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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秦鹿走開半寸,又?jǐn)[出那副不高興的臉來,只是眼睛不自覺地抬眸朝走在前頭的梁妄看了一眼,梁妄沒有回頭,秦鹿也不在意。

    三人回到了馬車邊,已經(jīng)是幾個時辰之后的事兒了,子夜才過,林子里漸漸起霧,謝盡歡的馬車還在路邊的茶棚停著,沒人動過,他架著馬車往回走時,瞧見地上多了兩條車輪印,這條路雖小,但也不代表沒人經(jīng)過,所以也沒太在意。

    秦鹿與梁妄坐在馬車上起,兩個人便都沒看著對方了,天音將頭伸出了金籠,梁妄的手指輕輕貼在上頭撫摸,目光柔和了幾分,馬車走了半路,秦鹿才突然開口:“對不起,主人�!�

    梁妄撫摸天音羽毛的手一頓,眼睛半垂,等來了秦鹿的后半句話:“我弄壞了陳小姐的身體�!�

    實際上并非是她刻意弄壞的,是當(dāng)時胡殷兒認(rèn)出梁妄為他們?nèi)酥�,還控制了桃花婆,不知是為了救桃花婆還是為了自己的臉,又或者是怕他們將她的事說出去,總之她準(zhǔn)備殺梁妄。

    秦鹿護(hù)下了梁妄,沒護(hù)住自己的身體,一刀劃過,破開了胳膊上的衣服,也劃開了皮肉。

    梁妄靜了了許久,明知不怪她,卻還是不喜歡她這么與自己說話,于是道:“你知本王是死不了的,又何必多此一舉。”

    秦鹿聽見這話,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幾根手指做著緊張的小動作,她眨了幾下眼,又覺得口舌干燥,半晌后才抿嘴說了句:“我不會再讓陳小姐的身體負(fù)傷了,主人也別生氣了。”

    梁妄取出羽扇,輕輕扇風(fēng):“別說話了�!�

    “是�!鼻芈构郧傻攸c頭,然后略微側(cè)身,背對著梁妄的方向,半垂著的眼一直看向被風(fēng)吹起的車簾外,夜路的兩側(cè),還能瞧見幾只綠色的螢火蟲在雨后的草間飛舞。

    馬車一路未歇,路上走了一日,第二日早晨才回到了卓城,入城門時秦鹿回頭看了一眼,梁妄正靠著軟枕閉眼休息,初晨的陽光只從車簾縫隙中透入了一縷,正好落在了梁妄微微側(cè)著的臉上,照著他那雙閉上的眼睫。

    這雙眼,閉上時總將他的臉襯得柔和了許多,也溫柔了許多。

    馬車停在了歡意茶樓門口,卓城內(nèi)的人大多還未起床,小二見謝盡歡回來了,連忙迎著他,又見秦鹿黑著臉從馬車內(nèi)下來,一時間有些不敢靠前了。

    不論是前兩年那次,還是前幾天,秦鹿都是笑臉盈盈的,小二抿嘴,朝謝盡歡投了個詢問的眼神,謝盡歡只拍了他的后腦勺一巴掌,讓他去請梁妄下車,準(zhǔn)備好上房軟床給他休息著。

    小二去辦事,謝盡歡則將秦鹿拉到了自己的房間。

    謝盡歡先是用自己房內(nèi)的小爐子燒了點兒開水,又跑去把房中的熏香點上,秦鹿就站在門口,雙手環(huán)胸地看著他,直到謝盡歡將頭發(fā)也整理好了,胡子都重新綁過了,才對秦鹿笑道:“好了好了,請秦姑奶奶將貪貪姑娘放出來吧。”

    秦鹿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放出了貪貪,紅裙貌美的女子旋身出現(xiàn),雙肩微聳,媚眼含笑:“秦姑奶奶好。”

    秦鹿嗯了一聲,對謝盡歡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這便轉(zhuǎn)身走開了。

    房門關(guān)上,貪貪一臉不解地看向謝盡歡,眨了眨眼問:“謝公子有事找奴家嗎?”

