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種無形的焦灼與緊張，彌漫于空氣中，
像懸于頭頂?shù)倪_摩克里斯之劍。
這個暑假熱得要命，日光白灼，蟬鳴叫破天。
空調(diào)嗡嗡嗡從早開到晚，課間趴著睡一會兒，起來時身上就蓋滿了剛發(fā)下來的各科試卷。
與困頓一樣永無止境的，是永無止境的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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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每次抱著地理試卷，經(jīng)過二十班空蕩蕩的教室，都是匆匆跑過。
她現(xiàn)在已不大敢分心去想晏斯時，每天被題海淹沒，回公寓之后只想睡覺，日記都寫得短了。
晏斯時，就只存在于她每晚臨睡前，寫三兩句日記的那十分鐘里。
那張明信片她就夾在日記本里，闔上之前，總要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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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漓排名沒有太大變化，這一回是班級第七名，年紀二十六名。
好像已經(jīng)到了一個瓶頸，下滑不至于，但想再往上就得寸土必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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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威毫不意外中考考得稀爛，但羅衛(wèi)國憑借關系和一筆數(shù)額不小的建校費，還是成功把他塞進了明中。
開學那天，羅衛(wèi)國送羅威來報道，給夏漓打了個電話，非要中午一塊兒吃個飯。
為了照顧夏漓這個高三學生，羅衛(wèi)國還特意選了學校附近的一個飯館。
下了課，夏漓很是不情愿地
前去赴約。
羅威那頭非主流的頭發(fā)絞掉了，剃了個平頭，穿上一身阿迪達斯，還挺人模狗樣，但陰沉的眼神還跟以前一樣。
吃飯時，羅衛(wèi)國笑說：“以后羅威就是你學弟了，還得仰仗小夏你在學校里多多照顧啊�！�
大人總是過分迷信人脈，走到哪兒都不忘托關系。
夏漓笑得很客氣，“我們高三跟他們高一不在同一棟樓，作息也不一樣，平�？赡芏疾灰欢芘龅�。”
“那是，你升高三了，學業(yè)為重。反正假如碰到了，你就多多擔待�！�
夏漓說“好”，終歸不能不給羅衛(wèi)國面子。這種客套話，她應下來也沒什么損失。
倒是羅威，很是看她不慣地翻了個白眼。
吃飯的時候，羅衛(wèi)國最關心的便是夏漓的成績，聽說她年級能排進前三十，羨慕得不得了，“你這成績，走個985沒問題吧？”
“平時成績不作數(shù)，要看高考成績�！�
羅衛(wèi)國便又批評上了羅威，說他不成器，按現(xiàn)在這成績，怕不是高中畢業(yè)了只能進廠挖石膏。
夏漓便問：“羅叔叔怎么不讓羅威去讀國際班？出國讀大學也是一條出路�！�
羅衛(wèi)國苦笑：“送出國一年花費得多少錢？我可沒這么大本事�！�
羅威這時候插話了，“澳洲和新加坡又不貴。”
“貴不貴花的也是老子的錢！就你這德行，把你送出去怕不是天天吃喝嫖賭�！�
羅威“嘁”了一聲，低頭玩手機，“送不起就送不起，找那么多借口�！绷_衛(wèi)國一掌拍過去。
羅威嘟囔一句“有病”。
吃完飯，羅衛(wèi)國去取車。
羅威趁這機會發(fā)作，冷聲問夏漓：“我家里送不送我去國際班要你嚼什么舌根？”
夏漓不想理他。
羅威嗤了一聲，瞧她的目光里含著深深鄙夷：“成績好了不起。成績好你爸爸還不是要巴結我們羅家�！�
開學以后，國際班也復課了。
夏漓去辦公室，或是課間去走廊透氣，偶爾瞧見二十班教室外晏斯時的身影，那發(fā)誓要更認真復習的念頭就越發(fā)堅定。
她要遠離溝渠。
她還想碰一碰月光。
升上高三以后，林清曉可能是最不適應的那個，往常玩玩打打的習慣了，現(xiàn)在全副經(jīng)精力都得投入學習。
