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對于青龍來說,文巧云只是一個代號,而不是真正的人。
一旦這個計劃成功了,齊夏的能力對于青龍來說便是一把刮骨鋼刀,齊夏自已不是神,但卻能夠創(chuàng)造出一個「神」,這便是「生生不息」。
另一方面,我將鋪設屬于我自已的路。
我一定要想辦法告訴齊夏「我來自地獄」。
我要讓他的潛意識把「我」送出去。
我不能作為一個永生永世輪回的「參與者」活在這里,我要作為「來自地獄」的許流年活在外面。
會不會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我的某個「復制品」由于齊夏的影響去到了外面,并且她保留了我在「終焉之地」的所有記憶,然后想盡辦法向更上面的人求助,從而解放這里?
那些真正的「神」到底會不會插手這個爛攤子?
不,這其中還有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
「她」要怎么證明「我」還沒有逃出去?
我感覺大腦有些短路,不由地摸著自已的額頭,「終焉之地」仿佛一直都是這樣,它建立在無數(shù)的「悖論」之上,沒有超凡的想法根本不可能用「頭腦」在其中周旋。
這種用腦過度頭頂發(fā)涼的感覺,就是齊夏和楚天秋每天的日常狀態(tài)嗎?
他們靠著自已的頭腦在這里周旋,然后為自已鋪設了一條又一條的道路。
我開始靜下心,仔細地思索這件事的可行之處。
假設一個「我」在十天之后真的復活在了現(xiàn)實世界之中,那她要如何證明之前的一切不是夢境?又要如何證明還有另一個「我」在這里輪回?
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困難。
「我」知道自已在這里,但「她」會以為自已在外面。
理論上來講,由于信息差的存在,我和她永遠不可能有交集,也永遠不可能達成戰(zhàn)術統(tǒng)一。
她進不來,我出不去,我和她都沒有辦法證明對方存在。
換句話說,就算有一個「我」從下一個輪回開始去到了外面,也依然會有一個「我」留在這里遭受輪回之苦。
等一下……
想到這里我慢慢瞪大了眼睛,隨后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侵襲了全身。
我的思緒猶如陡然間爆發(fā)的火山,在瞬間傾瀉而出,可這座火山噴射的卻不是滾燙的巖漿,而是冰涼的寒意。
這里面好像有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
以上所述的情況假如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呢?
假如已經(jīng)在所有人身上發(fā)生過了呢?
我們來自各個「時間線」,可惜「時間線」是無窮無盡的。
那會不會有這么一種可能……
每到第十天,都會有一個「我們」逃了出去,然后回歸正常的「時間線」,開始正常的生活,他們以為自已已經(jīng)逃離,所以心懷僥幸,永不再回首相望。
他們以為這一段恐怖的經(jīng)歷到此為止,并且不會再出現(xiàn)意外。
但他們不知道……無論他們逃出去幾次,都會有一個詭異的復制體留在這里,并且繼承著「沒有逃脫」的記憶,然后在這里不斷輪回。
我們都是被宇宙萬物拋棄的孤兒,也是最慘烈的一批復制體。
我只恨自已沒有早點接觸到「生生不息」,否則一定會更早參透這個問題。
這世上有人「生生」,亦有人「不息」。
“我如何證明「我」沒有逃出去……?”
我的渾身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多么可笑啊……這樣一來似乎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難怪他們不會前來救我……
難怪青龍會說「真正的我早就消失了」……
我根本沒有辦法證明「我」是不是真的逃出去了,而逃出去的「我」也根本沒有辦法證明有一個我還活在這里。
我們如同三維空間當中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每隔十天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射而出。
在有了這個假設之后,我感覺自已的情緒幾近崩潰。
在七十年的時間中我摸爬滾打,想盡辦法地活在這里,我以為我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這么多年來我都沒有灰飛煙滅,依然在「終焉之地」活躍著,何談不幸?
而殊不知,七十年來我有可能每一次都被留在了這里,不僅不幸運,反而是最悲慘的那一個。
天啊……我真的要崩潰了……
到底有沒有辦法能夠終止這一切?
第551章
我的渺小
這里的我,和外面的我……誰才是「復制品」?
在我確定對策之前,必須要先搞清楚這個最基本的邏輯問題。
我雖然稱呼她們?yōu)椤笍椭破贰�,可歸根結底,我們一模一樣,甚至連記憶都分毫不差,所以到底誰是真的,誰又是假的?
