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煙霧繚繞在他臉側,掩住面容,像是被霧氣環(huán)繞的美麗孤島,只會出現在夢里,清醒后便幻滅。
寧一宵望著他,“說出來就會作廢?”
蘇洄很小聲,幾乎用氣聲說:“應該是這樣。”
他露出孩子氣的笑容,湊近寧一宵的臉,“反正你肯定不會告訴我。”
可下一秒,寧一宵也靠近,距離忽然間縮短,他們之間只剩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幾厘米。
指間的香煙被抽走了,蘇洄就像被抽取最后的理智,只剩下感受。寧一宵溫熱的呼吸包圍著他,很近,帶著酒的馥郁香氣。
冰箱燈將寧一宵的側臉照亮,線條、輪廓、棱角,每一寸都那么熟悉,曾經無數次撫摸與親吻過,失去過,這六年里竟然也不屬于其他任何人。
但不應該也不會再屬于自己。
“現在這樣的情況,其實我應該先問你比較好�!�
蘇洄聽不懂,發(fā)出很單純的單音節(jié),“嗯?”
“但是,”寧一宵盯著蘇洄的眼睛,“如果我一定要實現這個愿望,就不能先詢問你的意見了,不然會不靈驗,你說的�!�
蘇洄有些迷茫,思緒混沌,并沒有完全聽懂這句話,于是就這樣望著。
寧一宵抬手摘了眼鏡,吻了上來。
這是一個混合著檸檬汁液與奶油的吻,被酒精與香煙包裹。他們躲在中島的后面,在冰箱前,昏聵地做出六年前才會做的事。
非常危險,但也很短。
短到蘇洄下意識的拒絕和推開都失去意義,寧一宵便松開。
蘇洄幾乎喘不上氣,嘴唇仍舊微張著,唇邊的奶油只剩下一半,胸口一起一伏,失去理智,只剩喘息。
“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
他很坦誠,嘴角勾著,抽了從蘇洄手中搶來的香煙,將煙圈吐在蘇洄臉上。
“已經實現了,可以告訴你了�!�
第54章
N.燃燒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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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了。
蘇洄的視線被灰白的煙所覆蓋,
腦中似有散不去的濃霧,理智被酒精操控,神志不清,
還以為自己真的回到了過去。
只有過去的寧一宵會吻他。
他說自己27歲了,蘇洄覺得他在撒謊,21歲的寧一宵才會吻他。
或者是夢嗎?還是他的幻覺?是不是病又變嚴重了……
困惑與欲念交織著,充斥在蘇洄每一根神經,
或許寧一宵真的擁有某種會令他致幻的東西,
他的氣味或是唾液,蘇洄不確定,但他此時此刻仿佛躺在一整片大而廣袤的草坪,
那里下了很大的雨,很濃的霧,草尖摩擦著他的皮膚,
很癢,
令他想起來,
而寧一宵就在眼前。
所以蘇洄用手掌撐在地面,真的起身,伸出一只手撫上寧一宵的臉。
他的眉眼垂著,從皮肉里透出酒精與愛欲,像條泛著水光的蛇,
攀上來,所有的感官都如潮水般涌入頭腦,
模糊真實與夢境的邊界。
是夢吧,
蘇洄有些害怕。
他很怕自己靠近,
寧一宵就消失了,變成蝴蝶或影子,
再也不出現,夢每次都是這樣結束的。
所以他很小心,一雙眼包含濕潤的水汽,很輕地問:“可以……親嗎?”
