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就這樣吧,長途費(fèi)可貴了,以后你要按時打錢,四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盡量按時啊,要不你離這么遠(yuǎn),跑了都沒處找去,四姑也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你欠的不只我一份兒,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你多為我們想想,好吧�!�
“好�!�
李程秀掛了電話,只覺得身上都累散架了。
掙扎著爬起來,簡單的洗了個澡,出來就坐在他的小床上,從枕頭下邊兒掏出一個被翻的邊角都翹了起來的舊存折,對著上面的數(shù)字發(fā)呆。
突然他的手機(jī)又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身子一動,床吱呀直叫。
他連忙把拿過手機(jī),看著上面那個從來沒見過的一串?dāng)?shù)字,輕輕按下通話鍵。
“……喂?”
那邊兒傳來幾聲輕輕的呼吸聲,然后試探著問,“李程秀?”
李程秀手一抖,電話差點(diǎn)兒拿不穩(wěn)。
他記得這個聲音,今天剛聽過,是那個“邵總”。
對方聽這邊兒沒聲了,又叫了一聲,“是李程秀嗎?”
李程秀遲疑了半天,終于小聲說,“是�!�
那邊兒松了口氣,輕笑道,“我還以為打錯了呢�!�
李程秀沉默的舉著電話,貼在右耳邊兒上。他從剛剛聽到了這個聲音,就把手機(jī)從一貫聽電話的左耳挪到了弱聽的右耳,似乎把這個音量降到最低,就能讓他的不安減到最低。
“怎么不說話?”
“……邵總�!�
“恩,你還記得我的聲音,不錯�!�
“……”
“我跟你們經(jīng)理要了你的電話,是這樣的,明天你幾點(diǎn)下班,我去接你,我們商量商量派對的事�!�
李程秀為他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感到反感,“明天,不上班。”
“哦,那正好,你有更多的時間為我服務(wù)了。那么你家在那兒,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李程秀慢慢道,“明天,休息�!彼桃饧又亓诵菹蓚字,他一個星期只有這一天休息時間,明天還得去匯錢,并不想跟這個邵總見面。
那邊沉默了一下,“小李師傅大概也累了,既然如此,明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后天我再去找你,就這樣,再見。”
對方果斷的掛掉了電話,李程秀能聽的出來他的不悅。
他躺倒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不管他有多不喜歡,多不想和這個姓邵的人相處,他抗拒不了送上門兒來的錢。
他把握在手里的存折重新塞到枕頭底下,緊緊的抱著枕頭,疲憊了一天的身心,很快進(jìn)入了睡眠。
后天他再去上班,另一個姓劉的副廚師長也來了,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對勁兒。轉(zhuǎn)著彎兒打聽那天的事兒,什么那天他做了什么菜,老板是怎么說的,維多利亞港的派對要給他多少錢,什么時候去,邵老板這幾天還來不來。
除了他做了什么菜之外,其他的事兒李程秀上哪兒知道去,就誠實(shí)的一一說不知道。
劉廚聽著聽著臉色就越來越難看,弄得李程秀工作的時候都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天都沒舒坦。
別看只是個不大不小的酒店,里面的明爭暗斗卻一點(diǎn)不含糊,尤其是新開的店,作為被派來“開荒”的先驅(qū)部隊,以后能得到升遷的機(jī)會最多,大家都卯足了勁兒,希望能借著這個機(jī)會往上爬。本來最不被看好的李程秀,如今卻是第一個在老板和老板的朋友面前狠狠露了回臉的,這不能不引起別人的嫉妒。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十點(diǎn)下班了,李程秀急急忙忙收拾了東西,趕緊往外走。
剛出了酒店大門,明黃的燈光下一亮香檳色的高級轎車橫在他眼前。
那輛車看上去非常的漂亮,前蓋特別的長,車身特別的亮,看上去就很貴。
李程秀掃了一眼,也沒在意,拎著一兜子明天要當(dāng)早餐的剩菜低頭往前走。
他經(jīng)過那輛車旁邊的時候,車突兀的響了一聲。給他嚇了一跳,驚詫的看向車窗。
車玻璃慢慢的降了下來,李程秀隔的不算遠(yuǎn),頓時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車?yán)镘f了出來。
年輕的邵總的臉伸出車外,揮手沖他打了個招呼,笑道,“我來接你了�!�
李程秀深吸了好幾口氣,怔愣的看著他。
來人見他還是那副傻愣愣的樣子,皺了皺眉頭,打開車門下了來,走到他身邊,伸出手來,“小李師傅?”
