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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0章

    想伸手指進去試試。

    這些跳出來的反應把寧一宵自己也嚇了一跳,理智立刻叫停。心跳得很快,但下一秒,意志力又試圖逼迫自己靜下來。

    藥片的效力似乎真的在發(fā)作,苦澀蔓延開來。

    對蘇洄而言,這可能什么都不算。寧一宵想,或許他不止一次對別人展示過,又或許他現(xiàn)在酒精上頭,做什么都自然而然。

    和對方是誰沒有關系,只是他恰巧發(fā)現(xiàn)。

    蘇洄笑著收回,并解釋說,“是舌釘。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戴上了�!�

    這話很沒有邏輯。

    寧一宵微微出走的神思收回些許,看向他,竟也提出一個沒有邏輯的問題,“有效嗎?”

    蘇洄對他的回應感到非常新奇,這是第一次有人可以排除所有他不喜歡的答案,拋出這種反饋。

    他這么奇怪的人,竟然也可以和另一個人產生共頻。

    “嗯……”蘇洄輕聲細語,語氣和內容截然相反,“本來只是想小小地氣一氣別人。如果我戴這個被發(fā)現(xiàn),他們會很頭疼的,我不想像個擺設一樣被放在那里讓大家看,我是個人,又不是玩具。可惜那些大人只在乎社交,還沒來得及看到……”

    “不過,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是你,心情突然又變得很好了�!�

    說話間,他舌尖上的“藥丸”時隱時現(xiàn)。

    一顆永遠都不會融化的藥丸。

    蘇洄看向寧一宵,笑容純真,“這算不算特別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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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好澀

    某人上來就想象插手指是真的有點s了……

    第13章

    P.懸而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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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一宵始終認為自己心如頑石,活到現(xiàn)在只為向上爬,絕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所動搖。

    他與人交際大多出于功利,會考量對方是否能幫助到他,是否可以為他的下一步計劃做出一些貢獻。他會在每一個人靠近時下判斷,做考察,能不能做朋友,取決于是否有助益,譬如所有教過他的老師,比如有論文發(fā)表頗多的同學,又比如有內推資源的學長。

    寧一宵非常清楚,自己是個庸俗、冷漠的人。

    但是。

    當寧一宵的腦子里出現(xiàn)“但是”這個詞,這一瞬間,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他與蘇洄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像是懸在天空的太陽,無論如何躲避,也永遠都存在,無法抹去。

    明明蘇洄是很值得利用的類型,家世顯赫,有錢有權。在寧一宵庸俗的價值評判里,當屬非常有用的類型。

    但他卻本能地畏懼靠近,不想判斷,不愿考察。

    他是如此現(xiàn)實的人,卻根本不想知道蘇洄的外公究竟是什么級別的領導,不想了解他家的資產究竟多少,哪怕知道了也并不會讓他動心。

    寧一宵甚至不想弄清楚蘇洄究竟為什么愿意靠近他,下一步又有多近。

    他好像站在一個美麗的漩渦前,很明白,再進一步可能就無法脫身。

    “算嗎?”寧一宵后退了,笑了笑,“可能戴上這個就會讓你心情好起來,被誰發(fā)現(xiàn)都不重要�!�

    一向圓滑的他,很突兀地回到了上一個話題,“我有強迫癥,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睡覺,不好意思,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這樣的話已經足夠直接,沒想到蘇洄竟笑了,“可是在自習室的時候,也是只有你和我,你那個時候睡得很香。”

    寧一宵扯了扯嘴角,“我那時候很累�!�

    “你現(xiàn)在也很累。”

    蘇洄的直白是毫不費力的,也不惹人討厭,一種強烈的自由意志,“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很累�!�

    寧一宵臉上的笑意漸漸沉下去,沒有說話。

    有時候他很羨慕蘇洄的直白和天真。

    兩人的沉默很短暫,外面忽然傳來關門的聲音,緊接著是一男一女嬉笑的只字片語。

    蘇洄輕微歪了歪頭,看向寧一宵。

    “應該是和我合租的一對情侶,他們回來了。”寧一宵解釋,“我剛搬進來,聽房東說的,還沒和他們見過面�!�

    蘇洄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那既然還有兩個人,多我一個也不多吧�!�

    寧一宵差點被他的邏輯逗笑,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喝醉的人計較,“他們和我又不住一間�!�

    蘇洄像小貓一樣發(fā)出一個細微的擬聲詞,隔了好久才又開口,“那好吧,我走了�!�

    說著他扶著床沿,十分費力地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沒那么容易。

    “你回家嗎?”寧一宵伸手去扶他。

    蘇洄誠實搖頭,“不回�!�

    “那你去哪兒?”

