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找我什么事?”
“想辦法去救正則侯。”辛妙如直言道,“蒼狼主派出鷹潭十二黑騎,打算在柔兔截殺正則侯的兵馬,事后栽贓到阿鐵娜頭上,如此一來,和談必敗�!�
徐世昌腦海一懵,“你在說什么?”
辛妙如眼珠黑沉沉的,道:“我就這一句話,信不信由你�!�
她不敢告訴徐世昌,那日她去給謝知章送茶水時,無意中在他書房看到一封密信,無名無署,信中有人為蒼狼主寶顏屠蘇勒獻計,讓他派出十二黑騎截殺裴昱,再栽贓給柔兔。
辛妙如雖痛恨裴長淮殺害王霄,但她身為兵部尚書之女,卻也懂得何為大義。裴昱一死,大梁和柔兔關系必定惡化,就算不通政事的人也能明白這會釀成什么樣的后果。
這封信出自誰手?為什么會遞到謝知章的手上?
謝知章一向厭恨裴昱,辛妙如是知道的,難道他是想借北羌之手,除掉裴昱么?
單看密信上的字跡,不像是謝知章獻計,仿佛另有其人,辛妙如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搞明白謝知章在這件事上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太多太多的疑問在她腦海中盤桓,只是那日謝知章很快就回到書房,辛妙如沒能留下證據(jù),后來謝知章又勒令她不準來書房,她曾找機會又去過一次,但再也沒能找到那封密信。
辛妙如看到密信中的計劃,卻不敢輕舉妄動。
她嫁入王府后,與謝知章朝夕相處數(shù)月,早就見識此人稟性。
對她、對父母兄弟,謝知章一向儒雅隨和,如春風一般溫柔,是個好丈夫、好兒子、好兄長,處處貼心,時時周到,性情似與裴昱如出一轍,也難怪京中那么多人拿他和裴昱作比。
但從前他豢養(yǎng)王霄做死士,手下也不知還有多少如王霄那樣的人,行著生殺予奪的狠事,其人說變臉時也是毫不留情。
辛妙如曾撞見一個仆人在為他整理舊物時在箱篋中翻出一根竹笛,也不知怎就惹了謝知章的怒,他面上還是風輕云淡,只將竹笛丟了,轉頭吩咐將那廝拖下去杖斃。
人前人后兩副面孔,簡直就是蛇蝎一般的心腸,辛妙如想想就不寒而栗。
辛妙如心知自己如今是與虎為伴,她死卻也沒什么,若是連累整個尚書府,那才是百死難贖其罪。
她不敢向徐世昌道出實情,撂下那句話,就匆匆戴上風帽,道:“此事背后的利害,你心里清楚。裴昱死不死的我不在乎,只是這事或多或少、或早或晚會關系到我爹爹頭上,若是事敗,與我無干;若是事成,只盼你們將這份恩情記到尚書府的頭上。”
徐世昌一開始還抱有懷疑:“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么?你一個婦道人家怎么知道邊疆的事,是誰告訴你這些的?空口白牙的,我憑什么相信你?”
辛妙如冷著眼,道:“我說過了,信不信由你,追根究底對你我都沒有好處,有問為什么的工夫還不如想想法子去救正則侯。告辭�!�
辛妙如已知此地不宜久留,趕忙轉身離去。
徐世昌望著她身影如鬼魅一樣消失在暗處,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好一會兒,他哼笑一聲:“我信你才有鬼呢�!�
他一邊搖頭一邊走,越走越覺得不對,辛妙如就算編,也不能編得那樣有鼻子有眼的,若不是編的,難道就是真的?
何況辛妙如與他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她騙他能有什么好處?
徐世昌愈細想,腳底下愈軟,忙尋了一方石桌旁坐下。
胡思亂想時,他忽而就想到當年裴文、裴行的尸首被運回京中侯府那日,他躲在門后,偷偷瞧著裴長淮。
他一直沒有哭,也沒有悲傷的神情,只茫然無措地倒在地上,仿佛魂不附體,唯有謝從雋緊緊抱著他。當年徐世昌更年輕,還不懂裴長淮的感受,現(xiàn)在他卻能理解了。
徐世昌一樣的六神無主,竟不知該怎么做才好。
他是京中有名的紈绔,好的不學,壞的全會,要論風花雪月,他是一等一的高手,放眼全京城都沒有比他更會玩的,可談及朝堂正事,他即便看得透,卻使不上半分力氣。
后頸一陣陣攀涼風,驚懼逐漸籠罩著徐世昌全身,他想找誰幫幫忙,又不知該跟誰說,無憑無據(jù)、虛無縹緲的事,誰會信?
倘若信了,又可靠么?
