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謝瀟苒噎了一下,說:“四季地產(chǎn)老板不是姓方嗎?”
“沒錯啊,那是她媽�!焙M钚α诵�,說,“怎么就默認地產(chǎn)老板是男的了?”
“哦,也對�!敝x瀟苒捋了一下頭發(fā),“腦子抽了�!�
“四季地產(chǎn)規(guī)模很大嗎?”亓弋問。
“這時候看出來了,亓支確實是一直不在家,對這都不了解了。”宗彬斌抬了下手,指向窗外,“來,亓支順著咱們這扇窗戶看出去,你視力范圍之內(nèi)能看見的四十層以上的高樓,大部分都是四季地產(chǎn)的,哦對,你住的那個小區(qū)也是�!�
鄭暢縮了下脖子,說:“海支,我害怕。”
“出息!”海同深道,“你要知道她哥是誰是不是得跪了?”
“誰��?”宋宇濤立刻問道。
海同深用手指了一下桌上的平板:“方禹,平方電子創(chuàng)始人�!�
鄭暢一口水差點兒噴了出來。市局配備的全部都是單獨設計制造的純國產(chǎn)電子設備,而承接這項業(yè)務的就是平方電子。
“吃飯,吃飯。”鄭暢放下水杯說。
“這孩子,是真害羞了�!彼斡顫f,“行啦,不鬧你了,趕緊吃完趕緊接著干活兒。都自己過來拿吧�!�
第六十三章
天臺。
海同深從亓弋手中拿過未點燃的煙,在亓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塞了一根果丹皮到他手中。
“好歹給根棒棒糖啊,果丹皮算什么?”
“茶水間隨手拿的,湊合吃吧。”海同深把煙放回到口袋里,“背著我抽煙,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我可不慣著你這毛病�!�
“到手了就原形畢露是吧?”亓弋笑了下,撕開果丹皮的包裝紙,咬了一口,然后才說,“你之前追我的時候說管我一個月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現(xiàn)在呢?抽根煙都不行�!�
“別混淆概念。管飯是怕你餓著,不讓你抽煙是為你身體好�!焙M铑D了頓,把手臂搭在膝蓋上,又自嘲地笑道,“我管得太寬了吧?”
“沒有啊,你怎么了?”
“面對你就總忍不住想照顧,可你根本就不需要,顯得我又多余又油膩,是吧?”
亓弋用肩膀撞了一下海同深,打趣道:“這還是我們周到妥帖的海支嗎?這么不自信嗎?”
“我說真的�!�
“我也沒開玩笑�!必吝鹬て�,聲音含含糊糊,“我還挺喜歡被人管著的,是出自關心的那種管著。小時候孤兒院阿姨們的那種管是約束,她們說的是‘要聽話’‘要守規(guī)矩’‘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我們做任何事情,前提都是不惹麻煩。我跟那些在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不一樣,我沒父母,也從來沒有人用‘為我好’這三個字來進行所謂的道德綁架。我體會不了那些被家長用這種話術打壓的痛苦,我聽到之后只會羨慕,我羨慕他們還有人能說出‘我這是為你好’。當然,我知道那種被父母擠壓剝奪的孩子也會很煎熬,我沒有貶低他們的意思,只是我沒辦法感同身受。小的時候如果有人跟我說一句‘這是為你好’,我估計能開心好久,可惜沒有�!�
“你沒叛逆過嗎?”
“沒資格�!必吝f,“一個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兒,哪有資格叛逆?又能跟誰叛逆?”
“那你現(xiàn)在可以了。”海同深把煙還了回去,“延遲叛逆的大朋友,想抽就抽吧�!�
亓弋沒有接,而是看向海同深,說:“你再說一句�!�
“說什么?說不讓你抽煙是為你好?”
