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知過去了多久，好像就一瞬間，又好像是一輩子那么漫長。
終于，他看見了自己家熟悉的大門，院子里的火光像是熔巖灼燒在他的眼睛上。
顧清衍的腳步甚至踉蹌了一下，猛地推開院門，他徑直沖進了房間。
幸好他們住的房間還沒被燒起來，可周圍濃煙一片，屋里空無一人。
“夏夢？”他的聲音顫抖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又跑到隔壁的房間，里面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夏夢？”
“轟隆——”耳邊一聲巨響。
燃燒的廚房屋頂突然倒塌下來，頓時濃煙漫天，視野中一片混沌。
顧清衍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有些凝固的落在廚房倒塌的方向。
他的腳步一頓，突然就大步往那邊走過去。
火焰灼燒著皮膚，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
“顧清衍？”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像是天籟，將他從地獄拉回人間。
顧清衍這才如夢初醒似的猛然回頭。
就見夏夢站在洗澡間的門口，她的臉上圍著一塊濕毛巾，身上沾著黑灰，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
顧清衍雙眼一片赤紅，大步靠近夏夢所在的位置。
上下打量她真的沒事，這才伸手一把將她抱住，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子里。
“沒事就好。”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心臟像是重新跳動起來，血液重新流回四肢百骸。
夏夢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但感受到他顫抖的身體，她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清衍那么慌亂的樣子，剛剛他回頭的那一刻整個人好像都是恍惚的。
“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她輕聲安慰。
但這個時候了不適合抒情，夏夢的肚子被他頂著，趕緊把人推開。
她的肚子現(xiàn)在一陣一陣的疼，感覺像是醫(yī)生說的生之前的那種陣痛。
“怎么了？”顧清衍順勢放開她，又低頭仔細打量她。
發(fā)現(xiàn)她臉色很難看，額頭上更是一層冷汗，有些緊張是問，“受傷了嗎？”
夏夢搖搖頭，“沒受傷，但羊水破了，我感覺要生了�！�
剛說完，肚子又是一陣墜痛，她不自覺的抓緊顧清衍扶著她的手臂。
腿都有點站不住。
這一次好像比剛剛還疼了。
“要生了？”顧清衍感覺到她抓著自己手的用力，一把把人抱了起來。
第190章
別咬自己，咬我
夏夢猛地被他抱起，下意識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顧清衍又把人往上托了托，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自己懷中微微顫抖，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出去�！彼穆曇舫练�(wěn)有力，眼中卻滿是焦急。
夏夢咬著牙點點頭，又一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悶哼一聲，手指深深陷入顧清衍的肩膀。
顧清衍抱著她大步向外走去，濃煙已經(jīng)彌漫了整個空間，嗆得人睜不開眼。
夏夢靠在他胸前，透過朦朧的視線看到他臉上的灰塵和汗水，就連眼睛也被熏的一片赤紅。
她這才意識到他身上什么防護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么穿過大火回來的。
“怎么了？”顧清衍感覺到她的視線，低頭問道。
夏夢忍著痛拽了拽他的衣服，聲音虛弱卻堅定：“洗澡間里還有濕毛巾，把口鼻捂上再走�！�
顧清衍雙手抱著她，一時騰不出手來。
身后的夏花聽到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我去拿！”
夏花迅速沖進浴室，拿了塊濕毛巾出來。
夏夢一只手接過，幫著他捂在口鼻上，另一只手還圈著顧清衍的脖子。
她緩緩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感覺剛剛那一陣劇痛過去，慢慢又好了一點。
“火太大了，這樣直接出去不行，大姐，你去屋里拿兩條毛毯出來，打濕了披在身上。”她又扭頭說。
剛剛兩人一直躲在洗澡間里，沒有直接接觸火焰，現(xiàn)在既然要出去，外面都是火，必須的做點準(zhǔn)備才行。
夏花一向都不多問，聽到后立馬跑進屋里，從柜子里抱出兩條毯子，拿著毛毯她才想到不能就那么空手走了。
剛剛實在太慌了，把其他事情都拋在了腦后。
夏花忙又去翻之前給孩子做的小衣服，還有夏夢給自己準(zhǔn)備的生產(chǎn)包，以及奶粉奶瓶都一股腦塞進一個大包里。