    謝盡歡一見她的臉就臉紅,故作正經(jīng)地坐下,見爐上的水已經(jīng)燒開了,學(xué)著秦鹿泡茶的步驟,洗杯、洗茶、再泡,泡好了一杯,他才指著自己對面讓貪貪坐過來,等貪貪坐下了之后,謝盡歡斟酌著開口:“前兩日我隨道仙去找桃花婆,在徐鎮(zhèn)外的林子里找到了桃花婆的老巢,我本是要去燒了那些人臉的,但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謝盡歡的衣服本就寬大,從桃花婆那兒偷偷拿了一塊人皮回來生怕被梁妄發(fā)現(xiàn),于是就將那人皮玉片綁在了自己的褲腰帶上,系在腰后的位置,一路上被那玉凍了兩天,現(xiàn)在取出,背后的一塊皮肉都僵了。

    白玉很薄,因為儲藏人皮,所以還散著絲絲寒氣,玉內(nèi)的臉,與此時坐在謝盡歡對面的貪貪一模一樣,找不出分毫差別。

    第22章

    桃花人面:二十一

    貪貪看見自己的臉時一瞬愣住,柳葉彎眉皺也沒皺,只是剎那驚訝后,轉(zhuǎn)為了沒所謂似的笑容道:“多謝謝公子有心了,還將這個留了下來,不過生前事早于我如浮云,是人的皮囊都得腐敗,單奴家的留下來,也太嚇人了些。”

    謝盡歡一愣,問她:“你不在意嗎?這上面記錄……用過兩次�!�

    貪貪搖頭,蔻丹紅的指甲劃過白玉,卻無法觸碰,她雙眼彎彎,傾世容顏上不雜半絲難舍:“謝公子想留就留著,若不想留,便替奴家燒了吧�!�

    謝盡歡臉上驟然如火燒一般,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我……我留它做什么!”

    貪貪看破不說破,反而逗他一句:“咦?難道謝公子不喜歡奴家這張臉?”

    “當(dāng)然不是!”謝盡歡一怔,險些就要說‘喜歡’,他喜歡,他真的喜歡,非但臉,便是這一縷藏于戒指中的魂,他也喜歡。

    只是當(dāng)謝盡歡抬頭,瞧見貪貪臉上的笑容時,話便止住,也知道對方是在拿自己打趣了。

    既然貪貪自己的都不想留著,謝盡歡也算是白藏了一路,干脆便由她說的,毀了最好,省得日后還有其他人能用她的臉干壞事兒。

    謝盡歡想與貪貪說的話,就是這張臉,話題說完,他便又啞言了。

    秦鹿沒打算這么快收回貪貪,所以就沒在他房門前等著,反倒是小二打破了屋內(nèi)的尷尬,說是已經(jīng)三天沒見到李傳了,他只是問謝盡歡一句,要不要將這人找回來?

    本來李傳就不是卓城人,來這兒也是找梁妄幫忙的,既然梁妄說事情與李傳已無太大關(guān)系,桃花婆那邊也都解決了,李傳走就走,人家總不能在歡意茶樓賴一輩子,小二之所以來問,是因為李傳離開的時候,穿的還是謝盡歡那套富貴的衣服,上頭掛著不少珠寶首飾,值錢的玩意兒一堆呢。

    謝盡歡聞言,只讓小二在卓城四下轉(zhuǎn)一圈,看見了人就討回來,若是看不見,便算了。

    小二應(yīng)話,便離開了謝盡歡的房前,下樓時還有些不舍得地看向坐在一樓正堂上喝著茶的許先生,許先生請了好幾日的假,小二又聽不懂唱書,覺得古怪,難得說書的許先生今早兒回來了,還排了一下今日要說的內(nèi)容,小二要出去找李傳,怕是聽不到了。

    在卓城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小二沒見到李傳,倒是在萬色樓見到了夏謙。

    夏謙如往常一樣,身后跟著十幾個家丁,剛從萬色樓里出來的樣子,身后還有嬤嬤跟著賠禮道歉。

    見到夏謙,卓城的人都不太敢靠近他,小二也就站在了人群里,很不顯眼。

    夏謙身后有兩個家丁手上還捧著兩盒金子,那是他昨天才讓人去錢莊里頭換來的,就是為了贖胡殷兒離開萬色樓,誰知道昨天白日來,嬤嬤說胡殷兒身體不適,不便見人,昨天晚上來,嬤嬤又說胡殷兒心情不好,不愿見人,今天早上來,嬤嬤又是這般推脫。