亓弋咧開嘴笑了起來,而后把頭靠在海同深的肩膀上:“我喜歡聽,你不讓我抽我就不抽。”
“撒什么嬌呢?”海同深抬了下被亓弋壓住的肩膀,“說說吧,什么事讓你這么焦慮?”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必吝f,“很久之前,我見過一次A因為被打斷而發(fā)瘋。那會兒她十六歲,不知道看了什么,在家里弄了個箱子開始養(yǎng)螞蟻。她每天放了學就回家盯著螞蟻看,周末還會帶著螞蟻出去放風,我起先還以為她是真喜歡那些螞蟻,直到有一天,她在溫箱里放了一只蜥蜴�!�
“我靠……”
“那個蜥蜴可能就是小型品種,養(yǎng)了半年多也不見長大,還是就只有巴掌那么大。后來我替DK出去辦事,忙了一陣,再回來的時候,溫箱換了個大的,里面沒有螞蟻,也沒有蜥蜴了,有的只是一條蛇。”
“吃……吃了?”
“是,蛇把蜥蜴吃了�!必吝f。
海同深不由得搓了下手臂:“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蛇好像沒什么絕對意義上的天敵吧?”
“人啊。”亓弋吃完了果丹皮,把塑料紙捏在手里打了個結,“我問她打算干什么,她就給我講了那個食物鏈的故事,然后說,她打算把蛇燉了,讓阿秋吃蛇肉�!�
“我的天……這是天生的變態(tài)吧?”
“阿秋沒吃著蛇肉,那條蛇被她弟弟給弄死了�!必吝畵Q了姿勢,環(huán)住海同深的一條手臂,才接著講述起來,“O給那條蛇注射了麻藥,然后用匕首把蛇皮給剝了下來,在某天早上,他把蛇皮放到了A的枕頭旁邊。我從來沒有聽過那么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那一天,這倆人差點兒把家給拆了。”
“……”海同深沉默了下來,他一時不知該說是A更變態(tài)還是O更瘋癲。
“你是不是以為A是被蛇皮嚇著了才這樣的?其實并不是。她發(fā)瘋是因為她已經(jīng)決定好第二天就把蛇給燉了,還為此買了全套的刀具和鍋具,結果O用她買的刀提前一天把蛇給殺了。她后來在家里,拿著刀差點兒把O給活剝了�!必吝f著彎起自己的右手臂,指著手肘處一道非常淺的白痕說,“這是我去攔她的時候被刀劃的。不只是我,T和DK也都掛了彩。說來可笑,DK身邊上百個保鏢,當時沒有一個人敢進去攔她。”
“傻不傻?”海同深輕輕摸了一下那道傷疤。
“我要臥底下去,就不能躲�!必吝碇M畹募绨颍爱敃r如果我們不進去攔,A真的會把房子給炸了。煤氣開著,她一手拿刀一手攥著打火機。說實話,我確實被嚇著了,我真沒見過這么瘋的�!�
“那O呢?他不害怕?”
“我們進去攔的時候,他甚至還在笑,一邊笑一邊挑釁,給A講他是怎么一點一點剝掉蛇皮,怎么把蛇的血都放干凈,然后還說要帶A去看一看蛇的內(nèi)臟。我當時真的有過一個念頭,干脆把這房子點了讓他們倆死了算了。還沒成年就這么瘋,這要是手里有了武器,那就真的太危險了�!�
“可你還是教他們用槍了�!�
“我沒的選�!必吝p嘆一聲,“不過他們倆槍法都一般,一來是他們都不喜歡這種方式,二來也是他們懶,不愿意吃苦去打靶訓練。”
“其實是他們并不需要有多高超的槍法吧。”海同深說,“這種人身邊圍著一群打手一群保鏢,他們甚至都不用出手,只需要動動嘴就行了�!�
“嗯,也有關系�!必吝卮�。
海同深早已明白亓弋的意思,他道:“你是怕這次A的食物鏈被打斷之后,她會像當年一樣瘋,會去傷害更多人,是嗎?”
