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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他當(dāng)年就在南山府的郊外受的傷,可醒來所有人都說是夏云喬救的他,誰也沒有見過姜蓁蓁。

    這件事他從一開始懷疑過,到現(xiàn)在的深信不已,突然有一天有人站出來告訴你,你所聽聞的都是假的,他有又開始質(zhì)疑想要反駁。

    可是讓他害怕的是,陳白勝絕無可能毀騙自己,那是他前去南山府查他心上人行蹤,才無意查到的,信封還有南山府的符印。

    信中還細(xì)寫了姜蓁蓁欲救白荼坑,到最后真的求得長信侯讓朝廷求兵,這事南山府主好友送送過來了,言辭帶著調(diào)侃。

    不過才看三封他便沒有勇氣往下面看去,拿起遲遲未有打開四封信。

    可裴君玉好似已經(jīng)透過四封信,在眼前浮現(xiàn)出來那個場景來了。

    一個十五歲那樣嬌弱的小姑娘,卻敢孤身一人騎馬入南山府,坐在判座上,同大人一般和南山府侃侃而談。

    只要想到那個場景,他就難受得難以呼吸,她想要救的是他,是當(dāng)年深陷白荼坑的裴君玉,而不是現(xiàn)在的裴君玉。

    小姑娘沒有見過生死,卻在南山府等這著朝廷漫漫無期的旨意,還跟著一起上前線救從白荼坑逃難來的百姓。

    當(dāng)年流入南山府的難民那么多,多到后來白荼坑戰(zhàn)歇之后,欽點百姓的時候,少了整整八萬的人。

    一半死在前往南山府的路上,還有一半人進入南山府后死的,最后總結(jié)活下來的才幾千人。

    小姑娘肯定是邊哭邊救,她自小就愛哭,層出不窮的真哭,假哭,次數(shù)多得連她一個眼神自己就知道真假了。

    可什么時候好像沒有見過她哭了,好像是從他回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變了,明明變得比以前更好,可他……

    到最后裴君玉的情緒達到臨界點,沒有忍住按著心口吐出一口血。

    血噴灑在地上,依稀可以看見里面有什么在涌動,像是某種小蟲子。

    那蟲子本就氣若游絲,它接觸到了外面的氣息,激烈的扳動了幾下便死去了。

    裴君玉抬手擦了一下唇邊的血漬,沒有看地上一眼,目光直直的盯著上面的那幾個字。

    [茲有愛女,舍身救人之,于南山府京郊傷勢頗重,望姜候......]

    傷勢頗重險些認(rèn)不到這幾個字,原來姜蓁蓁在南山府受過傷,救誰?有誰能值得讓她舍身救人?

    哈,他為姜蓁蓁不值得。

    她不要命救的人明明看見了,卻自欺欺人的當(dāng)是自己的幻覺,曾多次反駁,將她的一顆真心拋開,想她嬌生慣養(yǎng)絕無可能來戰(zhàn)場。

    可事實是原來姜蓁蓁真的是來救他的,可她什么也得不到,該有多不值得啊。

    作者有話說:

    裴的火葬場開始了(拍手掌慶賀)

    ?

    60、晉江首發(fā)

    陳舊的信紙已經(jīng)被血漬染紅,

    模糊了上面的字體。

    那些經(jīng)年被壓抑著遲來的感情,似在這一刻達到臨界點,瘋狂翻涌混亂的襲來,

    讓人防不勝防。

    這些年的思念藏在暗處,被強制性的壓抑了生長,

    直至現(xiàn)在才突然破土而發(fā),

    一夕之間竟成長成了參天大樹。

    讓他有些抵御不了這樣強烈的感情,

    只能將自己蜷縮起來,

    嘗試企圖以此來換得片刻喘息。

    原來他喜歡的一直不是什么夏云喬,從頭到尾都只有姜蓁蓁一個人,可是太遲了啊。

    連最開始的時候,

    也是因為夏云喬在某些時候酷似姜蓁蓁,

    他才存了私心,想要夏云喬離開白荼坑,

    讓她替他帶給姜蓁蓁一樣?xùn)|西。

    后來所有人都說是夏云喬救了自己,他卻將此等荒唐事信以為真。

    那些刻板的印象,

    讓他誤以為姜蓁蓁上不得戰(zhàn)場,所以才照成如今的局面。

    恰逢又夏云喬被敵軍抓走,她救過他一命自當(dāng)報還,本想著救了她之后便兩清了。

    當(dāng)年他是從垣國回來時,

    才開始對夏云喬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亦是如現(xiàn)在一樣突如其來的感情,