    “就……”蘇洄眼神還有些迷茫,“就在附近隨便玩玩嘛,逛一逛,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

    他這么說了,也想好自己可以在凌晨的時候壓馬路,甚至想好去鼓樓轉轉。

    寧一宵輕微地皺了皺眉,“晚上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店都關門了。”

    蘇洄思緒混沌,接了他的話便回答,“也有晚上開門的店吧……”

    他還想繼續(xù),可寧一宵卻突然妥協(xié):“算了,你留下吧�!�

    不知道為什么。蘇洄腦子里還梗著沒說出口的[24小時便利店],想了想還是作罷,反正目的達成。

    毫無征兆,他拿出空調被放在地上鋪好,又從行李箱找出一條薄毯,放在床上。

    “你睡床上�!彼f。

    蘇洄立刻表態(tài),“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你身體不好,床有點小,將就一晚吧�!闭f完寧一宵便推門去洗漱了。

    蘇洄安靜地坐在床上,或許是病理性的興奮,讓他感覺有好多話想和寧一宵說,可藥物拉扯著他,想變正常一點的心也拉扯著他,讓他可以保持普通的對話。

    過去他從來不怕在誰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異類。

    可寧一宵出現(xiàn)了,蘇洄既期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同,又希望他不要害怕。

    寧一宵和他一樣奇怪,從來不會多過問一句,不會詢問他和誰發(fā)生了矛盾,為什么要故意惹人不快,也不追問喝酒的事,不好奇他為什么不回家,對他任何怪異的言行都呈現(xiàn)出巨大的包容心,已經快要接近漠視。

    他本來就是個冷漠的人吧,蘇洄想。

    但很快蘇洄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寧一宵并不冷漠,自己真的要獨自離開的時候,他又心軟了。

    直到入睡前,蘇洄都凝視著寧一宵側臥在地的背影,盯著他陳舊到泛白的黑色上衣,同時在心里不斷規(guī)勸自己安靜些,想想就好,別發(fā)出聲音。

    他愿意在需要體面的生日宴有一些出格的表現(xiàn),但不希望打攪寧一宵的睡眠。

    很可惜的是,隔壁的情侶遠不及他這樣體貼,墻壁隔音太差,一些細碎又急促的聲音隱約傳來,像隔著毛玻璃的畫面,不清晰,但引人遐想。

    蘇洄安靜地躺著,有些走神,隔壁聲音越來越明顯,呻·吟半點沒能掩住,喘得厲害。

    寧一宵沒有睡著。

    一閉上眼,蘇洄給他看舌釘?shù)臉幼泳驮谘矍盎危瑳]完,他只好背對著床,睜著眼,剛消停會兒,隔壁突然又起了動靜。

    這是他住進來的第一晚,根本沒想到這對情侶正打得火熱,完全是熱戀中的狀態(tài)。

    想到蘇洄說他不需要睡覺,寧一宵便想嘆氣。他挨著墻,床又這么硬,連張床墊也沒有,小少爺想睡怕是也睡不著。

    想到自己有一對耳塞,于是他轉頭問蘇洄需不需要。一回頭,寧一宵看到蘇洄像個完全理解不了人類欲望的小動物一樣,表情單純,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放空。

    看見寧一宵轉過來,蘇洄緩慢地眨了眨眼。

    寧一宵壓低聲音問:“要耳塞嗎?這個房間隔音很差�!�

    蘇洄搖頭。

    寧一宵原以為他不想說話,沒想到他突然又開口。

    “好想去敲門啊�!�

    什么?