“她一定會。”
“那我們就搶在她發(fā)瘋之前攔下她。”海同深安撫地拍著亓弋的手背,“別擔心,事情總會解決的。”
“嗯。”亓弋在海同深肩頭蹭了蹭,緩緩說道,“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準你偷會兒懶�!焙M钤谒~頭上親吻了一下,“瞇一覺再下去�!�
“不用了�!必吝畢s坐直了身子,“沒道理他們忙著查案,我在這里偷懶睡覺。原本打算上來偷偷抽根煙就下去的,結果還被抓包了。”
“別抽了,真的對身體不好。以后煩悶焦慮的時候找我,不想說話也沒關系,有指尖陀螺,辦公室也有減壓的玩具可以捏�!�
“知道了�!必吝酒鹕硐蚝M钌斐鍪郑坝腥藶槲液�,我得領情,不會叛逆的�!�
海同深以為亓弋要拉他起來,也伸出手,結果亓弋卻將果丹皮的塑料包裝紙放到了他手上。
“還說不叛逆?!”海同深笑道,“什么人�。∧梦耶斃�?”
“真沒情趣。”亓弋轉(zhuǎn)過身擺了擺手,“我下去了。”
海同深收回手,才發(fā)現(xiàn)亓弋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那長條形狀的塑料包裝打了三個結,系成了個心形。他無聲地笑了一下,把那塑料紙放進口袋里,起身跟了上去。
鎖了門回到樓下,兩個人又重新翻了一遍健身房的員工資料。
海同深抽出其中一份檔案放到亓弋面前:“你是去年七月過來這邊的,前臺這小姑娘賈頌是去年六月入職�!�
“有問題?”亓弋問。
海同深拿了筆,把她的學歷圈了出來,道:“她的手機系統(tǒng)是英文的�!�
“中專學歷就不能英語好了?”
“如果她英語好到使用英文系統(tǒng)毫無障礙,那她完全可以去更高等級的健身房,有的是那種外國人扎堆的地方的健身房需要會英文的前臺甚至是私教�!焙M钣盅a充說,“還有,你習慣怎么寫日期?”
“日期?年月日?”
“你看這里�!焙M钣霉P指了一下員工檔案的出生日期那一欄,“她的生日是1997年1月17日,咱們正常書寫的話,應該是年月日,也就是先寫1997,對吧?但這里1和9這兩個數(shù)字,明顯是后補的,勉強擠在前面,甚至1都已經(jīng)出了格。而第二個9的豎線明顯比前一個長,筆畫也有重疊,像是把1描成了9。正常情況下,提筆寫生日,怎么可能直接寫成17后來又補改成1997?除非她原本要寫的是日月年,而非年月日。你在緬北待了十多年,現(xiàn)在提筆寫日期還是寫年月日,因為這是咱們國內(nèi)的規(guī)范日期格式。從懂事開始,從家長到老師,所有人教的都是年月日,所以這東西就跟刻在基因里似的。賈頌的專業(yè)是中專師范體育教育方向,她畢業(yè)的對口職
業(yè)應該是教師。接受過師范教育的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確實不太會。”謝瀟苒旁聽了兩個人的對話,在紙上拿筆寫了幾下,之后說,“平時寫錯日期頂多是年初和月初會寫順手,但把年寫成日……概率還真的不大�!�
宗彬斌立刻說道:“我去查查這個賈頌�!�
海同深也拿了手機,給佟曉童撥通了電話。
宋宇濤抬起手在亓弋眼前晃了晃,問:“亓支想什么呢?”
亓弋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在紙上寫了兩個數(shù)字,而后展示給宋宇濤看:“你看這兩個數(shù)字,有覺得哪個更好記嗎?”
宋宇濤搖頭,說:“沒什么區(qū)別啊�!�
鄭暢和謝瀟苒也圍上來看,謝瀟苒說:“25是以5結尾,算是規(guī)整的數(shù)字,平常用5、10、15這種計數(shù)方式的不少見。52是偶數(shù),可能……看上去更舒服?”