    夏謙本就是看著胡殷兒相貌好,床榻之間也會討人歡喜,所以才來贖人的,誰知道那胡殷兒這般會拿喬。他那日臉上長了尸斑,嚇得回去連忙抹了點兒尸油,幾個時辰后才漸漸好轉(zhuǎn),兩日才等到臉上的斑消了。

    夏謙說了他又不是不贖,萬色樓卻三番五次差人來問,這回他來了,萬色樓又三番五次拒絕他。夏謙在煜州卓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兒受得了這等委屈,不過是個面相不錯的娼,還真把自己當(dāng)盤菜了,所以夏謙提著金子,出了萬色樓,給嬤嬤說了句,他日后再也不來了,讓那胡殷兒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誰知道嬤嬤見他這般說,生怕自己在卓城得罪了夏謙,生意不好做,于是便道:“夏老板!我與您實話實說了吧,前幾日殷兒的確為您的事兒傷心呢,說是回鄉(xiāng)祭拜親人,結(jié)果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人,我在林子里找到了跟過去的婢女的尸體,想來……殷兒也是兇多吉少了!”

    嬤嬤說著,還要擠兩滴眼淚,夏謙扯回自己的袖子,一腳踹在了嬤嬤的身上,將人踹得老遠(yuǎn)后嗤了一聲:“當(dāng)這世上沒美人兒呢?在老子面前胡亂放屁,走了!”

    夏謙跨步離開,嬤嬤還捂著自己的腰哎喲直叫,攔也攔不住夏謙。

    萬色樓內(nèi)如此動靜,怕是日后的生意也不太好做,夏謙走了,人群也就散了,小二看完了熱鬧正準(zhǔn)備回去回話呢,卻被一個人無意撞了肩膀。他朝那人看去,這大熱天里,那人倒是從頭到尾裹得嚴(yán)實,小二只瞥了一眼,對上了那雙露出的眼睛,突出的眼球與眼角周圍的細(xì)肉嚇得他雙腿發(fā)軟,一個愣神之際,那人已經(jīng)跑得沒了蹤影了。

    夏謙心情不爽,也沒心思玩兒了,便打道回府,才走到府前卻見門口站著個人,他還沒靠近,那人見了他興沖沖地跑過來,幾個家丁見人古怪,連忙將人攔住。

    那人開口道:“夏郎!我是殷兒�。 �

    夏謙聽著聲音覺得像,于是皺眉細(xì)看:“殷兒?你怎么穿成這樣?將臉裹起來作甚?不熱么?”

    “我……我怕你見了我,會怕我�!焙髢哼想往前湊,不過夏謙不松口,那幾個攔著她的家丁是不會讓她靠近夏謙的,胡殷兒也沒所謂,只問:“夏郎曾說,要為我贖身,娶我為妻,現(xiàn)在可還作數(shù)嗎?我是真心實意喜歡夏郎的,夏郎是否真心實意對我?”

    “作數(shù),只要你是胡殷兒,自然作數(shù)�!毕闹t瞇起雙眼,慢慢靠近對方,胡殷兒望著那張俊臉,心軟了,也癡了。

    夏謙用扇子挑起了胡殷兒的面紗,等見到里頭那張臉時,紙扇落地,夏謙猛地往后退了好幾步,攔著胡殷兒的家丁也嚇了一跳,彷如白日見鬼,幾人連忙退去,胡殷兒見狀,猛地朝夏謙的方向跑去問:“夏郎為何怕我?!你不是說你要娶我的嗎?!”

    夏謙指著胡殷兒道:“快!快把她趕走!趕走�。�!別讓她出現(xiàn)在我面前,也不許她出現(xiàn)在卓城!快趕走!”

    十多個家丁都是粗魯?shù)拇鬂h,聽夏謙如此吩咐,連忙架著胡殷兒離開,胡殷兒掙扎不依,十指抓地,摳破了指尖,劃了幾道血痕:“夏郎!夏郎!我是殷兒,我真的是胡殷兒!你聽我的聲音,我這里還有你送我的玉佩�。 �

    胡殷兒懷中的血玉落在地面,夏謙見了,立刻背過身去,他回想起胡殷兒的那張臉,面色瞬間蒼白,這世上假面者并非一二,可凡涉及心中潛藏最深的秘密,誰也不愿再碰,夏謙啞著聲音道:“拉走!快拉走!她若不走,便將她打走!打到不敢再出現(xiàn)在我夏家門前,不敢再出現(xiàn)在卓城內(nèi)!”