我想不出自已和她們的任何區(qū)別,畢竟「真正的我」早在七十年前,眾人第一次死亡時就已經(jīng)消失了,從那之后我以詭異的狀態(tài)活著,并且生生不息。
現(xiàn)在「我」和「我」都認為自已是真的,但是能夠參透這個問題的人卻少之又少,畢竟沒有幾個人真正的了解「生生不息」。
或許只有一個思路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了。
只要有一方死了,那另一方就是真的。
既然外面的「我」沒有參透這個問題,那只能靠里面的「我」來做出抉擇。
假設以上所有的推斷都是正確的,那么只要一個「我」能夠在「終焉之地」灰飛煙滅不再重生,所有的悲劇都會在此刻終止。
這樣一來我的記憶只保留在「終焉之地」以外,而這里也不會再有一個叫做許流年的人。
我實在不夠聰明,所以找不到解放所有人的辦法,也找不到破壞這里的辦法。
但我找到了可以讓自已解放的辦法。
這樣一來,無數(shù)個我都會以為自已曾經(jīng)出去了。
七十年,兩萬五千五百天,死亡兩千五百余次。
那兩千五百個我或許都在過著幸福的生活吧?
只有我是一直都被剩下的那一個,既然我找不到這件事的「源頭」,那我就把它的「底」給補上。
我將喝完的空啤酒罐在手中捏扁,徹底決定了自已的戰(zhàn)術。
無論這一次成功與否,我都準備徹底在「終焉之地」消失。
我有可能會是整個「終焉之地」第一次主動消失的「參與者」,但我也會在我離開之前,盡我所能的為后人鋪下一條路。
我要讓齊夏徹底創(chuàng)造出一個活著的余念安。
一個符合他心中所想,真真正正的余念安。
只要有余念安在齊夏身旁,他定然所向披靡,他將用自已的潛意識將所有的人都送出去,然后悟到我所悟到的事情,再帶著大家灰飛煙滅。
是的,這才是我自已的路。
這樣一來,大家就算作「逃脫」了吧?
只可惜我選擇的這條路對我來說非常可悲,它和我并沒有什么直接關系,反而要全部依靠「生生不息」,只要齊夏沒有答應我,我便會徹底失敗。
青龍想利用「生生不息」將這里管理的井井有條,天龍和楚天秋想用「生生不息」讓自已成「神」,而我顯得比他們偉大一點,我居然妄想用「生生不息」將所有人復制到外面去。
那一天我見到章晨澤來找楚天秋,我便假意路過門口,或許連上天都在幫助我。
我恰好聽到了「文巧云」三個字。
大膽猜測一下,有沒有可能章晨澤恰好見到了變成了「癲人」的文巧云,而這件事對她來說并不公平,所以她想要跟楚天秋來問個究竟?
若沒猜錯,她應該會想知道身為「癲人」,如何才能變回「良人」,而楚天秋有極大概率會提到我。
等到她出門來,我三言兩語就詐出了她的來意。
“我是許流年,你在找我嗎?”
“我……你怎么知道?”
章晨澤的表情和我預測的一模一樣,我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
只能說「終焉之地」有自已的食物鏈,齊夏和楚天秋可以毫不費力的拿捏我,而我也可以僅用一句話就欺詐別人。
我告訴章晨澤,我們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文巧云」,而這個人不管長成什么樣子,帶有什么記憶,只要能夠比齊夏強大,那就一定是文巧云。
章晨澤是齊夏的隊友,她為人正直,容易博得齊夏的信賴,這件事由她去做,比我自已上場成功率更高。
而且青龍又怎么可能把這么棘手的任務只交給我一個人來做?
所以我又賭了一次,我告訴章晨澤,「生肖」那邊我已經(jīng)交代過了,現(xiàn)在只差最后一把火,只要她們能夠添上這把火,這件事便有極大的可能成功。
看著她的表情,我知道她動搖了。
這樣是對的,青龍需要幫手,我也一樣需要。
保存記憶最少的人,只能待在食物鏈的最底端。
正如我所說,連上天也在幫我。
我在收拾自已的行囊準備前去尋找齊夏時,恰好從窗口見到了瀟瀟和江若雪,按理來說「極道」和「天堂口」是死敵,這二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有什么情況發(fā)生了。
我靠在門外,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
「天馬時刻」要來了。
不,應該是我的「東風」要來了,作為一個普通人,想要在這一層層巨浪當中做出自已的動作,我只能借助「東風」。
而這次的「天馬時刻」將是我最佳的表現(xiàn)時機。
齊夏作為一個擅長腦力的人,絕對不可能在長達兩個小時的奔跑之下活命,他能夠想到在最危急的時刻,會是我來救他嗎?
