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嗯！特別好奇！”季瞬連連點頭。
“等能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沒勁！”季瞬撇了嘴，“怎么，那位哥哥也是富二代嗎？這里的保管費可貴了。”
“知道貴，所以才轉(zhuǎn)成我的賬戶的。”海同深喝了口水，淡淡說道，“他啊……不窮，但是也算不上富，而且他的錢來得太不容易。說起這個，我還有件事想問你，我家隔壁單元同戶型那套房賣了嗎？”
“2單元的2201？那套房是我爸給我留的，怎么了？”
“給你留的？”
季瞬有些尷尬地揪了下自己的發(fā)尾：“那不是小時候老想跟著你嘛，知道海伯伯要給你買房，我就纏著我爸把隔壁那套房拿了�！�
“那你怎么不��？”海同深淡淡笑了一下，揶揄道。
“哎呀別問啦！”季瞬端了茶杯掩飾自己的尷尬，“你問那套房干什么？你要買？還是你要給誰租？那房子現(xiàn)在有租客�！�
“你租誰了？”
季瞬偏頭想了想，說：“我還真不知道租誰了，去年五六月份吧，我爸說給那套房找了個租客，是以前戰(zhàn)友的朋友還是什么的，反正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就把密碼和鑰匙給我爸了�！�
“知道了�！焙Ｍ钚睦镆呀�(jīng)有了推測。
補充協(xié)議簽署完成，海同深又把那開啟保險柜的鑰匙原樣存在了自助保管箱里，之后他沒再逗留，拿著亓弋留下的東西直接回了市局�；厝ブ蠛Ｍ畎艳k公室的門鎖好，仔細慎重地將文件袋里的東西逐一拿了出來。
第一個文件袋里是一部手機和幾張A4紙，上面是某個應(yīng)用程序的操作流程。第二個文件袋最厚，里面有當(dāng)年沈婷一案的所有詳細資料還有相關(guān)的關(guān)聯(lián)調(diào)查。第三個文件袋里是亓弋的一份體檢報告，以及用物證袋留存下來的沾有他血液的衣服、用專用拓印紙拓印下來的完整的十指指紋，以及帶有毛囊的頭發(fā)。而最后一個文件袋里只有一份公證書。海同深將公證書翻開，里面是亓弋的遺囑公證。亓弋就是靠著這份公證，成功把海同深列為共同取用人，讓他順利拿到了這些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文件。同時，血衣和毛發(fā)提供了亓弋真實的DNA樣本，所以即便蘇行沒有想到通過精斑提取DNA，最終海同深也可以通過這些證據(jù)證明那具尸體并不是亓弋。而沈婷一案，就算海同
深沒有去找白苓，他現(xiàn)在也能知道詳細情況了。一切都被算到了，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被預(yù)見到。在海同深不知道的時候，亓弋獨自一人完成了這樣大的布局。拿著這些東西，海同深重重地嘆了口氣，時至今日，他才得以相對完整地了解到這段時間亓弋都在做什么，他也才后知后覺地理解了那些起伏的情緒。
很快整理好心情，海同深先把手機充上電，然后趁著這個時間著重去看第二個文件袋里放著的諸多文件。
沈婷案的卷宗他已經(jīng)拿到，在翻看確認過與從白苓那里取來的內(nèi)容相同之后，海同深就把重點放在了其他文件上。首先是一份檔案，這并不是早年間的檔案，上面的姓名也并不是亓弋，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檔案里還附了一張照片，那孩子看上去七八歲的模樣，與檔案上登記的年紀出入不大，身上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看樣子是在放學(xué)途中被偷拍到的。校服上的�；蘸涂s寫看不清楚，但通過檔案可以推測，應(yīng)該是云曲大學(xué)附屬小學(xué)。通過相紙材質(zhì)和照片像素可以推斷，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距離現(xiàn)在并不長，幾乎是與檔案同期。在這張照片的背面，是亓弋寫的字：“鐘提之子？”
