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是鐘斯藍的畫？”
“是的�！�
章妮思有些意外是寧??先開了口，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了：“你還記得我們那年去看過新生代畫的展出，那時她還不出名，畫展里她就只有一幅畫�！�
她頓了頓，說道：“你一見到就很喜歡，天破淡曉，跟你的‘??’很像，我們想把它買下來，鐘斯藍沒同意，說是這幅畫對她很重要，她沒打算出售�！�
“嗯，我記得�！睂�??輕聲道。
“前段時間，我的畫廊代理了她的幾幅作品，我也和她熟悉了一些，我就問問那幅――淡曉賣出去了嗎？她說還沒有，賣了我個人情，她賣給我了。”章妮思邊說邊觀察她的神色。
寧??的視線低垂了下去，胸前微微起伏，有所觸動。
“她現(xiàn)在很有名，想必價格不菲吧？”
“也不會，價格很合理�！�
說到這里兩人都停住了。
寧??想問這是為了我買的嗎？答案不言而喻。
章妮思想說送給你，可寧??不一定會收。
在過長的沉默里，沉默變得糾結(jié)，凝滯且心酸。
“餓了吧？”章妮思不易覺察地擦了下眼睛。
“嗯，有點�！睂�??輕輕聲。
“叫點吃的吧？”章妮思去翻手機。
寧??搖了搖頭：“我來做吧�！闭f著她向廚房走去。
章妮思怔怔地看著她的身影，嘴巴張了張：“可冰箱里可能沒什么菜……”
“我先看看�！睂�??很快走到廚房，聲音有點遠。
章妮思不會做飯，不過冰箱里挺滿的，想必是家政阿姨買的。
寧??扎起了頭發(fā)，系上圍裙，開始做菜。
章妮思靠在廚房的門，看著她忙中有序的身影，偶爾扶下眼鏡，側(cè)影纖細而不失女人味。
一時間晃神到了剛在一起那幾年，她們在外面租了房子，房子有個不錯的廚房。
章妮思吃不慣大學(xué)食堂里的飯菜，經(jīng)常到外面吃，或者叫外賣，她要保持身材，吃得很少，有段時間碳水不足，生理期紊亂，甚至還營養(yǎng)不足。
寧??后來專門去學(xué)了烹飪，變著法子做飯給她吃，她有時挑食不吃，寧??也不生氣，還會哄著她多吃一點。
章妮思想著想著，不禁淚盈于睫。她吸吸鼻子，過去幫忙。
寧??見她過來十分詫然，因為章妮思是從來不下廚房幫忙的。
“我能做點什么？”章妮思面孔掠過一絲不自在，盡量忽略寧??的表情。
寧??輕輕地咬了下唇，說：“洗洗蔬菜就好�！�
“嗯�！�
兩人在廚房里忙活了起來，章妮思十指不沾陽春水，洗菜都有些手忙腳亂的，寧??時不時輕聲叮囑她幾句，換做以前，章妮思早就不耐煩了，可今天她一句怨言都沒有。
也許就這么一次了。
她們心里都這么想。
章妮思洗完菜，切完一些簡單她能切的東西之外，她就沒法幫著做什么了，她也沒走，就站在那里看寧??做菜。
寧??睫毛微顫，也沒抬頭，專心做菜。
章妮思從來不知道做菜要耗這么多時間，寧??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做成了四個菜，她趕緊上前幫忙端菜布菜。
蔬菜水果沙拉，龍井蝦仁，紅燒肉，蒜蓉菜心。
都是她愛吃的。
匿于細節(jié)里的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太輕視了，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章妮思看著看著，眼眶微紅，笑著說：“這是最后一頓了吧？”
寧??唇角抿緊。
“這話不吉利，應(yīng)該這么說，這是我們兩個人吃的最后一頓飯了。”章妮思再說。
寧??抬頭，嘴唇蠕動：“對不起。”
章妮思自嘲地笑笑：“剛才我在看你做菜，我在想，如果我開口說，寧??我們不分手了，再試一次吧，最后一次，你會不會答應(yīng)呢？”
寧??頓了頓，想說什么，可是沒說出口。
“這種話我以前也說過，也這次，當這個念頭浮起來的一剎那，我心里竟然浮起幾分恐懼，我忽然明白，哪怕我們再一次和好，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我們互相折磨到精疲力盡，愛人變仇人，互相憎厭�！�
寧??眸中淚光微閃：“我們36歲了�！�
章妮思點點頭，眼眶紅著：“是啊，36歲了�！�
兩人相對而坐，相顧無言。
那幾個帶著熱氣的菜肴放在她們中間，漸漸地失去了溫度。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有它的期限。一切終有時。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來還有榜單……
這一章還蠻難寫的，適當留白吧。
第30章
chapter
30
回到家之后，
寧??的感冒癥狀來了。
頭痛，流鼻涕，畏寒，
喉嚨啞了。
她窩在家里，
熬了一大鍋白粥，
餓了就喝點，
找到了感冒藥。
是梁新禾留下來的。
幫了大忙了。
她本來想發(fā)條信息謝謝人家，可一想到不像自己這種老宅蟲，她有繁忙的工作，
還是不要去麻煩人家了，
等好了抽機會要好好謝謝人家。
她吃了藥昏昏睡去。
她以為會夢到章妮思，
但其實沒有，夢中一片混沌，
她就在混沌里無意識地睡著。
一切都已成定局。
那天她們吃完了變冷的飯菜，和平友好地告別。
章妮思說自己不會在西城待著了，
她會去和國外的家人定居，
只不過奶奶還在西城，
她不�；貋�，
希望寧??能偶爾過去看看她。
寧??應(yīng)下了。
那幅畫章妮思也一并帶走了。
也許結(jié)局早已經(jīng)定了，
