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詹容不由想笑:“丹水真越良澤拔劍,目光沉靜,淡聲道:“那些說她在人間為禍的流言蜚語和假證據(jù),都是你做的?”
詹容溫聲答:“這是一時之計,雖有得罪,但并無惡意�!�
越良澤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的時候跟于休很像。
兩人都是一樣戴著面具生活。
“你給她招來的惡意可不少。”
越良澤不打算放他離去。
詹容深吸一口氣,若是論術(shù)法,他肯定是比不過的,握劍時朝于休那方看去,鈴蘿強勢蠻橫的殺到他面前。
歲霧劍刃劃出的氣息帶著點冷意拂過于休面容。
鈴蘿說:“二師兄,你可有話要跟我說?”
于休忍不住搖了搖頭,一手捂臉,手指插進冰涼的發(fā)中,話里帶著點難耐的笑意:“師妹,鈴蘿,你為何非要挑這個時候來?”
鈴蘿神色平靜:“因為想結(jié)束掉那些麻煩,讓某個煩人的家伙離我遠遠的�!�
又被她嫌棄的天道很是無奈。
于休又低笑聲,“你該在天照山等著我們過去,到時候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會帶著你和師兄離開�!�
鈴蘿沉默看他。
于休放下捂臉的手,長久以來蓋在他面上溫和謙卑的那張臉消失,露出瘋狂偏執(zhí)的真容,似興奮與激動讓他周遭的靈息狂亂暴動,眼眶微紅,卻是因為太激動。
完全變了一個人。
鈴蘿十分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于休。
“二師兄,你早就知道云守息內(nèi)心的執(zhí)念和那幅畫對吧?”
鈴蘿低聲道,“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在入考最后那天,你也準備好讓他去參加并注意到我是嗎?”
于休稍微冷靜克制了點,嘴角的弧度卻認不住越來越大:“師妹依舊是那么聰明,入魔對你半點影響都沒有,反而讓你想通看清更多事了嗎?”
他默認了鈴蘿的猜測。
這也是事實。
上輩子,在云守息對他有所懷疑的時候發(fā)現(xiàn)鈴蘿與畫中人長相相似,便說服不愛管事沉迷青石坊里修煉的云守息去參加了這次的入考成績公布,順利見到了鈴蘿。
自那以后,云守息的目光與重點都在鈴蘿身上,根本沒工夫管他。
讓于休更加輕松的去做他想做的事。
于休深知云守息對畫中人的執(zhí)念。
“一開始,我只是想借你吸引他的注意,讓他沒工夫關(guān)注我,卻沒想到他比我想的更瘋,竟想對你做那種事�!�
于休搖頭嘆息著,眼里卻帶笑,“堂堂天極三掌門,高高在上的修界尊者,卻是個卑鄙的瘋子。”
“于休!”
穆橫天怒斥,從短暫的驚訝中醒過來,不能容忍他以這些話形容云守息,“那可是收養(yǎng)你、給你續(xù)命的師尊!”
于休像是被話里的某個詞刺激,低聲笑著,目光掠過鈴蘿落在她后方的穆橫天身上:“大掌門,你可是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了,也不想想我因為誰才家破人亡�!�
穆橫天神色微怔,但見于休眼中的譏諷,又沉聲問:“你何時記起來的?”
“從沒忘過,”于休說,“當年威風的大掌門下山除魔,妖魔肆意時,卻為了保都城的王公貴族,將魔引入城外,任由城外村落死于妖魔,這種事誰會忘記?”
天極現(xiàn)任大掌門最會算計利益取舍,行事作風都掌握著修者與人間微妙的平衡。
然而這樣的做法也會給自己埋下惡果。
“修者除魔,肆意胡來,只管自己是否能殺這魔換取名聲地位、靈力修為,卻不管交戰(zhàn)時術(shù)法波及多少無辜,反正死的不過是區(qū)區(qū)凡人,沒權(quán)沒勢的凡人�!�
于休漫步朝穆橫天走去,“你以為是我想被人收養(yǎng),是我想入你天極山門?
