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就那一次�！标惥吧钫f。
喻繁盯著他的鼻梁，過了好久又含糊問：“那你……家里呢。學校這么多人知道，不會傳到家人那里？”
“不用傳�！�
喻繁愣了一下，猛地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高三就跟他們說了。”
喻繁表情怔怔，手也慢慢松開垂落下來。
“你……怎么說的�！�
“說我喜歡你�！�
“……”
喻繁要不是見過他家里人，都快覺得他這柜出得無比輕松。
而且……
“陳景深，你傻逼么？”喻繁說，“我都扔下你走了，你還出什么柜？說什么喜歡我？”
陳景深笑了下：“這不是撿回來了？”
“……”
胸口又酸澀，喻繁繃著臉躺回沙灘椅，又忍不住繼續(xù)問：“說完之后呢？”
陳景深垂眼兩秒，伸手去劃他手心：“也沒什么。被罵了幾句，打了幾個耳光，說要送我去國外�！�
手指一緊，緊閉雙眼的人嘴唇顫了顫，把他手指握住了。
陳景深：“監(jiān)控換了最新款，給我找了心理醫(yī)生，還想沒收我手機，我就離家出走了。自己出去租房子。”
手被緊緊牽住，扣緊，攏進指縫，陳景深能感覺到他撲通撲通的脈搏。
陳景深：“第一套房租在七中附近，小，但夠用，沒住幾個月就畢業(yè)了。第二套房在江大附近，當時有獎學金，還參加了幾個比賽，租了我們那時在網(wǎng)吧看的第三套房，沒住多久房東那邊說要用房，就住回了學校宿舍�！�
“第三個房子，就是現(xiàn)在的。公司附近，視野好，夠住兩個人，就是家具沒買齊，比較空。要不要去住幾天？”
喻繁聽得正認真，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后知后覺睜眼，呆滯地對上陳景深的眼睛。
陳景深捏了捏他的手指。
“喻繁。”他說，“想不想回南城看看�！�
第87章
其實不出意外的話，喻繁此刻應(yīng)該都在南城了。
現(xiàn)在改成和一幫故人一起回去，不知怎的，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同。
王潞安原本打算比其他兩人晚幾天回，聽說喻繁也要跟著走后，他想也沒想就改了簽。
王潞安在討論組里嘰嘰喳喳個不停，喻繁一句沒回，把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箱又打開翻了一遍。
然后想了想，趁陳景深沒注意，把這幾天他都沒戴、怕又被發(fā)現(xiàn)的紐扣往脖子上一掛，藏進衣領(lǐng)里。才終于肯安穩(wěn)地躺回沙發(fā)上回討論組消息。
“機票我這定？”窩在沙發(fā)里敲代碼的人不露痕跡地朝他這邊靠了靠。
喻繁：“不用。昨天那班航班延遲到早上，取消了，平臺給我返了幾張賠償優(yōu)惠券�！�
“沒退票？”
喻繁繃起眼皮，沒搭理他。那時候誰他媽還顧得上退票。
陳景深停下敲代碼的手，偏下頭來，跟身邊的人抵著腦袋。他垂睨著喻繁的手機屏幕：“訂好點的艙位？能躺，舒服點。”
“……”
喻繁點開經(jīng)濟艙選項，買票，選座，然后抬手把旁邊人的腦袋掰開，轉(zhuǎn)頭道：“陳景深，不至于，你也就那樣，很普通。我屁股今天下午就沒疼了�！�
“……”
陳景深垂眸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喻繁品了品覺得自己嘲諷得很妙，決定乘勝追擊，很冷漠地安慰：“別難過，也很厲害了�！�
一只手伸來，臉被掰過去，陳景深低頭親他。
喻繁被親得說話都含糊：“陳景深，你堵我嘴也沒用，我不可能改口……”
“喻繁�！标惥吧钪锌显u價，“你真的好可愛。”
“……”
-
周一清早，五人踏上了回南城的路程。
第一次坐飛機，喻繁全程都非常淡定。
他們幾人特意選了相連的位置。喻繁位置靠窗，上機后一直面無表情地面向窗外。
陳景深看了眼他的后腦勺，不知第幾次拋出話頭：“暈么？”
“不暈�！庇鞣迸e著單反，拍下窗外交疊相融的棉花糖白云，“很忙，別吵我，陳景深。”
陳景深：“好�！�
兩個城市其實隔得不算遠，飛機只需要一個小時，沒多久，云層里就隱約浮現(xiàn)城市輪廓。
喻繁收起單反，垂眼看那些樓房從螞蟻變成小盒子，心跳漸漸變快。
六年了。
他生在南城，長在南城，平時偶爾做夢都會夢到這座城市的人和物，現(xiàn)在真正回到這里，不由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飛機顛簸一陣后平穩(wěn)停住。喻繁盯著接機大樓高掛的“南城歡迎你”標語發(fā)呆，直到手指被人碰了碰才回神。