最后把貴重的東西和存折錢也都裝好，又快速的把三間沒燒到的房子鎖上，夏花才拿起水管把毛毯全都淋濕，蓋在顧清衍和夏夢身上，最后再給自己圍上。
顧清衍抱著夏夢走在前面，夏花跟在后面。
經(jīng)過廚房時，夏花把一直開著的水管放在院子中間的地上。
之前水龍頭就一直開著，水流沖擊著火焰，地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一層水，形成了一道臨時的隔火帶。
廚房的火一時半會都不會燒到其他幾間房子上。
好在只有靠近廚房那邊的王家燒的比較嚴重，李家那邊火也一直沒燒起來。
“走這邊！”顧清衍帶路，選擇了一條煙霧較輕的路線。
這時候外面似乎也沒之前那么亂了，一些火勢不大的地方已經(jīng)滅了。
路過李家時夏花有些擔(dān)心的看了眼，發(fā)現(xiàn)李家外面的火也滅了，這才松了口氣。
沒敢耽誤，三人很快就到了巷子口。
原本圍在這里推推嚷嚷的人群變少了很多，剩下的人也不再擠成一團，而是在有序的排隊。
幾個身著消防服的隊員正在指揮疏散，維持著秩序。
排在最后面的孟老師和妻子互相攙扶著，看到夏夢的狀態(tài)，立刻關(guān)切地問：“這是怎么了？”
“我妹妹快生了。”夏花焦急地回答。
孟老師二話不說，立即將三人拉到自己前面：“你們先出去，得快把人送到醫(yī)院去，別耽誤了�！�
他又沖著前面的人喊，“這里有孕婦快生了，大家都讓一讓，讓她們先出去！”
前面的消防員聽到動靜，跑過來一看，立馬幫忙疏通：“讓一讓，讓孕婦先過去！”
排在前面的人也大都認識夏夢，雖然也不熟，但聽到人快生了，也都紛紛讓開一條路。
前面原本被堵住的地方已經(jīng)被消防員清理出一塊出來，前面出去的人都是從這里，有兩個消防員在前面引路，外面還有消防員做接應(yīng)。
顧清衍緊緊抱著夏夢，很順利的穿過了火焰最多的地方。
比他之前進來時要順利太多了。
外面的一個消防員看到顧清衍抱著人出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我說你剛剛怎么瘋了一樣往里跑，我拉都沒拉住，小伙子可以，真爺們！”
顧清衍朝他點點頭，沒說話。
“快點把人送去醫(yī)院吧！”消防員說完，轉(zhuǎn)身又去疏散人群。
水罐消防車被堵在巷子口，頂上的水槍高速的噴灑著水流。
CG36-30內(nèi)座式水罐消防車
近處的大火已經(jīng)只剩一些小火苗還在燃燒著。
后面還跟著一輛小一些的泡沫消防車，正等著疏散人群后開進巷子里。
依照這個情況，大火應(yīng)該很快就要滅了。
92PM110P重型泡沫消防車
夏夢靠在顧清衍懷里，兩人從消防車后面繞過。
剛踏出巷子口，好像一瞬間進入了全新的世界。
濃煙和一直灼烤著身體的熱流瞬間都消失了，一股清涼的風(fēng)吹過來，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
夏夢剛要深吸一口氣，卻因為腹部的疼痛而蜷縮起身體。
她感覺疼痛越來越頻繁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疼，之前還能忍一忍，這一次疼的她差點咬破嘴唇。
抓著顧清衍的手不自覺的抓緊，指甲都快嵌進肉里。
“很快就到醫(yī)院了，堅持下�！鳖櫱逖苌ひ羯硢〉牟幌駱幼樱Ьo了夏夢就往醫(yī)院的方向跑。
夏夢點點頭，又一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低吟。
顧清衍的步子更快了，天色一片漆黑，夏夢的腦袋埋在顧清衍的脖頸間，感受著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往前跑的速度卻一直沒慢下來。
夏夢緊緊抱著顧清衍的脖子，每一次宮縮都咬緊牙關(guān)，盡量不要讓自己發(fā)出聲音，可低沉的呻吟還是從喉嚨里溢出。
她努力控制著呼吸，但疼痛一波接一波地襲來，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別咬自己，咬我�！鳖櫱逖軒е⒌穆曇粼兕^頂響起，夏夢這才嘗到嘴角的血腥氣，嘴唇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咬破了。
這種疼她真的有點受不了，這輩子沒感覺那么疼過，就算上輩子得病時也沒疼的那么劇烈過，感覺五臟六腑好像都要被攪爛了。
“嗚.......”又一聲悶哼聲溢出，夏夢張開嘴，干脆咬在了顧清衍的肩膀上。
她一點沒留情，嘴里很快就嘗到了血腥味。
憑什么生孩子就女的那么疼啊！
這不公平！
夏夢混沌的腦子憤憤不平的想。
不知過了多久，醫(yī)院的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視線中。
第191章
母子平安
夜晚的醫(yī)院靜悄悄的，值班區(qū)只有幾盞燈亮著。
顧清衍抱著夏夢沖進大廳，聲音嘶啞地喊，“醫(yī)生！”
值班的護士立刻跑過來，看到夏夢的狀態(tài)后，趕緊叫人推來產(chǎn)床，一邊讓顧清衍把人放下來，一邊詢問具體情況。
顧清衍想把夏夢放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都僵硬了，根本不聽使喚，護士見了，把他的手掰開，一起扶著夏夢往下放。
夏夢一身的汗，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只有嘴唇上染著一些血，看起來紅的異常刺眼。
