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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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在這里
第一章蘇韻錦的慘淡青春
那個夏天在程錚的記憶里是奧熱而漫長的,站在高中生涯最天昏地暗的尾端里,忙里偷閑地憧憬著傳說中斑斕的大學(xué)生活,帶著破繭前的躁動。而對于蘇韻錦來說,讓她印象更深刻的是破蛹而出的前一刻那種粘稠的掙扎和茫然。
蘇韻錦生長在省城附近的一個郊縣,父親是縣中的生物老師,母親原本是縣城里一個紡織廠的會計,后來在“企業(yè)改革的浪潮”中下了崗,不得不做起了家庭婦女。由于父親的身體不好,經(jīng)常出入醫(yī)院,一家人的生活不算寬裕,但是父母對于她這個獨生女兒也是極盡寵愛的,所以韻錦從小也沒受過什么委屈。在父親執(zhí)教的縣中念到高一結(jié)束后,她父母感嘆于當(dāng)?shù)刂袑W(xué)教育水平的落后,為了唯一的女兒考上好的大學(xué),動用了一個教書匠家庭所有的積蓄和人際關(guān)系,將她轉(zhuǎn)學(xué)到省城的一所重點中學(xué)。對于父母的這個安排,韻錦頗難接受,一方面,這次轉(zhuǎn)學(xué)意味著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父母的身邊外出求學(xué),另一方面,那昂貴的擇校借讀費讓她每天晚上睡前想著就心疼。當(dāng)然,她終究拗不過父母,也不忍心拂了他們的殷切期盼,于是從高二開始,她就成了那所省城重點中心的轉(zhuǎn)學(xué)生。
韻錦早料想到甫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會有不適應(yīng)感,但她沒想到接踵而來的挫折感會那樣深。她的成績不差,在原來的學(xué)校里考試總徘徊在年級前十左右,然而轉(zhuǎn)學(xué)后的第一次段考卻讓她第一次感覺到殘酷的差距,按照綜合成績排名,她在所在的班級里竟然是倒數(shù)第五。當(dāng)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完全沒有勇氣向父母透露絲毫關(guān)于成績的點滴。震驚,更多的是羞愧,韻錦覺得自己簡直無顏以對父母和他們多年積攢的那點血汗錢,無顏以對自己,就連次日到教室上課都覺得被一塊“倒數(shù)第五名的轉(zhuǎn)學(xué)生”這塊牌壓得抬不起頭來。后來的日子自然是知恥后勇,奮起直追,不過現(xiàn)實往往不如人意,不管怎么努力,她終究沒有遇到一雪前恥的機會,雖然在后來的考試中沒有在倒數(shù)之列,但是直到高二結(jié)束,在一個60多人的班級里面,韻錦的成績也從來沒有進入前30名之列,漸漸地,她也開始相信父母望女成鳳地傾盡所有送她轉(zhuǎn)學(xué)是個徹底的錯誤,也許她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孩子。
高二學(xué)年結(jié)束的時候也面臨著文理分科的轉(zhuǎn)折,韻錦語文成績不錯,但歷史極爛,物理倒是她喜歡的科目,然而數(shù)學(xué)、化學(xué)成績不佳,英語、政治則是平平,因此在文理之間她也是猶疑了許久,直至某天下課的時間里,她低頭穿過教室門口站滿了男生過道,朝走道盡頭的洗手間走去時,一句話順風(fēng)飄進她的耳朵“……廢話,我當(dāng)然選理科,誰不知道只有讀死書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才會學(xué)文科……”。然后就是好幾個男生夸張的大笑。韻錦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周身的血液都望臉上涌去。其實她何嘗不知道那些男生不太可能是針對她,但是,少女敏感而自卑的心讓她覺得自己自己恰恰就是別人嘲諷的那個“讀死書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她恨恨往回看了一眼,卻無從得知口出狂言的是那個男生,更不好意思在這男生成堆的地方久留,便匆匆朝洗手間方向而去。
在最后確定文理意向的時候,韻錦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理科,她想,也許是自己殘存的那最后一點驕傲在驅(qū)使自己做出這個選擇。