“下機了�！标惥吧钫f。
王潞安和陳景深的車都停在機場停車樓。今天周一，大家各自都要趕回去上班，剛出機場就開始約下次見面。
喻繁沒仔細聽他們說什么，低頭發(fā)短信給汪月報平安，這是對方在他請假的時候就千叮嚀萬囑咐的事。
脖子一重，王潞安沖上來勾住他，跟著家里人家里人出去談生意慣了，王潞安想也沒想就問：“喻繁，你之前住的那個房子還在沒？有地方住么？用不用我給你安排個酒店？”
喻繁頓了一下，頭也沒抬地含糊道：“還在。不用，我有地方住�！�
王潞安：“喔，你都這么多年沒回來了，那房子還能住啊？那我送你回去？順便讓你看看兄弟苦學多年熬到手的豪車，嘿嘿�！�
喻繁扭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王潞安：“？”
“我不回去，我去陳景深家，”喻繁說，“參觀�！�
“……”
哪壺不開提哪壺。三人又同時想起那一大袋子見不得人的東西，飛機上熬出來的疲倦瞬間消散。
“王潞安，就你話多�！弊髮捙乃绨�，“這么喜歡送人，送我和靜姐啊。還豪車，人家學霸開的賓利你忘了？”
“沒�！标惥吧畎戳艘幌萝囪�匙，不遠處的車隨之亮了一下車燈。
王潞安看了眼：“奧迪A6么？也不錯哇�！�
“公司送的，代步車。”陳景深說，“那我們走了。”
左手一空，喻繁放下手機：“你干嗎？別碰我行李箱，我自己推——陳景深，別牽，很多人！”
“沒關(guān)系�！�
“我有關(guān)系，松手�！�
“不。”
“那我咬了�！�
陳景深把自己手背伸過去。
喻繁：“……算了，你咸死了。”
三人茫然地看著喻繁滿臉拒絕地坐進陳景深的車，車門關(guān)上，車子一個轉(zhuǎn)彎，只留下一個車屁股。
王潞安上了車，發(fā)動車子，忍不住問車里其他兩個人：“嘶……你們說喻繁是不是因為太瘦，人也變?nèi)趿耍縿偛啪尤痪瓦@么被學霸拖上車了�！�
章嫻靜：“不知道啊，要不你下次把臉伸他面前試試？”
“……”
-
一路上喻繁都歪頭看著窗外，覺得每棟樓房看起來都陌生，好多段路他得看到標志性建筑才勉強認出是哪里。
直到經(jīng)過南城七中附近，才終于真正的熟悉起來。
“這家米線店這么難吃，怎么還沒倒閉�！庇鞣睉醒笱箝_口。
“倒了。你走的第一年就倒了�！标惥吧罘怕塑囁�，“現(xiàn)在賣的是麻辣燙�！�
“‘酷男孩’沒了？”經(jīng)過最熟悉的路段，卻沒看見熟悉的店，喻繁眉毛皺起來。
“嗯，被一鍋端了。”
喻繁手肘撐在窗沿，支著下巴“嘖”了一聲。然后看到了南城七中的校門。
還是那扇破舊的大鐵門，旁邊是保安亭，上課時間沒什么人，往鐵門里面看去，是那一棟墻體斑駁的高二教學樓。
喻繁沉浸在這匆匆一瞥里，很久了都沒回神。直到陳景深開口：“學校沒什么變化�！�
喻繁抽出思緒，很悶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這群校領(lǐng)導(dǎo)真摳，那破鐵門我一腳都能踹壞，還不舍得換�！�
陳景深住的地方一看就是新小區(qū)。車子一路駛進地下停車場，周圍的車位基本都空著。
等電梯時，陳景深的手機響起來。
他接通：“嗯。”
“你怎么還沒到公司？今天下午三點開會你忘了？”羅理陽問。
“還沒三點。”陳景深說，“把男朋友安置好就來�！�
“你男朋友不是跟你一樣是本地人么？安置啥？”
“別管�！�
“……”
羅理陽又催了兩句，掛了電話。喻繁按下電梯的一樓按鈕：“你去公司吧，我自己上去�！�
“我陪你。”
“陳景深，兩點四十七了。”
“公司很近，跑過去五分鐘。”
“……”
腦補了一下陳景深頂著張面癱臉跑步上班的模樣，電梯門在一樓緩緩開啟，陳景深被趕了出去。
喻繁獨自上樓，按陳景深給的密碼開了門，隨即一愣。
雖然陳景深事先跟他說過家里很空，但……
喻繁站在客廳，發(fā)出這么一條消息，還隨手錄了一段視頻。
這房子里除了最基礎(chǔ)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有些家具還裝在紙箱里沒開封，一眼過去空曠一片，沒有任何生活氣息。
陳景深發(fā)了一張照片過來，看起來已經(jīng)到公司了，圖里是一張放在電腦桌旁的簡易床。
喻繁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把手機扔到床上，低頭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這次只來七天，沒帶多少東西，一切鼓搗完畢后，他把行李箱往角落一推，扭頭出了門。