我當即離開了「天堂口」,一路前往城市的邊緣,如果想要拯救齊夏于「天馬時刻」,我需要我的那輛出租車。
這輛出租車既是我們二人的開始也是我們二人的結束,我將鋪下我所有的「路」,然后在這個輪回當中壯烈犧牲。
我絕對不會告訴齊夏我是一名「參與者」,我會跟他說「我來自地獄」。
除了這一句是真話之外,我可能會說很多的謊。
俗話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我卻偏偏相反。
齊夏,我多么希望我接下來說的話你一句都不要信,可那不行。
就算我一直都在騙你,我也絕對沒有惡意。
我最終的目的是希望所有的人都逃出去,哪怕是以這種最詭異的方法活在外面。
我不想再做棋子了,我只想做我自已。
可你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我不是其他人,我也不是棋子。
齊夏,如果有一天我徹底消失了,你一定要記得我。
我的名字叫做許流年。
我要開始對你說謊了。
第552章
至少
齊夏和身邊這個叫做許流年的奇怪女人已經(jīng)在路上行駛了一段時間了。
不得不說許流年的駕駛技術不算太好,她雖然已經(jīng)在盡力的躲開橫在路上的黑線,但還有一些肉眼難尋的黑線劃破了車身,讓這輛本來就有些破舊的車子顯得更加傷痕累累。
期間齊夏曾經(jīng)多次看向她,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已經(jīng)沒有絲毫求生的欲望,反而充滿著深邃的悲傷。
“許流年,你說你要毀了這里……”齊夏低聲問道,“我搞不清楚這里面的邏輯關系,「毀滅這里」和「救我」之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嗎?”
“說不定我需要救你,然后才可以毀滅這里呢?”許流年笑道。
“我毀滅這里……?”齊夏微微皺起了眉頭,“毀滅這里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我想做的事沒有做完,想找的人也沒有找到,如果要選擇的話,我更傾向于保護這里。”
“你不用再找了�!痹S流年打斷道,“「余念安」根本不存在�!�
「余念安」三個字一出口,齊夏瞬間皺起了眉頭。
若是齊夏沒記錯,這是在「終焉之地」活動這么久以來,第一次有人在自已什么都沒有說的情況下,主動提起「余念安」。
可是對方說的內容卻依然令人難過。
「余念安」根本不存在。
“等下�!饼R夏的一雙眼睛瞬間冰冷無比,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拆穿了許流年的謊言了。
“怎么?”
“不管余念安存不存在……你又為什么要來專程告訴我呢?”齊夏扭頭看向許流年,“你在動亂的「天馬時刻」中繞開所有危險,驅車來到我面前,然后告訴我「余念安」并不存在,你的動機和方式會不會有些太刻意了?”
許流年聽后嘴唇微抿,她知道要跟齊夏撒很多的謊是一件難度極大的事情,但如今才剛剛開始……卻已經(jīng)要失敗了。
“齊夏,我想讓你完全崩潰�!痹S流年伸手抓著方向盤,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我不得不在這里告訴你,「余念安」是虛構的,你每一次見到的「余念安」都是「回響」的產(chǎn)物,或是我,或是李香玲,或是你自已,或是其他任何可以達到同樣效果的「回響」,總之沒有一次是真的�!�
聽到這句話的齊夏瞳孔微縮了一下,耳畔也開始傳來雜音:“許流年……你設計我?”
“是,我設計你�!痹S流年點頭答應道,“不管是你的第一次「回響」還是第二次「回響」,我都在其中推波助瀾。”
齊夏慢慢坐直了身體,仰靠在副駕駛柔軟的座位上,他的眼神看起來非常可怕。
“許流年……”齊夏緩緩的吐出三個字,甚至連聲音都有些變了。
許流年微微咽了下口水,她感覺到齊夏身上彌漫而出的危險氣息已經(jīng)充斥了整個車子。
“你說你在拿我最重要的東西……一次又一次地耍我?”齊夏再次問道。
不知是因為許流年的雙手在發(fā)抖,還是有著什么未知的變故發(fā)生了,這輛出租車的前進路線居然在公路上如水蛇般左右晃動起來,許流年試了好幾次才將車身拉穩(wěn)。
“所以呢……?”許流年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嘴角微微下沉,緊抿著唇。
車內的空氣似乎正在變得稀薄,讓人感覺稍微有些窒息。
稀薄的空氣混雜著車內沉悶的氣味,映照出一股不安的氣息。
許流年感覺自已似乎正在喚醒一頭真正的怪物。
可自古以來能被稱為「怪物」的人都沒有什么理智,齊夏又如何呢?
齊夏的表現(xiàn)確實有些超乎許流年的預料,他依然冷靜的可怕。
他沒有當場發(fā)瘋,只是將自已滿是殺意的眼神隱藏了些許,而后開口說道:“盡管你和我攤牌了,我也不是很相信,我不相信你能夠用「余念安」來耍弄我,你不是那種聰明人,而我也不是那種蠢人�!�
“是啊……”許流年苦笑一聲,隨后慢慢閉上了雙眼,“那齊夏,這樣又如何呢?”
在齊夏的注視下,一個眨眼的功夫,許流年徹底幻化成了余念安。
她一身白衣,耳畔的長發(fā)隨著打開的車窗吹進的風不斷飛舞。
一股松木香的洗衣液夾雜著鈴蘭香的洗發(fā)水,擊破了「終焉之地」的所有刺鼻腥臭味,如同打碎玻璃的石子般灌入了齊夏的鼻腔。
余念安正雙手扶著汽車的方向盤,面帶憂傷地看向前方的地平線。
強若齊夏這等人物此時的大腦也完全空白起來。
“夏,你知道嗎?”許流年開口說道,“這世上的路有許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