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嗯，我想向您借二十萬……”程傾緊閉著眼睛將難以開口的話說了出來。

    她爸媽剛出事那年，她也是一個接一個電話地打給親戚們，結(jié)果回應(yīng)她的全是冷嘲熱諷甚至惡毒的辱罵。

    那段記憶她只要一想起就感到頭皮發(fā)麻，自尊被人踐踏在泥里讓她無所遁形。

    “二十萬？是發(fā)生了什么嗎？”雖然這筆錢在他看來不是什么大數(shù)目，但是他還是得問清楚。

    “我奶奶患上了尿毒癥，現(xiàn)在需要二十萬做換腎手術(shù)�！�

    “這么嚴(yán)重啊，二十萬當(dāng)然沒問題，我一會讓助理轉(zhuǎn)給你�！蹦腥说恼Z氣也很擔(dān)憂。

    “真的非常謝謝您，溫先生�！背虄A沒想到會這樣容易，激動得聲音都輕了幾個度。

    “不用那么客氣，以后還麻煩你多開導(dǎo)一下阿尋呢�！睖鼐高h(yuǎn)笑著說。

    程傾頓了一下，隔了好一會才說：“好，這筆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兩人沒有多說，程傾就掛了電話，沒多久果然就收到了二十萬的匯款。

    毫不猶豫地，她就跑去聯(lián)系醫(yī)生，讓他盡快安排手術(shù)。

    醫(yī)生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在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拿到二十萬，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她。

    這些年來都是他接診老人的，也知道一些程傾家里的情況，實在很不容易。

    程傾只是淡笑了一下，解釋說：“正經(jīng)錢來的，不用擔(dān)心�！�

    她應(yīng)該是花光了這一年所有的運氣才能遇到溫先生……以及溫尋。

    想到這，她似乎又能看到少年那雙泛紅的眼角。

    怎么那么可憐啊。

    *

    這一天下來，程傾都在陪著老人做各種術(shù)前準(zhǔn)備。

    一開始老人聽說要花費二十萬做換腎手術(shù)，差點沒嚇得暈了過去，死活不肯答應(yīng)。

    還得是程傾強(qiáng)硬地說：“奶奶，您不要再說這些胡話了，手術(shù)費已經(jīng)解決了您不用擔(dān)心，你不要還要看到我出嫁嗎，我現(xiàn)在連男朋友都沒有呢！”

    說著說著，女孩也變得哽咽起來。

    最后，兩人直接抱在一起哭著，發(fā)泄著內(nèi)心的壓抑。

    “我的傾傾怎么那么苦啊……”

    晚上，程傾送程依回家，然后洗了個澡，囑咐她說：“早點睡覺知道嗎？記得把門鎖好。”

    然后她又回了醫(yī)院陪老人，問護(hù)土租了個陪護(hù)椅躺著睡了一晚上。

    手術(shù)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老人進(jìn)去之前，還拉著姐妹兩人說了很久的話，連身后事都安排上了。

    程依聽了后哭得不能自已，空蕩的病房里回響著她抽抽搭搭地哽咽聲。

    程傾死咬著唇堅決不讓自已掉眼淚，最后佯裝生氣地說：“奶奶，你再說這些我就不理你了！”

    老人被送進(jìn)手術(shù)室后，兩人在門外候著。

    程傾看了眼蓬頭垢面、滿臉淚痕的妹妹，替她理了理頭發(fā)說：“怎么這副模樣？”

    程依抹了把眼淚說：“我一個人在家里害怕，不敢睡覺。”

    程傾微微皺眉，想了想說：“這兩天我都得在醫(yī)院看著奶奶呢，照顧不了你呢，要不把你送到嘉念姐姐家里住兩天？”

    程傾和許嘉念是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高中同學(xué)，又因為兩人讀同一所大學(xué)，交情還不錯。

    況且她妹妹和程依也是同齡，玩得很好的朋友。

    程依也知道自已是個麻煩，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

    程傾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后在微信上問許嘉念是否可以幫一下忙。

    過了一會，許嘉念回復(fù)說：

    程傾這才松了口氣。

    傍晚八點多，醫(yī)生才從手術(shù)室出來，笑著說：“手術(shù)很成功，就看接下來的排異反應(yīng)了，這段時間要密切關(guān)注病人的情況�！�

    程傾展露出笑容，急忙說著謝謝。

    之后兩人又在病房里守著老人，一直到九點多，老人才清醒了一些。

    但是整個人都虛弱無力的，程傾湊到她面前柔聲說：“奶奶，手術(shù)很成功，您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