亓弋畫了問號，應(yīng)該是還不確定，但按照他的性格，既然能寫下來，應(yīng)該是相對有把握的，只是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而已。海同深把這份檔案和照片放到一旁，接著去拿另外兩份來自不同福利院的證明文件副本，一份是遙城第一福利院的收養(yǎng)證明，里面附有出生證和戶籍登記頁。另一份是俞江市社會福利院的入院證明。果然，正如白苓所說的那樣，出生證上寫的名字就是畢舟來。在這份復(fù)印件上，亓弋用筆把畢舟來這個名字圈了起來。再次翻看過文件上的調(diào)檔查閱時間后，海同深拿出之前梳理的時間線記錄，在上面同步記錄起來。調(diào)檔查閱時間是5月18日，也就是說，在“生日”那天，亓弋說的不知道資助人是誰應(yīng)該是真的。而在那天之后，尤其是在發(fā)現(xiàn)尸塊之后，亓弋的
情緒確實是有起伏，但因為時間跟案子疊加在一起，海同深只是單純地以為那是由案情逐步深入而產(chǎn)生的情緒反饋。
思考片刻，海同深登入系統(tǒng)，在戶籍系統(tǒng)中查找畢舟來這個名字。初步篩選之后他很快就鎖定了一條戶籍信息。那條信息上沒有曾用名，沒有戶籍轉(zhuǎn)出注銷，也沒有掛上逃犯的標記。同樣的，也沒有照片。這樣的戶籍信息并不少見，16歲以下的青少年及兒童很多都以戶口頁作為身份信息，并沒有身份證。而理論上，如果這個人年滿16周歲之后杜絕一切社會行為，也不需要身份證。所以畢舟來的身份是存在的，在轉(zhuǎn)入俞江市社會福利院之后，亓弋的身份也是存在的�？蔀槭裁匆粝逻@兩個身份？難道真的是從那個時候就有意培養(yǎng)他作為臥底？不可能。海同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亓弋說過，他是自己想當(dāng)警察的，而且從來就沒有這樣的先例，和平年代，
連入伍都是自愿的，根本不可能有從小培養(yǎng)臥底警察的事情發(fā)生。那么……應(yīng)該是為了保護。假如亓弋真的是烈士后代，又有了福利院爆炸案的事情在前，留一個空白的戶籍信息在系統(tǒng)里，在一定程度上確實能起到保護的作用。通過時間推算，爆炸案發(fā)生之后，亓弋并不是第一時間就被轉(zhuǎn)移走，而是在云曲其他福利院又過渡了一段時間。這樣的操作，就更像是出于保護的緩沖。
梳理到這一階段，線索又卡住了，因為這明顯與109專案相關(guān)，109專案公開信息就那么多，不公開的信息肯定查不到。唯一能套上關(guān)系了解到當(dāng)年一線情況的蘭正茂此時又作為亓弋再次進行臥底行動的唯一聯(lián)絡(luò)人，主動切斷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海同深覺得自己此時跟真相隔了一個維度，自己看見的只是三維立體在二維平面上留下的投影，以為唾手可得，實際卻永遠無法觸到。他現(xiàn)在需要一個線索，一個引子，把自己從二維平面拉到三維空間中，只有這樣，他才能觸摸到真相�？删烤�，什么才是那至關(guān)重要的引子？
充了電的手機已經(jīng)自動開機，海同深拿起來滑開屏幕，才發(fā)現(xiàn)手機沒有上鎖。手機的屏幕背景完全沒有被遮擋，海同深認得那個東西，那是最開始他送給亓弋的，后來亓弋說丟在抓捕現(xiàn)場的那枚指尖陀螺。所以，并沒有丟嗎？是亓弋把這個東西收起來了？不過這件事并不是現(xiàn)在的重點。海同深壓抑住自己亂飄的思緒，開始研究手機上的軟件。電話、通訊錄、短信和相冊這四個軟件被放在底欄，而主屏幕上只有兩個軟件，除了系統(tǒng)設(shè)置以外，另一個就是完全陌生的新軟件。
海同深拿著印有軟件教程的A4紙，點開了軟件。軟件的UI與現(xiàn)行的聊天軟件非常相似，只是底部并沒有輸入欄，而是一個無法點擊的灰框。屏幕上豎向堆疊了15個消息框，軟件教程已經(jīng)寫得很清楚，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是未讀消息。這個軟件非常類似于閱后即焚，點開未讀消息之后會全屏顯示消息內(nèi)容，停留時間10秒，之后這條消息就會被徹底刪除。而軟件調(diào)用了系統(tǒng)相冊，所有已讀消息都會以照片形式出現(xiàn)在相冊之中方便后續(xù)查看。海同深把消息列表拉到最上面，第一條的時間顯示是6月11日的凌晨。也就是說，在消防隊和搜救隊還在瘋狂尋找亓弋下落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通過這個軟件報過平安了，只是當(dāng)時無人知曉。