此事背后潛藏著多少危險還未可知,萬一打草驚蛇,只怕會有更大的禍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左右拿不定主意,一念之間,他腦海里浮現(xiàn)第一個人竟是趙昀。
徐世昌定了定神,當機立斷,跑到湖邊的樓閣里去尋他。
趙昀本來頭疼得厲害,躺在榻上小睡,還未睡個痛快,就讓徐世昌搖醒了。
他抵著額頭坐起來,滿臉疲憊,眼也陰沉沉的:“你最好有要緊事。”
“再要緊不過�!�
徐世昌一臉嚴肅,一字不差地將辛妙如的話說給趙昀聽,出于道義,他沒供出辛妙如。
趙昀也是問他:“你從何處聽來?”
徐世昌道:“你別管這個了好么?攬明,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這回幫幫長淮哥哥�!�
趙昀立時譏笑一聲:“他裴昱去的是走馬川,又不是溫柔鄉(xiāng),危機四伏不是尋常事么?他為跟我爭奪主將之位,不惜使出殺人的手段,我又不是賤種,難道上趕著再去救他?”
說著,他眼睛一閉,欲再躺回去睡覺。
徐世昌忙趴到榻上去,防著他躺下,急道:“攬明,你要真是個記仇的人,在湖邊的時候就不會舍身去救元劭,我徐世昌自認沒什么本事,看人的眼光還是有。況且這不僅僅關乎長淮哥哥一個人,倘若他真出什么三長兩短,于大梁,于百姓,都不是幸事,可我現(xiàn)在無憑無據(jù),除了你,我都不知該找誰。”
趙昀八風不動,似乎鐵了心不答應,徐世昌使出軟磨硬泡的功夫,道:“攬明,好哥哥,就當是我求你,我求求你行不行?替我想想辦法,哪怕就是為我指條明路呢?”
沉默了半晌,趙昀終于撐身坐起來,懶洋洋地問:“你求我?”
“我求你!”徐世昌立刻來了精神,生怕不夠誠心,當即站起來一撩袍擺,“我真心求你!你要我給你磕頭都行!”
徐世昌能屈能伸慣了,他爹徐守拙從前拿著雞毛撣子抽他的時候,他為少挨些疼,說下跪就下跪,要認錯就認錯,什么臉面尊嚴都不重要,況且就當是為了長淮,給趙昀跪一跪也不虧。
說著徐世昌真要屈膝,趙昀一手架住他的胳膊,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倒是不必了,為我多備兩匹快馬就好�!�
徐世昌眼睛一亮,“真的?你答應了?”
明明事情還沒個著落,可趙昀一答應幫忙,徐世昌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仿佛只要有這人在,天底下就沒什么好擔心的。
趙昀笑道:“還要算你一碗酒錢�!�
徐世昌一下攬住趙昀,道:“這有何難?!往后我請你喝一輩子的酒!”
……
那日寶顏薩烈敗于裴長淮手下,阿鐵娜很快走出營帳,向子民宣布要以全羊宴招待梁國的朋友,寶顏薩烈就知此次與阿鐵娜的談判失敗了。
他惱羞成怒,幾欲動手,好在給部下攔住,雙方才沒有大動干戈。
寶顏薩烈也知要以大局為重,強忍下這一口氣,帶上人率先離開了柔兔地界。
大梁一行人則留在柔兔做客。
裴長淮遭薩烈一錘猛擊,整片后背都淤成青紫,受了不輕的內傷,借著與阿鐵娜談判的時機,他在柔兔逗留了快半個月,身上的傷勢才漸漸養(yǎng)好。
阿鐵娜與她的部下商議后,最終答應了裴長淮的條件,柔兔上下厲兵秣馬,只待開戰(zhàn)。
裴長淮眼見事成,與阿鐵娜痛飲三杯。
阿鐵娜問他何時去攻下蒼狼,梁國又是如何打算的,裴長淮先讓她按兵不動,靜候最佳時機。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衛(wèi)風臨、周鑄等人應當已經(jīng)潛進雪鹿部,欲要里應外合,尚且需時間部署,一刻也耽誤不得。
告別阿鐵娜后,裴長淮即刻帶上兵馬趕回雪海關。
夜里他們就在林野間休息,士兵升起篝火,不扎營帳,只倚在草樹中睡上一宿,天亮就要繼續(xù)行兵。
邊關的月似乎要比京都更亮更大一些,懸掛在天上,銀色的清輝鋪滿林間,好似剛剛下過一場霜雪。
賀閏替裴長淮打來新鮮的水,將治內傷的藥丸遞過去,叮囑他服下。
裴長淮一邊服藥,一邊又想起阿鐵娜當日的提醒。
屠蘇勒父子二人似乎對他的行蹤和策略了若指掌,是屠蘇勒有先見之明,一早就料到他會去柔兔請援,還是……
還是他手下有人泄露軍情?
