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
三人達成共識,開始在群里狂。
喻繁看著他們的聊天,忽然也短暫懷念了一下綠豆冰沙從喉嚨滾過去時冰涼的滋味。
喻繁的工作在元旦之后才展開,他從手機里抬頭,征詢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我2號放假�!标惥吧钫f。
于是喻繁動動手指:
-
1月2號這天下午,天公作美,正好停了雪。
今天只有高三學生還在上課,走進校門的學生零散稀疏、兩兩三三。
南城七中外面幾棵覆滿積雪、光禿禿的枝丫下,站了五個穿著校服的畢業(yè)生。
大家明明沒約好,卻默契的穿了全套。里面一件藍色校服t恤,再墊件毛衣,外面裹著冬季的綠色校服外套,然后是同款綠色校褲。
王潞安重復:“傻逼才一直留著?”
“……我特么哪知道我媽幫我收著了�!弊髮挷蛔匀坏爻读顺兑路�,說完用力拍一下王潞安的肚子,“你看看你這,懷孕了吧你!”
“滾,還不是喝酒喝出來的,這是我努力的勛章!”
“行了,別廢話,一會兒上課了。趕緊進去�!闭聥轨o嫌棄地推了推他倆。
喻繁雙手揣兜,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末尾,忍不住又看了旁邊人一眼。
說實話,他今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陳景深了。
陳景深的校服依舊白凈工整。他此刻沒有工作時的那點散漫,肩背板正,神色冷淡,混在一群學生里,仿佛還是那位在成績排名表頂上睥睨眾生的超級學霸。
感覺到他的視線,陳景深瞥他一眼,伸手想去搭——不知道想搭哪兒,反正還沒碰上就被喻繁一巴掌拍開了。
“陳景深,別動手動腳,這是學校�!庇鞣闭f。
陳景深一頓,點頭:“嗯。但你可以繼續(xù)看我�!�
“……”
他們站在學生群中間,眼見就要進校門,旁邊站崗的老保安突然把目光挪到了他們身上。
“嘖,他怎么看過來了?該不會認出我們了吧?”左寬說。
“不知道,沒事兒,我們擋擋喻繁的頭發(fā)就行,問題不大,你表情自然點!”王潞安說,“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還記得——”
“等等!”老保安皺著眉走到他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幾個人,“你們是畢業(yè)生吧?”
眾人:“……”
“……怎么可能呢!”王潞安說,“您看我們這青春洋溢的臉蛋,怎么會是畢業(yè)生!我們高三七班的!”
“扯淡!”老保安指著大門旁邊的展示欄,又指了指陳景深,“這不同一個人嗎??”
大家隨著他的話看去,展示欄上赫然寫著一篇文章:
第一篇便是陳景深在高三時的動員大會里演講的稿子,旁邊還附了一張他演講時的照片。
老保安:“陳景深!是吧!是你吧?”
陳景深:“不是�!�
“哎,怎么不是?嘶——我想起來了,你是18屆的學生!然后……”老保安視線往旁邊挪動,定格在喻繁臉上,表情從懷疑到肯定,再到最后的防備,“哦哦哦,這兩顆痣�。∧闶悄莻……天天跟人打架鬧事那個!還有旁邊這兩個也是——你們來學校干什么?!找人打架?都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想著打架斗毆?趕緊走趕緊走!”
王潞安想掙扎一下:“不是——”
“不走我聯(lián)系校領導了!”
“……”
五人邊被教育邊被驅趕出了校門。
他們并排站在冷風中,仰頭看著頭頂“南城七中”四個大字,久久才有人說話。
章嫻靜感慨:“所以說,上學的時候就得好好學習,別當什么校園混混�!�
左寬:“誰知道這保安記性這么好!”
王潞安:“那現在怎么辦?我的糖醋排骨就這么泡湯了?——喻繁,去哪�。俊�
喻繁拉著陳景深,頭也不回地說:“進學校�!�
王潞安:“這不是進不去么?”