    老人聽了含糊著聲音應(yīng)了下，眼睛里閃爍著淚花。

    程傾幫她撥了撥花白的頭發(fā)，又說：“奶奶您安心休息吧�！�

    又輕拍了下旁邊早就困得打瞌睡的程依的臉蛋，喊她：“依依，我送你去嘉念那里�！�

    程依這才睜開眼睛，點了點頭，任由著程傾牽著她離開了醫(yī)院。

    好在許嘉念的家離醫(yī)院不算太遠(yuǎn)，兩人走了十幾分鐘就到了。

    把人安置好后，程傾才離開了小區(qū)，獨自一人走回醫(yī)院。

    小城市的晚上并不熱鬧，街道上行人并不多，車流也顯得稀疏馳疾。

    月色朦朧下，醫(yī)院對面的一家包子店的燈光散發(fā)著人間煙火味，隔了半條馬路程傾都能聞到香味。

    于是，她走過去買了一個肉包子。

    老板娘見她一個小姑娘大晚上的孤身一人，還是從醫(yī)院那邊走過來的，給了她一個最大的包子，并且提醒她早點回去。

    程傾付了錢之后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

    這不經(jīng)意間的關(guān)心也足以溫暖到了程傾的內(nèi)心，她坐在住院部前面小花園的一張長椅上啃著包子，心情好了很多。

    這里白天的話倒還有一些病人下來曬太陽聊聊天，晚上的話除了偶爾路過一個行色匆匆的病人家屬，周圍沒有什么人。

    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宛如角落里盛放的一株幽蘭。

    吹夠了晚風(fēng)，程傾將最后一口包子塞進(jìn)嘴里，拍了拍手站起來準(zhǔn)備回病房，卻突然看到了不遠(yuǎn)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暖黃色的路燈下，少年峻挺清瘦的身影逆著光向她走過來。

    程傾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一口包子咽不下去直接把自已嗆到了。

    溫尋在她面前停下，皺眉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起手輕拍著她的背脊幫她順氣。

    好一會，程傾才抬起頭問他：“你怎么來了？”

    少年的手還落在她的后背，他垂下眼眸看向她的臉，月光下女孩的臉龐精致完美無可挑剔，明明是清冷的光落在她身上卻變得柔和，一點一點地浸潤著他的心臟，填補著上面的空缺。

    好一會，他忽然將女孩按進(jìn)自已的懷里，雙手擁抱著她的肩膀，聲音繾綣：“姐姐，我好想你啊……”

    第28章

    我、忍不住想親你

    清冽的雪松氣息縈繞在程傾的周圍，身前是少年溫?zé)釋捄竦男靥�，兩人站在靜謐的花園里，以擁抱的姿態(tài)。

    溫尋的手慢慢移上她的后腦勺，輕輕地?fù)崦���，輕柔地讓人想睡覺。

    程傾有些僵硬地站著，沒有回應(yīng)也不掙扎。

    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她才動了動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背脊，語氣帶了絲哄意：“好啦�！�

    溫尋這才將她松開，看向她的眼睛帶著晶亮的光，藏不住的喜悅。

    這兩天他一直和自已作斗爭，幾乎又要做傻事了。

    后悔、絕望、無奈像利劍一樣毫不留情地插進(jìn)他的心口，疼得他差點活不下去了。

    好在，他聽到了溫靖遠(yuǎn)和秘書的對話，才知道程傾原來是家里出了事情才離開的。

    沒有拋棄他，真好。

    程傾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你來這里做什么呢？我可沒時間照顧你�！�

    少年的嘴角還噙著淡淡的笑意，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照顧，相反我可以照顧你的�！�

    程傾將他的手抓下來扔回去，他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照顧她？

    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她挑了下眉說：“你怎么照顧我？”

    他思考了一下，試探性地回答說：“我可以給你洗衣服做飯，還能保護(hù)你。”

    ……

    程傾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好嘲笑他的天真率性，拍了下他的小臂表示知道了。

    然后往里面走。

    溫尋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回到病房時，老人已經(jīng)在安睡了，程傾進(jìn)去看了一眼沒有打擾她。

    然后又走出了門外對溫尋說：“你什么時候回家？”

    溫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聽到她的話后搖了搖頭說：“我留下來陪你�！�

    程傾沒想到他竟然來真的，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說：“溫尋你聽話一點好嗎？”

    少年的目光緊緊地落在她的臉龐上，抿著唇不作聲。

    程傾不太適應(yīng)他的眼神，微微側(cè)過頭有些無奈地說：“你留下來？留下來和我一起睡陪護(hù)椅嗎？”

    “也不是不可以……”少年笑著說。

    她不是這個意思！

    程傾瞪了他一眼，最后也沒有辦法把他勸退，只好翻出手機(jī)幫他定了個附近的酒店。

    “你先去酒店睡一晚，這里不適合你。”程傾直接說，不給他拒絕的機(jī)會，然后將酒店信息發(fā)給他。

    溫尋動了動唇想要反駁，結(jié)果接收到她的一記眼神殺然后就把話噎了回去。

    “那好吧，但是我對這附近不熟悉，姐姐能送我過去嗎？”