鄭暢道:“我也覺得沒區(qū)別,就是兩個數(shù)字而已。怎么這么問?”
亓弋說:“我出差回來那天晚上跟海支去沐拉面店吃飯,當時海支被濛姐先叫走了,我去結賬的時候,況沐說給我留個編號,說我以后點外賣直接報編號她就能知道。那天是5月2號,我記得當時她念叨了一句,說因為是這個日期,才給我的編號25。我當時以為是25比52更好記,但剛才海支那么一提醒……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鄭暢接話:“她手機或是店里的收銀系統(tǒng)日期顯示格式是日月年,她也習慣了這種表達方式——5月2號,顯示出來就是25,所以她才說25!”
“還真有這種可能!”謝瀟苒又問,“對了亓支,緬甸用的日期格式……?”
“日月年�!必吝卮稹�
“我的天��!”宋宇濤難掩驚訝,揉著自己的頭發(fā)說,“這誰能想到��?!”
海同深掛斷電話走回來,說:“賈頌歇了年假,說是回老家。佟曉童剛才給她打電話,手機已經(jīng)是空號了。走,咱們?nèi)ニ舻淖≈房纯�。�?br />
賈頌登記的住址并不遠,在江北區(qū)美食街旁的一處老舊小區(qū)內(nèi)。轄區(qū)民警已經(jīng)提前上門確認過屋內(nèi)無人應答,通過房東拿到鑰匙開門之后,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套一居室的小房子,雖然老舊,但格局還算規(guī)整。進門右手邊是廚房和衛(wèi)生間,往里走就是方正的客廳,客廳窗戶朝南,西面擺著雙人沙發(fā),東墻上掛著電視,中間則是一個茶幾。而在茶幾上擺放著一把椅子,一名女性正“坐”在椅子上。女人的右側肩膀高于左側,頭歪向右側,右耳幾乎貼在肩膀上。雙臂懸在身側,小臂與上臂呈近90度角,雙手手指指尖自然交叉。她的襯衫被解開了三枚紐扣,領口斜敞著,左側乳房半露在外。最讓人感到不適的,是女人的面部被紅色液體潑灑過,還殘留著許多痕跡,像血痕一樣。
“讓一讓朋友們,我開工了。”梁威拎著工具箱率先進入了現(xiàn)場,李恩也已經(jīng)端起相機開始固定現(xiàn)場痕跡。謝瀟苒則默默拿出手機。
幾天前還說過話的人現(xiàn)在以這種詭異的姿勢“定格”在面前,即便是見識過很多兇案現(xiàn)場的海同深也還是覺得不大舒服,他挪開眼睛,道:“宗哥帶鄭暢先去摸清周圍情況吧,現(xiàn)場還得有一陣兒才能進,瀟瀟你——”
“我給師兄發(fā)消息了,他一會兒就過來�!敝x瀟苒說。
“好,現(xiàn)勘先進入,我們再等等�!焙M钅贸鲋讣馔勇荩_始撥動起來。
蘇行趕到的時候,痕檢工作尚未完成,不過謝瀟苒已經(jīng)進入了現(xiàn)場。海同深給蘇行遞了勘查服,說:“現(xiàn)場挺詭異的,別嚇著你�!�
“謝謝�!碧K行接過勘查服,一邊換一邊說,“休假還要來出現(xiàn)場,海哥得給補貼。”
“你絕對是被某人教壞了!當年那個乖巧聽話的小蘇去哪了��!”
蘇行笑了一下,說:“放心,我覺得應該沒有什么現(xiàn)場能嚇著我�!�
“知道你心態(tài)穩(wěn),就是提醒你一下�!焙M钣謫�,“防毒面具要嗎?”
