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畢竟，這小子正得發(fā)邪，和他這個商人格格不入。

    林娟都笑了。

    晚年。

    顧塵徹底放下事業(yè)，交給專門的人打理，他和林娟游山玩水，放慢節(jié)奏，走遍祖國大好山河，在國外自由行。

    兩人當(dāng)了瀟灑的老頭老太太。

    直到體力跟不上了，兩人又回到家。

    林娟重拾年輕的本領(lǐng)，她種的菜可好了，管理著一大片菜園，顧塵則在家待不住，每天都要出去溜達。

    不同的是，他都會帶上林娟，也習(xí)慣把她帶在身邊了。

    林娟的離開是毫無預(yù)兆的，那天下了雨，她覺得有些冷，顧塵下床拿了襪子，她說困了沒力氣穿了，他給她穿的。

    顧塵給林娟穿襪子的時候，她靠在枕頭上，笑著看向他：“你真好�！�

    “哪好了？”顧塵隨口接話。

    “對我和孩子好。”林娟說著，一臉滿足睡下，拍了拍旁邊，等顧塵躺下后，伸手去握他的手，含著笑閉上眼睡著了。

    第二天，林娟沒有醒來。

    顧塵握著早就已經(jīng)涼透的手，久久沒了反應(yīng)。

    等顧子嘉和顧子嫣趕回來后，顧子嘉默默在墻角流淚，顧子嫣則崩潰大哭，不愿接受這個事實。

    顧塵失神呢喃道：“這樣也好，你媽要強，愛干凈體面，挺好�！�

    林娟離去后，剛安排好后事，顧子嘉和顧子嫣擔(dān)心顧塵接受不了打擊，兩兄妹甚至都搬回了家，盡量抽出時間陪他*

    。

    只是，沒過多久的早晨，顧塵也沒醒過來。

    他好像預(yù)知了自己的命運，寫了遺書，字字句句都是對子女的叮囑和寬慰，也為子女做好了一系列的安排。

    特別是顧子嫣，他為之計深遠。

    死后的顧塵回到了空間內(nèi)。

    顯示屏上回放著他死后顧子嘉和顧子嫣的痛哭聲，上一世和這一世的片段不斷交疊著。

    顧塵到底是用心疼愛這兩個孩子大半輩子，看到這一幕，內(nèi)心很不好受，他緊抿著唇，痛苦閉上眼。

    “該世怨恨值消除�！�

    “正在清除記憶�！�

    “清除中。”

    ......

    系統(tǒng)提示，為了避免顧塵受到記憶干擾影響，會清除他本世記憶。

    伴隨一道強光，顧塵也沒做任何反抗。

    他消失在了空間里。

    *

    顧塵在一起醒來，是被一陣鬧鈴吵醒。

    他閉著眼，順手去摸手機，大拇指向上一劃，關(guān)掉了鬧鈴。

    因為實在太困，他準(zhǔn)備再瞇一會，不遠處傳來羸弱的哭聲，十分細小無力，緊接著，一陣記憶涌入他的腦海。

    顧塵只記得，他是個人渣，因為渣了太多人，所以沒辦□□回投胎，如果不能消除所辜負之人的怨恨值，靈魂也會跟著消亡。

    他最后一世死得很慘烈，被水泥卡車重壓的痛感還歷歷在目。

    回想起后，顧塵猛地一睜眼坐起來，困意全無。

    顧塵看著周圍，他正坐在一張老舊的沙發(fā)上，客廳很擁擠，除了擺放一張褪了色的沙發(fā)，就是一個小茶幾。

    他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覺，睡了一夜，渾身酸疼。

    聽到弱小的哭聲還在繼續(xù)，顧塵站起身，往唯一的那間房走去。

    輕輕推開門，哭聲稍稍大了些，但聽起來依舊那么沒勁兒，宛如病弱的貓。

    程雨靜躺在床上，她戴著保暖帽子，身上衣服有些敞開，以袋鼠抱似的讓一個小嬰兒趴在她懷里，小嬰兒還插著呼吸機，微弱費力呼吸著。

    她見顧塵走進來，毫無血色的臉上帶著疲憊，望向他愧疚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程雨靜已經(jīng)一夜未睡，強撐著身子起來要給女兒喂奶。

    小嬰兒太小太軟，她動一下都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是鬧鐘響了�！鳖檳m走過去，先一步把恒溫瓶里的奶瓶拿出來，遞給程雨靜。