海同深想了想，還是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錄像功能，準備把這個過程錄下來。他呼出一口氣，點開了最早的那條消息，消息全屏彈窗顯示，卻只有一個句號。
海同深想起早些時候發(fā)生在兩家陽臺上的對話，他說過讓亓弋記得回消息，哪怕是個句號都行。原來亓弋記得自己害怕失聯(lián)，所以在那時就已經(jīng)留下了個這個渠道。海同深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接著他又點開了其他未讀消息，后面的每一條都是句號。亓弋是10號那天離開的，從11號開始一直到今天，一天一個句號。
“傻子。”海同深輕嘆一聲。
與此同時，遠在緬北的，被亓弋握在手中的手機上，彈出了十多條消息。亓弋看著那些已讀通知，不由得勾起嘴角，在心底無聲說道：“比我想的快�！�
第一百零三章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海同深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整理好，才讓人進來。宗彬斌走到他桌前，說：“高考成績出了，馬逸筌的分數(shù)暫不公布�！�
“什么意思？”
“全市前20名不公布成績排名�！弊诒虮笳f道，“也就是說，這孩子最差也是本市第20名，她本來就有學(xué)上，這次看她怎么選了�！�
海同深呼出一口氣，道：“是好事。記得跟相關(guān)人員通個氣，別有采訪之類的曝光�！�
“放心，古濛都安排好了，跟廖廳也報備過，市里教育局那邊也發(fā)過函，轄區(qū)的民警和物業(yè)居委會工作人員也都一直在跟進，馬逸筌的情緒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許多，對心理疏導(dǎo)也不抗拒了。其他工作也都在繼續(xù)，這邊不用你操心了�！�
“好。”海同深想了想，說，“再整理一下手頭的資料，我要提審況沐�！�
審訊室內(nèi)，況沐揚頭看向海同深，眼里全是傲慢與譏誚：“終于肯來見我了？”
“省省吧。”海同深淡然說道，“我早說過了，張牙舞爪的狀態(tài)對我沒用。今天不問你緬北的事，就想跟你聊聊你那個論壇�！�
“論壇跟那邊沒關(guān)系�！睕r沐說道。
“對啊，就是因為沒關(guān)系，所以才想跟你聊聊�！焙Ｍ钫f，“JU論壇成立于十年前，是拒絕家暴，也是相聚守護。這是論壇的初衷，也是這些年來數(shù)萬用戶共同在維護的，屬于你們的一方凈土。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把自己付出了十年心血的這個烏托邦關(guān)停，又是為什么，要把那個隱秘的村落交代給我們�！�
“我沒有！”
“沒有嗎？你明明可以隨便選個別的地方來用你姐的尸體完成最后對我們的挑釁。你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跑，能數(shù)次靠近案發(fā)現(xiàn)場并全身而退，難道真的就走投無路？最簡單的，你既然都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了馬雪，那么以她的名義在遠離那個村落的地方租個房子，根本不是難事，可你卻偏偏要藏在那村子里，偏偏要在那里炮制現(xiàn)場，要讓那群被你庇護過的相互扶持幫助的人全部暴露在警方視野之中。況沐，你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嗎？”
況沐陰沉著臉，說道：“時間太緊，我沒的選了�！�
海同深笑了一聲，說：“你真的是挺矛盾的。那我換個問題，你覺得我們是怎么抓到你的？”
“抓就抓到了，是我藏得不好�！�
“意外在服務(wù)區(qū)碰見了以前說過幾次話的富太太，因為那條獨一無二的項鏈所以被追蹤到？”
“不是嗎？”況沐梗著脖子說道。