“所以換個地方進�!�
學校后門。
王潞安看著面前那堵熟悉的斑駁墻壁,瞇起眼喃喃:“我草,這墻是不是翻修了�。课以趺从浀靡郧芭赖臅r候沒這么高。這誰翻得進——”
一陣涼風倏地從身邊拂過,王潞安愣愣地扭頭,只看到喻繁從墻上翻下去的干脆身影。
不過兩秒,他兄弟已經站在墻對面。
喻繁穿著校服,頭發(fā)稍亂。他站在冬日暖陽中,拍了拍沾上灰塵的手,從墻壁中間幾處鏤空設計里朝他們看過來,神色一如六年前那樣散漫隨意。
這幅姿態(tài),讓另一頭的人恍惚覺得,他們今天不是返校,而是不小心遲到,違規(guī)翻墻進學校的學生。
“沒翻修,還是那樣,趕緊過來�!庇鞣表廪D到某人身上,“陳景深,踩著右邊那塊石頭翻,我在這邊接著你。”
第92章
正文完
其他三人翻得都很輕松,只有王潞安在上面卡了一陣子。最后他說:“左寬,你給我疊幾塊磚頭,我墊著腳下去吧�!�
左寬:“你不覺得丟人?”
“無所謂,反正這兒又沒其他人,不然我跳下去,你跟剛才喻繁接學霸那樣接著……”
“撲哧�!蓖趼喊苍挍]說完,上方忽然傳來一道很輕的笑。
五人一頓,都下意識抬頭望。樓上的教室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個腦袋,女生們扎著干凈清爽的丸子頭,藍色舞蹈服,看起來是正在訓練的舞蹈生,正笑盈盈地偷看他們。
身后響起“咚”地一聲,喻繁回頭看去,王潞安已經行云流水從墻頂跳下,并一腳踹翻左寬剛給他疊起來的兩塊石頭。
“嘖,不過如此。是我之前被風迷了眼,還以為多高呢�!蓖趼喊才呐氖郑猪樍讼骂^發(fā),“走吧,兄弟們�!�
“……”
眾人沉默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左寬直接沖上去給了他一個鎖喉:“你他媽的!回去跟老子擺的石頭道歉!”
下雪過后的南城七中銀裝素裹,兩側樹枝被積雪壓彎。路中央被掃出一條干凈區(qū)域,方便學生上下學。
這會兒只有高三學生在上課,外面連上體育課的人都沒有,空蕩安靜。
王潞安四處張望,看到一棟棟熟悉的建筑,忍不住感慨:“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七中領導怎么還是這么摳,這不什么都沒變嘛!學校上次進新貨不會就是我們高二那年的那批新空調吧?”
左寬:“也不是,高三那年我們班主任拿來揍我的那個三角板也是新貨。”
兩個活寶在前面講相聲,嫌丟人,剩下三個落了一段跟在后面。他們身邊偶爾經過一兩個老師,都忍不住往他們這看。畢竟左寬掛著一臉胡子,章嫻靜臉上掛了妝,喻繁頭發(fā)還散在校服外套的衣領上,怎么看都不像在讀學生。
還有個老師緊緊盯著陳景深,像是認出了這位幾年前被保送江大的七中之光。
他們就在這些熾熱的目光里順利到了食堂。
食堂這會兒還沒開始燒飯,他們在小賣部買了點小零食,然后人手一杯熱奶茶從食堂出來。
王潞安不滿地咽下珍珠:“我們今天一定要待到糖醋排骨出鍋!”
“你們這些德性……不被趕出去再說吧�!闭聥轨o撥了撥頭發(fā),問,“接下來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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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年級班主任辦公室,目前只有兩位沒課的班主任在里面坐著。
莊訪琴剛對班里某位學生進行了十分鐘的批評教育,并叫他讓家長明天來學校。把人趕出去后,她拿起茶杯輕抿一口,打算繼續(xù)批改手頭的卷子。
旁邊的老師扭過頭來,低著聲說:“莊老師,真是辛苦你了,這是你帶過最難教的學生了吧,天天逃學�!�
這位年輕班主任趕上了好時候,這年頭的學生都不怎么打架了,加上隔壁學校停辦,七中這兩年過得非常和諧。
莊訪琴挑眉愣了一下,然后沒忍住笑:“怎么可能?他這才哪到哪,逃學而已,比他麻煩十倍的我都遇見過�!�
“�。窟有比他麻煩的學生?怎么個麻煩法?”