“沒聞到尸臭,不用了。”蘇行已經(jīng)穿戴好整套的勘查服,抬起警戒線走了進去。
尸體周圍的痕檢接近尾聲,謝瀟苒也已經(jīng)上手開始檢查尸體。蘇行走到謝瀟苒身邊,說:“你主檢,我?guī)湍惆殃P�!�
“好�!敝x瀟苒找到了主心骨,她深呼吸了一下,開始說道,“我剛才檢查過了,死者角膜呈云霧狀,中度渾濁;關節(jié)、下肢、足部出現(xiàn)擴散期尸斑;全身關節(jié)僵硬,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再僵直,推測死亡時間為24小時以內(nèi)。尸體表面沒有明顯外傷痕跡,口腔檢查不符合機械性窒息死亡特征,死亡原因尚不能明確�!�
“嗯,沒什么問題�!碧K行說,“再詭異的尸體,生前都是人。詭異的是狀態(tài)和周圍環(huán)境所營造出來的氛圍,而不是尸體本身。把尸體只當作尸體,就不會被現(xiàn)場環(huán)境影響�!�
“好,我記住了�!敝x瀟苒點頭。
蘇行繞開標記退回到房間門口,正好站在了亓弋身邊,亓弋出了聲,說:“沒看出來,你工作時會這么冷靜理智�!�
“我是專業(yè)的�!碧K行道。
亓弋問:“如果死者是你認識的人,你還能保持冷靜嗎?”
“如果真的是我認識的人,我會更加冷靜。因為只有冷靜客觀地完成尸檢,才能確定死因找到兇手。這是我能為逝者做的最后一件事,我肯定要做好�!碧K行回答。
“那挺好的�!必吝f。
蘇行側頭看向亓弋,問:“你怎么了?”
“有點兒理解為什么他們都夸你了,你確實挺不一樣的。”亓弋摸了摸胸口,轉(zhuǎn)了話題,“我覺得賈頌這尸體的姿勢有點刻意。”
蘇行知道亓弋這是在拒絕私人話題,于是就順著他的話說:“確實是。死者頸部的角度并不符合自然體位,具體是怎么擺出來的需要等解剖過頸部肌肉和檢查過頸椎之后才能進行推斷。這個姿勢……我暫時沒有想出來有什么指向�!�
“再看看別的吧。”亓弋說著就離開了蘇行身邊,繞到臥室里查看起來。
第六十四章
現(xiàn)場勘查完成之后,眾人馬不停蹄地開工,直到凌晨四點,尸檢才終于完成。海同深讓謝瀟苒先去休息,定了八點開碰頭會。
到了約定的時間,會議室里已經(jīng)滿是咖啡香氣了。謝瀟苒揉著脖子走進會議室,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最后一個,連忙說:“抱歉,我來晚了�!�
“不晚,是我們早了�!彼斡顫o謝瀟苒拉開椅子,示意她落座。
謝瀟苒捂著脖子說:“謝謝宋哥,我先不坐了,睡落枕了,坐下來就得擰著脖子說話,疼。”
亓弋聽后起身從角落的儲物筐里翻出一盒膏藥,順著桌子推到謝瀟苒面前:“這個好用�!�
“謝謝亓支!”
“這是海支的,謝他�!�
“好嘞,那也謝謝海支!”