    程雨靜接過來，輕搖了好幾下，微微坐直身子，抱起小嬰兒慢慢喂。

    小嬰兒的吮吸能力非常弱，不過二十毫升的奶，吸了好久，一點都沒減少。

    顧塵看著這對母女。

    大的虧虛的厲害，每一個動作都有氣無力，只有一口氣吊著，小的還得靠呼吸機，那么脆弱不堪，好似隨時都能沒了氣息。

    顧塵和程雨靜是剛剛新婚的夫妻，不過只是偷偷領(lǐng)了證，沒辦婚禮。

    女兒是超早產(chǎn)，27+5周，出生只819克，不足兩斤。

    他們兩個人，從戀愛開始，就是兩個相互取暖的人。

    顧塵來自城市底層家庭，上面還有個大哥，他是被家里放棄的小兒子，父母跟著大哥生活，自從高考后就對他不聞不問。

    程雨靜家則在農(nóng)村，上面也有個大哥，重男輕女家庭。

    兩人讀書成績不錯，都考上了大學(xué)，是大學(xué)同學(xué)。

    從大學(xué)開始，一起兼職，一起存錢，目標(biāo)是買房結(jié)婚，在這座城市定居下來。

    兩個家庭都不同意他們的結(jié)合，程家覺得顧塵拿不出高額彩禮，窮光蛋一個，養(yǎng)程雨靜這個女兒虧本了，顧家父母覺得程雨靜除了好看一點，大學(xué)生又沒什么用，還不是只領(lǐng)著幾千的工資，顧塵模樣長得不錯，還不如入贅，省得他們家還要出彩禮花錢。

    程雨靜全然是想著兩人的感情，所以很痛苦，顧塵的心思就多了些，他覺得程雨靜能包容他。

    他自己懶惰自私又沒有家庭助力，工資又不高，沒有那個心思哄著那些富家小姐。

    簡言之，程雨靜是最適合他的，可以取回來當(dāng)老婆，畢竟再騙一個這么單純無私奉獻的不容易。

    程雨靜原本想多存點錢再結(jié)婚，兩人畢業(yè)兩年，才存了五萬多，其中還是她存了大部分，顧塵不想出彩禮又想結(jié)婚，當(dāng)然是要使手段。

    所以，在兩人嚴格避孕的情況下，程雨靜還是“意外”懷孕了。

    程雨靜沒有絲毫懷疑，還覺得這個孩子就是來找她的，自然是要生下來。

    顧塵忽悠程雨靜瞞著父母和他領(lǐng)了證，她不要彩禮和房子，租房和他結(jié)婚，什么要求都沒提，一切朝他希望的樣子發(fā)展。

    程雨靜有了孩子后，工作就更加上進，想要給孩子更好的生活，而顧塵對這一切很滿意，她努力了，他自然就是那個受益者。

    而且，他也沒有半點照顧體貼程雨靜的行為，對她的辛苦視而不見，時不時還傳播點錢難賺，養(yǎng)孩子很難的想法。

    程雨靜因為太勞累和焦慮，懷孕三個多月的時候，就有先兆流產(chǎn)現(xiàn)象，住院保胎了。

    顧塵那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質(zhì)量不好，大自然的規(guī)則就是優(yōu)勝劣汰，劣質(zhì)的胚胎就不應(yīng)該活下來，反正孩子有的是，當(dāng)然要選最優(yōu)秀的，他可不想做虧本生意。

    他們的婚也結(jié)了，程雨靜很傳統(tǒng)又不會和他離婚，他的目的也已經(jīng)達到了。

    可惡就可惡在，這個孩子生命力頑強，住院保胎一段時間后，居然沒流掉。

    從那以后，程雨靜在工作上也收斂很多，避免自己太勞累。顧塵就有意見了，在他看來，這損害的就是他的利益，畢竟他每個月可沒存多少錢，全靠程雨靜存錢。

    要不是程雨靜在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替他分擔(dān)壓力，從不主動提要求，還和他一起省錢，他不會選擇她。

    孩子七個月，顧塵染上了流感，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做隔離，而是回家和程雨靜接觸，還請假回家讓她照顧自己。

    顧塵的免疫力強，癥狀并未多重，程雨靜甚至都以為他只是工作太累了頭疼。

    但這直接導(dǎo)致免疫力有點低的程雨靜高燒，宮內(nèi)感染，先兆流產(chǎn)，醫(yī)生說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

