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見劉湛那件大紅官服用金絲線繡了一頭猙獰的雄獅，這是三品將軍的制式，那雄獅張牙舞爪氣勢具現(xiàn)，一如穿著它的劉湛，讓人打從心底的畏懼。
“不得了啊，不得了啊�！鳖亞⑿薏蛔〉哪�。
沛公離眼中黯了黯�！暗么舜蠊倬尤吩僬２贿^了�！�
此時北軍營諸將方姍姍來遲，睿王領(lǐng)頭，周澶、周隨、張?zhí)⿲�、還有一直抱病不出的徐牧遠(yuǎn)也在其中。
當(dāng)周澶看到劉湛果然官居三品了，眼中的惱怒幾乎化成實質(zhì)。
毫無疑問劉湛將會成為周氏在北疆最大的絆腳石，周澶幾乎一瞬間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威脅。
這個知道眾多內(nèi)情秘密的人，周澶卻屢次讓他在自己手底下步步高升。
回想起來周澶又悔又惱自己錯過太多次除掉他的機會，如今劉湛羽翼豐滿，周澶再想下手已經(jīng)不可能。
周澶看的是劉湛，徐牧遠(yuǎn)和張?zhí)⿲幙吹膮s是劉湛手下的兵。
這齊刷刷的隊伍和整齊劃一的鎧甲武器，這雄赳赳氣昂昂的軍容，還有每一個士兵身上的彪悍之氣。
這樣的兵單拎出來都是北軍營里千里挑一的上等兵，而劉湛這里放眼望去都是上等兵，帶領(lǐng)這樣的軍隊難怪能直搗燕大都！
徐牧遠(yuǎn)眼神都變了，心道此子有大氣象啊。
隊伍在城門樓前停下，劉湛下馬沒有立即上前，而是繞到后面攙扶趙恒甫下車。
趙恒甫下車之后，隨扈立即跟在趙恒甫左右朝睿王等人走去，劉湛并未立即跟上，他再次朝馬車內(nèi)伸出手。
“來。”
一身白衣儒服的宋鳳林猶疑，劉湛依舊伸著手�！坝形以�，別怕�！�
皇帝老子知道了又如何，他劉湛要護的人，這三萬將士豈是擺設(shè)，他連燕軍鐵騎都打得，楚兵來了更加不懼。
宋鳳林不能一直隱藏在齊云軍背后，劉湛未來的一切成就都應(yīng)該有宋鳳林的名字。
劉湛此番說服他來，正是想把宋鳳林心中曾經(jīng)遭難的一丁點不安也消除，讓他坦蕩的站在人前。
猶豫片刻宋鳳林終于伸出手，劉湛將他扶下馬車。
劉湛看了眼隊伍里的郭東虎和周子明，兩人立即左右護著宋鳳林，自帶一種誰敢靠近半步立即打殘的攝人氣勢。
劉湛扶著腰間的佩刀昂首踏向前方。
城門樓下，趙恒甫見了睿王立即下跪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拜了大禮。“臣禮部尚書趙恒甫拜見睿王！”
睿王感受到了久違的尊重，忙情真意切的上前攙扶�！摆w大人快快請起。”
趙恒甫沒有起來而是眼含熱淚道：“殿下！陛下對殿下甚是思念，要老臣接殿下回京！”
睿王先是一愣，而后狂喜。“此話當(dāng)真？”
趙恒甫依舊跪著�！扒д嫒f確，請殿下即刻啟程，此時趕回去還能趕上陛下的萬壽節(jié)，陛下特意交代老臣，務(wù)必讓殿下趕上�！�
“父王派人來接我了。”睿王仿若夢中一般覺得不真實。
他就像被父母拋棄又尋回來的孩子，加上近來在北疆被周澶諸多脅迫又經(jīng)歷過生生死死，諸多復(fù)雜的感情一股腦涌上來一時竟哭得像個孩子，不住的擦淚哽咽。
“我還以為父皇已經(jīng)把我忘了�！�
趙恒甫情真意切。“殿下莫說傻話，您是陛下珍而重之的皇長子，陛下怎會忘記�！�
睿王不住的點頭一時哭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周澶已經(jīng)沒有心思管睿王哭什么，他看到那跟在劉湛身后的白衣身影，只覺得十分眼熟。
周氏為了把持朝綱震懾世家甘愿當(dāng)宣帝的劊子手，一手主導(dǎo)宋氏滅門慘案。
最后只剩下宋宜均宋鳳林父子，因仁帝皇后進(jìn)宮以死相逼，鬧得實在難堪，最終宣帝退讓了一步發(fā)配了事。
