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顧何止很想吐。
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來。
*
顧何止知道自己又在做噩夢了。
“阿止,親我一口好不好�!�
聽到熟悉的低語,顧何止睜開了眼。
地下室內(nèi)陰冷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顧何止恍恍惚惚抬眼,對上了自己面前高大的男人。
明明穿著那么昂貴的西服,容貌深邃得像是大理石雕像一般,然而,四肢修長,身材高大的闕白,在站在顧何止面前時,卻總是不自覺地微微內(nèi)勾肩頭,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被主人虐打長大的流浪狗似的神情。
顧何止一言不發(fā)。
闕白依然在凝望著他,聲音怯懦且卑微。
“就當(dāng)可憐可我,阿止。我快忍不住了�!�
說話間可以聽到闕白喉嚨里細(xì)小的抽氣聲。
“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求求你了,就一個吻……不行的話,讓我舔舔你好不好�!�
“我好想你……”
“阿止現(xiàn)在越來越厲害了,這一次我有兩個月沒有找到你了�!�
男人的臉浸在地下停車場冷白幽暗的光線里,白膩膩的,不像是人的臉,更像是某種水生怪物。
“你知不知道?沒有你的日子,我都快崩潰了……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每天我都在心里不斷想念著阿止,全靠這樣我才撐下來的。”
男人的聲音越說越小,等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完全跪在了顧何止的面前。
如果不是顧何止倏然抽身,他幾乎就要就著那個姿勢直接捧住顧何止的小腿,然后就那樣拉起對方的褲腿舔上去。
明明知道沒有用,可顧何止還是控制不住地沖著他咒罵起來。
理所當(dāng)然的,就算是罵得再惡毒再難聽,闕白也不會有絲毫的觸動。
闕白的眼睛里透著一股野獸的精氣。
是那種已經(jīng)餓到極點,以至于精神都已經(jīng)陷入狂亂的野獸。
顧何止必須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讓自己慘叫出聲。
“親我一下吧,阿止�!�
男人蹭了蹭臉。
他泫然欲泣地盯著顧何止。
“別讓我發(fā)瘋……”
就連聲音里也染上了細(xì)細(xì)的哭腔。
隱隱約約的,顧何止聽到自己腦海里,似乎傳來了什么東西崩壞的聲音。那似乎就是名為理智的神經(jīng)徹底斷裂時候發(fā)出的悲鳴。
別——
多年以后的顧何止,在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的噩夢中發(fā)出了無力的哭嚎。
別這樣——
然而夢境中的自己卻還是跟當(dāng)初一樣,伸出手一把勾住了闕白的脖子。
顧何止他將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闕白細(xì)細(xì)地哼唧了一聲。
下一秒,那種心滿意足地嘆息就被痛呼所覆蓋:顧何止并沒有如同闕白所希望得到那樣“親吻”對方,事實上,他直接咬住了闕白。對于男人的恨意已經(jīng)到了無法抑制的狀態(tài),大概就是所謂的,恨不得生啖其肉吧?
顧何止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牙齒是如何突破闕白的皮膚,刺入他的血肉之中。濃稠的鐵銹味伴隨著令人作嘔的微微的甜味,立刻溢滿了顧何止的口腔。
“唔唔……唔……”
濡濕的水聲響起。
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的嘴唇縫隙中,開始汩汩向下淌著鮮血。
顧何止可以感覺到,闕白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到了這個時候就想逃了嗎?顧何止一把拽住了對方,將其固定在自己的身前。很快,顧何止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嚴(yán)重的錯誤——
闕白并不是因為疼痛而躲藏他的。應(yīng)該說,男人怯弱躲開,完全是另外一個原因:在顧何止抓住對方的同時,闕白身上的某個地方變得異常鮮明,那么堅硬。
在顧何止的手掌下,顧何止的身體開始抑制不住地痙攣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顧何止立刻清晰的意識到,闕白這時候已經(jīng)興奮得近乎發(fā)病。
一股懾人的冷意倏然竄過顧何止的背脊。
那種感覺,堪比一個不小心你低頭看到腳背上正盤著一小圈毒蛇。
他一把推開了闕白,分開時,大量鮮血同時從兩者的嘴唇間溢出。
顧何止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他驚恐萬分地盯著闕白,后者臉上溢滿了神經(jīng)質(zhì)的微笑,男人整個下巴都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眼睛卻亮得驚人。
血的氣味伴隨著男人的呼吸一點點從毛孔中滲透出來,然后纏在了顧何止的身上。
顧何止要吐了。
“變態(tài)!”