于是,在這個早早就炎熱憋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五月天,蘇韻錦在一個高三理科班的教室里,看著一個怎么也寫不全的化學(xué)方程式,將手中的筆用力扔回筆盒,身體用力往后一靠,崩潰似地長吁一口氣,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的意氣用事的選擇是多么愚蠢。誰說花季燦爛,雨季朦朧,蘇韻錦的花季雨季都是烏云蔽日。
讓她煩悶的不止是學(xué)業(yè),她環(huán)視了一眼坐滿了人的教室,只看見一顆顆埋在教材中的頭顱,四周鴉雀無聲,大家都在專心的自習(xí),沒有人交談。韻錦心里自嘲地想,就算四周鬧哄哄地笑鬧成一團又怎樣,自己始終融不進里邊。班里和所有的理科班一樣陽盛陰衰,分班后全班57人,女生只有8個人,其中有5個是家住本地的省城女孩子,她們基本上都不住校,每天下午下課后回家吃晚飯,然后回校晚自習(xí),自習(xí)結(jié)束后再回家過夜。每天早讀前和晚自習(xí)前都是這些城里女生們最活躍的時間,她們分享著前晚電視劇的精彩情節(jié)和各自偶像在新MTV里的造型,討論著誰誰誰家門口轉(zhuǎn)角的巷子里那間服飾店有條漂亮的裙子,或者和男生們交流著體育新聞的當(dāng)日要聞,韻錦每天靜靜聽著,插不進一句話,她在她們討論的哪個精彩的世界之外,每天自習(xí)結(jié)束后她就回到只有床和墻壁的宿舍。由于該校外地學(xué)生不多,大多數(shù)本地生源都不住校,所以學(xué)校的宿舍相當(dāng)簡陋,里邊住的都是像韻錦一樣來自周邊郊縣或鄉(xiāng)鎮(zhèn)的學(xué)生,她們大多有著相似的沉默而木納的表情,僅有的晚上聚在宿舍里也很少高談闊論,倒是經(jīng)常半夜或清晨從被子里透出用手電夜讀的光線。
班上另外兩個來自鄉(xiāng)鎮(zhèn)的女生都跟韻錦住在同一個宿舍,一個叫莫郁華,一個叫周靜,跟韻錦不同的是她們都是通過中考,憑借高分考進這所中學(xué),而且在班里成績不錯,一向勤奮苦讀,她們看韻錦的眼神里不是沒有一絲輕蔑的,韻錦覺得很正常,同樣的“鄉(xiāng)下來的孩子”,她連名正言順錄取的這點憑借都是沒有的。莫郁華身材微胖,面容平凡樸實,她是全班最刻苦學(xué)習(xí)的一個,平時不茍言笑,解題和背單詞是她跟呼吸一樣本能的事,但是不算難相處,打來的開水也偶爾也愿意分給韻錦�!跋裎覀冞@樣的人,除了拼命讀書之外,還有什么跳出農(nóng)門的途徑”,這是莫郁華與韻錦唯一一次深談時說的一句話。
周靜倒長得嬌小端正,她熱心公益,喜歡在老師跟前跑動,喜歡搶著擦黑板,也愛在班上的城里女生“座談”時搭話,卻往往不得其要,倒是在男生中人緣不錯,與韻錦關(guān)系一般。韻錦曾經(jīng)無意間聽到班上最可人的女生孟雪在一個男孩子面前手一攤,說“不是我們不喜歡跟她們幾個鄉(xiāng)鎮(zhèn)來的女生說話,實在是沒有什么共同語言,難不成跟他們討論家里有幾頭豬,幾畝田?”的確沒有什么好說的,韻錦想。于是她益發(fā)沉默,全然不見在家鄉(xiāng)學(xué)校就讀時的神采飛揚。
至于男生,林子大了,長得周正的“鳥”自然也是有的,但這個年紀的慘綠少年還全然不懂紳士風(fēng)度,就連往杯里裝開水時也要跟女生搶個先后,更別提她們班里的男生還自發(fā)評選出班里“八大恐龍”,全班八個女生,無一漏網(wǎng),讓人無話可說,全不見青春讀物里浪漫的少年。更何況,韻錦看著自己洗得又薄又褪色的藍色校服和鏡子里那張寡淡的臉,自己都覺得灰姑娘的故事荒謬,加上她話少性格別扭,成績平平,更無半點引人入勝之處,也就自覺掐斷了青春的那一點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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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程錚,我得罪過你嗎?
“動作輕一點你會死嗎?”就在韻錦把背往后面的桌子用力一靠之后,一個男生不耐煩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知道是自己無意識的動作驚擾了后排的同學(xué),她飛快地挺直背,沒有回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聲音微不可聞。
但是坐在她后排的男生似乎沒打算就此罷休,借著身高的優(yōu)勢微微抬起身子,瞄了一眼韻錦桌上的化學(xué)習(xí)題,恍然大悟般說道:“我說就是受了什么刺激,還以為是失戀了,原來是題解不出來�!闭f著又往韻錦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我看看,哈,這么簡單都不會,不會吧你!”