倘若身邊混著內奸,裴長淮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正值思慮之間,裴長淮耳朵一動,忽聽得林野間有劃破長空的風聲,很細微,細微到很難察覺,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他一下?lián)湎蛏砼缘馁R閏。
一支利箭自暗處襲來,本該穿透賀閏的身體,此刻堪堪擦過裴長淮的手臂,猛地扎進樹木當中。
賀閏這才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暗箭!有埋伏!”
緊接著,下一波暗箭如流星般撲面而來,裴長淮立時拔劍格擋。
去周邊巡邏的士兵沒有動靜,想必是被解決掉了,敵暗我明,裴長淮駐扎的營地此刻完全暴露在流箭射程之內,陷入了絕對的劣勢當中。
裴長淮即刻下令眾人上馬撤逃,好在隨他一同出使的士兵皆訓練有素,不至于因此就慌了陣腳,很快,他們就在密如雨的暗箭中找到空隙,追隨裴長淮往林野深處逃去。
驚心動魄的馬蹄聲陣陣回蕩在林間。
那些伏擊的人顯然都是馭馬的高手,在這林子當中都似在平原上奔騰,越追越緊。
裴長淮回首望去,那些刺客已經(jīng)死死咬住他們身后,來者不多,共計十二人,但在狂奔的馬上又能拿輕弩射箭,每一箭都極有準頭,如此訓練有素,絕非一般的刺客。
鷹潭十二黑騎?
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鷹潭已歸順蒼狼主寶顏屠蘇勒,難道是屠蘇勒派他們來的?
太多的疑問,卻根本沒有時間去容裴長淮思考。
鷹潭十二黑騎在大梁就有響亮名號,若跟他們正面交鋒,單單這十二人就能手刃數(shù)百將士,個個手持長刀一把、輕弩一柄,刀法縝密,箭法卓絕,無不令人聞風喪膽。
大梁士兵一個接一個倒在利箭之下,裴長淮惡狠狠地咬起牙,僅靠這樣逃下去,他們只會越來越劣勢,掙脫絕境最好的方法不是逃,而是絕地反擊!
裴長淮抬頭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的巍巍高山,立即喝令:“進山!”
山風在呼嘯著。
上山以后,憑借地形裴長淮暫時甩開十二黑騎,經(jīng)過一方密林,領在最前方的裴長淮比劃兩個手勢,隊伍立即有序地四散開來。
等得奔出這方密林時,只有馬,卻不見了人。
鷹潭十二黑騎追蹤到此就失去了方向,正拽停馬韁,判斷著該去哪個方向時,頭頂上空驀然墜下幾個黑影,根本來不及反應,其中兩名黑騎的頭顱就已經(jīng)從頸肩上滾落!
裴長淮、賀閏得手,鮮血濺得滿身都是。
其余埋伏的士兵有失手的,被黑騎反殺,一時間山野間彌漫起濃濃的血腥氣和滾滾殺氣。
這時方才奔散的馬又重新回來,裴長淮領兵與黑騎交了幾招后,翻身上馬繼續(xù)往山林深處逃跑。
裴長淮帶著人且逃且戰(zhàn),接連設下兩次埋伏與陷阱,引十二黑騎上套,轉眼就讓他們只余下七人。
這剩下的七人心知不能再任由裴長淮牽著鼻子走,他們此行任務是取裴長淮的性命,一定要先殺了他。
他們派出兩人去牽制裴長淮的手下,其余五人直接沖著裴長淮圍劫剿殺。
很快,兩名黑騎將裴長淮兩翼士兵分別截斷,賀閏也被一人糾纏住,余下四人竭力追殺裴長淮。
縱然裴長淮再快,也逐漸被逼至窮途末路。
此刻,頭頂上月色大漲,耳畔山風嗚咽起來。
裴長淮不由地往天上看了一眼,再回神時,他忽然注意到前方云霧繚繞,心中一驚,迅速拉停馬韁,然則已來不及,馬沖著云霧處直奔過去!
裴長淮果斷棄馬,縱身躍下,眼睜睜看著它掉進懸崖,空中唯余馬鳴長嘶。
身后四名黑騎已經(jīng)追了上來,他們也翻身下來,轉著手中的刀,刀鋒齊齊指向裴長淮。
其中一人喝道:“你好本事!殺了我們那么多弟兄,想怎么死?”
