命地被他抱著,男人鐵一般的手臂將她緊緊圈住,像一把大鎖,鎖住了她往后的人生,鎖死了她下半輩子的命運。
眼淚無聲而下。
阿娘死了。
她和長安的緣份也斷了。
那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她心如死灰,睜著眼睛望著頭頂層層疊疊的紗幔,直到身邊的男人困倦地睡去,發(fā)出深沉的呼吸。
要是能殺了他就好了。
和他同歸于盡也是好的。
可她手無寸鐵,也沒有任何把握可以殺死他。
最終的結(jié)果,只會得到他更兇狠的懲罰。
她流著淚,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從他懷里掙脫出去,悄悄爬下了龍床。
祁讓一天時間從京城到皇陵跑了個來回,加上這半晚上的折騰,實在是累極了,一合上眼就沉沉睡去。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胡盡忠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叫醒了他:“萬歲爺,不好了,江采女爬到房頂上去了!”
祁讓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身邊果然空無一人。
該死的!
他明明抱得那樣緊,還是被她掙脫了。
她要干什么,想從房頂跳下來嗎?
祁讓猛地坐了起來,臉上睡意未消,卻已燃起騰騰怒火。
他撩開帳子下了床,只穿著寢衣就大步向外走去。
“我的爺,外面天寒地凍的,您小心凍壞了身子�!�
胡盡忠拿著披風(fēng)追出去,要幫他披上,被他一把奪過去,煩躁地披在肩上:“別管朕,去把徐清盞給朕帶過來,她要敢跳,朕就殺了徐清盞�!�
“是�!�
胡盡忠應(yīng)了一聲,吩咐兩個小太監(jiān)伺候著,自己一路小跑去了月華門。
還是皇上腦筋轉(zhuǎn)得快,眼下這光景,也只有拿徐清盞來牽制江采女了。
也難怪皇上動這么大的怒,誰能想到他最上心的女人和最貼心的屬下竟然背著他勾搭在一起呢!
只是江采女現(xiàn)在萬念俱灰,徐清盞能牽制住她嗎?
親娘哎,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胡盡忠這邊跑出去,祁讓也到了殿外的月臺。
此時已是三更將近,四周漆黑沉寂,宮人們正舉著燈籠火把往上照。
乾清宮有雙重屋檐,殿內(nèi)設(shè)有二層閣樓,閣樓有通風(fēng)的小窗可以爬出去。
祁讓抬頭望去,果然看到兩層屋檐中間的匾額前站著一個瘦弱的身影,正伸長脖子望向遠(yuǎn)方。
遠(yuǎn)方是隱在暗夜里的重重宮殿樓閣,即使她站得這樣高,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她所有的衣裳都被祁讓撕得稀爛,身上只穿著胡盡忠后來為她準(zhǔn)備的寢衣。
夜風(fēng)颯颯,將她的衣袖和褲管吹得鼓起來,仿佛隨時都會乘風(fēng)歸去。
十幾名侍衛(wèi)緊張地分散在她周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因屋頂?shù)牧鹆弑揪凸饣缃裣铝搜�,結(jié)了冰,更是濕滑難行,縱然侍衛(wèi)們身手了得,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祁讓看得心驚肉跳,沖她厲聲喊道:“江晚余,你要做什么?”
晚余聽到他的聲音,低頭向他看過去。
兩人的目光隔空相交,一個冰冷如刀,一個恨意滔天。
“你終于來了�!迸⒆铀粏〉穆曇魩е饷摰男σ猓拔乙�(dāng)著你的面跳下去,讓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