韻錦又慚又惱,倒也默不作聲,只是側(cè)開身與他探過來的頭保持一定距離,她后面那個人卻好像打定主意,不好好諷刺她一輪誓不罷休,用足以引起周邊同學(xué)側(cè)目的音量陰陽怪氣地繼續(xù)說“蘇韻錦,你的腦子都拿去干什么了,還真不是普通的笨。”是可忍孰不可忍,韻錦仿佛被人用棍子戳到心里最痛的地方,騰地一聲轉(zhuǎn)過身去,漲紅著臉,狠狠瞪著后面那個人,此刻他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向上45°地揚起頭,臉上一副欠揍的似笑非笑,好像無聲地在向她挑釁說“你敢怎么樣?”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那么韻錦的眼睛已經(jīng)在他全身刺下了無數(shù)個窟窿,個個致命,但是沒有如果。她暗暗攥緊垂在身后的拳頭,強迫自己深呼吸,然后慢慢地轉(zhuǎn)回頭去,低頭裝作專注在剛才沒解出的題里。他猜對了,她的確不敢怎么樣,她不愿因為跟他產(chǎn)生爭執(zhí)而引起周圍人的注視。
程錚,這個討厭的家伙,韻錦在心里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當(dāng)著眾人的面,大嘴巴子抽在他那張讓她恨得牙癢的臉上,然后看著他自命清高的神情在她面前一點點地碎掉。坐在他的前排是她追悔莫及的另一個錯誤。那還是進入高三下學(xué)期后,需要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的時間相對少了,更多的是同學(xué)們各自自習(xí)做題,因此他們年輕的班主任采取自由組合的形式重新調(diào)整座位,美其名曰以人為本。于是大多數(shù)關(guān)系熟捻、較談得來的同學(xué)三三兩兩地選擇坐在一起,反正在這個班里她也沒有跟誰關(guān)系特別密切,便任由別的同學(xué)挑座位,大家差不多都各入其位后,她才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當(dāng)時可供她選擇的座位已經(jīng)不多,幾乎都在后排,于是她選擇了現(xiàn)在這個位子,她的同桌宋鳴是個深度近視的小個子男生,在理科班里英語水平罕見的高,性格內(nèi)向;她的后排就是那個讓女生晚上準時看體育新聞的
“原因”,讓韻錦敢于坐在他前面的原因是,程錚身邊雖然常有女生嘰嘰喳喳,但他本人倒不是個聒噪的人,至少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他稱得上宜動宜靜,運動場上能力超群,學(xué)習(xí)的時候也靜得下來,成績拔尖,雖然也有優(yōu)等生的那一點小小的清高,但基本上屬于那種你不打擾他他絕對不會打擾你的類型�;谶@樣的考慮,韻錦在這個座位上安營扎寨了。她剛收拾東西坐下來的時候暗暗留意了一下周圍人的反應(yīng),宋鳴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她后面那位則是頭也沒抬,基本上無視她的存在。這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安心從一疊教材里抽出了自己要找的書。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另一個男生的聲音:“阿錚,你不是不準女生坐在你前面嗎?”韻錦愣愣地徇聲望去,說話的是周子翼,程錚少有的幾個死黨之一。韻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她身后的程錚埋頭在作業(yè)里吐出一句:“她也算女生?”……這就是大家眼里的好學(xué)生說出來的話?韻錦覺得莫名其妙,完全想不起什么時候得罪過這個話都沒說過幾句的男生。
“你什么意思?”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
“什么‘什么意思’?”他一臉無辜似地抬起頭。
“你說誰不算女生?”
“說你呀,怎么,需要驗證嗎?”
好幾個男生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韻錦怒火中燒,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一個人的現(xiàn)象和本質(zhì)能有這么大的差距,這張俊秀的臉此刻如此讓人厭惡。全班大多數(shù)在整理新座位的同學(xué)都朝他們的方向望過來,帶著看好戲的神情,平淡壓抑的高三生活需要這樣的調(diào)劑,但是韻錦并不想成為這種戲碼的主角,她厭惡被人觀望嘲弄的感覺。算了,就當(dāng)被狗咬了一口,她冷冷地扭回身子,不再理會他。
“喂,蘇韻錦……”有人好像并不接受她的息事寧人,“你為什么叫做蘇韻錦?‘韻’是懷孕的‘孕’嗎?”