是因為那全村只剩下我一個活口,是因為你自負傲慢,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愚蠢的事,卻高高在上施舍憐憫般帶我回天極,分明是你害死了我爹娘和全村的人,旁人卻還要感嘆你穆橫天心善,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穆橫天捂著胸口,卻仍舊堅持己見:“放肆!你休要繼續(xù)胡攪蠻纏,那都城外的人分明是魔所殺!犧牲一人活百人,換做你也會這么選!修者除魔是規(guī)矩,我等都是為了守護這人間!”
鈴蘿不由聽笑了,招來他人的驚慌失措的一瞥。
修者除魔是規(guī)矩。
她又聽見了這話。
還守護人間?
又是些冠冕堂皇的話,本來護的是人間人,這人都沒了,你護的是什么?
“若你真的問心無愧,為何帶我回天極后反而要抹去我那段記憶?
是因為我看見了,我看見是你毫無顧忌施展劍陣,導致全村一百多人為那只魔陪葬!”
于休一字一句,話里滿是陰冷與仇怨,“憑什么?
憑什么他們要死在你的劍陣下��?”
“你住口!”
穆橫天拔劍,周身靈力暴動,“這么多年是我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早已如此執(zhí)迷不悟!”
他朝于休斬去的劍勢卻被鈴蘿揮手攔下。
“好,于休,你跟她同門多年,果真是沒能忍住叛魔了吧!”
穆橫天沉聲道。
鈴蘿嗤笑道:“執(zhí)迷不悟的人是你吧,大掌門,你若是再動一下——”
話還未說完,穆橫天就動了,同時鈴蘿身后青光爆發(fā),連接腳下的咒律火線一同炸裂爆開,從海下掀起陣陣滾燙的火墻。
以靈力站在海面上的人們都感覺到腳下傳來的震動,搖晃著他們幾乎站不穩(wěn),個別弟子修為不夠,直接摔進水里撲騰著浪花。
所有人都聽見了來自深海之下的獸鳴聲。
巨浪與火墻翻涌,吞噬著海上的一切。
修者們御劍掠至虛空上方,巫旭指揮著救援那些落水的人退至后方岸上。
詹容安穩(wěn)地站在水面上,笑看著以靈力同樣穩(wěn)在狂風海浪中的越良澤說:“人們以為召喚四方禁獸是以祈愿的方式,可大錯特錯了�!�
越良澤問:“你又是為了什么?”
“我?”
詹容似乎認真想了想,笑道,“一開始只是想為師父報仇,他做完櫻喜后,就被云守息斬殺,因為不想讓他人知道畫中的秘密,后來發(fā)現(xiàn),于休的想法很不錯,這世上只要有凡人就夠了,修者與魔都不需要�!�
越良澤靜靜地看他。
“白骨魔能在太初潛藏,帶走鎮(zhèn)仙玉,是你鋪的路?”
詹容笑:“事到如今再看,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越良澤又問:“北庭月宮替換姜妙的事也是你做的?”
詹容搖頭:“那是另一個喜歡湊熱鬧交朋友,知道天下最多秘密的人做的�!�
上空御劍的人疾沖而落,兇猛的劍勢斬開掀起的火浪,來人喊道:“于休!”
楚異拎著被揍的子修,他嘴角淌血,正嗷嗷擦著血喊疼。
于休站在風浪之中回頭看去,地動山搖間,巨大的黑色影子自他身后破海而出,浪花飛濺,揚首嚎叫,低沉的獸鳴聲響徹天地,震得人頭暈眼花,御劍在虛空的修者們都被那聲勢的橫波掃蕩摔回海里。
四方禁獸已經(jīng)出來一只了。
琴鳶將落水的宋圓圓送回岸上,又身法靈敏迅捷地去救下一個人。
宋圓圓看呆住:“你身手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不是怕海的嗎?”