“你真以為我們警察是傻子嗎？”海同深正了神色，“你能躲過監(jiān)控靠近案發(fā)現(xiàn)場，能全副武裝到從來沒有一個攝像頭拍到過你的正臉。你姐拋尸的時候能繞開高速上所有道路監(jiān)控，按照你們兩個人的反偵察能力，會不知道所有高速路旁的服務(wù)區(qū)都是監(jiān)控全覆蓋的？那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能跟你聯(lián)系，都在維護著你，你如果不想被監(jiān)控拍到，完全可以不出村。你會出現(xiàn)在服務(wù)區(qū)，只能是因為你想出現(xiàn)在那里。撞上認識你的人確實是意外，但出現(xiàn)在服務(wù)區(qū)可不是。至于原因……很簡單，天氣熱了，即便是有福爾馬林和24小時不停工作的空調(diào)，你姐的尸體也不可能保存太長時間。你非常清楚我們已經(jīng)給你下了通緝令，你也很明白天眼系統(tǒng)有多強大，只要你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里，
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你。所以，你是故意暴露自己的�！�
“那又如何？！”
“那么回到剛才那個問題。既然你是故意暴露自己的，為什么要選擇那個一直被你保護著的村子？還是那個道理，你去哪都可以藏得很好，那個村子里的人會為你打掩護，可以給你提供日常資源，可以讓你幾個月甚至一年不出房間都不會被餓死，你為什么非得把尸體安排在那個村子里？你解釋得清嗎？”
況沐咬著下嘴唇，轉(zhuǎn)頭不去看海同深。
海同深接著說道：“JU論壇成立到現(xiàn)在十年，不止你一個管理員，甚至在你決定關(guān)停論壇之前，還有志愿者在做著維護運營的工作。所以理論上，即使你出了事，論壇也會繼續(xù)按照原樣維持下去。這個論壇是你付出了心血的，也是實實在在能幫助到你想幫助的人的，你為什么要關(guān)停？”
見況沐仍然不說話，海同深直接說道：“馬雪死了。”
況沐猛地扭頭看向海同深，眼中是根本無法遮掩的驚訝。
“6月7日，本市發(fā)生了一起惡性傷人事件，受害人馬雪被嫌疑人多次砍頸，導(dǎo)致頸動脈、喉管和氣管破裂，當(dāng)場死亡。嫌疑人已經(jīng)被抓捕歸案，現(xiàn)在案件正在審理中�！�
“是誰？！是誰殺了馬雪？！”況沐驚慌不已，“不會的，不可能這么快，沒有人了，應(yīng)該沒有人了才對。我已經(jīng)切斷了聯(lián)系，不會的……不會的……那筌筌呢？！她要高考的呀！筌筌有沒有受傷？！你告訴我！她有沒有出事？！”
海同深：“想知道馬逸筌的情況可以，但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你……！”
“你剛才已經(jīng)說漏了你的目的�！焙Ｍ钚赜谐芍竦乜聪驔r沐，說道，“你選擇那個村子作為藏尸地點，其實就是想暴露那些人。她們都是被欺負的苦命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有了能獨立生活的地方，有了能維持生計的工作，你從來就沒想過把她們再拽入泥潭之中，更何況，是那種一旦踏入就萬劫不復(fù)的地獄。關(guān)停論壇，清除數(shù)據(jù)，即便是有人有能力恢復(fù)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那些不過是一些IP地址，散落在全國各地，就算是復(fù)原了數(shù)據(jù)，想要把她們一個個再收攏起來，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精力。你太了解鐘提是什么樣的人，所以你賭的就是他不會為了這些并不是太有用的人浪費時間。那么剩下的，就是本地這個村子里的這些人了。你或許不信我們，但你更加不會
相信鐘提會善待她們。兩相權(quán)衡，你還是決定把這些人交給警方。尸體在村子里被發(fā)現(xiàn)，這些人勢必會被帶走詢問，有些人會告訴警察她們的遭遇，那么如果有仍然被暴力行為威脅的人就會得到警方的庇護；有些人或許跟你一樣不相信警方，那也無所謂，她們只要進過警局，對遠在緬甸的那些人來說就是沒用了。鐘提并不了解她們，他也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得到這些人的信任，他不會冒險跟進過警局的人取得聯(lián)系。最終，這些由論壇聚集在一起的，被你保護并得到過資助的人，仍舊會互相幫助，仍舊能得到庇護，也能完全脫離潛在的，由你帶來的，緬北對她們的影響。我說的對嗎？”