裴長淮以袖抹去劍鋒上的血,竭力保持冷靜道:“廢話真多。”
話音未落,裴長淮手腕轉動,長劍疾出,懾人的劍嘯著月光直刺向四人。這些黑騎的刀法也毫不遜色,穩(wěn)穩(wěn)接住裴長淮的劍招。
若是平常,裴長淮以一敵四或許還有勝算,但他負傷在身,每一次出劍,五臟六腑都牽起撕裂一樣的疼痛。
他額上冷汗直流,所有的力量也仿佛隨著冷汗一起流逝,他開始判斷不出刀風襲來的方向,全靠本能去迎擊黑騎。
為守護住正則侯府的尊嚴,裴長淮決意戰(zhàn)死到最后一刻。
不過數(shù)十回合,裴長淮呼吸逐漸沉重,斷斷續(xù)續(xù)的,已是精疲力盡,隨著一刀劈下,裴長淮退身再躲,殊不知此刻自己被逼至懸崖邊上,腳下猛地一落空,登時跌下懸崖!
“裴昱——!”
這一聲呼喚撕心裂肺,或許是幻覺,裴長淮以為是趙昀的聲音,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心中竟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唯有一絲遺憾。
原來他是會后悔的,到了最后關頭,才知后悔。
后悔對趙昀刺出那一劍,后悔用那等手段與他了斷。
“趙,昀……”他輕聲低語。
裴長淮身子如星辰般往下墜落,層層云霧模糊了夜空上的那輪明月。
剎那間,眼前那層朦朧的月色被一個身影驟然撕開,趙昀破風而來,一下抱住了他!
群?103~252~4937?整理.2021-08-04
02:26:08
第93章:風云會(六)
電光石火間,趙昀一咬牙,攥住刀柄,猛地扎進懸崖峭壁,奈何這刀根本承不起兩人下墜的重量,刀鋒星火飛濺,寸寸折斷。
峭壁間斜生出一棵孤松,眼見就要碰上,趙昀攬著裴長淮,一個翻躍,自己后背狠狠撞到樹干,剎那間他險些昏厥過去,想伸手去攀樹枝也來不及,二人從松上滾落,疾速跌下崖壁,一同摔進山谷當中。
這谷中堆著極深的枯葉,人一沒進去就再不見蹤影。
崖上三名黑騎往下瞭望,只是云霧重重阻隔,根本看不清這下頭的高低深淺,方才從后方殺來一個不速之客,一刀斬掉一名黑騎,見裴長淮墜崖,竟是直接追著他跳下去。
這樣的懸崖,掉下去十有八九要死,可他們沒有尸首,怎么跟蒼狼主復命?
為首的黑騎道:“你們兩個去崖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去等蒼狼主指示�!�
“是�!�
不知在黑暗中沉浮多久,裴長淮仰著地上,又仿佛是仰在侯府的榻上,一時分不清是醒,還是在夢。
趙昀倚靠在他旁邊,認真看著手中的《赤霞客》,鶴燈柔軟的光落在他身上,明華璀璨。
沒多久,趙昀瞇了一下眼眸,盡是風流,輕聲問他:
「長淮,說說,你心里頭喜歡的是誰?」
“趙昀!”
裴長淮倒抽一口冷氣,猛地坐起來,掩在他身上的枯葉簌簌落下。他劇烈地喘著,茫然望向四周,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
他還活著,昏迷前的記憶不是幻覺。
趙昀呢?
裴長淮忍著渾身劇痛,艱難地趟在枯葉中,瘋狂摸尋著。
“趙昀!趙昀!趙攬明!”
忽而他被絆了一下,俯身去摸,觸到一片冰涼,冰涼到裴長淮不由地戰(zhàn)栗著,他合臂將之撈起來,果然是趙昀。
他的臉蒼白得沒有血色,閉著眼睛,嘴唇緊抿,身上不知為何穿著北羌的黑裳,裴長淮抱著他,就像是在抱一段冰雪。
“趙昀�!�
裴長淮紅著眼,又去探趙昀的鼻息和頸脈,反復幾次才確定那一點微弱的跡象。
他愕然片刻,隨后一下將趙昀緊緊抱入懷中,淚水順著眼角淌落,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裴長淮背著趙昀爬出山谷,一路走,一刻也不敢停,直到聽見水流聲,他才將趙昀放下。
也不知他們到底昏迷了多久,此時天還是黑的,重云籠著月亮,光線晦暗不清。
趙昀倚靠在樹干上,裴長淮松開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掌心里全是半凝固的血漬,鮮血早已浸透趙昀的衣裳,只是被黑色壓著,未能教人察覺。
裴長淮咬緊牙關,額頭抵上趙昀的,強忍著泣聲,手指在他頸后不斷摩挲:“趙攬明……”
他肩膀抖得像落葉,兩人就這樣緊緊相依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緩緩抬起來,勾在裴長淮的肩膀上,將他按到懷里。
裴長淮愣住了,緊接著,他頭頂上方傳來趙昀虛弱不堪的聲音:“等我死了,再哭也不遲�!�
“趙昀!”
他抬頭起身,見趙昀果真清醒過來。趙昀也看著他,黑暗當中唯有裴長淮的眼睛雪亮,泛著盈盈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