鄭暢的余光在二位領導之間來回游走,自打撞破秘密之后,這二位的行為就都帶上了那么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么順手拿出的膏藥,還有前段時間自己直系領導頻繁地落枕,這里面怕不是也有點兒故事。海同深感受到了鄭暢的目光,立刻跟他對視。鄭暢連忙挪開目光,欲蓋彌彰地翻看起眼前的資料。
海同深見謝瀟苒貼好了膏藥,道:“瀟瀟先來說說尸體吧�!�
謝瀟苒立刻調(diào)整為工作狀態(tài):“我先說尸檢結果。死者女性,尸長165.6cm,體重51.2kg。推測死亡時間為23日晚上22點到24日凌晨0點之間,死者血液中檢出超量的高純度甲基苯丙胺,死亡原因推測是甲基苯丙胺急性中毒。解剖發(fā)現(xiàn)死者鼻腔口腔黏膜均無破損,體表沒有注射痕跡,結合胃內(nèi)容物分析,死者體內(nèi)的毒品是經(jīng)口攝入的。但在死者房間內(nèi)并沒有找到毒品及毒品殘留的痕跡,所以死者是在何處攝入的毒品尚不清楚。死者的體液毒檢陽性,但身體各處毛發(fā)毒檢均為陰性。死者的發(fā)型是披肩發(fā),長度超過30cm,按照她這個年齡的平均新陳代謝速度來推算,如果想要頭發(fā)中檢測不出毒素,死者最少要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吸過毒。這種高純度冰
毒成癮性極高,死者的體表和臟器特征都不支持她是長期吸毒者。所以我們推斷,她并非死于主動吸食毒品過量,而是有人拿高純度毒品要了她的命�!�
“拿毒品當毒藥�!必吝戳艘幌缕桨迳贤竭^來的數(shù)據(jù),道,“有可能是綠水鬼�!�
“綠水鬼真的入境了?形勢嚴峻��!”宋宇濤長出了一口氣,“瀟瀟你接著說。”
“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候的姿勢大家都看見了,我就不復述了,通過尸檢和現(xiàn)場痕跡分析,死者是在失去意識但還有生命體征的時候就被挪到了椅子上。也就是說,死者的家就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至于死者頭部的姿勢,是在尸僵即將形成的時候擺放出來的,我們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死者死亡還不到24小時,是尸僵最為嚴重的階段,所以才會保持著這種看起來比較詭異的姿勢。根據(jù)現(xiàn)場溫度和濕度數(shù)據(jù)分析,死者死亡后一個半小時左右小肌群出現(xiàn)尸僵,這個時候死者頸部還可以挪動,而且因為尸僵逐步出現(xiàn),挪動后已經(jīng)可以固定而不受重力影響。也就是說,兇手在死者死亡后的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內(nèi),都還在現(xiàn)場逗留。根據(jù)死者身后的窗簾以及茶幾上滴落的紅色油漆的干燥程度可
以推斷,油漆潑灑的時間在凌晨2點左右,這也從側面證實了在死者死亡之后兇手并沒有立即離開現(xiàn)場,而是等到尸僵出現(xiàn),擺放并固定姿勢之后才離開的�,F(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陌生指紋、毛發(fā)痕跡,我們推測兇手是利用這段時間在對屋內(nèi)的痕跡進行擦拭處理。等尸僵出現(xiàn)時,屋內(nèi)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同時,我們在椅子底部發(fā)現(xiàn)了一張A4紙,紙上同樣用剪裁下來的字塊拼出了兩個單詞:for
sorrow。新羅馬字體12號,印刷紙張是75克中涂紙,背面是空白。這張紙和之前亓支發(fā)現(xiàn)的那張紙狀態(tài)非常相近。另外就是,死者的指紋和DNA在庫里沒有比對結果。但是,經(jīng)過比對發(fā)現(xiàn),在戴冰所開的那輛大眾車后備箱發(fā)現(xiàn)的頭發(fā)DNA是屬于死者的�!�
“我去……!”鄭暢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她是后備箱藏著的那個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也不能確定就是她�!敝x瀟苒還是保持了嚴謹。
“尸檢和現(xiàn)場還有什么細節(jié)補充嗎?”海同深問。
謝瀟苒搖頭:“暫時沒有了。”
“那我來說一下死者的基本信息�!焙M钫f,“我聯(lián)系了賈頌的戶籍所在地,他們調(diào)查之后傳回了信息,賈頌確有其人,三年前因為車禍已經(jīng)成為了植物人,現(xiàn)在在家里躺著,由她家人在照顧。根據(jù)屬地提供的情況,當年為了給賈頌治病,他們曾經(jīng)在某慈善平臺上傳過賈頌的詳細個人信息,并按照平臺要求出借過賈頌的身份證原件給業(yè)務員辦理過各種登記手續(xù)。而那個慈善平臺幾年前因為泄露和販賣公民個人信息而被勒令停業(yè)下架,其法人也被逮捕并判了刑。賈頌的身份證還是上學時候辦理的,當時正趕上指紋錄入的窗口期,二代身份證在有效期內(nèi)未錄入指紋的仍可以使用,到換領補領的時候再重新錄入。所以咱們這名死者拿著真實的、屬于賈頌的戶口本頁和身份信
息,在異地辦理了身份證掛失,同時錄入了自己的指紋。因為賈頌這個情況不可能出門進行社交,她母親一輩子都沒出過村,平常拿藥都是去村里的衛(wèi)生所,那種熟人環(huán)境下,借用醫(yī)保的情況非常普遍,甚至違規(guī)開藥都是常事。賈頌這些年一直是用的她父親的醫(yī)保在拿藥,因為她父親在外打工有醫(yī)保。總之就是各種漏洞都湊在了一起,才導致了現(xiàn)在這個情況。目前這名死者的真實身份還不清楚。我這邊說完了。鄭暢,你來�!�
鄭暢點頭,說道:“死者本月16日是正常輪休,20日晚間向佟曉童提出休年假,得到批準后21號就沒去上班了。我調(diào)了她的通話記錄,暫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健身房的監(jiān)控錄像我也已經(jīng)交給了視偵,他們現(xiàn)在分析出23號和24號這兩天的監(jiān)控都沒有問題,其余的還在分析,說是今天下午能給我們結果。”
“好。”海同深又看向宗彬斌。
宗彬斌道:“實驗室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二組去篩查了,先從高校研究院開始往下篩查,本市的研究所不少,這個需要一些時間�!�
宋宇濤看著手中的資料,說:“這名死者很符合拋尸人的人物畫像�!�
“不是她�!编崟沉⒖谭穸ǖ溃拔抑皼]見過她,但我對監(jiān)控視頻里出現(xiàn)的那個女人很熟悉。而且我看過她的打卡記錄,3月9號抓張聰和鐘艾然那天她在上班,唐臨、王星耀和普天華遇害那三天她也都在上班,有人證有監(jiān)控視頻,她沒有作案時間。”
亓弋想了想,問:“4月25號呢?”
“沒有,她那天休息�!编崟郴卮�。
“5月16號是戴冰死的那天,她當天休息,戴冰那輛車后備箱里找到的頭發(fā)跟她的DNA吻合。4月25號早上我和海支險些被撞,理論上她也有可能是藏在吳鵬那輛車的后備箱里的人�!�
“還有,5月7號晚上她在健身房�!焙M羁聪蜇吝�7號晚上,你跑步來著�!�
亓弋點頭:“7號我們發(fā)現(xiàn)普天華的尸體,我聯(lián)想到了尸體的狀況與那名臥底高度相似。8號咱們分析案情,當晚布控,9號就直接抓了苗寧。宋哥,辛苦你查一下7號之后死者的通話記錄,還有那天晚上到9號咱們抓住苗寧之前這段時間里她的行動路徑。”
“沒問題。”宋宇濤應道。
“她的這個姿勢……”謝瀟苒把現(xiàn)場照片來回放大縮小,“又熟悉又陌生,我總覺得這個構圖在哪里看見過,但我又怕是既視感�!�
宗彬斌用桌上的文件蓋住謝瀟苒的平板,說:“我的建議是,先看點兒別的。就跟暢暢想不起來那個快遞員是誰一樣,越努力想越想不起來。沒準什么時候就靈光一現(xiàn)了。”
“好吧�!敝x瀟苒放下了平板。
亓弋飛快瞟了一眼亮起來的手機屏幕,道:“IP分析結果顯示,JU論壇與搜索過綠化公告的實際地址為同一個,就在市局西邊那條街上。”
“拉面店?”宗彬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