也許她在生病，所以痛感并沒有很強。她見過怨偶是什么樣子的――她的父母。
明明都是受過教育有涵養(yǎng)的人，
可是一見到對方就大吵，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恨不得對方就地陣亡的架勢。
幸好她和章妮思不會變成這樣。
寧??吃了三天藥，
在一碗碗粥的堅持下，
癥狀緩解，人終于也有了幾分生氣。
緩過來之后，
另外一種痛感就來了。
不是很劇烈的痛，只是黯然，深入骨髓的黯然，如同陰天的風(fēng)濕病。
章妮思走之前給她發(fā)了條短信，很簡單：“我走了。”
寧??看了好一會，不知為何無法回復(fù)。
之后連續(xù)幾天她都做了噩夢。
有時是第一視角，有時是第三視角。
她躺在床上睡覺，醒來一摸，她的手臂不見了，有時是一條腿不見了。
她看著自己在慘叫，發(fā)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能為力。
心理醫(yī)生說：“有個人在你的生活里有20年的痕跡，你的人生版圖處處有她的存在，現(xiàn)在你們分開了，有些后遺的情緒是很正常的�！�
寧??沉默了一會，才說：“我可以適應(yīng)的�！�
她可以適應(yīng)一個人生活的。
少年的她很害怕孤獨，有了章妮思之后她體驗過至深的甜蜜，以及更加至深的孤獨。
她已經(jīng)不是16歲的自己了，以后當然也可以一個人孤獨地活下去。
需要時間。
她會慢慢來。
姐妹連心，賀如意給她打了電話。
聽完之后她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就她們分手的話題深挖下去，而是說：“買機票過來，和我們一起玩�！�
“我們從三亞飛鷺島，你也到那邊，一起玩去，別老悶在家里，沒病都悶出病來了。”
寧??不怎么感興趣。
手機換了人，再響起的是小女孩清脆的嗓音：“表姨，你來嘛，來陪我玩！”
寧??嗓音軟了一些：“囡囡……”
“表姨，”小女孩撒嬌，“哥哥和他女朋友留在三亞了，爸爸回去上班了，就我和媽媽兩個人，你要是不來，我會被她煩死的！”
“咳咳，哎，你老媽我就在你旁邊呢！”賀如意在旁嗤笑。
“表姨，表姨，你來嘛來嘛來嘛，要不然囡囡要傷心的，我的心會破一個洞的�！�
這話說得賀如意都笑起來：“你這話跟誰學(xué)的��？好了，寧??，妹妹都叫你來了，你連妹妹的面子都不給嗎？”
“就是！我媽的面子你不用給，要給我的�！毙∨⒘x正辭嚴道，“現(xiàn)在就買票！”
寧??終于忍不住笑了笑：“好好好，遵命就是了！”
收了線，她果真立刻查了班機情況，買了明天去鷺島的票，然后起身收拾行李。
她還有輕微的感冒癥狀，于是下樓準備去買點藥。
她在家里待得久，一出來才知道天完全黑了。她慢慢地走著，去藥店買了藥，買完肚子也有點餓了，原地想了想，還是去了那家面館。
“小姐姐，吃什么？”老板娘還如上次般熱情。
寧??垂眸笑了笑：“茄汁就好�！�
她隨意掃了掃店面，人不少，等那晚拌川上來，她吃了大半晚，又再坐了一會，這才買單離開。
進電梯時，只有她一個人，她按了鍵，門正合上的時候，有女性的聲音喊：“等等。”她按了暫停鍵。
進來的是一位眼生的女性，穿著正式的白領(lǐng)麗人模樣，對自己一笑：“謝謝。謝謝。”
寧??點了下頭，垂低視線。
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八點了。
她滑開手機，似乎想打一句什么，最終也沒打出去。
隔天飛機，她飛到鷺島與賀如意母女會合。
正值暑期，鷺島游玩的人特別多，天氣也特別熱。寧??跟著這精力充沛的兩母女去了不少景點。
最后一站去的鼓浪嶼。
人雖然多，但是藍天大海白云和軟沙灘，看著實在令人心曠神怡，寧??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玩了一通之后，賀如意準備去買些特產(chǎn)寄給親戚朋友們。她們打了車來到了黃勝記。
把女兒交給寧??帶之后，賀如意就拎著籃子到貨架旁挑起來。一個籃子還不夠，她裝滿了，又拿起了一籃。
小孩子已經(jīng)不耐煩了，拿起一包豬肉鋪吃，抱著平板找個地方做玩游戲。
“姐……”寧??看著忙著在掃碼郵寄的賀如意，不解地問，“你買這么多做什么，網(wǎng)上都有的。”
“你懂什么，我這幾天都有發(fā)朋友圈在哪里玩，在當?shù)刭I和在網(wǎng)上買東西是差不多，但是情誼不同啊！”
“別人收到手信，哎呀你出去玩還惦記著我，收到的時候心情也會好��！”
寧??想了想，覺得她說得是挺有道理的：“你需要寄這么多嗎？”
“你哥的幾位同事，還有妹妹們玩得比較好的小伙伴，還有家委會的家長們，”賀如意打開了手機的備忘錄查看，“差不多20個人吧�！�
寧??：“……”
真是大陣仗。
說著賀如意斜脧她一眼：“你不用買什么嗎？”
寧??愣一愣：“我……”
賀如意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提示她：“寄給小梁�。 �
寧??恍然，也對，人家?guī)土怂脦状瘟�，她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馬上也拎起一個籃子去選貨，賀如意笑著給她出主意，“買肉干八寶吧，任選八樣，小梁也不知道吃不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