“羊水破了多久了？怎么不早一點過來？這樣產(chǎn)婦和孩子都很危險。”一個戴著眼鏡的醫(yī)生匆匆趕來，簡單檢查了夏夢的情況后，神色嚴肅的問。
“大概有兩三個小時了，我們之前被困在火場里，過來的一路她都說肚子疼�！毕幕ù鴼馀苌蟻�，聲音都有些抖。
“醫(yī)生，我妹妹沒事吧？”
“先把人推進產(chǎn)房去，看看她還有沒有力氣生�！贬t(yī)生說著，已經(jīng)開始推著產(chǎn)床往產(chǎn)房方向移動。
顧清衍和夏花緊跟在后面，直到產(chǎn)房的大門在面前關(guān)閉。
“家屬不能進產(chǎn)房，請在外面等候�！弊o士攔住兩人，迅速關(guān)上了產(chǎn)房的門。
產(chǎn)房外，顧清衍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勉強扶著墻才能站住。
腎上腺素的作用逐漸消退，他像是脫水一般呼吸紊亂。
夏花也喘著粗氣，這時才注意到顧清衍半邊手臂都是血，衣服被染紅了一大片，垂下的手上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之前一直抱著夏夢，夏花沒注意到他居然受了那么重的傷。
更沒想到他這樣了還能抱著夏夢跑了那么久。
夏花平復(fù)了下呼吸，走近了問他，“你怎么傷的那么重？快去找醫(yī)生看看，這里有我守著。”
顧清衍卻搖搖頭，一動不動的站著，目光一刻也不愿意離開產(chǎn)房了方向。
“小夢應(yīng)該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出來，你先去看看吧！”夏花忍不住又勸了句，實在是他的手看起來有點嚴重。
可顧清衍這次連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了，眼睛死死盯著產(chǎn)房的門，臉上的汗水混合著灰塵，劃出幾道痕跡。
夏花感覺他身邊好像跟自己豎起了一道屏障，把外界的所有東西都隔絕開了。
最后她只能放棄，把東西放在一邊，同樣緊張的盯著產(chǎn)房緊閉的大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產(chǎn)房的門始終沒有打開。
周圍靜悄悄的，靜得顧清衍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是被重錘一下下敲著，每一次都疼得他一陣戰(zhàn)栗。
“......夏夢”顧清衍干澀的聲音喃喃出聲，“你別出事.......”
手指無意識的攥緊，本就血肉模糊的手掌變得更加嚴重，他卻像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突然，產(chǎn)房的門開了。
一名護士緊張地跑出來，臉上的表情很著急。
“產(chǎn)婦大出血，有點危險。”護士急匆匆地說完，轉(zhuǎn)身就往藥房方向跑去。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拳擊中顧清衍的心臟，他的呼吸瞬間停滯，腦海一片空白。
夏花雙腿也是一軟，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掉。
小護士很快又回來了，產(chǎn)房的門再一次關(guān)閉。
這一次比之前還要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場煎熬。
過去了很久，久到顧清衍幾乎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產(chǎn)房的門終于再一次打開了。
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聲傳來，打破了門外死一般的寂靜。
顧清衍猛地抬頭，像是溺水的人在臨死邊緣被拽回。
他腳步踉蹌的沖到被推出來的床邊，看到夏夢安靜的躺在病床上，他的手有些顫抖的去觸碰她紙一樣蒼白的臉，感受到手上的溫度，他才緩過神來。
夏夢感受到臉上冰涼的觸感，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圍在床邊的兩人勉強眨了眨眼。
顧清衍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攥著。
看到他們眼中的擔(dān)心，夏夢想說自己沒事，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只能動了動被顧清衍攥緊的手指，感受到冰塊一樣的涼。
一名護士跟在病床旁邊，手中抱著被毛巾包裹的兩個小嬰兒。
見家屬全都緊張的圍在產(chǎn)婦床邊，沒一個來看看孩子的，一時還覺得有些新奇。
她以前見到的家屬都是第一時間沖過來搶著看孩子，眼里只有產(chǎn)婦的不說完全沒有，但實在是不多。
“她怎么樣？剛剛說失血過多？”顧清衍這時候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嗓音沒有了以往的沉穩(wěn)，甚至帶著點破碎。
“沒事了，不過產(chǎn)婦失血有點多，需要好好休息。”剛出病房的醫(yī)生微笑著說。
然后又加了句，“恭喜，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