    寧一宵一愣。

    “但是這個時候去會嚇到他們吧?”蘇洄自顧自輕聲說,仿佛真的在很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別去了,你戴上耳塞會好點,基本聽不見的,沒必要因為這個找他們理論�!睂幰幌鼫惤酱差^,手伸過去尋找他放在枕頭邊的耳塞盒。

    “不是的�!碧K洄的聲音近了很多,他也湊近些,黑夜里的一雙眼睛格外亮,“我只是有些好奇�!�

    寧一宵的手停了停,“好奇什么?”

    蘇洄表情很正經,甚至帶著很明顯的求知欲,“他們好像很開心,有那么舒服嗎?”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隔壁的動靜突然大了很多,但又飛快收回,喘息壓抑而潮熱。

    寧一宵的心卻比他們還要壓抑,在黑夜和喘息里與蘇洄對視著。

    “你就只是想問這些?”他問。

    蘇洄點頭,眼睛濕蒙蒙的。

    “這種事,你不是應該很熟悉嗎?”

    黑暗中,寧一宵的音色比以往冷了些。

    蘇洄的聲音里卻透著不解,“什么?”

    “他們都說你有很多……玩伴�!彼磺宄撚檬裁礃拥脑~,才能貼切又不冒犯地形容。

    即便他搜尋出這個詞,可脫口而出后還是覺得自己冒失了,就像在黑夜中瞥見了湖底發(fā)光的一尾魚,卻選擇用石頭擲向湖中。

    情熱攀至沸點,空氣似乎都因墻的另一面而膠著。

    漣漪散盡后,他聽到了蘇洄很輕的笑聲。

    “原來你也會好奇我的事啊?”

    寧一宵一時被他的話哽住,這種對話在他們之間時常發(fā)生,也不算稀奇。就像在玩一個轉瓶子的游戲,蘇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用一種撩撥的姿態(tài)轉動酒瓶,將瓶口推向他,如果自己承認了,就仿佛會占據(jù)下風。

    所以寧一宵只是保持沉默。

    他們之間的寧靜將隔壁的溫存狎昵襯得愈發(fā)清晰,調笑,愛語,戀人間甜蜜的余溫浸透這堵薄墻,燥熱蔓延。

    最后還是蘇洄打破了這份蠢蠢欲動的安靜。

    “寧一宵�!�

    “嗯?”

    “我好餓,你這里有沒有東西可以給我吃?”

    他轉移了話題,人也靠近些,快到床的邊緣。

    這像是給了寧一宵一個臺階,于是他也沒有多掙扎,跨過之前的話題,接過蘇洄新拋來的一根線。

    “我去看看。”

    “等等,我和你一起�!碧K洄也很快下了床,跟在寧一宵后面。他感覺得到寧一宵其實想阻止他,但因為自己腳步快,所以咽了回去。

    兩人都很怕吵到隔壁房間的人,所以默契地放輕了腳步,一前一后來到廚房。

    這里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但寧一宵似乎有種在黑暗中生活的本領,十分自如地穿過走廊,還不忘等一等蘇洄。

    蘇洄是生活在輝煌樓宇里的小少爺,是漂浮在云層里的人,他不會知道堆滿垃圾和雜物的黑暗小房間該怎么走。

    廚房沒有門,寧一宵摸索到門框,沒開燈,只是走過去打開了冰箱門。

    暖黃色的燈光茸茸的,灑在這一間狹小廚房,蘇洄清楚地看到寧一宵站在冰箱前,翻找著,眉頭微皺,最后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

    “只有這個�!睂幰幌忉�,“里面的菜都是他們的,不是我的,不能給你做。”

    “沒關系�!碧K洄湊近,“這是什么?”