    所有的情感思念被人悄然轉(zhuǎn)移。

    烏谷牲會控蠱。

    他此刻像是茍延殘喘將要一病慘死的垂暮老人,

    虛晃的視線落在地上,那已經(jīng)無法動彈的蟲子身上,

    指甲大小,

    存在身體里這些年頭,

    竟也沒有見它養(yǎng)好。

    悔意懊悔再次澎拜襲來,裴君玉按在心口的手指緊握,似乎這樣才能壓抑住,可到底還是沒有壓抑住,再次溢出一口血。

    “哈……”帶著輕嘲的笑聲從他唇邊溢出來,笑的是自己活該,這次沒有去管嘴角的血,任由著它往下掉。

    當(dāng)年他是喜歡姜蓁蓁的,真的很喜歡她,喜歡到怕她嫁人,所以都一次私心讓她等。

    她等了,可自己都卻忘記了,依稀記得剛回來的時候,他對她還隱有種不屑,還有那未經(jīng)證實的評價,以及沖動的上門退親侮辱她。

    可盡管如此他怎么舍得,這樣殘忍對待這個等了他七年的姑娘?

    整整七年啊,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她將最好的青春年華都用來等了,而他卻當(dāng)她面說要娶其他人。

    即便是受蠱蟲影響,也無法磨滅對她造成傷害的事實,不管是蠱蟲還是其他的原因,這都不是借口,因為傷害是他由親自賦予的。

    想起是自己一點一點的將她眼中的光磨滅,直至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對自己毫無情意,唯有兩不相干的冷漠。

    裴君玉眼眶腫脹得酸痛喘著粗氣,他有些呼吸不暢,壓抑得很難受。

    從出生開始他哭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此刻他卻因替姜蓁蓁不值難受得受不住,發(fā)出嗚咽,像個喪失一切的人。

    他該和她道歉的,不止是道歉,還有想要見見她。

    想要站起身去找姜蓁蓁,可站起身便天璇地轉(zhuǎn),因氣急攻心裴君玉一頭倒在地上,半響爬不起來。

    烏谷牲這個報復(fù)埋的挺久的,怪不得他殺了吳先知之后,烏谷牲遇見他之后還能這樣平靜,甚至是表現(xiàn)得毫無芥蒂。

    明明這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竟然也會這樣掉以輕心,此乃兵家大忌,他中了圈套,所以白荼坑那些年他輸?shù)靡粩⊥康亍?br />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裴君玉想起了一件事,能讓他生出惶恐和害怕。

    千軍萬馬立于城墻下高呼要他性命,他都可以不生怖,冷然處之,可偏偏現(xiàn)在卻生出了如浪潮一樣襲來的懼意。

    姜蓁蓁被烏谷牲帶走控制過……

    不日,鎮(zhèn)國將軍府的上虞將軍偶患惡疾,很快就川了出來。

    裴君玉如今掌管著兩江兵馬府,誰都可以倒下,唯有他不是輕易能倒下的人。

    所以宮中安排了無數(shù)的御醫(yī)前往看病,卻都不見好,人還遲遲不醒。

    大家都詫異也不知是發(fā)生了何等大事,導(dǎo)致一個常年行軍鍛造出來的人,直接因氣急攻心身體一下虧空得厲害。

    相比將軍府這件事上升到了國之大事層面,另外一邊謝右相又再次登門拜訪了長信侯府。

    眾人見之,暗想大概是為之前的謠言。

    那天除了當(dāng)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只是在謝右相離去后,長信侯久久立在原地眺望失神。

    他倒是沒有想到他這個女兒不僅嫁得好,還……

    思此過了一會兒,長信侯眼神微動,輕嘆息一口氣還是轉(zhuǎn)身去找了姜蓁蓁。

    “爹爹?”

