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皺眉想了下，一時間沒想起來在哪見過，但肯定是認識的。
“我不知道你從哪里弄來的照片，那么小一張人都看不清，你們說是我就是我了嗎？況且你們說是三年前就是嘛？這照片上又沒寫日期！”沈秋霞強裝鎮(zhèn)定，繼續(xù)狡辯。
她知道，現(xiàn)在絕對不能認，一旦認了，就全完了。
“原來你想看帶日期的？”楊子揚起嘴角壞笑了下，“這不巧了嘛！我這還有你三年前下鄉(xiāng)時候的報紙，上面的日期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說著，又展開手里的舊報紙甩了甩。
伸長了手臂往圍觀群眾面前展示了一圈，讓他們能清楚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
沈秋霞看不見報紙上的內(nèi)容，但心里又是一緊。
她想起來了，她剛下鄉(xiāng)那會確實上過報紙。
當(dāng)?shù)匚瘑T會為了討好他父親，確實有兩個記者去拍照報道過。
當(dāng)時她因為登上當(dāng)?shù)貓蠹埖氖虑�，還受到了公社的表揚。
她因為這件事露了好大的臉，公社和大隊的人也都知道自己有關(guān)系，也是因此，她在鄉(xiāng)下的幾年其實沒干過什么活。
她沒想到當(dāng)初的好事，現(xiàn)在也成了一個隱患。
但這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不看到照片和報紙，她都把這件事給忘了。
報紙每天都出，幾年時間更是不知已經(jīng)出了多少版，她沒想到還有人能找出那時候的報紙。
“1975年7月17日，安城日報。”
“新一批知識青年下鄉(xiāng)，在主席頭像下勵志為農(nóng)村建設(shè)貢獻自己的青春！”
這些標(biāo)題足夠大，靠得近的人完全能看的清清楚楚。
有人甚至大聲念了出來。
而標(biāo)題下面，就是一張幾個知青站成一排的照片，正中間的就是仰著腦袋的沈秋霞。
她那個標(biāo)志性的動作實在太經(jīng)典，以至于只要認識沈秋霞的人，一眼就能認出，而且根本不會錯。
“這就是沈秋霞，不會錯的，她三年前就下鄉(xiāng)了，那學(xué)籍證明上的人就不可能是她啊！”
“是啊！學(xué)籍證明上可不是鄉(xiāng)下的戶口，而且才十七歲呢，連下鄉(xiāng)的年紀都還沒到�！�
“人家報紙都拿出來了，這會總不能說造假了吧！信件誰都能寫，那報紙是誰都能上的嗎？”
“這算是板上釘釘了吧！沈秋霞就是冒名頂替無疑了！”
“真不要臉，剛剛還信誓旦旦的呢，做了這種事居然還能說出我們都是同學(xué)的話，誰跟她是同學(xué)啊！晦氣！”
第137章
他為什么那么狠心
各種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些話像是鞭炮一樣在她腦中炸開，一瞬間讓她有些頭昏腦漲。
一雙雙眼睛全都像看笑話一樣看著她，她感覺自己像是戲臺上的猴子。
她想罵人，想反駁，想讓這些人都去死！
可她的理智又告訴自己，現(xiàn)在不是發(fā)火罵人的時候。
“假的，都是假的，你們別相信他們的胡言亂語，我就是京華的學(xué)生！”
她咬著牙解釋，眼睛卻是一片通紅，像是帶著巨大的恨意。
突然，她在人群里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疏離又冷漠，沒有一絲的感情。
可明明自己見過他不一樣的眼神，每次看向那個女人時，那雙冷漠的眼睛總會變得柔和，像是融化的湖面。
他就那樣站在人群里，看著這些人隨意的羞辱自己，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顧清衍！
他為什么那么狠心？
為什么不肯來幫幫她？