    隔著塑料薄膜,他看到了水果的形狀。寧一宵將袋子解開,里面是兩顆桃子。

    他拿出一顆來,擰開水龍頭洗了洗,遞給了蘇洄,“你隨便吃點,墊一墊肚子,實在餓的話我?guī)愠鋈ァ!?br />
    “桃子就可以,我很喜歡�!碧K洄接過來,水蜜桃很大,一只手堪堪握住,軟的,白里透著很濃郁的紅。

    “什么時候買的?”蘇洄半低著頭,很斯文地咬下一口,很顯然,過多的汁水是他沒有料到的,有些措手不及,但訓練有素的家教令蘇洄像個條件反射的發(fā)條娃娃,不慌不忙,很文靜妥帖地處理著。

    冰箱的暖光像霧氣一樣充盈著這里,蘇洄的臉生動漂亮,唇邊沾著半透明的汁水,握著桃子的手沾滿甜的液體。

    “你吃嗎?”擦干凈衣服,蘇洄抬頭看向寧一宵,遞過來,“很甜�!�

    寧一宵拒絕了,但他卻覺得燥熱。

    “不吃為什么要買?”蘇洄疑惑地抬了抬眼,抿掉唇邊淡粉的桃子汁。

    寧一宵沒有開口,一些記憶漂浮上來。

    也就是一天前,當時的他上完課,疲憊到在公交上幾乎站著睡著,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賣桃子的老人,粉色的、鮮嫩漂亮的桃子堆滿了籮筐,碼得整整齊齊,看上去干凈新鮮。

    也不知是為什么,當時的他想到了穿著粉色上衣的蘇洄,想到他飽滿而透明的臉頰,陽光下臉上細小的絨毛,還有他渾身充盈著的純真。

    但價格不便宜,兩顆就要了他十四塊錢。

    就在這時,蘇洄伸出帶著桃子味的手,在寧一宵眼前晃了晃,一雙大眼睛盯著他。

    寧一宵回了神,清了清嗓子,“就看到了,覺得不錯,正好來找房東拿鑰匙搬東西,順便買了兩個放冰箱里,有時間就吃�!�

    他沒辦法說自己是因為看到桃子,想到了他,才鬼使神差地駐足。

    “好吧�!碧K洄點了點頭,小口咬了剩下的桃子,又伸手湊到寧一宵跟前,“你要不要嘗嘗,很甜�!�

    “你吃吧�!睂幰幌f不用,但蘇洄的手一直伸著,他只好握住,想給他拽回去。

    冰箱門一直沒關,發(fā)出嘀嘀的警告聲,兩人拉扯著,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曇簟?br />
    “哎?你就是我們的新室友吧。”

    男生皮膚很黑,個子比寧一宵矮一些,需要抬頭才能和他對視。

    “嗯�!睂幰幌砷_蘇洄的手,清了清嗓子“你好�!�

    男生看到他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茬,又扭頭看向蘇洄,視線對上臉的瞬間,明顯地怔了怔,盯著看了好久,直到寧一宵咳嗽。

    “啊不好意思。我叫王聰,之前我聽房東說我室友就一個男生來著,沒想到有倆�!蓖趼斦f著,沒瞧見寧一宵想解釋的樣子,自顧自繼續(xù)道,“沒想到我室友是大帥哥啊,你們都長得跟明星似的。我想給我女朋友倒杯牛奶來著,那什么……”

    寧一宵立刻識相地讓了位置,站到了蘇洄身邊,低頭瞥了一眼他手上剩的桃子,還沒吃完,于是小聲說:“吃得好慢�!�

    蘇洄抬頭看向他,也小聲說:“沒有,是因為太大了�!�

    王聰從冰箱里拿了袋裝牛奶,一邊倒奶一邊看著兩人,沒注意,奶差點從杯子里溢出來。

    “哎你的牛奶�!碧K洄瞧見了,立刻提醒他。

    “哦哦哦!哎呀撒了,還好還好,就一點兒。”王聰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端起牛奶,“那什么,我不打擾你們了哈,你們……你們繼續(xù),繼續(xù),哈�!�

    他很快又很小心地端著牛奶走了,只留下他們兩個。

    等到聽見對方關臥室門的聲音,蘇洄忽然笑了起來。

    寧一宵看向他,明明是會尷尬的場合,但他笑了,自己嘴角也忍不住上揚。他抿了抿,壓下來,問蘇洄,“不是好奇嗎?剛剛當事人都來你面前了,怎么不問?”

    蘇洄知道他在說什么,又抿了一口手上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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