    夏謙放了話,家丁也都下了狠手,幾拳落在了胡殷兒的身上,還有幾拳打到了她的后腦,胡殷兒本來還有聲音喊得凄慘,可到后來徹底失聲無話,猶如一個死人般被人抬上了板車,送出城外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在夏家門前留了血跡,證明她曾來過。

    破舊的板車生了霉點,躺在板車上蓋著草席的人就只差一口氣,荒地里野草長到了半人高,書生站在板車邊,握著罐子的手微微顫抖,掀開草席,見了那張恐怖的臉,書生還是一驚。

    這是他第三次看見被撕了面皮的人長什么模樣了,第一次是在綰兒的棺槨中,第二次是前兩日在徐鎮(zhèn)外的深林里。

    李傳其實偷偷跟過去了,只是他的速度沒那么快,等他看見謝盡歡的馬車后,那些人都已經(jīng)入林子里,天也已經(jīng)黑了。李傳在林子里找了許久都沒找到方向,還是后來在一截荊棘上看見了謝盡歡衣服的衣角才跟了過去,再后來他聽見了有人說話的動靜,便一直藏在了附近。

    那些人說的話,他都聽清了。

    地鬼引走了謝盡歡,李傳才匆忙趕到了無字碑,胡殷兒被撕掉了臉,怕在地上縮成一團(tuán),墳包上的一條裂縫,只要有人靠近便可進(jìn)入,猶如小屋敞開的大門,毫無防備。

    他在小屋內(nèi)看見了一張張人臉,也在其中找到了綰兒的臉,李傳偷走了綰兒的臉,離開墳包時,順手帶走了神志不清的胡殷兒,和被胡殷兒掉在地上的尸油。

    逃走的過程中他險些被謝盡歡發(fā)現(xiàn),不過好在,他來得神不知鬼不覺。

    胡殷兒的腦子已經(jīng)不清醒了,說是要回到萬色樓當(dāng)花魁,可她也知道自己面相丑陋不敢見人,在萬色樓前又聽見夏謙對自己還有想法,她又提前一步去了夏府前等著夏謙,最后落得被人打成重傷的結(jié)果,也是自討苦吃的。

    李傳知道許多事,他知道胡殷兒原先長得丑陋,他也知道胡殷兒以玉換了綰兒的臉,雖然他不知胡殷兒哪兒來的玉,桃花婆又如何會知道綰兒長得漂亮,要割了綰兒的臉皮,但李傳知道,桃花婆碰見梁妄與秦鹿,多半是死了,墳?zāi)估锏哪切┤四�,也多半是毀了,他現(xiàn)在手中就只有綰兒的臉,與一罐尸油。

    正如他那日所想,也許這就是上天給他的契機(jī),讓他重新?lián)碛芯U兒的契機(jī)。

    李傳坐在板車邊想了許久,他想不到自己獨自一人繼續(xù)活著的意義,也想不到不救胡殷兒的理由,胡殷兒早就看穿了夏謙的本意,不至于還頂著綰兒的臉去自討沒趣,萬色樓那邊以為胡殷兒已經(jīng)死了,那不如就讓胡殷兒從以后死在人們的口中。

    他愿意帶人離開卓城,回到老家鎮(zhèn)子里去,然后將家中幾個房子收拾收拾,就當(dāng)胡殷兒從此是綰兒,過普通人的生活。

    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小二回到歡意茶樓,見了謝盡歡,沒找到李傳的事兒他說了,也將在萬色樓前看見夏謙發(fā)火的事兒說了遍,謝盡歡沒什么表示,只說:“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只是那胡殷兒,怕是這輩子都不敢回來了�!�

    “怎么了?”小二問。

    謝盡歡挑眉看向他:“怎么?你逛青樓嗎?管胡殷兒回不回來?”

    小二撇嘴,聳肩表示無所謂,突然想起來樓下許先生還在說書,故事沒講完,他正要去聽呢,謝盡歡見他要走,瞥了一眼還在自己房內(nèi)琢磨怎么下棋的貪貪,于是問了句:“你可瞧見了秦姑奶奶?”