“我是被冤枉的，你們?yōu)槭裁床豢舷嘈盼�？”她沖著顧清衍方向道，不知道是對著人群說，還是對著顧清衍一個人說。
顧清衍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就走。
這個無視的態(tài)度比剛剛還傷人，沈秋霞見他走的那么決然，腳步一晃，甚至有些站不穩(wěn)。
她知道，現(xiàn)在怎么解釋都沒用了，不能讓事態(tài)再那么下去。
沈秋霞干脆一閉眼，一咬牙，身子一軟就往后倒去。
這個時候只能先裝暈了，發(fā)生那么大的事，她爹肯定很快就知道，只要他爹來了，一定可以解決這件事。
“咚——”的一聲。
沈秋霞摔在地上，看起來摔的還挺狠。
“沈同學(xué)，你怎么了？”王主任緊張的沖上去，想把人抱起來，可他一個大男人，一時又不敢動手。
“讓讓，我來處理�！弊ｇ魃锨埃焉蚯锵挤稣�，大拇指掐在她的人中上。
“可能是一時激動暈倒了，掐醒就行了�！�
祝琪用的力氣特別大，沒幾下就掐出了血來。
沈秋霞一開始還能忍住，但實在太疼了，嘴里甚至都嘗到了血腥氣，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懷疑自己再不醒就要被掐死了。
“我沒事了�！彼犻_眼睛，裝出一副剛醒的樣子，眼睛里卻像是要噴火了。
“沒事就好，我扶你起來吧�！弊ｇ髡f著，托著她的手臂直接把人拉了起來。
“......”
“既然人都到齊了，都跟我一起來辦公室吧�！�
劉副校長看著這場鬧劇，覺得頭疼，早知道今天不來了。
沈秋霞發(fā)現(xiàn)王主任悄悄沖他擺了擺手。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明白了王主任的意思，這里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既然裝暈沒成功，那就只能先離開這里了，只要能把這兩人帶到?jīng)]那么多人的地方，那事情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我愿意跟副校長走，我沒做過的事，相信學(xué)校也不會冤枉我！”沈秋霞說完，對著沈小琳冷笑一聲。
跟在劉副校長的身后就走。
沈小琳一直看著沈秋霞的表演，她明白，跟這么一個人說什么道理都是沒用的，至少到目前為止，她不覺得自己有錯。
見他們都走了，和楊子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在外面鬧的也夠大了，再這樣僵持下去沒必要，前期他們要的效果基本上都達成了。
沈小琳沒再堅持，也跟在副校長身后，只是手里的刀還沒放下。
路過保衛(wèi)科隊長身邊時，就聽男人道，“放下吧，別事情沒解決先把自己弄死了�！�
沈小琳看他一眼，見保衛(wèi)科的人都已經(jīng)放下棍子退開了。
“謝謝�！鄙蛐×諞_她點點頭，握著刀的手這才松了些。
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都是僵硬的，一時甚至有些動不了。
她用另一只手握住那只僵硬的手，這才把刀從脖子上放了下來。
幸好沒有傷到動脈，脖子上的血已經(jīng)凝固不流了。
唱戲的人都走了，保衛(wèi)科隊長又開始趕人，“沒什么好看的了，都回去！”
他話音剛落，卻見從校門口的地方又跑過來兩個人。
他們剛剛靠近，本來都要散了的學(xué)生立馬又起勁了，一雙雙眼睛全都投射了過去。
那兩個過來的人，居然是兩個金發(fā)碧眼的外國人。
女孩穿著一身寬大蓬松的裙子，男的則一身西裝筆挺，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和這里的人格格不入。
這個時候能看到外國人的機會實在很少，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外國人長什么樣子。