    難得一見的人竟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院子,姜蓁蓁放下手中的花,上前欠身請安,引人進來。

    轉(zhuǎn)頭囑咐杏兒在外間院子擺好茶水,全程態(tài)度恭敬絲毫沒有因之前產(chǎn)生任何怨懟,卻也沒有了之前的親昵之情。

    長信侯駐足認(rèn)真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又想起了當(dāng)年的姜蓁蓁,她固執(zhí)己見,曾任性一人上過戰(zhàn)場救人。

    也是從那之后她便變了,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般,漸漸長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處事落落大方,亦是習(xí)慣眾觀保全大局,且端莊持重從未讓人操心過,可也好像失去了該有的嬌俏。

    這段時間對她這樣苛刻,不見她有一絲怨言,長信侯長嘆一口氣。

    可有的事并不是表面看見的這樣,他也是有不可言的難處。

    聽著長信侯的嘆氣,顯然是有讓人頭疼的事要和她商議,姜蓁蓁垂耳恭聽等著他開口。

    果然長信侯嘆息一聲之后,久違溫和的目光落在垂頭懂事的女兒身上。

    長信侯斟酌言辭道:“蓁兒,你和謝亦的事兒是如何打算的?”

    謝亦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沾著皇室,上有當(dāng)皇后的姑姑,太子為表兄,最受寵的公主為表妹,還有朝中分量不可輕視的謝右相。

    下又有當(dāng)值指揮使的大哥,就連他自己也是接了晉州的事宜。

    晉州乃一國之根脈,足以可陛下這方對于他的信任,假以時日必位高權(quán)重。

    往大了說,指不定陛下會讓他直接接管右相的位置,這也不是不無可能,謝亦的前途是肉眼可見的。

    想起謝右相上門來講的話,長信侯現(xiàn)在都感覺是在做夢一樣。

    讓他心動和啞然的是,謝亦這樣的人竟然情愿以后的孩子隨姓姜,雖然未明說入贅,卻已然堪比入贅。

    這般好的親事放眼整個慶朝,恐怕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了,所以他才想來和姜蓁蓁商議,想看看她對待謝亦是如何想法。

    平心而論,其實謝亦這些年的表現(xiàn)真的很不錯,京都不知道多少妙齡女子搶著要進謝府,都不見有成功的。

    結(jié)果對方為了娶他女兒,竟然會愿意退步于此,可見用情之深。

    聽到長信侯詢問的語氣,姜蓁蓁便知道他們肯定是已經(jīng)查過了,不然不會直接上門來問她是如何打算。

    “爹爹,我與謝亦……不合適�!蔽⑽⑽藙哟剑鲁鰜磉@句話。

    想起烏谷牲,還有自己身上遲遲未解的蠱,她還是覺得這件事便這樣算了吧。

    長信侯對自己的女兒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雖然這些年是斂了鋒芒,對有的事兒固執(zhí)己見依舊還在。

    但是女大當(dāng)嫁,當(dāng)年她非要等裴君玉,他也允許她等。

    可如今這門婚事已然是作罷了,她若是還是圣女備選人倒也罷了,可現(xiàn)在她什么也不是,不同人定親那里能行。

    “你看你這人不合適,那人不合適,你可知你已經(jīng)二十有一了,再過幾個月便已經(jīng)是二十二的姑娘了,

    眼下謝府這樣的高府門第還肯放低姿態(tài),甚至是顧忌我們侯府無后,讓以后你的孩子可以跟著侯府姓�!�

    “蓁兒,有的時候為父總能感覺到你是個很有自我主見的女子,這樣固然是好的,

    可是你可知見女兒遲遲定不下姻緣,為人父母的心該多難過嗎?你娘為了你的事愁得兩鬢泛白,我亦是如此�!�

    長信侯嘆息一口氣,想當(dāng)年侯夫人十八嫁他,年芳十九時便已經(jīng)生育了嫡子。

    再看看眼下,女兒已經(jīng)二十好幾了,還未見姻緣,并非他虛言,侯夫人也是真的為此愁得也不能寐。

    姜蓁蓁聞言心中亦是為之悸,神色微動的抬頭看著長信侯。

    眼前韜光偉岸的父親白發(fā)已經(jīng)生了,遠(yuǎn)不及前幾年那樣的精神,而她娘親每隔一段時間便舊疾纏身,藥也不能離身。

    她何嘗不想當(dāng)個讓父母省心的女兒,可她也有自己的堅持,不愛不成書的,無端害一人她已經(jīng)干過一次了,實在不忍心這樣對謝亦。

    不過謝右相那邊,竟然會同意這樣苛刻的條件,倒是她沒有想到的,讓她忍不住想起的謝亦。

    只是謝亦那邊,從她那些話出口后,他當(dāng)時表露出來的情緒全然是被傷透了。

    只怕也不可能再喜歡她了,謝亦那樣的傲氣,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何必會執(zhí)著她一人。