“跟老師頂嘴是家常便飯了,”莊訪琴腦子里立刻浮現一位,她不自覺地微微抬頭回想,“抽煙逃學喝酒打架,還經常是群架。哦,還有早戀……反正你能想到學生不能干的,他都干全了�!�
那位班主任驚訝道:“還有這樣的學生……沒被學校勸退嗎?”
他自己退學了。
思及此,莊訪琴把微抬的視線收回來,扭過頭:“沒,他后來好多了,他——”
余光瞥見什么,莊訪琴聲音倏地頓住。幾秒后,她目光往回轉,看向了辦公室門口。
門外,她剛說的那位刺頭兒此刻就在那站著,后面還跟著好幾個熟面孔。
王潞安抬起手,滿面春風地朝她招了招手,用口型說:“訪琴!出來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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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寬的班主任正在上課,他馬不停蹄自己去教室門口裝逼去了。只剩他們四個與訪琴站在天橋走廊上。
莊訪琴看著王潞安:“上學的時候沒戴眼鏡,工作之后反而戴上了?你現在干什么工作呢?”
“當老板呢。”王潞安手指往鏡框里一戳,“訪琴,這空的,我戴來裝逼的,帥吧?”
“……”
莊訪琴懶得理他,又看章嫻靜:“回學�;@么濃的妝干嘛?不過比以前好看多了,高中那會兒嘴巴化得跟吃了人似的。不過你這兒怎么還胖了?”她指著自己的臉頰問。
章嫻靜:“打的針,老師,看起來是不是比現在你帶的那些學生還嫩?”
“……”
最后,莊訪琴視線停留在喻繁和陳景深身上。
帶了這么多屆學生,她自認自己的心早已像冬天的鋼制講臺一樣冷了。但看到他倆穿著校服并肩站在一起,模樣沒什么變化,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居然還是會覺得感動和高興。
她抬眼,伸手拍了拍陳景深的肩,滿是感慨:“很好,還是很優(yōu)秀。可惜你一班的班主任今天請假沒來,她前幾天還在跟我念叨你呢,說你被評上江大優(yōu)秀畢業(yè)生,還拿了算法大賽的獎項,她為你感到驕傲。當然,我也是。把你名字報出去,我都感覺自己面上有光。”
陳景深淡聲道:“是我要感謝你們栽培�!�
“嗐,感謝她得了,我只帶了你一個學期,就沾沾光�!�
莊訪琴慈眉善目地笑完,再轉頭,笑容一瞬間就沒了。
“……把你手給我從口袋里拿出來,站直,你這是學……年輕人該有的精神面貌嗎?”她皺著眉,先拍了拍喻繁的手臂,再去撥了一下他的頭發(fā),“怎么把頭發(fā)留得這么長?還瘦了這么多,不吃飯嗎?對了,你搬家之后住哪呢?”
“去了寧城,最近剛回來�!庇鞣卑咽殖槌隹诖�,頓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你突然退學,我當然得給你做一趟家訪了!結果連個人影都沒有。”
“……”
喻繁胸口沒來由悶了一下,本來想頂兩句嘴,想想還是算了。
莊訪琴又問他最后有沒有繼續(xù)讀書,考了什么大學,現在在做什么。問完后又放心,沒真去撿垃圾了就好。
“訪琴,你怎么不多問問我啊�!蓖趼喊部吭趬ι险f。
“等你下次來看我時,也跟他這樣瘦成猴兒,我也這么問你。”莊訪琴說。
喻繁皺眉,剛想問誰像猴了?下課鈴叮鈴鈴響起,莊訪琴立刻揮揮手趕人。
“行了,走吧你們,我下節(jié)有課�!鼻f訪琴說,“你們別往人多的地方扎,被副校長看見了肯定趕你們,那你也別吃糖醋排骨了�!�
章嫻靜:“副校長?副校長不是人挺好的嗎?”