    “秦姑娘?”小二指著客房的方向道:“貴客休息,秦姑娘早上去了他房里了�!�

    謝盡歡點頭,想著自己恐怕還能和貪貪多待會兒,于是關(guān)上房門,回頭對貪貪笑了笑,等走到了棋桌邊一看,謝盡歡愣了愣,被偷換子了,要不要說出來?

    貪貪單手托腮,等著謝盡歡落子,謝盡歡撇過頭,就當(dāng)沒看出來吧。

    第23章

    桃花人面:二十二

    歡意茶樓給梁妄安排的房間不錯,寬敞通透,窗戶正對著初晨陽光灑來的方向,房內(nèi)布置也都簡單素雅,左邊茶桌,右側(cè)軟床,屏風(fēng)隔斷,香爐內(nèi)焚了一縷檀香。

    馬車去徐鎮(zhèn)就要一個白晝,回來又是一個白晝,他們還連夜在深山里捉桃花婆,梁妄應(yīng)當(dāng)是累很了,所以回來的途中一直在睡,現(xiàn)下躺在床上也未醒。

    畢竟是王爺出生的,習(xí)慣了高床軟枕,便是跟著皇帝舉國遷徙逃亡的那些年,梁妄也沒斷過好日子,身邊一直都有人伺候著,熱水都不會燒。

    馬車內(nèi)顛簸,秦鹿想他一定是睡不安穩(wěn)的,現(xiàn)下才算是真的休息了,所以秦鹿進(jìn)房間,他也沒察覺。

    秦鹿站在屏風(fēng)邊看了一眼床上,陽光正好落在了床尾,將房內(nèi)照得有些升溫,她轉(zhuǎn)身離開,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秦鹿讓兩個茶樓里的人幫忙抬了個冰鑒進(jìn)來,動作要輕,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頭旁,又用白瓷碗裝了兩個洗凈的桃子放在冰鑒上,等梁妄醒來了就可以吃了。

    屋內(nèi)有窗簾,拉上便能遮陽,光芒暗了幾度后,秦鹿端著個矮凳子就坐在床邊,冰鑒那處傳來的涼意隱隱貼上了皮膚,她單手撐著眉尾,就這么歪著頭看向梁妄的睡顏。

    唯有他睡著了,秦鹿才覺得他們近了許多。

    這回弄壞了陳小姐的身體,恐怕回去少不得要挨罰了,其實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出過這種事兒了,時間一長,沒個人提醒,她都快忘了這具身體原本就不是自己的。

    秦鹿的身體,早就在不知第多少場戰(zhàn)爭中被人踩踏成爛泥了,能如陳小姐這樣,在亂世中還能保存完整的人,很少,她甚至記得自己再次碰見梁妄時,都不知道自己早就死了,街上那么多死人,大家都能瞧得見彼此,記得自己死了的人,又有幾個呢?

    那些零散的回憶,終究在秦鹿閉上眼睡過去時,全都封住。

    秦鹿睡得很快,頭往胳膊上一靠,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她就睡熟了。

    梁妄側(cè)靠在床上,睫毛卷翹,雙眼慢慢睜開,正瞧見秦鹿那張離自己不遠(yuǎn)的臉,側(cè)過臉壓在胳膊上的睡顏,這一眼有些停頓。

    梁妄很少見到睡著了的秦鹿,早年時候她做事很拼,那時又是戰(zhàn)亂之后尚未平息的幾十年,陰陽界中瑣碎的事情很多,歸來時時常會累到躺在門口就睡過去了,還是梁妄把她給抱回房間里的。

    那時他沒細(xì)看過,現(xiàn)如今看來,沒了那些古靈精怪的表情,也沒了張牙舞爪的性子,單單是如此這張臉,一如陳瑤睡在了他的跟前。

    梁妄起身,伸手扶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下了床,將秦鹿打橫抱起來放在床上,如此這人也沒醒,受傷的那只胳膊平放在床側(cè),梁妄掀開袖子看了一眼。

    傷口裂開沒有愈合,只有一點兒血跡粘在邊上,她的身體特殊,流不出多少血來的,恐怕這傷口也早就不疼了。梁妄從袖中取出約莫掌心大小的藥罐,無名指于罐中取了點兒藥膏出來,涂抹在傷口周圍,才將那塊皮膚生肌,一條一指長的傷痕,肉眼可見的愈合了。