況沐的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她咬緊牙關(guān)，掙扎許久，最后頹然地垂了頭。少頃，她哽咽著說：“是。我不想鐘提利用她們。論壇是由我負責(zé)的，但前期鐘提也幫過我，而且以他的水平，他完全可以追蹤到這些人。”
“你剛才說的‘沒有人’，是什么意思？”海同深接著問。
“本地應(yīng)該沒有那邊的人了�！睕r沐回答，“該清理的都清理掉了。中間苗寧被你們抓住之后，A曾經(jīng)說過，如果我們再失誤，她不介意再派人來接手我們的工作。我跟A溝通過很長時間，如果是本地還有別的執(zhí)行人，她不會用這種措辭�！�
“你覺得她會怎么說？”
“她不會說，而是會直接讓人找上門來解決掉我們。后面她還在繼續(xù)讓我和我姐做事，就證明本地應(yīng)該沒有別的人了。”況沐扭頭，用肩膀擦掉臉上的淚，而后看向海同深，“是誰殺了馬雪？是鐘提嗎？”
“是她前夫�！焙Ｍ罨卮�，“給馬逸筌送考之后，馬雪回家去收拾東西，被她前夫撞上，兩個人發(fā)生了爭吵，之后他前夫拿刀殺了她�！�
“那筌筌呢？海支，你告訴我，筌筌到底有沒有事？我求求你了……”
海同深嘆了一聲，如實相告：“剛剛我接到通知，馬逸筌的高考成績暫緩公布，這意味著，她考進了本市前20名。再加上她原本就已經(jīng)拿了競賽一等獎，獲得了保送資格，所以她會有學(xué)上。”
“有學(xué)上……好……這樣就好……”況沐露出了釋然欣慰的笑，再加上臉上仍未被抹去的淚痕，此刻的她，看上去更像是喜極而泣。
海同深說：“那個村子里的人沒有做出任何違法行為，她們會被妥善安排好，本地婦聯(lián)和民政部門以及相關(guān)轄區(qū)負責(zé)人都會介入。鑒于馬逸筌的情況，在她去上學(xué)之前，沒有人會騷擾到她，我們也會有專人替她申請助學(xué)金以及安頓好她以后在大學(xué)里的生活。這些是我給你的承諾和保證，無論你交代與否，這些都會被落實下去，她們不會成為被鐘提捏在手里的提線木偶，也不會是我們要挾你的工具。我今天過來就只是想告訴你，你在意的，同樣也是我們所在意的。警察從來不是站在人民群眾對立面的，或許你曾經(jīng)遭受過不公正的待遇，但此時此刻，你仍然會得到來自警察的保護，仍然享有你作為我國公民的所有權(quán)利�！�
“你們還會保護我？”況沐輕笑一聲，“騙騙孩子就算了，我都這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
“怎么，你以為我們會拿你當(dāng)誘餌把鐘提釣出來嗎？”
“你們不會嗎？”
“當(dāng)然不會。”海同深立刻回答說，“首先，我覺得你得清楚一點，你被我們抓住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在鐘提的計劃之中，所以現(xiàn)在的你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不是女朋友，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一枚完全被舍棄的棋子。沒有人會為了棄子放棄整盤棋局，尤其是在他早就伙同亓弋做了整盤棋局的情況下。你根本不具備把鐘提釣出來的資質(zhì)，你對他來說已經(jīng)毫無用處。其次，警方有自己的辦案方式和進程，在這個過程之中，是否由已被抓捕的嫌疑人充當(dāng)誘餌，對其他嫌疑人進行迷惑抓捕，并不是隨便一個人一拍腦門就能決定的。而且就算通過研討之后有想用嫌疑人誘捕的傾向，我們也會充分征得嫌疑人的同意，在這個階段，你完全可以選擇拒絕。第三，現(xiàn)在的戴罪立功，更多的是
交代同伙，而不是把嫌疑人再度置于危險之中。就像我剛才說的，你仍然會被警方保護�！�
況沐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她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亓弋去哪了？”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那你知道他到底是誰嗎？”