又是一陣大笑,韻錦覺得自己要瘋掉了,她習(xí)慣了在班里像個隱形人一樣,而且樂于如此,可是越想避開什么好像就越會遇見什么,就像現(xiàn)在她面臨的這種明顯的找碴。
韻錦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程錚,我得罪過你嗎?”她眼圈已經(jīng)發(fā)紅,極力控制住聲音的顫抖,不讓淚決堤掉下來。
“完了,阿錚,你把這個‘小芳’惹哭了�!敝茏右碓谝慌晕ǹ痔煜虏粊y地喊道。
程錚聞言也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仔細打量著她的臉“你真的哭了嗎?”“我才不會為你這種人哭�!表嶅\逃也似地跑出教師,假裝聽不到身后一片嗡嗡的話語聲。
她和程錚的梁子就此結(jié)下,那件事情之后她試過搬離這個倒霉的座位,可是沒有人愿意跟她換位子,她又不愿意為了這種事情去找老師,只得期待著下次調(diào)整座位的時間到來。
韻錦只是不明白,程錚平時也不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可偏偏對她那么毒舌,動不動挑起事端�!捌珜λ�,這真是一個曖昧的詞組,但韻錦絕對沒有天真到以為程錚對她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她不喜歡看言情,更不喜歡她們迷戀的那種“喜歡你就折磨你”的壞男生情節(jié),程錚身上流露出來的對她的厭惡是如此明顯,假如有人要說服她,這樣是一個男生對她重視的表現(xiàn),韻錦會覺得這個人心理簡直是有病。好在周圍的人似乎也沒有誰認為程錚對她的特別是一個男生對女生的態(tài)度――如果一定要說特別的話,那絕對是他特別不喜歡她。
于是她就這樣如坐針氈地在他面前坐了三個月,每天在為學(xué)習(xí)而心煩意亂的同時還要面臨他時不時的挑釁和“惡習(xí)”。她討厭他下午從學(xué)校足球場踢球回來后一身汗味地坐在她身后,她越皺眉他就故意越靠近;她討厭上課的時候他把一雙長腿越過界地伸到她的凳子下面,還大大咧咧地晃著來晃去,讓她坐在凳子上有暈車的感覺;她討厭他把妨礙她當(dāng)作理所當(dāng)然,可是她稍稍影響到他一丁點――就像剛才她往后的那一靠,就會引起他的強烈反彈;討厭他和他的死黨叫她‘小芳’,好像出生在城市里讓他們理所當(dāng)然地高她一等;更討厭他用那種居高臨下地態(tài)度嘲弄道“蘇韻錦,你居然這個都不會!”然而,韻錦知道,對付程錚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漠視他的存在,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她并不軟弱,只是不愿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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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只是想讓你看著我
像每次韻錦憤怒地面對著他的挑釁,然后又漠然地轉(zhuǎn)過身去一樣,看著她僵直的背,程錚眼睛里有瞬間的失望。她用力靠向他的課桌,讓他在幾何作業(yè)本上畫輔助線的筆跡變做一條拋物線,可是當(dāng)時他只留意到她垂在自己桌上的發(fā)梢�!拔羲薏皇犷^,絲發(fā)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闭Z文不是程錚的強項,可是他要命地在腦海里蹦出這幾句,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所以他必須惡言幾句來打破這種詭異的念頭。他嘲弄她笨,她明明生氣了,但還是強忍著沒有理他。程錚,你又把事情搞砸了,你明明只是期待著她說:“你能不能教教我……”就像其他女生一樣,期待地看著你。可是她從來不說,他知道她不會那么說。這個喜歡緊緊抿著嘴唇,像影子一樣沉默的女生,她總是低著頭。其實蘇韻錦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如果沒有那一天,他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那天,高二的他跟子翼幾個在教室前的走道上“放風(fēng)”,子翼問他“阿錚,你選文還是選理?”他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廢話,我當(dāng)然選理科,誰不知道只有讀死書的女生和混不下去的差生才會學(xué)文科……”。然后他看見一個低頭從他們面前走過的女生在前面幾步的地方忽然回過頭,朝他們的方向直視,她的表情很特別,白皙的面龐漲著奇異的嫣紅,一雙烏黑深秀的眼睛里好像有兩簇火在燒,整個人生動得不可思議。這是程錚第一次認真注視一個女生,可是她的眼光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很快轉(zhuǎn)過身,依舊保持低頭的姿勢走開。
“唉,剛才那個女的是誰?”他推推子翼,子翼幾個后知后覺地朝他指點的方向張望“誰呀,哪個誰?”他再朝她走過的方向望去,只看到隔壁班幾個打鬧的男生,接著便響起了掃興的上課鈴聲。
當(dāng)天晚上,那雙眼睛里的兩簇火在程錚夢里反復(fù)灼燒著他,半夜忽然驚醒后才發(fā)現(xiàn)褲子上一片冰涼的黏濕,十七歲的程錚在低聲咒罵著去清洗的過程中,心里一片茫然。
從那之后他開始在下課的時候站在走道上無意識地找那個身影,可是直到高二結(jié)束,他也沒有見過她。直到高三分班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和她坐在一個教室里。多么荒謬,自己仿佛滄海尋一粟般在穿著相同校服的學(xué)生中搜索她,沒想到她先前不過是他同年級隔壁班的同學(xué),而他在那次相遇之前,對她全無半點印象。
很快,程錚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是有道理的,這個女孩習(xí)慣把自己縮成一團淡灰色的影子,習(xí)慣性地緊抿著嘴唇,眼簾低垂,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的,讓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并且她也無視別人的存在,包括他。她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女生為他歡呼的球場;他無數(shù)次故意走過她的座位,她連發(fā)梢都沒有為他晃動過分毫,有時他寧愿耐著性子聽那幾個連越位為何物都不清楚的女生大談足球,希望她能朝這熱火朝天的討論現(xiàn)場看一眼,可她還是沒有。