眼前的寧一宵并沒有消失,也沒有回答,就這樣看著他,很像過去。
蘇洄忽然掉了一滴淚,在沉重又急促的呼吸下,抬頭吻住了寧一宵的嘴唇,準確說是很輕地含住了他的下唇,慌張和畏懼就像是一張輕的薄紗,隔在他們之間。
鼻梁摩著鼻梁,蘇洄感知著這個真實的呼吸,與之交融,對寧一宵的渴望還是壓倒一切,舌尖探進去,激起的卻是自己渾身的顫栗。他幾乎站不住,半倒在寧一宵懷里,卻沒有被他擁抱,蘇洄下意識地感到難過。
“抱我……”唇齒糾纏的間隙,他提出很不像命令的命令,更像是哀求。
但如愿以償了。
蘇洄昏昏沉沉地享用這個綿長潮濕的吻,在酒精的作用下,褪下明知不可為的枷鎖,忘記了這些新交的朋友,忘了紐約討厭的冬天、結冰的街道、吃過的苦頭、電擊、封閉,所有可怕的東西都被拋諸腦后。
此刻他變回六年前那個蘇洄,不害怕失敗,想要的一定會得到。
寧一宵沒料到還會有第二個吻。
一別多年,蘇洄將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偶爾泄露出的一點令人動情的情緒,似乎也并不只指向自己。從蘇洄的表現上來看,他并不特殊了。但寧一宵總是自欺欺人地感覺到什么,很模糊的情感,折磨著他。
或許那不足以稱之為愛,但或許很靠近。
哪怕只有一些好感,寧一宵也不想放棄,他要的一定要得到。
只是他不明白,蘇洄主動與他接吻時,為什么會掉眼淚。
他吻去蘇洄唇邊的淚水,咸的,但很快被蘇洄的舌尖勾走,往更深處去。蘇洄的手垂下來時不小心碰到蛋糕,小指沾滿了奶油。他抬起手,毫無意識地舔了幾下,完全不知道這畫面具有多么強烈的感官暗示。
于是這由寧一宵代勞了。
奶油把一切都弄得很糟。
蘇洄快要接近昏迷了,他有些接不上氣,呼吸急促,伏在寧一宵肩頭。
突然地,客廳傳來聲響,似乎有什么掉到地上,寧一宵明顯感覺到蘇洄的身體瑟縮了一下,但還沒有停止親吻他的側頸。
來不及將蛋糕裝進盒子里,寧一宵將蘇洄攬在懷中,另一只手將蛋糕放回冰箱,關上了門。
廚房一下子暗下來,被淡藍色的潮氣包圍。
蘇洄的身體又燙又軟,被寧一宵打橫抱起來,手都搭不住他的脖頸。
寧一宵知道他喝醉了,完全不清醒,所以并不打算真的要做什么,這樣太不公平。
盡管他的理智也被磨得所剩無幾,但至少能思考。
“睡吧�!彼麑⑻K洄放回他的床上,自己半跪在一旁,替他將被子打開來,蓋好。
可蘇洄像是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蜷縮著靠過來,像小貓一樣用額頭貼近了他的腿,小聲呢喃著什么,但寧一宵聽不清。
他低了低頭,“你說什么?”
蘇洄用手摁住床墊的邊緣,有些艱難地支起上半身,低頭吻寧一宵的膝蓋,又抬頭,用濕漉漉的眼望著他。
“不要走……”
不要消失不見。
脆弱的防線最終還是崩塌,面對蘇洄,寧一宵總是認輸。
在這個新舊交接的夜晚,他們毫無預兆地越過了安全線,蘇洄進攻的姿態(tài)都是輕盈的,像只蝴蝶。
寧一宵打開了他的羽翼,又一次看到了他胯骨延伸上去的紋身,那行他熟悉的英文。
他無端想起克洛伊形容蘇洄的反差,說他看上去很柔軟,卻迷戀身體穿孔。
但誰都不知道,蘇洄也會有這樣的一面,浪蕩又純真,危險又脆弱。
這樣的他,寧一宵不愿與世界上的任何人分享,某一刻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他們二人,這樣蘇洄別無選擇,只能與他在廣袤而孤獨的地球共度漫長光陰,直到死去,連墓碑都要連在一起。
蘇洄姿態(tài)旖旎,在他耳邊說“生日快樂”,像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于是寧一宵原諒了他不叫自己的名字,也原諒他不說“我愛你”,盡管這都在意料之中。
他起身,手臂撐起身體,將黏白的蜜吐在蘇洄的唇邊,告訴他,你不是很喜歡海嗎?
你自己嘗起來就很像海。
房間里彌漫著黏膩的氣味,仿佛這里流淌出一小片夏天。
蘇洄昏睡在寧一宵懷中,渾身軟塌塌的,不省人事。寧一宵替他稍作清理,換睡衣的時候發(fā)現他還是很燙,不太正常,于是給他測了體溫,38度7。
不幸被他言中,蘇洄的確感冒,還發(fā)了燒。
寧一宵找來退燒藥,花了點功夫喂他吃下去,又用了物理退燒的方法,拿出冰袋給他敷額頭,也替他擦拭了身體,折騰了兩個小時,燒好不容易退下去,他這才放了心。
通常進入躁期,蘇洄的睡眠都很短,有時候根本不需要,一整晚都無比興奮,甚至沒辦法待在一個空間里太久。
但這次喝得爛醉,加上感冒發(fā)燒,他昏睡了很久,再醒來天已經大亮,半掩的窗簾透入明亮的雪光。
外面好像下雪了。
隱隱有這樣的預感。
蘇洄頭很痛,就像被什么鈍器狠狠地砸過,昏沉又疲倦,思維一下子有些短路,只迷迷糊糊記得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天。
被子好暖,蘇洄下意識想放棄思考,閉眼再睡一會兒,于是又往里鉆了鉆。
他感覺不太對勁,身體動了動,忽然地,一只手臂伸過來,抱住了他。
很熟悉、很緊密的背后擁抱。
蘇洄一瞬間清醒了,他甚至不用回頭都知道這個人是寧一宵。
為什么他們會睡到一起?