嘴唇翕合間,顧何止盯著闕白喃喃罵道。
但闕白卻張開嘴笑了起來,他的血流得更兇了,因為嚴(yán)重的咬傷,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模糊不清。
“我好高興�!�
闕白含含糊糊地說道
“這是阿止的第一次主動……”
有一小片嘴唇在闕白咧嘴大笑時候,從他臉上掉了下來,缺口處露出了男人深紅色的牙齦,以及已經(jīng)被血染成粉紅色的牙齒。
*
“不要——”
“滾開——”
……
顧何止在床上發(fā)出了一聲悶哼,驚慌失措地逃離了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的夢境。
頭暈?zāi)X脹中,顧何止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只是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房間里的窗簾拉得很緊,透出了一絲暗暗的光。視野像是被什么東西剪過一樣,變得又細(xì)又窄,聚焦了好一會兒眼前依舊一片模糊。
顧何止打了個冷戰(zhàn),背脊上布滿了細(xì)密的汗水。
“怎么了?”身后傳來了一聲沙啞的低語。
聽到聲音的那一瞬間,顧何止條件放射性地繃緊了所有神經(jīng),并且收斂起了一切情緒。
他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沒什么,只是做了個噩——”
青年顫抖的聲音就那樣戛然而止。
顧何止一點一點地從床上轉(zhuǎn)過頭來,望向自己的身后。
堆滿了被褥的床鋪上,除了他之外再無他人。
只剩下一股涼意,自從顧何止心底深處裊裊升起。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闕白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糾纏他了。
那個瘋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才對。
可是剛才……
剛才那是什么?
顧何止深呼吸了好幾下,這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輕輕撫了一把身后的被褥。
被子里頭涼絲絲的
顧何止剛才都已經(jīng)在被子里睡了那么久了,可是他后背的位置摸上去卻依然一片冰涼。
緊接著,顧何止指尖忽然碰觸到了一枚硬質(zhì)的小東西,等他掀開被子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枚戒指。就跟他之前鎖進行李箱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在室內(nèi)暗淡的光線下,戒指在顧何止顫抖的掌心中,反射出了一絲細(xì)細(xì)的金光。
金光中,影影綽綽的,戒指表面的精美紋路里,還夾雜著一絲沒有完全洗凈的深褐色。
*
“艸,真他媽煩死——”
伴隨著電梯門開啟,董瑞明便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
電梯廳里沒有人。
董瑞明發(fā)出了一聲煩躁的辱罵。
為了威脅顧何止,董瑞明出門的時候晚了一步,而等他追出去在小區(qū)里轉(zhuǎn)悠了一圈后,小琪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董瑞明牙咬得嘎吱作響,越想就越是覺得心頭無名火起,恨不得能立刻沖回去,把釘槍錘子對著顧何止的臉就來一發(fā)。
就當(dāng)是給那個神經(jīng)病治病了。
董瑞明在腦子里惡狠狠地想道。
走出小區(qū)大門,街上人來人往。董瑞明左右張望了一番,還是沒有見到阮琪,甚至就連剛才一同追出去的戚偉,如今也完全不見蹤影。
“嘖,煩�!�
董瑞明有些不太耐煩地掏出了手機,正準(zhǔn)備硬著頭皮跟阮琪打個電話。
結(jié)果電話還沒有完全撥通,他眼角余光忽然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琪!”