程錚在心里抗拒著自己對蘇韻錦的過分在意,她不過是子翼他們嘴里的“小芳”之一,土土的,不算頂漂亮,性格也不討喜。在某次男生們密談的場合里,一個男生在評價班上“八大恐龍”時,不經(jīng)意提起“其實蘇韻錦打扮一下還是挺不錯的。”他幾乎立即反彈說“母豬打扮一下也是不錯的。”他們都道是他看蘇韻錦極度不順眼,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喜歡別的男生對她評頭論足,就像不喜歡自己私藏的寶貝別人窺伺。
于是,每天在教室里他都一邊強迫著自己不要理會她,一邊期待她的注意。直到調(diào)整座位的那一天,她遲遲疑疑地坐到了他前面的位子,程錚的心跳快得自己都感到羞愧,只好假裝埋頭在書堆里,腦子卻是一片空白。他不喜歡女生坐他附近,聒噪又麻煩,就連跟他關(guān)系一直不錯的孟雪提出要坐他前排,他都惡聲惡氣地趕跑,但是蘇韻錦是例外的,他甚至害怕自己一抬頭的熱切會把她嚇跑。子翼喊出那句話時,他窘得不行,不經(jīng)大腦地就說出刺傷她的話。當(dāng)她憤恨看他時,整個人被怒氣燒得生機勃勃,也燒得他心煩意亂,他心中有種自虐的快樂,只有這樣才會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有這樣她才會專注地看著他。所以他開始習(xí)慣找她的碴,寧可被她討厭著也好,終究勝過被她漠視。
蘇韻錦,蘇韻錦,程錚喜歡這個名字,輕吐在唇間有種纏綿的味道�?墒菓{什么,她把他的世界里燒得烈火燎原,自己卻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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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原來如此
蘇韻錦當(dāng)然察覺不到程錚的矛盾,她更多地在為爸爸的病而煩惱著,她爸爸的肝病一日比一日嚴重,現(xiàn)在連在中學(xué)正常的授課的時間也保證不了,整個人急速地瘦了下去。下午跟媽媽通電話時,媽媽在電話線的那頭嚶嚶地哭泣,讓韻錦心一點點地往暗里沉。她提出要回去看看爸爸,媽媽哽咽著拒絕了,現(xiàn)在是高考的關(guān)鍵時候,沒有什么比專心備考更總要。韻錦說不出的難過,她不但沒能陪在爸爸的身邊,就連考出好成績給爸爸的那點安慰都拿不出來,再也沒有人比她更失敗了。結(jié)束了給媽媽的電話,她在一晚上的晚自習(xí)里都覺得渾身沒有力氣,說不清是心里不舒服還是身體難受,接著,她感到大腿間有股熱流涌出。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差點忘記已經(jīng)到了每個月的“那幾天”,好不容易熬到晚自習(xí)的中途休息時間,她從包包里抽出一片備用衛(wèi)生巾就想往洗手間跑,可偏偏周身上下衣褲找不到一個能容得下衛(wèi)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書,把衛(wèi)生巾往書里一夾,就急急向教室門口跑去。由于低著頭,跑得又急,在臨近教室門口的地方韻錦跟一個人迎頭撞上。
“蘇韻錦,你趕去投胎呀?”一聽見程錚的聲音,韻錦就覺得一陣頭暈,正待擾過他繼續(xù)前行,他卻故意擋住了她的去路,“嘖嘖,你看看你,臉白得像個鬼一樣,撞邪了?”“能不能讓開,我要去洗手間。”“去洗手間你拿著本文言文解析干嘛?”韻錦的臉更白了,一言不發(fā)就朝他身邊的空隙往門外擠。程錚見她神色古怪,一把搶過她手里的書,說道:“有病呀,去廁所還看著種書,你……”話還沒說完,他就被抓狂似地欺身上前搶書的韻錦嚇了一跳,他借著身高的優(yōu)勢本能地閃開,無奈今天的韻錦似乎對奪回那本文言文解析有著瘋狂的執(zhí)著,兩個一搶一躲的拉扯之間,那本文言文解析脫手掉在了教室的地板上,一小片雪白的東西也從書頁里掉落了出來。
程錚盯著地上那片東西愣了足足五秒,韻錦卻直勾勾地看著他。驚愕、羞恥、憤怒、長久以來隱忍的委屈、身體的不適感、對爸爸身體的擔(dān)憂……所有的負面情緒像火山一般爆發(fā)在她的心中,她緩緩地俯身揀起那片衛(wèi)生棉,低頭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后在眾人的目光里精準無比地將它用力拍向面前那張愣住了的臉,歇斯底里地大聲喊到“給你,都給你……”
整個教室有幾秒鐘詭異的鴉雀無聲。
等到程錚回過神來,那片可憐的衛(wèi)生巾已經(jīng)從他挺直的鼻梁上和微張的嘴唇前滑落,第二次掉在地板上,而那個始作俑者已經(jīng)用百米跑的速度跑出了教室。
程錚條件反射似地揀起那個東西,朝她的背影追去。她沒有往洗手間而是朝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錚在教室和宿舍區(qū)之間那條長長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衣服,迫使她趔趄了一下停住了腳步。韻錦氣喘吁吁地仰頭看著他,頭發(fā)凌亂,滿臉淚痕。
程錚被她的眼淚嚇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追了上來,只是直覺地要跟她說點什么,非說不可��!可是現(xiàn)在她就在距離他十厘米的地方,流著淚,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么,憋了許久才諾諾地擠出一句“……那個……聽說……你們女生每個月這幾天不能劇烈跑動。”
韻錦駭然搖了搖頭,像看一個瘋子,眼淚更加急速地涌出“程錚,你到底想干什么?”此刻她已沒有先前的沖動,只是覺得疲累,不知道自己究竟那里招惹了這個人,百般隱忍,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由于是晚自習(xí)時間,這條幽暗的小路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慘白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出兩個糾纏的影子,不時有微微的夜風(fēng)滑過,帶動路邊的樹葉,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掩蓋不住他們急促的呼吸聲。