李程秀尷尬的回過神兒來,看著伸到眼前的手,下意識的要伸手,一抬胳膊才發(fā)現(xiàn)右手掛著塑料袋,連忙把塑料袋子換到另一只手,然后輕輕的伸出手去跟他碰了碰。
“邵總。”
“叫邵總太見外了,李程秀,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李程秀心里咯噔一下,雖然早猜到他是那個邵群,可是親口聽到他證實(shí),依然讓他一陣心慌。
李程秀微微抬起頭,快速的看了他一眼,抿著嘴小聲說,“記得�!�
邵群眼睛一亮,笑道,“真的記得?我們該有十多年沒見了,那天看你的反應(yīng),以為你對我完全沒印象了,我還挺難過的。我們畢竟同學(xué)一場,不必這么生分,還是你還記恨我小時候干的那些蠢事?”
李程秀臉頰發(fā)燙,額頭上慢慢滲出了汗珠。
邵群故意強(qiáng)調(diào)了小時候三個字,似乎如果他還對他年幼無知時對他造成的傷害耿耿于懷,就是他小肚雞腸心胸狹窄。
確實(shí),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呢。現(xiàn)在回過頭去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早就忘的差不多了。當(dāng)年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恐怖的災(zāi)難,現(xiàn)在想想,也只是因?yàn)槟暧�,而被無限放大了,其實(shí)也就那么回事,他依然活得好好的,換了一個城市,甚至沒人知道他是誰,談何記恨呢。
他并不記恨邵群,只是面對這個人時的惶恐和自卑,這么多年來依然沒有變化,可能的話,他甚至不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一起下班出來的同事,從他們身邊走過時,都要看上幾眼,倆人都被看得很不自在,邵群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上車吧�!�
李程秀猶豫的看著身后的車,“做什么?”
邵群道,“談工作的事�!�
李程秀想跟他說,這么晚了談不了什么,不如改天�?墒且幌氲竭@么一拖再拖,若是把邵群得罪了,與他沒有任何好處,既然人都來了,他不敢轉(zhuǎn)身就走了。
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了車。
當(dāng)邵群也做到車?yán)�,把車門順手帶上的時候,狹窄的空間里頓時彌漫著一股油煙味兒。
在空曠的停車場李程秀沒覺得自己身上味道這么重,可是一旦被關(guān)在封閉的車廂里,那股味道就無所遁形,連他自己都覺得尷尬。
邵群皺了皺鼻子,把四面車窗都降了下來,他這一舉動讓李程秀更加不安,面上紅的能滴血。
他不僅想到了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每天一身油煙味兒的上學(xué),周圍的人都對他退避三舍,開始時同學(xué)們那種厭惡的神情真的刺痛了他,后來漸漸的也麻木了。
自從他自己工作,有了穩(wěn)定收入后,他都盡可能的把自己弄干凈,只是剛下了班,還沒來得及洗澡,如今卻又跟當(dāng)時的同學(xué)坐到一起。仿佛一切都沒變,邵群還是那個永遠(yuǎn)干凈高傲的貴公子,而他還是那個有個沒人管沒人疼,每天臭烘烘的往學(xué)校跑的娘娘腔,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厭惡自己。而現(xiàn)在他明明已經(jīng)不一樣了,為什么邵群看到的還是這么狼狽的他。在依然光鮮亮麗的邵群面前,他依然是那么的無地自容。
香檳色的跑車無聲無息的滑了出去,邵群一路沿著海岸快速的前行,海風(fēng)吹的李程秀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只能緊緊的抓著胸前的安全帶,忍著一陣一陣的惡心。
等開到市里,邵群的速度才慢下來,車窗也升了上去,邵群仿佛是一路都在憋著氣一般,此時才松了口氣,換下了剛剛一直繃著的臉,輕松的沖他一笑,“沒事吧,我開車就是有點(diǎn)兒快。”
李程秀面色蒼白的搖搖頭。
“你吃飯了嗎?”