“哦,你們還不知道吧�!鼻f訪琴挑眉,“之前那個副校長早調走了,胡主任調上去了�!�
“胡主任?”王潞安納悶,“胖虎��?他都調上副校長了,還天天潛伏在教學樓里抓學生呢?”
莊訪琴反手拍了他一下:“說什么呢!沒禮貌!趕緊走,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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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被趕到樓下,正好遇上裝逼歸來的左寬。
王潞安:“怎么樣?”
“嘿,出來揍我了,讓我別嚇唬她現在帶的學生,”左寬納悶,“她怎么越來越兇了?是不是更年期啊?”
“應該不是。正常的老師應該都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她教出來的——草!左寬!你特么干什么��!”
王潞安冷不防被左寬用雪砸了滿身,他愣了一下,當即從地上兜起雪就開始反擊!
王潞安罵:“找死吧你!你高中的時候雪仗贏過我??”
左寬:“那還不是因為你有喻繁!”
“行啊!那今天喻繁讓給你!”王潞安大手一揮,“學霸!咱倆組隊!”
陳景深半垂著眼皮,剛想說不,臉頰冷不防迎來一潑白雪。
他男朋友拍拍手,冷酷地通知他:“你們輸定了�!�
陳景深跟他對視兩秒,沒什么起伏地說:“反彈。”
“……”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章嫻靜站在旁邊,恨不得把這幾個幼稚鬼按雪里,而且:“王潞安,左寬,你倆是傻子嗎?人家是小兩口!人家打雪仗那叫打情罵俏!你倆還不如單——”
看到喻繁捏出來的、腦袋大的雪球,章嫻靜嘴里的話一轉,“——你倆吵架了嗎?喻繁你悠著點!你這他媽是謀財害命了��!”
喻繁:“戰(zhàn)場無對象……”
話剛說完,兩個小雪球扔到了他臉上,喻繁愣了一下,“陳景深,你偷襲??”
陳景深:“是先發(fā)制人�!�
“……你完了。”
章嫻靜就這么站在雪地上,看著左寬和王潞安雪仗打著打著沒了雪,兩人雙手撲騰地在互相傷害;看著陳景深用無數個小雪球砸在喻繁身上,喻繁又捧著他保齡球大的雪球追著陳景深滿地跑……
章嫻靜忍不住拿出手機發(fā)消息:
四人打了不知多久,最后全都筋疲力盡躺在雪上。
喻繁喘了一會兒,說:“陳景深,你慶幸吧,上學時沒跟我打過雪仗,我那時比現在還厲害�!�
陳景深偏過頭去看了眼周圍其他人。
確定沒人在看他們這邊,陳景深嗯一聲:“上學時,也沒跟你在冬天接過吻�!�
“?”
喻繁還沒反應過來,身邊人側過身,手掌托起他的臉,在這被白雪覆滿的操場里低頭,溫柔冰涼地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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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完之后,離糖醋排骨出爐還剩大約半小時,他們商量了下,決定去實驗樓逛逛,順便抽煙。
到了才發(fā)現實驗樓沒了,被改成了教室,里面還有學生在上課。
他們無處可去,就暫時在實驗樓旁的小道呆著。
王潞安和左寬蹲靠在墻壁上,聽著里面的講課聲,莫名有點犯困。
王潞安:“現在去哪啊?”
“不知道�!闭聥轨o從兜里拿出剛買的幾根棒棒糖糖,扔到他手上,“煙抽不了,先拿這個湊合吧,傳過去�!�
陳景深正在回工作上的消息,手臂被人戳了戳,喻繁沒什么語氣地說:“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