程錚,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也在茫然地問自己,然后,在他大腦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吮掉了她的淚水,最后印上她的唇,生澀地輾轉(zhuǎn)反側(cè)。良久,直到小腿脛骨傳來一陣劇痛,他才吃痛放開她。韻錦掙開他,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也抹去了滿臉震驚和尷尬,掉頭繼續(xù)往前走。這一次程錚沒有追上去,他只是怔怔看著她走遠,才輕輕說道:“韻錦,其實我不想怎么樣,只是不知道怎么關(guān)心你�!币恢币詠矶际�。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自己卻忽然如醍醐灌頂般心中一片澄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回到教室門口,看見幾個好奇張望的腦袋,周子翼首當(dāng)其沖,見他返來,一把勾住他的肩,悄聲道:“兄弟,你剛才追上去沒揍她吧�!薄班�!”程錚拍開他肩上的手,不屑回答這種沒營養(yǎng)的問題。子翼干笑著再度貼近“我說呀,你也別太往心里去,雖然說每個男人遇到這種事情都會覺得是奇恥大辱。”
“去你的�!背体P笑笑,懶洋洋地往座位走,全副心思都還沉浸在韻錦嘴唇的甜蜜里,覺得整顆心都不是自己的,自然也完全沒有留意四周同學(xué)看他那同情的眼神。子翼在他后面嘀咕道:“這小子是中邪了,被一個土妞那樣羞辱了一把,反倒笑得春情蕩漾,不會是受刺激過度了吧�!�
這晚直到自習(xí)結(jié)束,蘇韻錦也沒有出現(xiàn)在教室里,值班老師查勤時,莫郁華替她補了一張病假條�!笆艽碳み^度”的程錚則望著前面的空位,一晚上心都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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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誰也不能躲過“青春期”的騷動?
在同學(xué)們看來,“衛(wèi)生巾事件”之后的程錚和蘇韻錦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同,程錚照樣經(jīng)常挑挑她的刺,蘇韻錦照樣沉默以對,他們都對那件事決口不提,也沒有旁人敢再刻意提起,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可程錚知道,也僅僅是好像沒發(fā)生過而已,在他心里,該發(fā)生的早就生根發(fā)芽。他從韻錦臉上看不出她的想法,她越不動聲色,他的一顆心就越?jīng)]個著落。有時程錚想,要是她對他態(tài)度再惡劣一點,給他一兩下,又或者痛罵他“流氓”,他會感到舒服一些,至少這證明了那天晚上的那些事那個吻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他一個人臆想出來的空夢。她有沒有聽見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管怎樣,都不應(yīng)該這么無動于衷。
他還是喜歡故意把腳伸到她凳子下晃呀晃,她一皺眉回頭他便笑笑;她的背瘦瘦的,有時從洗薄了的藍色襯衣校服下隱隱看得見白色細細的肩帶,程錚不敢想像,每次看一眼都覺得臉紅心跳。很多年之后,程錚想起高三這個夏天,他在她身后看著她,心里都有一種惘然的甜蜜。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無法忍受蘇韻錦對著一道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代數(shù)題冥思苦想不得其解,課余時間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用力把一張寫滿了詳細解題思路和步驟的草稿拍到她的桌子上,然后倉皇而逃。等到他回到座位上時,只見她揚起手里的草稿想要對他說點什么,“你別想多了,我只是實在受不了別人那么笨。”程錚搶在她前面,紅著臉辯白。韻錦聞言也是慢條斯理地回答:“你也別想多了,我只是想問你這個是什么字�!�
“噗哧�!眱扇送瑫r徇聲望去,只見韻錦的同桌,小個子的宋鳴在一旁失笑。見他們看過來,宋鳴只是作了個請便的手勢,繼續(xù)投身他桌前未完成的試卷。程錚不理他,抽過韻錦手中的草稿,“哪個字?說你笨又不承認,這里是這樣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坐在他們身邊的同學(xué)都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蘇韻錦和程錚關(guān)系有了微妙的改善,她遇到實在不明白的問題,除了英語偶爾問宋鳴外,其余的會低聲地求助于程錚,程錚雖然每次都是一副被打擾了的表情,但解釋起來還是唯恐不夠詳盡。他沒有什么耐心,一來二往見韻錦還是茫然的樣子,或者一言不合就經(jīng)常怒不可歇,這種時候蘇韻錦往往也不與他爭辯,漠然背對他,任他發(fā)火。但是不出半個小時,總可以看見程錚用手戳戳韻錦的背,主動說,“唉,我剛才還沒有講完……�!�
星期五下午下課后,是老師默許的“偶爾在球場上的放松時間”,程錚和同年級的十幾個興趣相投的男生經(jīng)常在學(xué)校足球場踢踢友誼賽。在他自我感覺和蘇韻錦邦交正常后,他開始裝作不經(jīng)意地邀請她看球,韻錦只說自己對足球一竅不通,全無興趣。力邀幾次未果之后,程錚大為惱火,在周五下午放學(xué)前拋下一句狠話:“蘇韻錦,不去的話,有本事你給我試試看。”話是說出了口,其實程錚心里一點底都沒有,他也拿不準蘇韻錦要是真的就不去的話,他該拿她怎么辦。
晚飯時間,她坐在宿舍的床沿應(yīng)付著學(xué)校飯?zhí)媚乔宦傻娘埐�,今天宿舍里人特別少,只有她和邊吃飯邊用耳機練習(xí)英語聽力的莫郁華,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的空間里不時隱隱傳來遠處球場的喧嘩。
“真的不去看看?”