    涂好了藥,他又將秦鹿額前的碎發(fā)撥開,貼著皮膚的幾根粘著汗,梁妄瞥了一眼,心安理得地在秦鹿肩頭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起身,從碗中拿了個桃子,出了房間。

    日落西山時,秦鹿醒了,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梁妄不在,立馬下了床,她伸手摸了摸胳膊,受傷的地方已經(jīng)愈合,想來是梁妄做的了,她會躺在床上睡,恐怕也是梁妄抱上去的。

    秦鹿出了房間,在二樓找了一圈沒看見人,樓下唱書的閆先生與說書的許先生換了班,剛唱了兩句,秦鹿下樓剛好就看見了梁妄微微靠在矮桌邊上,手中逗著天音玩兒,聽著閆先生唱郎情妾意的一小段戲文。

    屋外因為晚霞橙紅一片,薄光透過窗戶落在了梁妄的銀發(fā)上,秦鹿連忙走過去,畢恭畢敬地跪坐在一旁的蒲團(tuán)上,低聲喊了句:“主人�!�

    “醒了�!绷和ы戳艘谎郏S后說:“既然醒了,那就回去吧?”

    秦鹿怔了怔,忽而一笑,點頭道:“好,我這就讓謝盡歡準(zhǔn)備馬車�!�

    梁妄見她剛來又小跑開的身影,嘴角沒忍住勾起了淺淺的弧度,翻手羽扇落入手心,輕搖出微風(fēng),小二掃完了地,又見桌上還有一些瓜果皮屑未收拾,走到梁妄桌邊時,瞧見他桌邊放瓜果皮屑的盤子里就一個桃核。

    小二大著膽子問:“貴客覺得,這桃子甜嗎?”

    梁妄瞥他,小二道:“是鄰鎮(zhèn)的老漢種的,說是想賣入我們茶樓來,供給每日聽書喝茶的人吃,貴客身份不凡,您若覺得好,我們便進(jìn)些進(jìn)來�!�

    梁妄輕輕點頭,小二才笑著說好,捧著桃核下去了。

    秦鹿睡了一日,謝盡歡教貪貪下了一日的棋,他以往見到貪貪,時常都是匆匆一瞥,難得能與她共處一間幾個時辰,謝盡歡早就滿足了,這個時候秦鹿再跟他伸手要錢,他也必能答應(yīng)的。

    替秦鹿與梁妄準(zhǔn)備好了馬車,謝盡歡便出門送人了,梁妄坐在馬車內(nèi),秦鹿駕車,兩人走時,謝盡歡微微鞠躬,等馬車沒影兒了,他才瞇起雙眼看向已經(jīng)落了一半的太陽,要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還是他廟小,留不住大人物,否則在這兒多睡一日又如何?

    他還能與貪貪多聊一聊,再給他個三五年時間,他一定能與貪貪找到共同話題的!

    秦鹿與梁妄回到了無有齋后第二天,梁妄出門去秦戲樓聽?wèi)颍亚芈龟P(guān)在了書房里,命令李玲瓏監(jiān)督她讀書,非要把那《道者陰陽》給從頭到尾背下來才可,否則不許出門玩兒。

    秦鹿睜大了眼,心里有些委屈,李玲瓏就站在一旁雙手環(huán)胸,早料到會是如此結(jié)果。

    等梁妄走了,秦鹿才敢指著他方才離開的方向,略微拔高了點兒聲音道:“這男人怎么翻臉比翻書還快呢?!昨天還給我治傷,還將床讓出來給我睡,今日怎么突然就要懲罰了?不是都消氣了嗎?!”

    李玲瓏聽秦鹿這般說,搖了搖頭道:“秦姑奶奶,道仙是為您好,這書背下來,對您有益無害的�!�

    “我要是個背書的料,這幾十年下來早是狀元之才了好嗎?!”秦鹿憤憤地往紅木椅子上一靠,再看向放在自己跟前的紙筆,還有一本古老的舊書,心里難受得很,長嘆一聲趴在桌上,她雙腿蹬了蹬:“我就是個匪,能學(xué)會識字已經(jīng)不易了,難道還要學(xué)富五車嗎?”