“不用套我話，況沐，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或者說，你知道亓弋是畢舟來，你也知道畢舟來跟DK還有鐘提他們關(guān)系密切，但再深入一點，你知道畢舟來是誰嗎？”
“我……”況沐哽住了。
海同深接著說：“所以，今天我是來給你最后一個機會的�！�
況沐愣了愣，接著卻輕輕搖了頭：“我不需要機會。我姐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如果我咬死不說，說不定我能直接被判死刑，那樣我就解脫了，這正合我意。”
“我其實并不意外你會做這樣的打算。”海同深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把夾在里面的照片拿出來，“你這樣決絕，抱著赴死的心做出這樣的行為，會讓我懷疑，你是忘了還有這個人的存在�！�
況沐盯著那照片，瞬間紅了眼，她幾乎要暴起，怒吼著說：“海同深！你渾蛋！”
“我說什么了嗎？”海同深收回照片。
“你剛才還冠冕堂皇地說我會被警方保護，現(xiàn)在就拿孩子來要挾我！你畜生！你渾蛋！”
“冷靜點兒。”海同深說，“我只是讓你看了眼照片，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謝謝你幫我確認了一件事，這孩子確實是鐘提的�！�
“不是！不是！”況沐喊道。
“說了讓你冷靜點兒�！焙Ｍ钇届o說道，“這孩子被你安置在國內(nèi)而非緬北，想來你一定有你的打算�！�
“不要去打擾他，他已經(jīng)被領(lǐng)養(yǎng)了，他養(yǎng)父母對他很好，你們不要去打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被領(lǐng)養(yǎng)的！你們不要打擾他啊……”況沐哭喊著，已近歇斯底里。
“沒有人去打擾他�；蛘哒f，我們沒有。這張照片不是我拍的，而是鐘提讓人拍的�！�
“不……不可以！不可以讓他知道！他會殺了這孩子的！”況沐的身體拼命向前，她扒在桌板上，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渴求和期望，“你不是說警方會保護公民嗎？求你保護這孩子，不要讓他被鐘提找到�！�
“如果鐘提成功伏法，這孩子永無后顧之憂，可如果沒有……”海同深故意拉長了停頓間隔，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他余生將一直有概率被鐘提找到�！�
“我說！我都告訴你們！抓住鐘提！你們一定要抓住鐘提！求你們了！”
終于，況沐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了出來，審訊一直持續(xù)到深夜，雙方都已經(jīng)精疲力盡�？粗鴽r沐被押回羈押室的背影，海同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聲音都已沙�。骸敖K于把她拿下了�！�
宗彬斌同樣疲憊不堪，回道：“是啊。不過她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咱們的工作卻還沒結(jié)束�！�
“今天歇了，我腦子已經(jīng)木了�！焙Ｍ钊嗔巳嗖弊印�
“說得好像我能清醒似的。”宗彬斌擺了擺手，“我去奔赴宿舍的床了。你回家注意安全，別走在路上就睡著了�！�
“那倒不至于�！焙Ｍ钇v一笑，“好好休息，明天開始就是新的戰(zhàn)役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又是一夜難眠。起床時亓弋沒什么精神，就讓鐘昊把早飯端上來隨便糊弄了點。飯后他靠在床上看書，沒過多久，DK就進來了。幫著把DK的輪椅鎖住之后，鐘昊就和照顧DK的保姆一起離開了房間。
亓弋把書放到床上，說道：“先生有事讓人叫我過去就好了�！�
“沒事，就是來看看你�！盌K看了看亓弋周圍的環(huán)境，說，“床上三把槍，能睡好嗎？”
“四把�！必吝卮�，“兜里還有一把�！�
DK露出了笑容：“你一點都沒變。”
“先生想讓我變成什么樣呢？”