第一次見到，就算是在最高學(xué)府的京華大學(xué)，人群中也不禁傳出幾聲驚呼聲。
“原來外國人真的長得金色頭發(fā)，藍色眼睛，頭一回見�！�
“是啊，長得跟我們真是不一樣，真稀奇。”
“怎么會有兩個外國人來我們學(xué)校？這又是干嘛的？”
人群中議論紛紛，今天的稀奇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都有些目不暇接了。
“你們是誰？有何貴干？”保衛(wèi)科隊長立馬上前攔住兩人。
“你好，我們是使館區(qū)的記者，今天是特意來采訪關(guān)于你們學(xué)校學(xué)生調(diào)換學(xué)籍的事情的�！卑愔苯娱_口道。
保衛(wèi)科隊長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了，這個洋鬼子說的話他聽不懂。
他只能轉(zhuǎn)頭去看副校長和兩位主任，卻見幾人也都有點懵。
他們這一輩人以前基本學(xué)的都是俄語，會英語的比較少。
“她說她是記者，也是來采訪這件事的�！比巳豪镉腥私o翻譯了下。
“他們是記者？怎么會有外國的記者管這種事？”
劉副校長的頭都大了，這都是什么事啊，今天一個搞不好，難道還要成為國際新聞不成？
這可不行了，真要報道出去，他這個副校長真就做到頭了。
“剛剛是誰翻譯的？”他看向剛剛說話的人，“你跟他們說，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用他們外國人來多管閑事，讓他們走�！�
站出來的男人有些為難，他也只是英語系的新生，剛剛也就聽懂了記者，采訪一類的詞，讓他翻譯這么一段，里面居然還帶著成語，他會翻譯才怪。
他試著沖兩人揮揮手道，“no
you
tube，go
out，leave！”
“你跟著一起，把人請出去。”副校長又對保衛(wèi)科隊長說。
艾米麗被攔住，頓時很生氣，“我們是來采訪的，你們怎么那么無理！”
人群后面，夏夢看到這一幕感覺有些好笑，她忍不住扶額。
而她身邊，正站著鄭婆婆和周校長。
第138章
肚子里裝的都是壞水
周校長的車一向都是從北門進，離正門的南門有點遠。
要不是路上看到學(xué)生都往這邊跑，夏夢說想到這邊看看，周校長的車基本不會轉(zhuǎn)向這邊。
來時，鬧劇已經(jīng)唱了一大半。
夏夢幾人老的老，孕的孕，實在不適合往前擠，還是司機跑到前面去看了看具體的情況，然后回來跟周校長說了下。
說完，他甚至還拿出了撿到的復(fù)印件，交給周校長看。
周校長看完，臉上表情雖然沒有具體的變化，但明顯也對這件事入了心。
幾人一直站在外圍聽著人群中的動靜，很快，劉副校長就帶著人走了。
人群也散了一些，他們這才走上前去。
周校長雖然年紀大了，人看起來也瘦，但身體卻很健碩，他走到保衛(wèi)科隊長身后。
拍了拍保衛(wèi)科隊長的背道，“不用攔著，我們學(xué)校沒什么不可見人的事情�！�
“校，校長！”保衛(wèi)科隊長回頭，看到周校長有些吃驚。
周校長雖然是校長，但其實很少管學(xué)校里的事情，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研究所或者辦公室，學(xué)校里的雜事都是副校長在忙。
周校長沖他點點頭，“去把學(xué)校里的領(lǐng)導(dǎo)都叫過來，我們一起去看看�！�
保衛(wèi)科隊長本身也不想跟這兩個洋鬼子糾纏，他當(dāng)年也是上過戰(zhàn)場的，看到洋鬼子就想掏槍，一點也不想跟他們廢話。
“我這就去�！彼c點頭，轉(zhuǎn)身就正步離開了。
“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暫時沒法帶你們逛逛學(xué)校了。”他有些歉意的說。
“正事要緊，我也想看看這件事的后續(xù)，果然再完善的規(guī)則都有漏洞可鉆。”鄭婆婆不禁道。