    程傾簡直頭疼，剛送完一個現(xiàn)在又來一個。

    可是這一口一個姐姐她也實在拒絕不了！

    “嗯，現(xiàn)在走吧�！�

    溫尋彎唇笑著，急忙追上去。

    到達(dá)酒店前臺，程傾走過去跟工作人員核對信息，溫尋站在她旁邊看著。

    好在這家酒店查得不算嚴(yán)，程傾只需要出示自已的身份就可以了。

    不過工作人員遞上房卡的時候，看向兩人的目光有些曖昧。

    程傾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接過后說了聲謝謝，然后將房卡遞給溫尋。

    “可以了，上去吧。”

    溫尋看了一眼沒接，說：“我不會，沒來過這種地方�！�

    ……

    程傾感覺自已真像個操透了心的老媽子，帶著個半大的孩子。

    她又拿著房卡搭電梯陪他上去，溫尋站她旁邊，嘴角掛著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

    “叮——”地一聲，電梯門被打開，程傾剛準(zhǔn)備走出去，就被面前的一幕驚得失去了動作。

    一對男女當(dāng)著他們的面，在酒店的走廊里激吻，仿佛置身無人之境。

    不知道過了多少秒，程傾的眼睛忽然被一只手捂住，然后被人牽著走了出去。

    直到溫尋用房卡開了房間的門，兩人走了進(jìn)去，他才松開了手。

    程傾眨了眨眼睛，臉頰還有些紅暈。

    溫尋笑著看向她。說：“姐姐不準(zhǔn)看別人接吻�！�

    ？又不是她想看的。

    她輕咳了一聲，沒有回應(yīng)他的這句話，說：“你趕緊休息吧，我走了�！�

    剛轉(zhuǎn)身要走，手腕又忽然被人拉住。

    溫尋使了一點力氣，直接把人拉回到身邊，語氣帶了些誘惑和期待：“你能不能……別走？”

    程傾猛地回頭去看他，臉色很復(fù)雜，震驚中帶著微微怒意，皺著眉說：“溫尋，你不能這樣�！�

    少年明白了她的意思，垂著眼睫看了她好一會，終究是松開了手。

    程傾脫離了束縛后直接從他面前離開，沒有回頭看他。

    回到醫(yī)院之后已經(jīng)很晚了，她忙活了一整天實在沒有力氣去想別的，躺在陪護(hù)椅上沒一會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溫尋就提著一份早餐出現(xiàn)在病房里，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將早餐放在床邊的柜子上，然后走到女孩身邊。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進(jìn)來一些光影，落在女孩白皙的臉上。

    她蜷縮著身子擠在狹窄的陪護(hù)椅上，感覺翻身的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摔到地上了。

    溫尋將目光緊緊地黏在她的臉上，趁著她睡著，可以毫不掩飾、明目張膽地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程傾感受到了那道炙熱的目光，她擰著秀眉扯了扯身上的毯子，似乎在表示不滿。

    溫尋看著她的這些小動作，不由地笑了出來，忽然彎下腰離她更近一點。

    琥珀般明亮的眼眸倒映著女孩恬靜的睡顏，他屈指撫上那柔嫩的臉頰，細(xì)細(xì)地摩挲著。

    原來世界上不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啊，他的女孩是第三種絕色。

    程傾感覺自已的臉上像是有只小蟲子在爬，癢癢的，她想撥開。

    隨著那若有若無的氣息越來越強(qiáng)烈，她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覆蓋在她上面的人影。

    溫尋閉著眼，輕顫著睫毛，緊張又虔誠地向她靠近。

    “溫尋�！背虄A忽然冷不丁地喊了他一聲，小鹿般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少年聽到聲音后也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相撞，抨擊出一絲曖昧晦暗的火光。

    “你在干嘛？”程傾捏著懷里的毯子，克制著內(nèi)心的洶涌翻動。

    兩人離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猛烈急促的心跳聲。

    溫尋一手撐在枕頭上，食指的關(guān)節(jié)還落在女孩的臉上，他眨了眨眼睫，輕聲說：“我、忍不住想親你。”

    程傾只感到像是有一顆煙花在腦海里炸開，炸得她暈頭轉(zhuǎn)向、眼花繚亂。

    “可以嗎？”少年低沉帶了絲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程傾感覺自已還在做夢，但是溫尋的氣息卻真真實實存在，她騙不了自已。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冷靜地吐出一句話：“不可以�！�

    溫尋看著她，隔了好幾秒他忽然笑了出來，揉了把她的頭發(fā)后直起腰，理直氣壯地說：“那就留到以后再親吧。”

    程傾聽了差點心梗，猝死在這陽光明媚、元氣明朗的早晨。

    第29章

    她這輩子只能是我

    看著他一副純良無害、笑容乖巧的模樣，程傾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從陪護(hù)椅上起來，去了病房的衛(wèi)生間洗漱。

    等她出來時，溫尋已經(jīng)將早餐擺好在桌面上，整個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