“以為你之前……”DK停頓片刻，擺手道，“不提了，你如果還是感覺不好，我讓人送你出國去治病�！�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都這么大了，確實用不著我操心了。”DK轉(zhuǎn)了話題，指了下亓弋扣在手邊的書，“怎么看這個了？”
“您明知故問。”
DK抬了眸，直視著亓弋，緩聲說道：“這是我愛人曾經(jīng)最喜歡的一本書，她最愛的就是朱生豪譯本中的最后一段�！�
亓弋道：“喜歡一部悲劇嗎？”
“她說過，悲劇才是最偉大的戲劇�！�
“說實話，我不覺得您是會愛別人的人�！必吝卑椎�。
“只愛過那一次。阿來，有些東西你得經(jīng)歷過才知道。我記得有一句詩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愛是荷爾蒙，是人的本能，無論是誰，都無法避免地會在荷爾蒙爆發(fā)的時刻墜入愛河�！�
“其實我有個問題。先生，您口中的那位愛人，她愛您嗎？”
DK說：“那并不重要。你要知道，愛是主觀的，只要我愛，她就是我的愛人�！�
亓弋：“愛是主觀的，但也是相互的，在我看來，只有相愛的人才有資格稱呼對方為愛人�！�
“你竟然開始跟我探討愛情的問題了，阿來，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場景。”
亓弋低了頭，把目光放在那本《羅密歐與朱麗葉》上，輕聲說道：“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這本書對您這么重要�！�
“書不重要，我只是透過書去看一個人而已。而且……”DK悵然道，“我讀不懂這本書，當(dāng)年讓你教那倆孩子中文，其實也是想讓你幫我解釋一下這個故事，但你那時就像缺了根弦似的，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又怎么能看懂這個歌頌愛情的故事？所以也就作罷了。這么多年了，我仍舊不明白她為什么喜歡看這故事，甚至到了能倒背如流的程度。阿來，你現(xiàn)在快讀完了是不是？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亓弋搖頭：“我也看不懂。我從18歲就開始摸槍了，您要是問我槍的事情，我能回答得非常清楚，可您問我這本書好在哪，我只能說，世界名著一定是好的，看不懂是我的問題。”
DK笑了一聲，嘆道：“可惜了，不過也沒關(guān)系，讀不懂也有讀不懂的好。”
亓弋：“先生來找我，就只是為了跟我談?wù)撐易x不懂的莎士比亞嗎？”
相比A和O，DK對亓弋的容忍度明顯高了不少，面對亓弋這樣直白到近乎無禮的態(tài)度，他仍未表露任何不悅，語氣平和甚至還帶著隱隱的安撫：“今天是倆孩子的生日，照例是有聚會的，你如果不想?yún)⒓�，可以讓提陪你去另外的住所過夜�！�
“如果先生真的打算依著我的意愿，最起碼也該是昨晚來找我說才對�！必吝⑽磁cDK繞圈子，直接點破了他的虛偽客套，“現(xiàn)在Nanda和Nando已經(jīng)在樓下確定最終的流程和服裝了，我和Nando的身材并不相同，那大了兩碼的西服是給誰準備的？”
DK只盯著亓弋，并未回答。
亓弋接著說道：“我從未說過我不想?yún)⒓�，而且，我已�?jīng)有四年沒有正式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了，現(xiàn)在綠水鬼將成，我也該出來露個面才是。不過，先生，有件事得提前說好。今天是Nanda和Nando的主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lián)屪咚麄兊娘L(fēng)頭，包括我。按照我以前的身材定制的西服現(xiàn)在穿上肯定是不合身的，我也穿不慣那些板正的衣服，我還是穿適合我的衣服露面吧�！�
DK頷首，面露欣慰的表情：“那就隨你吧。”
“多謝先生。”
DK拍了兩下亓弋的手背，說：“時間還早，你再養(yǎng)養(yǎng)精神，我先回去了。”
亓弋并沒有起身，只揚聲叫了門外人，讓等在門口的保姆把DK推回房間。