    謝亦遠(yuǎn)赴晉州,姜蓁蓁猜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她在京都總會相遇,留在這里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他才會選擇離開的。

    想到自己的那些話,姜蓁蓁愧疚心起,垂下眼眸藏在手袖里的手暗自捏緊。

    “蓁兒,你也知道爹爹活了大半輩子,從一開始就在白發(fā)送黑發(fā)人,侯府清泠,你權(quán)當(dāng)圓了爹娘的心愿,留個孩子也成啊�!�

    長信侯是真的老了,大概是老后的通病,他也開始向往著普通人家的子孫成歡膝下,可偌大的侯府也只留下了姜蓁蓁一人。

    姜蓁蓁微微嘆息,自然是能與父親深同感受,只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謝亦那里已經(jīng)鬧僵了,而且還是她對人有虧欠。

    人家謝亦都已經(jīng)都前去晉州了躲她了,可能他都不知道謝右相又上門來說親了,所以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心思。

    “爹爹,女兒不想……”面對兩鬢發(fā)白的長信侯,姜蓁蓁最終還是咬唇搖頭,有的事不是一言兩語久便能講清的。

    結(jié)果長信侯那邊卻是鐵了心要促成這門親事,任由姜蓁蓁怎么勸說都沒有用。

    長信侯見懷柔政策完全沒有用,還是態(tài)度強硬的對待這件事,直接敲定了。

    哎!

    姜蓁蓁站起身看著轉(zhuǎn)身離去的長信侯,眼中劃過一絲失望,她的父親從來不會在乎她的想法。

    等長信侯剛走,沒有會兒候夫人也相續(xù)過來勸說,話里話外都是詢問這門婚事她如何看待。

    面對兩人姜蓁蓁誰也沒有松口,謝亦只怕現(xiàn)在都恨死她了,怎么可能會同意這門親事。

    最后侯夫人表情悲切的,暗自怨自己當(dāng)娘的當(dāng)面沒有給女兒掌好眼,不然也不會促成眼下的情形。

    另外一邊的尚佳公主一樣,本就一直想要姜蓁蓁當(dāng)她表嫂,聽聞右相上門交換庚帖,好奇心起也約過她一次。

    猜到大概也是為了同樣的事,姜蓁蓁雖然頭疼但對方是尚佳公主也推不掉,只好前去赴約。

    來到公主府時,嬌艷明艷的尚佳公主正在院子命人掌畫像觀看,時不時的還會同旁邊的人議論幾句。

    畫像中的這些人,都是京中前途無量的適齡公子,是皇后提前送過來給她過目的,若是有喜歡的便可以招為駙馬。

    以前只知道尚佳公主受寵,卻沒有想到尚佳公主受寵這個程度,就連夫婿都可以自主選擇。

    大慶的公主大多都是前去他國和親,如若不然就是賜給權(quán)臣,像這樣自己先掌眼的幾乎找不出來幾個。

    “哎,蓁蓁你來得剛好,快來幫我瞧瞧,這些人如何?”

    尚佳公主聞聲抬頭,看著從外面款款而來的明媚女子,眼中浮現(xiàn)笑意。

    十分自然隨意的抬手,讓宮人擱下一副畫像攤在案前,方便欣賞點評。

    尚佳公主將人拉在案前,上面擺放著的人都是京都新貴,不管是容貌還是前途都是一等一的好。

    姜蓁蓁一眼捎過去,有好些人其實都能叫得出名字,她不是尚佳公主,一般情況下是不能肆意探討男子的。

    可尚佳公主還抱著她的手臂搖了搖,語氣帶著嬌氣讓人不忍拒絕:

    “姜姐姐,這里只有我們倆人,你就幫幫我瞧瞧吧,我實在是看得眼花繚亂了�!�

    尚佳公主其實對嫁人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反應(yīng)。

    她是公主,天生凌駕所有人之上,哪管他前途怎樣,只要生得好她便瞧著歡喜。

    找姜蓁蓁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她那不爭氣的表兄,人都快半只腳踏進家門了,結(jié)果他倒好,不聽眾人阻攔的非要跑去晉州受苦。

    受不住尚佳公主的嬌音,姜蓁蓁無奈還是認(rèn)真的看了看,最后拿了幾個人出來,將畫像擺在上面。

    這些人都是據(jù)她所知還可以的人,人品相貌還有家世都不錯,也沒有什么壞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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