    “學(xué)富五車用得不錯�!崩盍岘嚪浅2唤o面子帶著點兒看戲般鼓掌。

    得了秦鹿一瞪眼,李玲瓏不說話了,捂著嘴干咳一聲,于書架上取了本書,繞到一邊看去,只留了一句:“一個時辰后抽背第一卷�!�

    “就知道瞎折騰人!衣冠禽獸!”秦鹿低罵一聲,氣惱地翻開了書,瞥了一眼卷一內(nèi)容,見李玲瓏看書看得起勁,沒好氣地?fù)P起聲音打亂對方道:“符者,執(zhí)天文地印,天之所興,必先賜以福瑞!�。 �

    李玲瓏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對秦鹿這等行為,聳肩以對。

    事實證明,秦鹿的確不是背書的那一塊料,七日過去,她也只能背下第一卷的前三章,在李玲瓏那邊磕磕碰碰勉強(qiáng)過關(guān),卻是不敢立刻拿到梁妄跟前丟人現(xiàn)眼的。

    大暑將過,無有齋內(nèi)荷塘里的荷花謝了大半,只有幾朵盛開的還在碧玉圓葉中夾縫生存,這天還是很熱,梁妄一連出去了好幾日,今日不想出門了,就靠在涼椅上吹風(fēng)小憩,手上盤著兩日前在街市上花重金買回的核桃。

    午后秦鹿將裙子別在腰間,遮住了大腿根,露出了一雙白花花的腿從梁妄跟前跑過,梁妄本來還有點兒睡意,忽然看見一抹光,那一瞬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回頭一想不對,猛地坐起來朝長廊那邊看去。

    果然,秦鹿就是露腿了,還沒穿鞋,裙擺只這到膝蓋上方一些,梁妄對著秦鹿的背影喊:“怎么不穿鞋?!裙子放下來!成何體統(tǒng)?本王看你是想討打吧?!”

    秦鹿一轉(zhuǎn)彎就消失在長廊另一側(cè)的拱門后,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王爺您別看,非禮勿視�!�

    梁妄站起來,本想朝秦鹿那邊過去,恰好這時一只灰藍(lán)羽毛的鴿子落在了長廊邊,鴿子被養(yǎng)得肥胖,腳上還掛著個信桶,梁妄瞥了一眼秦鹿消失的拱門處,摘下信桶,打開信紙看了一眼。

    秦鹿見荷塘里的蓮蓬長得好,下水采了點兒蓮蓬上來,窩在小廚房內(nèi)剝蓮子,取蓮心,無有齋的廚房底下有個小冰庫,她又用玉碗裝了點兒冰塊來,兩片粉嫩含香的荷花瓣鋪在了上頭,剝好的蓮子白玉珍珠似的堆在了荷花上。

    這個時節(jié)桃子長得正好,軟桃入口香甜,秦鹿取了桃肉,又將鍋里煮好了的糯米丸子與桃肉拌在了一起,因為夠甜,她也沒澆蜜,只是將化了的奶糕舀了兩勺進(jìn)去,然后端著這兩樣往書房方向過去。

    秦鹿來時穿了鞋,裙子也放下來了,帶著點兒小跑,把東西擱在桌上才笑著說:“王爺嘗嘗,消暑的�!�

    “你還記得你是個女兒家嗎?”梁妄瞥了一眼蓮子與桃肉丸子,問了句。

    秦鹿點頭:“記著呢,下水不好穿鞋不是?”

    桃香四溢,梁妄端起碗嘗了一口,因為幾乎沒加任何配料,入口是原汁原味的桃子味兒,糯米丸子也煮得剛好,軟糯彈牙,加奶糕是西齊人的吃法,北跡不這般用,倒是附和梁妄的口味。

    秦鹿這般討好,無非是《道者陰陽》背不下來,已經(jīng)在無有齋里關(guān)了七日,再這么下去她就得憋得上房揭瓦了,所以才找個事兒做,伺候好梁妄的口舌,想換點兒自由。

    梁妄自然知道她是如何想的,不開口也知道,于是他道:“先背來聽聽。”

    秦鹿聽話,梁妄吃著,她背著,第一卷第三章的內(nèi)容到后面忘了許多,梁妄吃一口提醒一句,到后面眉頭都快皺起來了,秦鹿一看局勢不對,扯開話題,指著灰藍(lán)色的鴿子道:“王爺你快看呀,謝盡歡把鴿子養(yǎng)得和豬一樣。”