上了出租車，司機回頭問：“去哪？”
“長陽街83號南明小區(qū)。”喻繁流暢地報出地址，完了自己愣了一下。
司機倒是沒注意這么多，檔一掛就沖了出去。
喻繁保持著上車時的姿勢，過了很久才慢慢地躺到椅墊上。
這次回來，喻繁是有事情要處理的。那套房子在南城放了六年，喻凱明在他面前跪破頭他都沒答應(yīng)賣掉，畢竟當年他爺爺把房子轉(zhuǎn)他名下時，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原本想租出去，但他擔心那些討債的找不到人，去找租戶的麻煩，加上自己當時已經(jīng)找到了汪月那邊的兼職，不缺生活費，也就算了。
但一直閑置也不是辦法，過了六年，那些討債也已經(jīng)消停了，他打算找人收拾一下，找個靠譜的租戶。在這之前，他得先回去確認一下房子的情況。
六年過去，附近已經(jīng)不知建起幾棟高樓，唯獨長陽街還是那條窄小的街道，兩輛車迎面相遇依舊要堵半天。
車子在原地停了五分鐘，喻繁掃碼付了錢：“靠邊停吧，我在這下�！�
喻繁在纏繞著的電線下往街道里面走，一陣混著肉香的熱騰白霧撲面而來，身邊裝滿小籠包蒸籠被打開了。
燒烤店這會兒還沒開始營業(yè)，但卷簾門開著，老板娘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刷土味短視頻，在他經(jīng)過時覺得眼熟，眼神跟周圍其他老街坊一樣，不自覺地跟著他走了好長一段路。
理發(fā)店門外，幾個把頭發(fā)染得花花綠綠的精神小伙搬了張椅凳在打牌，其中一個余光掃過去，當即一愣，張口“喂”了一聲。
喻繁轉(zhuǎn)頭跟他們對上視線。
“喲！真是你��！”那人笑了笑，臉上頓時出現(xiàn)好多道褶子，“不是要剃雙龍戲珠嗎你？把頭發(fā)留這么長怎么剃��？”
喻繁恍惚站在那，好似時光倒流，他剛放學回家。
-
回到小區(qū)，喻繁在老舊的木門前站了很久，然后戴上口罩，把鑰匙插進去用力一轉(zhuǎn)，咔噠一聲，終于打開。
一陣灰塵撲鼻而來，戴著口罩也難以幸免。他偏開頭咳了好幾聲，手臂捂著鼻子，進屋打開所有窗簾窗戶，這間屋子終于得以重見天日。
家具厚厚一層積灰，把他書桌上那些刀痕凹陷全遮擋住，墻體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始脫落，爺爺特地給他做的小陽臺經(jīng)過六年風吹雨打，已經(jīng)臟污泛黑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雪，一縷縷涼風穿過防盜網(wǎng)，密密地往這件荒廢多年的老屋里灌。
喻繁立在陽臺，一會兒想起自己坐在這上面抽煙喝酒，一會兒想起他后靠在這跟陳景深接過吻，畫面像電影般一幀一幀地過。直到鄰居出來晾衣服，扭頭看到隔壁忽然一動不動站了個人，嚇得把晾衣桿摔在地上，他才恍然回神。
喻繁下載了一個家政軟件，邊研究怎么用邊往外走，跟剛走上樓梯的女孩打了個照面。
女孩五官精致漂亮，穿著小學校服，綁了馬尾辮，額前碎發(fā)亂成一團�？吹接鞣�，她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倒吸一口氣——然后立刻抬手把自己嘴巴捂�。�
兩秒后，她扭頭加快速度上樓。到了自家門口，女孩立刻拿出手機發(fā)消息，激動得連著打錯了好幾個字。
“干嘛呢你�！甭唤�(jīng)心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扔地上。
她把手機屏幕捂在胸前，轉(zhuǎn)頭看向那雙熟悉清澈的眼睛：“哥、哥哥！”
“記得我？那你跑什么？”喻繁看了眼旁邊關(guān)著的房門，“又沒飯吃？”
女孩無語：“哥哥，我已經(jīng)六年級了，早就會做飯了！”
喻繁哦了一聲：“在給誰發(fā)消息。”
“沒誰！”她應(yīng)得飛快。
“201的帥氣哥哥，”喻繁復(fù)述了一遍她給對方的備注，挑眉，“201住的不是我？”
“……”
“就，另一個帥氣哥哥�！迸T嘴，在喻繁的注視下乖乖把手機舉起來，露出了陳景深的頭像。
喻繁微怔：“你怎么有他微信？”
“我們整棟樓都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