“唔?”韻錦看著似乎專注在耳機的聲音里的莫郁華,不確定她是不是跟自己說話。
坐在她對面的莫郁華摘下了耳機,慢條斯理地說:“吃飽了沒有?去看看吧�!�
韻錦感到詫異,莫郁華跟她一樣平時對這類活動并不熱心�!拔覍@個不是很感興趣�!彼瓜骂^,無意識地用勺子戳著碗里的剩飯。
“走吧,就當(dāng)是陪我。”莫郁華奪過她手里的碗,順手擱在旁邊的桌子上,再抓起韻錦的胳膊,走出了舍門。
韻錦跟著莫郁華來到了人聲鼎沸的足球場,一臉無奈,莫郁華帶她擠到了一個視野相對還好的角落,韻錦瞇了瞇200度的近視眼,分別穿著紅色和白色球衣的兩隊男生在場上奔跑著,場邊圍觀的人群里不乏女生,不知道讓她們表情激越的是球還是人。
她看到他了,他穿著白色的球衣。韻錦疑惑自己為什么下意識地用眼睛搜索這個人的身影,不過在不停跑動變換位置的男生中辯認出他來不算太難,他身材高挑勁瘦,黝黑皮膚襯映白色球衣,掩不住的青春蓬勃。韻錦對足球一竅不通,但不得不承認,程錚奔跑的姿勢很好看。
“在這個操場上,有多少個女生是真正在看‘足球’?不過是找一個機會,可以朝著那個人明目張膽地注視和吶喊罷了�!蹦羧A看著球場,淡淡地說道。韻錦正待接話,卻發(fā)現(xiàn)那個說話的人眼睛并沒有看著她,而是專注地追隨著場上某個身影。韻錦好奇地沿著莫郁華的視線去鎖定她注視著的那個人,沒來由的在心里吃了一驚,她注視的那個人是他?再也沒有比這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了。韻錦求證似地偷偷看了莫郁華一眼,那張平凡的面孔上有著一如既往的刻板表情。似乎感覺到了韻錦的眼光,莫郁華歪著頭看著她,用難得的捉狹表情道:“發(fā)現(xiàn)我看的不是你們家那個人見人愛的寶貝,心里總算有一點放心吧?”
韻錦臉一熱:“他可不是我的�!�
“我又沒說是哪個他,你倒是對號入座了,可見你也不是真的那么討厭程錚吧�!蹦羧A笑著說,但是那個笑容卻很快被她隨后而來的自嘲沖淡,“莫非所謂的青春期的‘騷動’誰也避免不了,都被三座大山似的復(fù)習(xí)資料壓得只了剩一口氣,也不忘茍延殘喘地想入非非�!彼A艘煌�,繼續(xù)說:“很荒謬吧,你也在想,我跟那個人怎么會可能?”