周澶還以為宋氏應(yīng)該死絕了，但是眼前的人讓他想起了年輕的宋宜軒，宋芳成的長子，曾經(jīng)驚才絕艷無論在學(xué)院還是朝堂都壓他一頭的宋宜軒！
周澶猛地一怔，因為那人看過來的目光帶著森冷的殺意。
突然福至心靈一般周澶想起來了，他沉聲冷喝�！斑@里怎么會有要犯？來人把他拿下！”
周澶的隨從侍衛(wèi)都愣住了，這里都是大人物哪來的要犯？
但是侍衛(wèi)也不敢違抗，立即上前去想把人拿下，怎想劉湛帶來的騎兵立即暴起嚇得他們又退了回去。
“哈哈哈哈！”劉湛仰天大笑。
周澶臉色黑如鍋底。
劉湛面帶笑意只是這笑意不達(dá)眼底，他扶刀而立以一種乾坤在握的倨傲。
“忘了介紹，這位是宋先生，本將軍麾下的第一謀士，也是本將軍最珍重的人�！�
周澶正愁沒把柄打壓劉湛，這會不管不顧的就開口�！澳憔垢腋C藏朝廷要犯，這可是……”
“大將軍！”劉湛沉聲打斷�！八问弦话敢呀�(jīng)結(jié)了，您還活在十年前嗎？”
往日哪里有人敢駁斥自己，冷不丁被劉湛的氣勢攝住，周澶噎得一下子沒反駁。
提到宋氏，這時同為世家出身的徐牧遠(yuǎn)一下子想起來。
“這位可是仁皇帝的國丈安國公的孫子？”當(dāng)年確實是留下一子一孫判了流放，而那孫子頗有才名，徐牧遠(yuǎn)也略有耳聞。
在場所有人無不議論紛紛，當(dāng)年宋氏一門覆滅震驚天下，這可是大楚問鼎天下以來最大的滅門慘案。
劉湛八方不動的立在雙方陣營中間，他氣勢巍然鏗鏘有力道。
“齊云山上的政務(wù)內(nèi)務(wù)諸事都是宋先生裁決，今日本將軍帶宋先生來，是讓諸位認(rèn)認(rèn)人，免得日后有政令來往，你們找借口說不認(rèn)得。”
周澶聽出不對來了，立即喝斥。“劉湛！這是晉陽，與你何干。”
劉湛匪里匪氣的瞥了眼周澶�！氨菹旅緦④姸级烬R云山，齊云山地界內(nèi)的一應(yīng)城鎮(zhèn)都?xì)w本將軍管轄�！�
一時滿場寂靜，晉陽城位于芙蓉坪頂和大竹坪頂交匯的山谷，可不是正好在齊云山地界內(nèi)。
從大楚輿圖上區(qū)分晉陽城也是在齊云山地界內(nèi)，如此看來，這齊云將軍管轄之地竟有三分之一個北疆！
周澶此時才驚覺劉湛這個都督齊云山有多大的面積，宣帝包括朝臣一準(zhǔn)以為齊云山就是六個縣城的荒山，實則齊云山山脈廣袤！
圣旨既出就沒有收回的可能，只能怪周氏不察竟讓劉湛撿了這么大的便宜，而劉湛得了便宜還賣乖。
“大將軍，您只是北軍的大將軍，駐守給陽關(guān)是您分內(nèi)的事務(wù)，至于地方政務(wù)就不必過問了。”
劉湛這話不只是說給周澶聽的，也是說給在場所有大小官吏聽的，若是有人還向著周澶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晉陽城大小官吏們原以為今天只是來迎接欽差走個過場，沒想要竟是一場針鋒相對的較量，一時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周澶氣得臉色鐵青。“好你個劉湛，不僅窩藏朝廷要犯，竟還大言不慚要將政務(wù)交予犯人打理，在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實在可笑，區(qū)區(qū)小兒�！�
宋鳳林目不斜視，鳳眼無一絲波瀾，他有力的打斷周澶�！拔宜问夏呐轮挥幸蝗�，也能定江山安天下�！�
好大的口氣！
但是在場沒有人不服，安國公宋氏祖上封侯列相的先祖多不勝數(shù)，別看周氏如今握朝廷權(quán)柄，要算家門底蘊還沒當(dāng)年宋氏一半。
官吏們議論紛紛，劉湛一眼掃過去立即噤聲�！艾F(xiàn)在都清楚了？若是誰對宋先生不敬就別怪我刀槍無眼了�！�
所有大小官吏噤若寒蟬，這□□裸的威脅，個個驚疑不定，同時也不住的打量那位有著天人之姿的宋先生。
在場這么多大小官吏包括軍中的將領(lǐng)沒有一人敢冒頭。
睿王即日就要回京了，宣帝卻沒有說誰來接任北疆都督，只要不傻都知道，大楚不可能再有北疆都督，通過這事任誰都看出來北疆都督權(quán)力太大。