董瑞明下意識地掛掉了手機,急匆匆地朝著女人跑了過去。
小琪這次恐怕真的被委屈壞了,整個人就那樣抱著膝蓋蹲坐在花壇旁邊,頭低低地垂著,凌亂的發(fā)絲貼在被淚水浸濕的臉上,肩頭一直在小幅度地抽搐著。
“小琪,你,你別哭啦。都是他媽的那個小白臉不好,乖,我們犯不著為了這種人生氣——”
董瑞明湊到了小琪身側(cè),耐著性子哄起了女朋友。
奈何生氣的女人永遠都是最難哄的,細(xì)細(xì)的嗚咽聲從凌亂的發(fā)絲中不斷傳出,阮琪始終只是埋著臉兀自抽泣著,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董瑞明的聲音一樣。
“喂,差不多得了啊,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被個神經(jīng)病攪和了飯局嗎?你別哭了……”
董瑞明伸出手,打算就這樣把阮琪攬在懷里。
阮琪卻猛然扭了一下身體,垂著頭站起來就開始往另一邊走去。
“小琪?”
董瑞明不明所以地看著女人的背影,心中隱隱也生出了些許不耐煩。
不過,想到為了追阮琪花的那些錢,猶豫了片刻后,董瑞明還是強打起精神朝著她追了過去。
說也奇怪,阮琪就那樣一邊哭一邊走,可步子竟然還挺快。
董瑞明在阮琪后面,一邊喊,一邊嘴,卻之中沒能完全追到阮琪。反而是路人都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紛紛朝著他投來怪異的目光。
董瑞明也沒在意。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已經(jīng)漸漸走到了一處偏僻的街道上。這里之前是打算做舊城改造,所以基本上店鋪居民樓啥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后來這個項目擱置,老城區(qū)的熱鬧卻再也回不來。
不過今天這里的人似乎格外少。
坑坑洼洼的舊馬路邊上就剩下了董瑞明和阮琪,董瑞明也沒有了顧忌,干脆直接朝著阮琪跑了過去,然后一把拽住了阮琪的肩膀。
“喂,小琪,你還要我跟到什么時候——”
董瑞明拽了阮琪一把,沒拽動,只好自己轉(zhuǎn)到了阮琪面前。
“天啊,姑奶奶,你都哭了這么久了不累嗎……”
阮琪還是低著頭在哭,看著她的后腦勺,董瑞明只覺得心煩意亂。
而就在這個時候,剛好他手機響了。
董瑞明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打電話的人恰好就是戚偉。
沒有猶豫,董瑞明接通了電話,緊接著,就聽到話筒里傳來了戚偉強壓著不爽的聲音。
“靠,你小子總算接電話了,你女朋友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哥,我這不正在哄著——”
董瑞明不明所以剛想說話,戚偉已經(jīng)急急忙忙在電話那頭嚷了起來。
“阮琪剛才一直回頭看等著你追上來呢,結(jié)果你小子人跑到哪里去了?搞得這娘們轉(zhuǎn)頭就抓著我進了那什么咖啡店,點了一堆東西在這里一邊哭一邊吃,還說要跟你分手呢。我艸我都快被煩死了,這你女朋友還是我女朋友啊要我在這里當(dāng)陪客……”
董瑞明一愣。
“哥,你,你在說什么�。俊�
說話間,他不自覺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小琪”。
沒錯啊……
就連小琪身上的衣服都是他親自選的。
之前阮琪
對了,小琪的肩膀上還有個紋身。
紋的是一對小翅膀。
他看不順眼很久了一直讓阮琪去洗掉,可對方一直嚷嚷著疼怕留疤什么的,兩個人沒少為了這件事情起爭執(zhí)。
而現(xiàn)在,那低著頭一動不動的女人肩膀上,明明也有一對小翅膀的紋身——
啊……不對……
那對小翅膀看上去坑坑洼洼的,線條紅腫,好像快要腐爛了一樣貼在了女人的肩頭。
跟阮琪的好像并不一樣。
“別,別開玩笑了,哥。小琪跟我在一起呢。”
董瑞明喃喃說道。
手卻不自覺的從面前女人的肩膀上放了下來。
“我靠,你小子是不是在裝傻��?”
戚偉在電話這頭沒好氣地嚷嚷起來。
他也是心煩。
阮琪點的那些東西價格可不低,他看了一眼,就一小塊蛋糕,四十多,而阮琪一口氣點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