有時候想摸摸魚，身旁朋友個個都在懸梁刺股，讓她也不大好意思打擾。
林清曉的生日在9月23日，那天是周三，前后不著的一個日子。
大家都送了禮物，但想像往常一樣大肆慶祝，現(xiàn)在這個環(huán)境下實屬有心無力。
整一天，林清曉都有些無精打采。
夏漓便跟徐寧私底下商量，偷偷給她定個小蛋糕，晚飯時間小小地慶祝一下。
但那邊送過來慢得要命，離晚自習還有半小時不到，才打來電話，說剛到校門口。
這個時間，班里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吃完飯，回自己座位開始自習，教室里十分安靜。
夏漓將手機藏在桌斗里給徐寧發(fā)了短信，兩人無聲地離開了教室。
在校門口拿了蛋糕，兩人一陣小跑回到教學樓。
剛爬上二樓，跟一人迎面撞上。
夏漓剎住腳步，退了一步，看
清是晏斯時，磕巴地打了聲招呼。
走廊的白色燈光下，瞧見他臉頰和額發(fā)上還沾著水，似是剛洗了一把臉，從衛(wèi)生間那邊過來的。
夏漓沒空多說什么，眼下馬上要上晚自習了。
她正準備繼續(xù)往前走，晏斯時卻是伸手，將她攔了一下，“先別過去。你們班主任在逮人�！�
徐寧說：“不是還沒上晚自習……”
叉一口蛋糕，咽下這個清甜的夜晚。
林清曉趕緊慌里慌張地許了愿，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徐寧拍她肩膀，特敷衍地安慰：“哎呀哎呀，生日嘛……”
夏漓跟老莊說徐寧痛經(jīng)，陪她去醫(yī)務室泡了杯熱葡萄糖水。
夏漓有些擔心，這個時間，是不是人都已經(jīng)走了。
教室里還亮著燈，剩了三四個人。
然而，夏漓竟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林清曉過生日。”
“哦。行吧。”
風吹過展闊的墨綠色葉片，發(fā)出簌簌聲響。
夜色里，晏斯時頎長的身影，正從門口那棵玉蘭樹下經(jīng)過。
王琛說：“我們先走了啊�！�
晏斯時便解釋說，他只是經(jīng)過，也沒細聽，似乎是最近很多人偷偷混出校外吃晚飯，老莊發(fā)火了，準備拿這時候還沒到教室的人開刀。
“不客氣�！标趟箷r接過，隨意地一揣。
一個是班里前十，一個是自己的單科第一，且兩人平常表現(xiàn)還挺乖巧，老莊終究沒為難，讓她們弦再繃緊點兒，就放了行。
夏漓道聲謝，拉著徐寧趕緊走了。
走廊外吹過一陣微涼的風，夏漓捋了一下貼上臉頰的發(fā)絲，“嗯。拜拜�！�
征得林清曉同意以后，夏漓端上紙盤，“你們先吃，我出去還一下打火機�！�
國際班雖然也上晚自習，但只上到九點半。
“沒事�；丶乙粯邮强磿！�
兩臂撐在欄桿上，低頭往下看。
七班教室里，也只剩下了寥寥幾人。
終于熬到晚自習下，夏漓讓徐寧先把林清曉拖去洗手間，自己飛快地跑到了二十班門口。
再怎樣的驚濤駭浪，好似也比不過剛剛那一瞬，與晏斯時手指輕觸而過時心里的驚天動地。
夏漓回到座位上，長舒一口氣，從桌斗里拿出份試卷，深呼吸幾下，平靜下來，開始做題。
這晚是數(shù)學晚自習，考試，兩小時中途不休息。
王琛：“你過生日？”
那金屬質地的打火機上，似乎還殘留一點余溫。
這時候，教室還剩下另外兩個人，夏漓跟他們提前打了聲招呼，給徐寧發(fā)短信。
她端起自己的那一牙蛋糕，走去走廊。
現(xiàn)在七班門口已經(jīng)罰站了兩個人，叫他們交代這么晚回教室的理由。
她捏住了手指。似還在發(fā)燙。
走出教室門，往二十班門口看去，晏斯時和王琛正走出來，都背著書包，似是準備回家了。
晏斯時伸手，從長褲口袋里摸出那枚銀色打火機遞給她。
剛要走，夏漓又想起什么，低聲說：“那個……可以借一下你的打火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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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果不其然，老莊面沉如水地站在教室門口。
還留在教室里的兩個同學，也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塊，最后，恰好還剩了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