蘇洄努力地回想,支離破碎的記憶像拼圖般一點點復原,耳朵也逐漸變紅。
他被羞恥、焦慮與無以復加的懊惱困住,無法自拔,但還抱有一點點僥幸心理。
萬一真的是做夢呢?說不定寧一宵只是幫忙把喝得爛醉的他拖回房間,然后太累就倒在一起睡了。
畢竟他們都穿得好好的。
蘇洄又低頭確認了一眼,忽然發(fā)現不太對,昨天他穿的并不是這套睡衣。
毛衣呢……
下意識的逃避心理又開始作祟,蘇洄小心翼翼地拿開寧一宵的手臂,想溜掉。
但他并沒有得逞,不僅如此,還被寧一宵抓了個正著。
“醒了?”寧一宵的聲音有些啞,很低沉。
他沒完全清醒,半閉著眼,直接伸出手,覆在蘇洄的額頭上。
蘇洄完全不敢動彈。
“……好像還有點燒�!�
寧一宵忽然起身,靠近了,用自己的額頭貼上蘇洄的,只是還閉著眼。
蘇洄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就這樣貼靠了十秒。
“還好。”寧一宵退開了,回到枕頭上,把蘇洄也拉回被子里,“蓋好,再著涼不管你了�!�
蘇洄的心跳得愈發(fā)快起來,他根本沒辦法和寧一宵在同一張床繼續(xù)呆下去,心臟好像會爆炸掉。
寧一宵卻根本不管,轉身又摟住他,下巴抵在他肩窩,很親昵的姿態(tài)。
“寧一宵,我想出去……”蘇洄試探性地開口,很小聲,“我、我們……”
“現在?”寧一宵的鼻息溫熱,縈繞在他頸邊,他的聲音懶懶的,“可以��?不過他們還在外面吧,看到了可能會誤會。”
他說完,又改口,“也不算誤會�!�
完了。
蘇洄懷疑這根本不是假的,不是做夢,他是真的做錯了事。
“我……”他不知道應該怎么說,說些什么好,“我昨天晚上喝得太醉了……”
寧一宵還是閉著眼,“嗯,繼續(xù)�!�
要怎么繼續(xù)說啊?
蘇洄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辦。
他只好扯謊,“我好像有點斷片……”
寧一宵聽了,低聲笑了一下,笑聲里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伸手,捏了捏蘇洄的下巴,“斷片的意思是你不記得了是吧?你主動勾了我的脖子,親了我,記得嗎?”
蘇洄臉紅得像水蜜桃,一掐就要流水。
“是你先親我的……吧?”
他真的不確定。
“嗯,記得這個。”寧一宵唇角平直,“其他呢?”
蘇洄說不出話,只想學鴕鳥把自己的頭埋起來認輸。
寧一宵靠近了些,嗓音低沉,忽然換了語言,“Blowjht?”
沒等他給出回應,寧一宵又說:“如果還想不起來,我就再用中文說一遍,會不會印象更深刻一點?”
蘇洄被羞恥沖昏頭腦,捂住了寧一宵的嘴,像小孩子念經那樣求饒,“別說了,別說了……”
他真的以為是夢,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太不真實,太不像現在的他們會做出來的事。
和前任不清不楚地攪到一起,簡直是世界上最蠢的行為,可蘇洄偏偏做了。
蘇洄試圖為自己辯解,“對不起,我昨天神志不清,搞錯了……”
寧一宵順勢咬了一口他的手,很痛,蘇洄下意識松開。
“搞錯?把我認成其他人了?”寧一宵臉色冷下來。
“不是!”蘇洄立刻反駁,但又沒有其他任何有力的話。
認成六年前的寧一宵,算不算認錯……
他不知道。
蘇洄想立刻消失,現在馬上,哪怕突然落一道雷把自己帶走也好。
他把頭埋進枕頭里,決心不起來。
“那是什么?”寧一宵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還在追問。
“沒什么……”蘇洄悶聲悶氣,隨著記憶的逐漸復原,他的腦子便越來越亂,根本沒辦法理智思考。
寧一宵捏了捏他的后頸,晃了晃,細白的脖頸上還殘留著他昨晚咬下的痕跡,“蘇洄,你26歲了,什么時候能學會不逃避現實?”
被戳中了痛處,蘇洄的神經愈發(fā)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