那邊的睿王對兩人的劍拔弩張也愣住了，他想說點什么，趙恒甫快他一步小聲耳語�！邦Ｍ酰磥硎翘煜轮��！�
睿王一怔。
趙恒甫不再多說，地方勢力有沖突對于天子來說是好事，若是一家獨大才該頭疼，皇子自小受帝王教育，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回過神來，睿王也明白是自己糊涂了，也是從小依賴慣了周澶，潛意識里總想著維護周澶。
劉湛撇下氣得說不出話來的周澶，他轉(zhuǎn)身大步朝睿王而去。
“末將劉湛，見過睿王�！�
睿王內(nèi)心復(fù)雜的看著劉湛，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禮。
然后眾目睽睽之下，劉湛公然在睿王耳邊低語。
不知劉湛說了些什么，只一下就分開了，周澶只覺得眉心直跳。
“嗯，本王知道了，本王不會忘記你的�！鳖Ｍ鯊娮枣�(zhèn)定。
他深呼吸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緒回頭朝趙恒甫道：“趙大人，我們走吧，本王一刻也不想待在北疆�！�
周澶十分不悅處于暴怒邊沿�！邦Ｍ酰�要交接北疆政務(wù)�！�
“大將軍會替本王安排，本王就先走一步了。”睿王不由分說上了趙恒甫的馬車。
他對北疆沒有任何留戀，至于府中的小郡主，他打從心底無視了，帶不帶走都無所謂。
看到小郡主就想起周澶搶奪皇長孫的嘴臉，睿王厭惡之極。
睿王說走就走令周澶顏面盡失，但他此時還意識不到睿王心中對他的厭煩。
在周澶眼里的睿王只是叛逆的孩子，而且是興不了多大風(fēng)浪的孩子。
劉湛本想分兩千騎兵護送，周澶卻強硬的表態(tài)由北軍派兵護送，劉湛也懶得爭執(zhí)。
睿王要走周澶礙于面子沒有強制挽留，他知道睿王歸心似箭，可這多待一刻都厭惡之極的態(tài)度是什么意思？
睿王一走，這晉陽城外的場面更加尷尬。
劉湛掃了一眼在場的大小官吏�！斑@個月的政務(wù)就免了，下個月開始差人交予武源縣，別逼我來橫的，本將軍已經(jīng)許久不曾對官吏動刀子了�！�
在場所有大小官吏無不脖子一縮，劉湛兇名他們早已如雷貫耳。
“顏郡守�！眲⒄繂玖艘宦�，顏啟修立即狗腿的跑上來。
“下官在�！�
“就辛苦你把往年卷宗擇稅賦要案等要緊的送到武源縣給宋先生過目�！眲⒄康�。
顏啟修甚至都沒有一點掙扎�！跋鹿僮衩��！�
顏啟修是個草包不折不扣的紈绔子弟，但是他有個優(yōu)點，就是識時務(wù)。
“宋先生，最多三日，下官定差人把卷宗送去。”顏啟修笑得沒心沒肺。
宋鳳林表情淡淡，點了點頭。
劉湛看向醞釀著暴風(fēng)雨的周澶�！耙舱埓髮④姳M快帶領(lǐng)北軍駐守給陽關(guān)，晉陽城的防務(wù)會有齊云軍接管�！�
劉湛卻還嫌周澶不夠憤怒似的�！按髮④姼舱堖w往給陽關(guān)，在駐地以外的地方設(shè)府總歸不妥�！�
在場諸位北軍將領(lǐng)的表情當(dāng)真是五花八門相當(dāng)精彩，像徐牧遠(yuǎn)的暗爽幾乎溢于言表，而周隨、趙午光之流又恨又妒的模樣也令劉湛愉悅。
“就這樣吧，本將軍還有事。”劉湛回身騎上自己那匹神駿的黑馬，他彎腰一帶不費力氣的把宋鳳林帶上了馬。
宋鳳林壓根沒想到劉湛竟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帶他同騎，眼底的慌亂出賣了宋先生表面的云淡風(fēng)輕，但木已成舟掙扎也沒用了。
“走！”劉湛一騎當(dāng)先奔了出去，三千騎兵紛紛追隨而走。
周澶氣得額上青筋炸起，但是劉湛占盡了理，一個齊云山都督壓下來，周澶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最終也只能拂袖離去。
至于周澶會不會把北軍撤走，大家面面相覷也沒人敢上前去問。