鈴蘿抬首看著第一只四方禁獸,龍身牛頭,黑色的鱗片迎著皎皎月光,聲如雷鳴,召來烈風掀起海浪。
威壓橫掃此方天地,壓得那些落水的修者只能被滾滾海浪席卷無可翻身。
她冷笑聲,拔出腰間長劍,跟越良澤說:“你別動,站那看著我給你報仇�!�
越良澤神色無奈。
楚異剛從這兇猛的怪物身上回神時,就見被于休踩在腳下,被玉笛長劍穿過心臟的穆橫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于、休!你給我停下!”
他額角青筋隱現(xiàn),整個人都在崩潰邊緣。
師父瘋了,師妹入魔,親近的摯友也腦子不正常,看起來最乖的師弟還給他致命一擊!
他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要認識這幫人?
!
楚異氣得拿劍的手都在抖。
“師兄,鈴蘿�!�
于休抬頭,朝二人露出平日溫柔的笑,“待我清理好這骯臟的天地,讓四方禁獸重塑人間,修者與魔都將死于今夜,到時候,我會給你們一個嶄新的人間�!�
這世上,于休只在乎兩個人。
他的大師兄楚異,是一個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刀子嘴豆腐心,永遠堅定正直善良的修者。
他的小師妹鈴蘿則美好的讓人想要保護著,哪怕她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對于休來說,除了大師兄小師妹以外的修者和魔都該死。
狂風海嘯雷鳴,似乎天地就要因此分崩瓦解,駭浪翻滾,修者們都在自救。
鈴蘿看著那高高的四方禁獸說:“二師兄,人間始終是一個模樣,好的壞的都會有,比起什么嶄新的人間,我更想要你開心的活著�!�
她掠身至虛空,長劍斬出神術(shù)劍意之形,金色的長龍環(huán)繞在上方。
“于休,停下收手吧�!�
楚異紅著眼道,“靈息不滅,你毀不了這世間的,它可能會有短時間的沉寂,但總有一天還會再生�!�
于休睜大眼,眼中紅血絲遍布:“師兄!你可知道我走了多久才到今天這一步嗎?
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了!”
驚濤駭浪再顯,又是一只四方禁獸破海而出,嚎叫著朝鈴蘿沖去。
越良澤在海上看著,雙手抱劍,陣法的火線穿引在深藍的海水中,白色的霧氣合攏又散去,那曼妙的身影斬出的每一劍都漂亮得讓人沉醉其中。
那邊師兄弟打起來他看都沒看一眼。
“讓你別動還真就不動了?”
白藏調(diào)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越良澤回頭看去。
三師哥指著另一方說:“萬魔來了,該動一動。”
越良澤這才重新拔劍。
白藏將手中金色玉牌扔至虛空中,朝后方的大仙門人道:“諸位,可別愣在那看戲了,該救人的救人,讓一只魔擋在前邊救世,還要不要臉呢?”
“仙首令在此,諸位不聽也得聽,在此得罪了。”
有了明確的目標與指示,剛才還慌忙不知所措的修者們變得有序,咒律術(shù)法劍陣接連而出,將四方禁獸與鈴蘿對戰(zhàn)的地方劃分開,又將聞訊而來試圖撿漏的萬魔攔在外面。
四方禁獸已經(jīng)出來了三只,除鈴蘿以外根本沒人能靠近它們,還沒走近就被那沉重的威壓給壓進海里。
如此眾人也見識到四方禁獸的恐怖,的確是能夠毀滅天地的存在,若是攔不住,那么在座的人都逃不了。
不知覺間,下方的修者們竟是悄悄在心里為鈴蘿加油打氣,祈禱期盼她的勝利。
眾多尊者則在外圍布置結(jié)界,防止這靈力波動散開再傷到沿海村寨的人們,再次造成于休所說的慘禍。
又是一聲讓人頭暈胸悶的獸鳴,四方禁獸全都出來了。
“鈴蘿她……攔得住嗎?”