    那個時候，顧塵其實松了一口氣，或者說，他本來就一直希望這個孩子可以沒了。

    沒了就沒了，他覺得可以讓程雨靜再存幾年錢，然后再生，他自己也能輕松點。

    這孩子生命力強，程雨靜生下來后，她還活著。

    程雨靜看了孩子一眼，眼淚直流，醫(yī)生問救不救，身為一個母親，她怎么忍心說得出放棄這兩個字。

    結(jié)果就是大人小孩都在搶救，顧塵忍著煩躁簽了一張張病危通知書，要不是這個錢是程雨靜網(wǎng)貸出來的，他不可能救。

    后續(xù)就是孩子在保溫箱待了三十五天，程雨靜網(wǎng)貸出來的十二萬，還有他們的存款，斷斷續(xù)續(xù)全花完了，顧塵說都用在醫(yī)療上，但他的日常開銷也用這筆錢。

    后續(xù)費用太高，無力負擔(dān)，程雨靜只能忍痛把孩子接回來。

    今天是接回來的第二天，顧塵對程雨靜說，他還要上班，這段時間太累了，所以沒精力照顧，所以才去客廳睡。

    程雨靜知道她沒了工作，兩人把存款花完了，還欠了網(wǎng)貸，顧塵不能再沒工作了。

    她拖著虛弱的身子，獨自照顧孩子。

    程雨靜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搶救，身體本來就沒恢復(fù)好，孩子也是個超早產(chǎn)兒，最需要人護理，顧塵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甚至覺得這兩人都是累贅，恨不得都甩掉。

    他早早出門，晚上故意加班，半夜才回來，讓程雨靜點外賣吃。

    程雨靜舍不得錢，只能吃點簡單又便宜的東西。

    一個星期后，她的免疫力低下，身子虧空厲害，加上睡眠嚴重不足，生了病，孩子也被傳染。

    孩子沒活下來，程雨靜的精神支柱也塌了。

    顧塵卻覺得是好事，一個費心費力又花錢的孩子，把存款花了，他已經(jīng)很不滿，程雨靜什么時候花過他這么多錢？

    死了就死了。

    他沒想到，程雨靜在兩天后，跳河自殺。

    她是個很心軟善良的人，選擇自殺都遠離城市，留下遺書避免給他和警方帶來麻煩。

    程雨靜其實有產(chǎn)后抑郁，但顧塵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

    她和孩子死后，顧塵也就假裝傷心兩天，滿腦子都在擔(dān)心喪偶影響他的市場價值，不過她死了也好，網(wǎng)貸就不用還了，他無債一身輕。

    顧塵運氣也好，他本來就是做游戲設(shè)計的，意外設(shè)計了一款火爆游戲，短時間撈金好幾百萬。

    拿著這筆錢，他開了一家自己的游戲公司，步步高升，有錢后還和程雨靜的閨蜜欒晴在一起了，生了三個孩子。

    兩人一點都不記得程雨靜和她那個可憐的孩子了。

    許是報應(yīng)，顧塵晚年下場凄慘，三個孩子學(xué)了兩人的自私自利和冷漠無情，為了家產(chǎn)互相殘害，顧塵都是被大兒子拔管害死的。

    “寶寶，慢慢喝，我們慢慢喝�！背逃觎o輕輕抱著孩子，低聲和她說話，生怕聲音大了都會嚇到孩子。

    她的聲音將顧塵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的確挺渣的。

    唉。

    “你還不去上班嗎？一會該遲到了�！背逃觎o撐起精神，沖他扯了扯嘴角，“不用擔(dān)心我們，我會照顧好寶寶�！�

    她覺得挺對不起顧塵的，花了那么多錢，費了那么多精力，她和孩子都變成了這樣，一點忙都幫不上他，給他拖后腿。

    結(jié)婚的錢，買房子的錢，都沒了。

    她還欠了十二萬網(wǎng)貸，每天都焦慮得睡不著，頭痛欲裂。

    程雨靜出身于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從小就做家務(wù)干活才會心安理得吃口飯，長大后父母不斷強調(diào)回報，她和顧塵一起存錢的時候，她每個月自由花銷的那部分，都省吃儉用寄回去。她一旦沒有成為沒有用的人，沒有價值，自己就會慌張害怕，很自責(zé)。

    也就是這樣的性子，她極度渴望擁有自己的一個家，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去上班了�！鳖檳m說。

    “路上小心，記得吃早餐。”

    “嗯�！�

    ......