“其實我倒沒有那么想……”韻錦急著說。
“你會那么想也沒有關(guān)系,我并不想要什么‘可能’,不過是不想騙自己罷了。”莫郁華依舊看著那個同樣穿著白色球衣的男生,仿佛身邊的熱鬧人群都跟她沒有什么關(guān)系,偌大的球場,只有她跟他而已。這一刻,韻錦第一次發(fā)現(xiàn)莫郁華那張并不算美麗的臉上有一種流動著的光彩。
韻錦看著球場發(fā)了一陣呆,莫郁華對她說完那些話不久就表示今天給自己安排的聽力練習(xí)還沒聽完,于是把韻錦扔在了球場上,韻錦還沒從她剛才扔下的重磅炸彈中回過神來。其實,雖然在班上她跟莫郁華接觸算是相對比較多的,但是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也并沒有什么深交,更沒有過這樣的傾露心事,她不明白莫郁華為什么會將一個女孩子藏在心里那么私密的心事透露給自己,也許,她是想要為這段沒有奢望任何“可能”的暗戀尋求一個見證,至少,長久以來,韻錦從沒有想像過像莫郁華這樣,看似刻板內(nèi)向,一心撲在學(xué)習(xí)上的女生心里竟有這樣的一段心事。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全然對球場上的激烈拼搶視而不見,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身邊有人離去,原來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她順理成章地隨著人潮散去,還沒走到球場門口,一個滿頭大汗的人從后面追趕著擠到她身邊。“你來干嘛,不是說對球賽沒有興趣嘛?”程錚故意陰陽怪氣地說話,但臉上確掛著大大的笑容。韻錦退后半步,不讓他把頭發(fā)上的汗水甩到她身上,只悶悶地說:“球場又不是你的,誰都可以來�!�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剛才在場上怎么沒看見你?”
“……”
“怎么樣,我那個進球不錯吧。”程錚不理會韻錦的無言,好像漫不經(jīng)心地問。
“什么進球?”韻錦一臉茫然。
程錚的好心情頓時一收,好像一個滿心期待表揚的孩子被澆了一頭冷水。敢情他面前這個人剛才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正待發(fā)作,卻發(fā)現(xiàn)就連此刻的她眼神也是繞過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韻錦看著站在程錚身后不遠的周子翼,她很難將這張漂亮中透著玩世不恭的面孔的主人與莫郁華聯(lián)系起來,她想,她可以體味到莫郁華看著他時的無望。當(dāng)然,她也完全沒有意識到程錚發(fā)現(xiàn)她眼睛的聚焦點后,剎那間陰天轉(zhuǎn)暴雨的表情。
程錚驚怒之余有些不能置信,他以為她終于肯來看他踢球,暗喜的心情比進球那剎那更甚,而她從頭到尾關(guān)注的人居然不是他?
“喂,放手!”韻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程錚拖著往前走了幾步。這時周圍沒散去的人還有很多,大多是同年級的同學(xué),剛才程錚追上來跟她的幾句對話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現(xiàn)在更是每雙眼睛都看了過來。
韻錦脖子以上一片燒紅,用盡全身力氣想把手臂從程錚那邊掙脫出來,卻哪里敵得過男孩子的蠻力,偏偏不敢大聲喊,怕起更多人注意,只得壓低聲音怒道:“程錚,你這神經(jīng)病,別人都看著呢�!�
程錚聞言一把甩開她的手,“你哪里是怕別人看著,你不就是怕他看見嗎?”韻錦知道這一幕在旁人看來有多曖昧,恨不能打個地洞鉆進去,她想罵他句什么,卻混亂得一時想不到詞匯,更不愿與他糾纏,只想馬上、立刻地離開這個地方。她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和躲避更刺傷了程錚,他在她跑開之前脫口而出:“你看他也沒用,誰會看上你呀?”韻錦聽到了這句話,身子頓了一頓,然后已更快的速度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沒有回頭,然而程錚知道自己那句話成功地發(fā)揮了效用,她讓他那么難受,他怎么能讓她沒事一樣地離開。但為什么感覺不到半點以牙還牙的喜悅?心里還有個聲音在反復(fù)小聲地問: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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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讓老師崩潰的兩個人
高中是一個敏感的階段,尤其在對待學(xué)生之間的戀情方面,既不像初中時的懵懵懂懂,卻也還遠沒有大學(xué)時的堂而皇之,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女心中,誰沒有些暗涌的曖昧情緒,但一旦暴露在陽光下,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扣上“早戀”的帽子,成為同學(xué)校友間最熱門的談資。高三理科(三)班的程錚和蘇韻錦之間的事情,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了同年級同學(xué)課余時間的最新話題。最初多數(shù)人持懷疑態(tài)度,學(xué)習(xí)運動拔尖,長相出眾,平時又不喜跟女生接觸的程錚怎么會跟默默無聞得大多數(shù)人都叫不出名字的蘇韻錦扯在了一起,然而,那么對“目擊者”對球場門口那一幕的糾纏言之鑿鑿,大家回想起他過往與她的特別不對盤,當(dāng)初只以為是純粹看不順眼,如今看來只是小兩口之間的別扭。
然而不管同學(xué)間暗地里的傳言多么來勢洶洶,話題的兩個當(dāng)事人卻像完全無動于衷。程錚自然是每天該干嘛就干嘛,誰若提起,他都一副干卿底事的表情;而貫來低調(diào)沉默的蘇韻錦面對教室走廊上聞風(fēng)來看傳說中的“女主角”為何許人也的同學(xué)和身后的竊語置若罔聞。兩人誰都沒有辯解,但那天之后卻也再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