“吃了。”
“那我?guī)闳コ韵拱�。我以前來深圳的次�?shù)不多,不過以后有可能在這里長期發(fā)展,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你�!�
“我們,談工作?”
邵群輕笑道,“那家店的糖水做的非常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你這個大廚的眼,先去嘗嘗吧�!�
李程秀不再追問。邵群還是跟以前一樣,說的話就不容別人反駁,一切都得按照他的意思來。
邵群把他領(lǐng)進(jìn)了一家茶樓,服務(wù)員都認(rèn)識他一般,熟門熟路的帶他們近了一間包間。
邵群隨便點(diǎn)了十多樣?xùn)|西,點(diǎn)完后對李程秀道,“我等你等的肚子都餓了。”
李程秀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僵硬的點(diǎn)點(diǎn)頭。
邵群沉默的看了他兩眼,挪著椅子往他身邊靠了靠,柔聲道,“程秀,我可以這么叫你吧,你一直很緊張,難道很討厭我?”
李程秀詫異的抬頭,正對上他漂亮的明亮的眼睛,心里狂跳了幾下,他尷尬的搖了搖頭。
邵群誠懇道,“在異地能碰上以前的同學(xué),其實(shí)我挺高興的。這么些年我也一直沒忘記過你,只是我當(dāng)時小,不懂事,給你和你家人都帶來很多麻煩,我一直想找個機(jī)會向你道歉,沒想到真的能再見到你,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你愿意接受嗎?”
第三章
邵群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太過誠懇,以至于李程秀聽了反而更加局促,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他當(dāng)年確實(shí)相當(dāng)恨邵群,如果不是他,他今天就不會窩在一個酒店里當(dāng)廚子。他應(yīng)該能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學(xué),會有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墒菚r隔十四五年了,很多東西他都有了更通透的認(rèn)識,也開始相信命運(yùn),邵群之于他,已經(jīng)是一個遙遠(yuǎn)的模糊的印象,就像他不會去恨小時候總搶他糖的小孩一樣,他早就對于這個人,快沒有記憶了。
在那樣認(rèn)真懇切目光下,李程秀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他覺得從那天見到邵群到現(xiàn)在,一直堵在心里的硬疙瘩漸漸消融了,他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于是第一次對著邵群,清晰而毫不遲疑的說,“沒關(guān)系�!�
邵群看著他的眼神,異常的明亮,看的李程秀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撇開頭。
樣式精美的點(diǎn)心很快一樣一樣擺了上來,邵群熱情的招呼他吃東西。
李程秀食量不大,晚飯也剛吃過,不太有胃口,就隨便夾了幾樣。
邵群邊吃邊問他這些年的情況。
李程秀就輕描淡寫的說,退學(xué)之后就去打工了,后來說深圳有很多打工的機(jī)會,就來了。
邵群點(diǎn)點(diǎn)頭,沉默了片刻,說,“那件事之后,我家里把我送英國去了,等我再回來,去找過你,但是已經(jīng)找不到了�!�
李程秀想到那時候的艱難和窘迫,胸中就憋悶不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哦了一聲。
邵群放下筷子,再一次重申,“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很多年沒有人對李程秀表示過殷切或好感了。他習(xí)慣了或被厭惡或被忽略,有一個人能因?yàn)橐姷剿吲d,哪怕可能只是客套話,對他來說也是有些受寵若驚的。邵群的優(yōu)越和光鮮,突然也變得不那么讓他排斥,李程秀心情好了很多,就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說,“謝謝你。”
“我才要謝謝你,愿意幫我這個忙�!�
李程秀想起他們要談的“正事”,就問,“派對,要怎么做,我沒有經(jīng)驗(yàn)�!�
“沒關(guān)系,你不用有負(fù)擔(dān),具體的事有具體的人操作,你只要負(fù)責(zé)定菜單,要采購的東西,然后提前做些準(zhǔn)備,當(dāng)天把菜準(zhǔn)備好就夠了,跟你平時在酒店做的相去不遠(yuǎn)�!�
李程秀聽得這話安心不少。他沒做過類似的工作,只有以前酒店接待會議團(tuán)的時候,可能有可以借鑒的地方,但他還是怕搞砸了,以后在酒店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邵群就給他大致講了講會來多少人,菜色主要的口味,一定要有的幾樣特色菜,等等,李程秀認(rèn)真的聽著。
最后邵群說過兩天帶他見這次派對的負(fù)責(zé)人,到時候他們一起著重商量。
一頓飯吃下來,李程秀終于打消了在邵群面前的那份局促緊張,說話也越來越順暢完整。
邵群忍了又忍,還是問道,“你以前說話不是這樣的,為什么……”
李程秀愣了一下,本來剛縷順了的舌頭仿佛又打了結(jié)。
在認(rèn)識邵群之前,他就已經(jīng)很沉默寡言,退學(xué)之后,變得更加自閉,最高的記錄是整整一個月沒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他小時候總和女孩子玩兒在一起,等到長大到能分辨男女有別時,他的整個人,從行為動作到處事方式到說話的語氣,已經(jīng)在男孩子中顯得怪異另類,因此總是被嘲笑,他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只能用沉默掩飾。
越不說話就越不說話。
本來倆人聊得順暢,李程秀一時有些忘形,邵群這一句提醒,仿佛一下子把他打回了原形。
邵群也覺得挺尷尬,“我只是隨便問問�!�
李程秀低垂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你變化不大,還是以前的樣子�!�
李程秀坐直了身子,下意識的把身體和他拉開距離。
“你也,變化不大�!�
邵群勾著嘴角一笑,“你知道嗎,那天我見到你后,我跟大厲他們說了,你還記得大厲他們嗎?”
李程秀身子一抖,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邵群還自顧自的說著,“他們都挺高興的,很想見見你。大厲和阿文在北京呢,小升在上海,本來我一直邀請他們來參加派對,他們都說忙沒空,結(jié)果一聽說你在,都說一定來,你看看,你面子比我還……”
“不要�!崩畛绦阈÷曊f。
“什么?”
“不要�!崩畛绦愣吨曇粽f。
他連邵群這個人都不想見,更別說他的那些朋友了,他不明白見到他,究竟有什么可讓他們高興的。
當(dāng)年把他當(dāng)畜生一樣耍,如今若無其事的跟他道個歉,他們就成了多年不見的舊同窗了嗎?他們有要好到可以坦言歡笑的程度?