北軍諸將見周澶走了便也各歸各營，一時城門外便只剩下晉陽城大小官吏。
這些晉陽官吏的組成就復(fù)雜得多，有顏氏舊臣，有地方豪強，有周澶后來提拔的人，只有小部分是顏啟修的人。
那些以顏啟修馬首是瞻的人，顏啟修表了態(tài)他們也就不糾結(jié)，除此之外其余的勢力無不一臉苦色。
這其中要數(shù)沛公離最難堪。
他如今是周澶身邊得力的謀士，又是晉陽城二把手五品糧道管著錢糧，如此重要的位置，他若叛了周澶投靠劉湛，劉湛也不一定會用他。
不，不是劉湛不會用他，而是宋先生不會用他。
沛公離清楚明白自己必須要為后路作打算了。
第81章
劉湛帶著三千騎兵奔襲在山路上，突然一聲慘叫。
宋鳳林越想越氣忍無可忍之下給了他一手肘。
“謀殺親夫啊你！”劉湛夸張的捂住腹部。
“你再胡說！”宋鳳林回頭瞪他一眼。
劉湛知道他惱什么，就是臉皮薄了，覺得眾目睽睽之下被帶上馬太丟人。
雖然看破但劉湛可不敢戳破。
“我這不是給你撐場子嗎，怎么樣，狠狠的奚落了一番周澶讓他顏面盡失是不是很爽？”劉湛摟著宋鳳林的腰，下巴擱他肩膀上優(yōu)哉游哉的騎馬。
宋鳳林不自在的想把肩膀上的大腦袋推開。“起開，這么多人看著�！�
“怕什么，在咱們齊云軍里還有誰不知道你是將軍夫人？”劉湛干脆把馬韁給宋鳳林握著，他自己兩手都圈著人家勁瘦的腰。
說起這個宋鳳林便無聲的仰天長嘆，完全不敢回頭看郭東虎他們的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步一步就讓劉湛鬧得人盡皆知，分明一開始他就說好了不能告訴旁人。
宋鳳林欲哭無淚，又惱又氣的又頂了劉湛一手肘，奈何男人的腹肌跟銅墻鐵壁似的，倒把他自己的手給磕酸了。
“疼了吧�！眲⒄亢呛堑男Γ瑥乃@個角度看去宋鳳林好看的側(cè)臉正不高興的緊繃著。
宋鳳林比之早年變了不少，臉上的線條越發(fā)分明，英俊得令人心馳神往。
劉湛的目光又落在那擋著白嫩脖子的高高衣領(lǐng)上，他最近喜歡從后面咬著宋鳳林的脖子辦事把那折騰的有些慘不忍睹。
內(nèi)秀于心，外毓于行，二十五歲的宋鳳林正是最好的年紀(jì)，劉湛忽然找到自己在床事上為何越發(fā)兇狠的原因了。
就是這種高山仰止不可褻玩的氣質(zhì)激發(fā)了他血液里的獸性。
最怕某人突然安靜，宋鳳林敏銳的察覺到什么一把將劉湛越湊越近的臉推開。
“你敢在這里試試！”咬牙切齒。
“不敢，我就看看。”劉湛秒慫，繼續(xù)把下巴搭在宋鳳林的肩膀上，像一頭慵懶的雄獅。
隊伍很快出了晉陽地界，沿途有商旅遠(yuǎn)遠(yuǎn)的便避開兩旁。
山路蜿蜒，一側(cè)是群山，一側(cè)是村莊梯田。
“夫人，今年秋收我陪你下鄉(xiāng)視察�！眲⒄抗室膺@樣喊，滿臉賴皮。
宋鳳林懶得應(yīng)他，拉著馬韁一夾馬腹加快了速度在鄉(xiāng)間奔跑，身后的騎兵整齊劃一的尾隨而走。
此番劉湛把他身份公開，周氏必定會有所動作，盡快強大自身才是上策。
“入冬前還要再開辟幾處新村，你想辦法多弄些人回來�！彼硒P林想起了開荒一事。
劉湛懶懶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還有，這次賞出去的地具體劃在哪里也要定章程，各縣周邊的地都有主了，只能往林子深處去劃荒地�！�
荒林改田也得好生規(guī)劃，宋鳳林想到了更多要安排的事情。
劉湛聞著鼻息里的冷香迷了眼�！澳銢Q定�！�
宋鳳林沒好氣。“你得過目�！�
“好。”劉湛雙手又摟緊了一些。
劉湛賴皮躲懶宋鳳林拿他沒辦法，不說政務(wù)宋鳳林想到晉陽�！皶x陽有些復(fù)雜，你打算怎么處置？”
劉湛睜開了眼。“養(yǎng)蠱�！�
“什么？”宋鳳林錯愕。
劉湛眼中透著殘忍�！白屗麄冊跁x陽城斗個你死我活，斗剩的我再去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