宋圓圓看得擔心,忍不住要去幫忙,被琴鳶攔下,“別過去,她故意的�!�
之前追隨著她死咬不放的火焰在這瞬間變成更加滾燙灼熱,仿佛能燒化灼傷你靈魂的黑色火焰。
是鈴蘿記憶中,讓她無法忘卻的、布滿整個天照山的黑焰。
“來齊了,可一只都別少�!�
鈴蘿哼笑著,終于認真起來。
之前殺越良澤每一只都在,她要報仇當然得讓四方禁獸全都出來。
鈴蘿立于虛空中,迎著漫天星光調(diào)動天地靈息,人界深淵靈脈的力量為她所用時,那威壓與四方禁獸不相上下。
劍術(shù)與咒律,長龍與火鳳,耀眼的金光飛舞在天地間,這是在場修者們一生中見過最震撼的戰(zhàn)斗。
也是風家神術(shù)劍意發(fā)揮最極限、前者后人都無法超越的一次。
修界大仙門在此戰(zhàn)清楚地認識到鈴蘿的力量,心中留下的陰影,讓他們再也不敢輕易招惹。
風天耀不知為何,看得止不住流眼淚,旁邊的玉滄急忙掐了個小結(jié)界幫他擋著,防止他人看見自家小掌門忽然崩潰淚流不止的模樣。
獸鳴聲逐漸衰弱,而握劍的主人卻越來越強勢,到最后已是單方面的碾壓,將破海而出的怪物斬落回海中。
“不!”
于休掙脫楚異的劍陣,嘶吼著朝墜回深海的四方禁獸飛身而去,師兄的喊聲在他耳中遠去,單薄的身子穿過烈烈黑焰。
所有人都看見他在黑焰中變得扭曲,逐漸化作灰燼飄散無影蹤。
楚異聲聲嘶啞,倒是子修拉了他一把才攔住他跟著追上去。
虛空上的鈴蘿垂眸看著這一幕,眼中光芒晦澀,最終只是輕輕眨眼,回首看去。
越良澤剛好收劍朝她看來,兩人目光在從烏云后探出頭的新月中相接。
鈴蘿驕傲臉道:“我給你報仇了�!�
越良澤彎著唇角忍不住笑,站在海面上朝她伸出手,“過來�!�
鈴蘿瞬影下去,越良澤拉著她的手渡送靈力,一手輕擦她臉上傷痕。
“你可別讓他們瞧出來我受傷了。”
鈴蘿壓低聲音悄悄說道,“雖然耗了大半力量,但從這里離開還是綽綽有余的,就是不想他們后續(xù)來天照山鬧事,麻煩�!�
“放心,還有我在�!�
越良澤摸了摸她的頭,“而且他們也不敢攔你走了�!�
鈴蘿側(cè)首朝仙門之人看去,那一雙雙眼神復雜,隱藏著點點傾慕與崇拜,感激和嘆息。
她看見忽然暈倒的琴鳶,拉著琴鳶不讓她掉水里一臉懵逼的宋圓圓,把罵罵咧咧的常霏從水里拉起來的徐慎,再往后看,風天耀躲在角落哭到崩潰,玉滄在旁邊小小聲的安慰著。
北庭月宮與西海太初在救援治療和布陣收尾。
的確沒人敢再攔著她。
鈴蘿忽而笑了,指著上空的仙首令說:“我可以把那個拿走嗎?”
越良澤說:“二師哥不會讓給你的�!�
鈴蘿:“搶啊�!�
越良澤又道:“搶不過的�!�
“你小看我!”
鈴蘿哼道,“我想搶就沒有搶不到的�!�
越良澤便說:“那你別搶仙首令,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