另一邊，海同深從之前的物證中找出亓弋留下的那部手機，用亓弋留在第一個文件袋中的使用指導(dǎo)打開了之前一直未能破解的，留存在手機里的加密軟件。那個軟件的聯(lián)網(wǎng)功能已經(jīng)被阻斷，成為了一個離線緩存的載體。而這個載體，清晰地記錄了之前這段時間里亓弋?dāng)?shù)次接收到的來自于DK方面的信息，也就是說，亓弋把Snapchat等閱后即焚軟件的溝通記錄全部備份了下來，他之前所走的每一步都留有痕跡，這給行動組梳理時間線提供了非常有利的線索。
另一部并沒有被放在物證袋里的蘋果手機亮了起來。海同深解鎖手機，點開軟件里最新的未讀通知，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照片，是打開并扣放在床上的一本朱生豪譯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一張照片可以傳遞的信息有很多。首先，亓弋已經(jīng)知道海同深拿到了手機，這種單向發(fā)送消息的方式一定要有已讀回執(zhí)，否則對于發(fā)送方來說與石沉大海無異。連續(xù)幾天的句號之后突然出現(xiàn)了帶有明確內(nèi)容的照片，這是亓弋在回應(yīng)海同深無法直接發(fā)送過去的“收到”。其次，書的下面是并不平整的表面，通過凹陷和不規(guī)則的皺褶來看，大概率是在床上。投在書上的光線柔和，有細微的光影層次，且投射出的陰影連貫，可以推斷這張照片的拍攝位置是在有自然光線照射的室內(nèi)。照片對焦清晰，沒有抖動模糊，拍攝者在拍攝這張照片時手是穩(wěn)的。在有自然光線投射的室內(nèi)，有床，拍攝時沒有干擾，這證明最起碼在拍攝照片的這個環(huán)境中，拍攝者是自由的。第三，翻開并反扣
在床上的書有明顯由帶來的壓痕，打開的書本兩側(cè)的厚度不平均，靠近外封正面的一半偏厚，按照亓弋的性格以及他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他不太會隨意翻開書，所以很有可能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讀這本書，而且已經(jīng)讀過了一半。第四，書的封面被完整展示出來，根據(jù)封面設(shè)計以及出版社信息，可以很容易就找到與他所讀的書相同的版本。第五，在之前的調(diào)查中亓弋就已經(jīng)提到過DK對于《羅密歐與朱麗葉》這本書的特別看重，留給亓弋的字條也與這本書結(jié)尾一段的英文有重合�，F(xiàn)在亓弋發(fā)來讀書的照片，極有可能在傳達一種信息，即他覺得這是重要的，但他還沒有領(lǐng)悟到其中真正的意思，否則他完全可以直接發(fā)明確的文字過來。
宗彬斌找到海同深，稱人已經(jīng)到齊，海同深便收起手機和他一起去了會議室。
就在海同深帶著行動組人員一起梳理線索進行推理的時候，亓弋已經(jīng)換好衣服下了樓。
原本還相對和諧的氣氛，在亓弋走到客廳的水吧旁之后跌至了冰點。亓弋自己倒了杯咖啡，轉(zhuǎn)身坐到沙發(fā)上，說：“怎么？連生日會都不想讓我參加了？”
大概是沒有想到這樣的開場白，A和O都愣住了。亓弋抬起腿，從戰(zhàn)術(shù)長褲小腿處的側(cè)兜里拿出兩把鑰匙扔到了茶幾上，說：“老規(guī)矩，一人一個�！�
A和O對視一眼，下一秒，兩個人幾乎同時起身，從茶幾上搶過那兩把鑰匙，分頭行動。
塞耶提進屋時險些撞到A，他連忙讓開路，走到沙發(fā)旁挨著亓弋坐了下來，問：“哄好了？”
“沒哄�！必吝蛄丝诳Х龋岸歼@么大了，用不著我哄�！�
塞耶提靠近亓弋，低聲道：“老規(guī)矩，透個底，都藏哪了？”
“就在眼前。”亓弋輕輕拍了兩下沙發(fā)坐墊。
“你可真夠損的�！�
亓弋把咖啡杯放到茶幾上，撇了下嘴，說：“這家里是沒人管了吧？這么劣質(zhì)的速溶咖啡都敢擺上來？”
“對不起塞耶，我這就去換�！必撠�(zé)茶水的用人立刻道歉。
亓弋沒去看那用人，而是抬起手，向后面打了個響指：“阿昊，給我拿瓶水，我該吃藥了�！�
塞耶提稍稍和他拉開距離，上下打量起亓弋，道：“這四年家里的咖啡就沒換過。你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口味養(yǎng)刁了，回來開始嫌棄以前的生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