    梁妄:“……”

    瞧見鴿子邊上還有封信,秦鹿有些好奇,拿起信件看起來。

    謝盡歡的信上說,歡意茶樓的小二進(jìn)桃子時,在城外看見李傳了,不過短短時日不見,李傳過得落魄了許多,也瘦弱了,小二見了李傳,還上前為謝盡歡討不平,問李傳將謝盡歡那身華貴的衣服穿去哪兒了。李傳渾渾噩噩的,還問小二:“這位小哥,你認(rèn)得我嗎?如若認(rèn)得,可能借我些銀兩?我回去之后,必能還你�!�

    小二覺得可笑,旁邊還有桃農(nóng)站著,就不與李傳廢話,反倒是桃農(nóng)說了句,他前兩日給卓城夏府送桃子時,也碰到過這個男人,他當(dāng)時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在夏府門前拉拉扯扯,那時穿的還不是身上這套衣服,瞧著華貴得很。

    小二買了桃子回去后,便將這事兒告訴了謝盡歡,謝盡歡略微調(diào)查一番才知,綰兒的臉不知何時又回到了胡殷兒的臉上了。

    秦鹿有時在想,人的臉,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人之所以與眾不同,不就是因為一顆獨一無二的心嗎?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不也是占著這張臉,這具軀體的便宜,才能長長久久地留在梁妄的身邊?

    書信放下,秦鹿斂了笑容,梁妄吃完碗里的甜品,也沒見秦鹿對他提出去玩兒的要求,夏末最后一絲熱風(fēng)吹來,無有齋荷塘內(nèi)的荷花,終是謝了。

    李傳為胡殷兒貼了臉,卻留不住胡殷兒的心,一心為了美貌能不擇手段之人,又怎能甘心與一貧如洗的李傳去名不見經(jīng)傳的鎮(zhèn)子里過苦日子,更何況她曾在容貌上嘗過甜頭。

    只是胡殷兒的雖對榮華富貴心向往之,神智卻不太清醒了,她隱隱還覺得自己沒有臉,所以不敢往萬色樓走,萬色樓也對外宣布胡殷兒意外過世,胡殷兒只每日蹲在夏謙的家門前,碰見轎子就沖上去喊夏郎,李傳跟在她身后,拉都拉不住。

    夏謙知曉胡殷兒的臉是從他人那兒取來的,又看過胡殷兒沒有臉皮的模樣,怎么會再對這人起旖旎心思,每每瞧見,都叫家丁把人給打出城去,不論打幾次,胡殷兒都能再爬回來,口中盡是對夏謙的愛慕之情,怕是有朝一日打死了,夏謙才能得個寧靜。

    李傳勸不得,拉不住,幾日時間過得比以往牢中的幾年還要累人,他跟在胡殷兒身后直喊綰兒,幾乎瘋魔。兩日前胡殷兒突然轉(zhuǎn)性了,與李傳好生哄著,李傳累及,也以為胡殷兒終于踏實了,那夜沒看著她,次日醒來,卻見一身富貴衣服被扒光,玉佩首飾全被拿走,胡殷兒也不知所蹤。

    他穿著乞丐的衣服,滿城找了一遍,夏謙的府前沒有,更不在萬色樓,胡殷兒卷了他僅剩的錢財,最終還是逃了。

    李傳渾渾噩噩,覺得他這一生過得尤其失敗,更是一事無成,所作所為,皆成笑話,也由事實證明了,即便臉一樣,此綰兒,終究不是彼綰兒。

    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才子,選錯了兩次人生,一是為好友出頭,落得牢獄之災(zāi),二是替胡殷兒換臉,抹殺了最后一絲理智。

    至于后來胡殷兒究竟去哪兒了,也沒人知曉,李傳滿腹經(jīng)綸無所用,意志消沉后最終癡傻,成了卓城外的乞丐,他曾碰見過夏謙幾次,因為擋了夏謙的去路,所以被一腳踹開,他也在偶爾路過歡意茶樓時會駐足,好似自己曾經(jīng)來過一般。

    枝頭的鳥雀嘰嘰喳喳,夏謙近日娶了妻室,心情不錯,才出門卻見門口石獅子邊躺著個乞丐,家丁朝那乞丐踢了兩腳,夏謙隨手丟了個銀子在他懷中,笑著搖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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