“這一屆才是恢復(fù)高考后的第一批學(xué)生，萬事萬物，總要有個過程，出了問題就解決問題，就像科學(xué)研究一樣，都是必經(jīng)之路。”周校長一邊走一邊說。
在他看來，發(fā)現(xiàn)問題并不是什么壞事，明知道錯了還不回頭的往前走，那才是壞了大事。
夏夢扶著鄭奶奶，宋曼玲也扶著夏夢，生怕兩人一起給摔了。
到副校長辦公室外時，辦公室的門是關(guān)著的，里面?zhèn)鞒鲭[隱約約的說話聲。
這時候的門還都沒什么隔音的功能，只要不是小聲耳語，門口的人基本都能聽到。
“主任，副校長，你們?nèi)绻�有什么疑問，可以打電話去當(dāng)?shù)貑�，我敢保證這些證明沒一樣是假的�！崩锩�?zhèn)鞒錾蛐×請远ǖ穆曇簟?br />
“對啊，這件事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不知道貴校要怎么處理？都說發(fā)現(xiàn)一只蟑螂的時候，暗處已經(jīng)有了無數(shù)的蟑螂，貴校都有這種事情，說不定其他大學(xué)也會發(fā)生相似的事情，貴校應(yīng)該給其他大學(xué)，給全國人名做出一個表率作用�！�
女記者義正嚴辭的說。
“這件事怎么就明顯了？作為記者你們就是那么輕易下定論的嗎？說什么打電話求證，他們能那么說，肯定早就和那些人串通好了。”沈秋霞立馬反唇相譏。
“主任，副校長，你們真的要相信這兩個來歷不明的人嗎？”
沈秋霞此時心里已經(jīng)慌了，但面上還要露出被冤枉污蔑氣壞了的樣子。
“就是啊，這兩個人的話不能輕易相信，她們說是拿出了證據(jù)，可這些東西有時候都是能偽造出來的�！蓖踔魅我矌椭蚯锵颊f話。
“你眼睛瞎了？我拿出來的照片和報紙你沒看到��？你偽造一個出來我看看！”楊子早看這個胖子不順眼了，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
“呵，那也說不準吧，我聽說國外就有這樣的技術(shù)，還有剛剛那兩個外國記者，我完全有立場懷疑你們是那些國家派過來的特務(wù)！目的就是為了損害我們國家的名聲！”王主任大聲斥責(zé)道。
都是經(jīng)歷過前些年亂象的人，亂扣帽子這招他屢試不爽，不然靠他沒什么墨水的肚子，根本沒法在學(xué)校混個主任當(dāng)。
剛剛在外面看到兩個外國記者時，他立馬就想到了這里，只要把他們打上特務(wù)的號，那他們說什么就都沒用了。
“你放屁！我看你這副樣子才更像個特務(wù)，當(dāng)年沒少給小鬼子帶路吧！那么大的肚子里裝的都是壞水！”楊子立馬道。
“小伙子，光會罵人沒有用！”王主任一肚子火氣，卻強裝冷靜。
他小眼睛一瞇，又靠近副校長說，“副校長，這件事如果真的報出去，對我們學(xué)校的聲譽會有很大的影響，這可是第一屆高考，全國矚目，可不能鬧出這樣的事�。 �
“您想想，全國千千萬萬的人眾望所歸，可不能因為這件事給毀了��！”
“您想想當(dāng)年的“白卷英雄”，那時候經(jīng)過多少努力，才舉辦的一次高考，結(jié)果就因為一個人，毀掉了多少人未來，我們就算是為了學(xué)校的師生，也不能讓這種事再發(fā)生了。”
王主任繼續(xù)拔高事情的后果，他知道副校長的性格，因為前幾年的事情，他做事越來越謹慎，就怕萬一做錯了什么，就會被拉走批斗。
副校長聽完王主任的話，又看著面前的人，心中有些猶豫不決，現(xiàn)在看來偷學(xué)籍的事情應(yīng)該是真的，但王主任說的有道理。
時局不好，小事都能變成大事，何況是這種關(guān)乎高考的大事。
這件事一旦鬧起來，很可能會往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但真要不顧受害者的意愿，這件事怎么收尾是個問題。
王主任看著副校長的表情，立馬知道這事差不多說通了，只要再加最后一把火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