當(dāng)年的事,總可以歸結(jié)一句年幼無知,所以他早就不在意了,如果不是邵群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說他早就不記得了。
可是這群人如今要再次集體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就像多年前一起追著他咬過的狗,哪怕那群狗已經(jīng)長大了不咬人了,他還是心有余悸,還是止不住的厭惡。
邵群沉默的看著他,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柔聲道,“你不想見,我就不讓他們來。”
李程秀身體如遭雷擊,猛地一震,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許久不曾和任何人有過身體的接觸,此時竟有種慌不擇路,想破門而出的沖動。
邵群尷尬的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轉(zhuǎn)瞬即逝,他也跟著站了起來,道,“你吃飽了?那我送你回家吧�!�
李程秀點(diǎn)了點(diǎn)頭,拎起旁邊椅子上的塑料袋,安靜的跟在邵群身后。
邵群一回身,就看見他低著頭,像女人一樣把袋子抱在懷里,慢騰騰的走在他身后,他皺了皺眉,快走了幾步,穿過茶樓大堂的時候,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兩人在路上有一搭每一搭的聊了幾句,邵群按照李程秀說的地址把人送到地兒,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那棟破舊的老式公寓,“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語氣里面甚至是帶著驚訝的。
李程秀臉上有些發(fā)燙,他很想告訴他,有很多人都會住在這種地方,又覺得跟他這樣的人多說無益,就說,“謝謝,送我回來,我走了�!�
邵群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車門鎖給他打開。
李程秀正要打開車門下車,邵群突然叫住他。
“程秀,你下次休息是什么時候?”
“下星期三�!�
邵群搖搖頭,“下星期三太晚了,你這個星期六請一天假吧�!�
李程秀一愣,心里頓時有幾分不舒服,“不能請假。”
“有什么不能請假的,酒店也不是沒了你不行�!�
李程秀依然搖著頭,“不能請假�!闭堃惶旒倬湍貌坏姜劷穑麘{什么為了他一句話就得請假。
邵群臉上終于露出幾分不耐,扒了下頭發(fā),道,“如果你擔(dān)心你們老板,我會跟他打招呼的,就這么定了吧,要是等到下星期三,時間太緊迫了,我希望我辦的PARTY能讓人挑不出瑕疵,也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這不也是你們老板要求的嗎�!�
李程秀啞口無言,看著邵群跟他揮手再見,然后升上車窗,一腳油門車就飛馳了出去,仿佛多留一秒都難受。
李程秀依舊抱著他明天的早飯,吭哧吭哧的摸著漆黑的樓道上樓。
每次走這個樓梯,他都挺害怕的。樓道里的燈泡壞了,常年沒人修,樓梯又窄又陡,晚上必須摸著墻前進(jìn),可是墻面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白天他經(jīng)�?吹胶芏辔鄯x的東西附著在上面,每次摸黑上樓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提心吊膽的經(jīng)歷。
回到自己的屋里打開燈的一瞬間,他渾身都被汗打濕,整個人虛脫一般躺倒在床上。
沒有光亮的樓梯間,前后看不到頭的黑暗,死一般寂靜的校園,他哭著喊著放他出去,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大樓里,更顯得陰森可怖。
這個遙遠(yuǎn)的噩夢因?yàn)樯廴旱某霈F(xiàn),而愈見清晰起來。
李程秀其實(shí)是姓李的。
學(xué)校里很少有人知道這一點(diǎn)。
“程”是他的母性,可能從一開始,老師就叫他程秀,所以所有人都以為他叫程秀。
這個學(xué)校根本不會有人在乎李程秀到底姓什么或者名字怎么寫,盡管從初中部到高中部,所有人都認(rèn)識他。
但凡學(xué)生們提到他,都是用所有人都公認(rèn)的他的形象的綽號,“娘娘腔”。
所有人在求學(xué)生涯中,都一定遇到過這樣的人。
他們雖然橫看豎看都是男的,但某些動作,語調(diào),為人處世的方式,就是讓人覺得女氣。
李程秀就是這樣的人,無論是動作,語調(diào),還是為人處世的方式,都很不男人。
李程秀其實(shí)長得不難看,皮膚白嫩,眉眼周正,輪廓清晰,成績也很好,要是不是那樣一種感覺的人,他肯定會有女孩子喜歡的。
就算他是娘娘腔,只要人豁達(dá)開朗,除了第一印象讓人不舒服,認(rèn)真相處,大部分人還是會接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