    顧塵出了門，按照以往的路線，擠著上公交，然后再換乘地鐵，緊接著還要步行五六百米，才到公司樓下。

    他望著高聳的辦公樓，他們公司當(dāng)然只是個小小的游戲公司，只是在其中的小半層。這樣宛如螻蟻的生活，他過了兩年。

    沒有錢沒有自由，只有六千的工資，為了省錢住外環(huán)潮濕的城中村老房子。

    這樣的生活，程雨靜能過，他不能過。

    所以當(dāng)程雨靜病倒，花光積蓄，又生下一個孱弱的孩子，顧塵是厭惡的，他心里很反感，覺得她們阻擋了他的腳步。

    顧塵嘆氣，冷血無情的確是他的性子，不過他可不像生同樣冷血的孩子，這樣的一輩子，也沒意義。

    “顧塵，早啊——”

    聞聲，顧塵轉(zhuǎn)身往后看，欒晴正快步走來，她化著精致妝容燙著大波浪卷，腳踩細高跟，一副高質(zhì)量優(yōu)秀職業(yè)女性的打扮。

    走近后，嗆鼻的香水味還不斷襲來，顧塵不動聲色往后退半步。

    “雨靜和孩子怎么樣了？我給她發(fā)消息怎么都沒回？”欒晴撩了下頭發(fā)，揚起笑問。

    濃濃的香水味再次襲來，顧塵假裝抬手看了下時間，往前走：“可能忙忘了�！�

    “你們是不是很缺錢啊？前幾天讓我借她六百塊，但你也知道的，我的工資不高，每個月入不敷出。”欒晴語氣飽含歉意。

    她和顧塵還有程雨靜是大學(xué)同學(xué)，欒晴和程雨靜還是室友。

    原先欒晴覺得顧塵長得不錯，氣質(zhì)好，還以為是個富二代，再不濟都是小康家庭，沒想到是城市底層。

    顧塵見欒晴光鮮亮麗會打扮，一開始目的也不單純，不過還沒等他接近，欒晴生怕自己被纏上，轉(zhuǎn)眼就撮合顧塵和程雨靜了。

    程雨靜也是真喜歡顧塵，飛蛾撲火般愛他愛得熱烈。

    她的心思單純善良，在顧塵看來好拿捏幾乎零成本，兩人就一直在一起了。

    自從兩人在一起后，欒晴倒是沒少以程雨靜閨蜜的身份頻繁出現(xiàn)，這個時候，她倒是為了那點虛榮心和優(yōu)越感，和顧塵走近。

    又當(dāng)又立的，如果顧塵變有錢，她也早就撲上去了。

    顧塵擰了擰眉，隨后道：“抱歉，寶寶花銷大，她可能有些賬目沒告訴我，下次要她問也不要借給她，錢我會處理�！�

    欒晴聽到這句話，心里嗤之以鼻。

    外人聽到還以為顧塵有多負責(zé)任一樣，實際上一毛不拔，也就程雨靜那個傻子才和這種人談戀愛。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個早產(chǎn)的孩子花了很多錢，她套出程雨靜的話，都是她一個人借的網(wǎng)貸。

    顧塵現(xiàn)在倒是一身輕，聰明又利己。

    程雨靜一個人拖著虛空的身體，帶著病弱的孩子，簡直是活該，要她說啊，還是蠢帶來的下場。

    像她就不一樣了，她和程雨靜能成為閨蜜，也是因為在大學(xué)，程雨靜人好熱心，能幫她很多，她可不會為別人付出任何東西，包括父母，甚至孩子都是她上嫁的工具，日后給自己養(yǎng)老伺候自己。

    欒晴立志只給有錢人生孩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就和農(nóng)村的父母斷聯(lián)了，如果以后嫁入豪門，她會索取嫁妝之后直接斷親。

    父母沒有把她生在一個富裕家庭就已經(jīng)足夠?qū)Σ黄鹚�，在她追求美好生活的道路上，就不�?yīng)該成為她的阻礙和累贅。

    “孩子出院了嗎？”欒晴又問顧塵。

    顧塵：“嗯�！�

    “雨靜一個人帶孩子啊？真能干啊。”欒晴說完還要嘆息道，“要我肯定不行，想想就覺得難了——”

    她以后生孩子，那必須是月嫂和阿姨伺候，一個阿姨都不夠！起碼得兩個！

    電梯門開了，顧塵走進去。

    欒晴也緊貼著他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