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接連掏了掏棉衣的四個口袋，面露窘迫地拿出了干癟的袋子：“抱歉老人家，我今天身上沒帶太多的摩拉，只剩下這些了，您的孩子在市內(nèi)工作，不�；貋�，這也是我不多的心意�！�
可是老人只是擺了擺手，她的手滿是皺紋，骨節(jié)突出，清瘦干枯。
“老婆子如果不是因為您的幫助，已經(jīng)死在大雪地里了，哪還有恬不知恥收您錢財?shù)哪樏姘��！?br />
“這...”男人無奈一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強求了，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改日再來陪您聊聊天�！�
“去吧去吧，不然那孩子估計都要等急了。”
“您...”馬克西姆怔怔站直身子：“您知道今天？”
“塔季婭娜已經(jīng)在鄰里之間叫嚷一整天了，如果不是瑪利亞阻止，外加那孩子像您一般的善解人意，恐怕已經(jīng)興奮地去打斷您的工作了�！�
“...”
男人對著老婆婆不好意思地擺手，幫她將窗子關(guān)好，快步開始在雪地里狂奔。
當(dāng)然，說是狂奔，也因為積雪過于厚重，而無法達到預(yù)期的速度。
他抹了抹頭上不知因急躁還是運動而滑落的汗水，終于回到了屬于他的家門之前。
光從外表上看，他的木屋似乎并沒有比周圍的其他房屋好上多少，反而還略顯破舊了一些。
“嘶...”
他猛吸了一口冷氣，讓緊張的心情漸漸冷靜。
在女兒過生日的大喜日子，卻因為工作而缺席什么的...
即便在官場上和人談笑風(fēng)生，但是碰到這樣的事情卻讓他不知所措。
塔季婭娜會不會怪我啊...
她應(yīng)該不會學(xué)她媽媽一樣讓我跪榴蓮吧？
算了！早跪晚跪都是跪！
他鼓起了勇氣，用鑰匙打開家門，卻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漆黑一片，看不到絲毫光亮。
心中瞬間慌張了起來。
難不成...
快速撣了撣大衣上的積雪，將其掛在了衣架之上，馬克西姆開始逐個房間尋找。
幸虧家里只有一間臥室，一間廚房、一間廁所和一間客廳。
他很快就將幾個房間繞了一遍，有些發(fā)愣地站在客廳中。
伸手用火柴點燃了桌上已經(jīng)燃過一半的蠟燭，借助光亮打量起來。
一道黑影從沙發(fā)之后躡手躡腳地走出，然后猛地加快腳步，從身后摟住了男人的腰。
“驚喜！”
馬克西姆噌地回頭，看向身高只到自己腰間的小女孩，先是松了口氣，隨后流露出溫柔的微笑：“塔季婭娜，別嚇我啊...”
“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時候了？”身上的圍裙還沒有褪下的黑發(fā)女子也從沙發(fā)后面直起身走出。
“...”男人張了張嘴：“抱歉，瑪利亞。”
不管怎樣先道歉就對了。
女人忍俊不禁，嚴(yán)肅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擺出便直接笑出了聲：“別和我道歉，趕緊陪著女兒過生日吧，她可是期待一整天了�！�
瑪利亞從廚房拿出了剛熱好的飯菜，到了女兒過生日，家里才難得添上了兩盤葷菜，至于蛋糕什么的...
每次詢問塔季婭娜，她就會說，那東西實在是太貴了，吃著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不吃。
馬克西姆連忙點頭，從懷中拿出被保護的很好的禮品盒，放在了桌子上：“我精挑細選了很久，為我可愛的女兒準(zhǔn)備的禮物，打開看看，如果能喜歡就最好不過了�！�
小女孩雙眼發(fā)光，雙手止不住地伸向禮物，但是卻猛地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嘟起嘴將頭撇到一旁，雙臂環(huán)抱。
“嗯...禮物，禮物什么的都不重要，父親回來陪我才是最重要的，我等一天可不是為了這種東西�！�
男人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目光溫和：“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知道，正是因為你耐住性子，父親才會買來，將其作為送給乖孩子的獎勵。”
“那...”塔季婭娜的眼睛在父母之間來回打轉(zhuǎn)，觀察著他們的表情，試探性的詢問：“那我就打開了哦？”
“打開吧�！眱扇送瑫r發(fā)出了許可。
小女孩終于迫不及待地撕開了包裝，從盒子中拿出了嶄新的小熊玩偶。
她將玩偶高高舉起，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心中充滿了喜悅。
平日里家庭并不富裕，一些玩具和飾物乃至于華麗的衣物她都不會做出過分的要求。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這些沒有了絲毫的興趣，沒想到收到之時竟會如此開心。
“吼吼...”馬克西姆的嗓音突然變得粗重，站直身子，雙臂擺出了秀肌肉的模樣：“熊先生初次來到這個三口之家，從今天開始它就是塔季婭娜的好朋友�！�
他舉起了自己的女兒：“當(dāng)然了，從今天開始，它會一直陪在以你的身邊，保護這個家，和父親一起保護你和你的母親。呃...”
好像女兒并沒有在乎他的表演。
有些尷尬。
“真是...好好聽你父親講話啊，他這人有時候意外的玻璃心�！爆斃麃啅膶Ψ绞种薪舆^女兒，語氣柔和。
“我當(dāng)然聽到啦~”塔季婭娜使勁蹭了蹭玩偶的絨毛：“但在我心里，還是父親永遠排在第一位�！�
“唔...”馬克西姆感覺淚腺受到了沖擊。
我女兒怎么這么可愛��？
“看起來你這個父親當(dāng)?shù)梅浅：细�。”瑪利亞贊同地點頭：“晚點不用跪榴蓮了�！�
“��？”
原來是還沒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嗎？
“呵呵�！逼拮涌粗鴮Ψ酱魷哪�，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但是馬克西姆心中卻也同樣開心，畢竟對于他來說，妻子與女兒的笑容，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那么...”瑪利亞拍了拍手，從桌面上拿起了梳子：“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重要時刻�！�
她伸手放入塔季婭娜的青絲之中，仔細地開始梳理起來，眉目含笑。
“哎呀，果然女孩子還是留著長發(fā)好看嘛，等到將來長發(fā)及腰，就會有一個完美的男人來到她的身邊，替我們保護好她�！�
“嘁...”男人顯得很不服氣：“我還能再活一百年，能一直保護好我女兒，不需要其他男人�！�
奶奶的，誰敢搶我女兒，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
“馬克西姆，現(xiàn)在可不是和將來的女婿較真的時候哦？”
“母親，女婿是什么啊？”塔季婭娜目露疑惑，懸空的雙腿輕輕晃了晃。
“就是你未來的丈夫�！�
“那丈夫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你父親就是我的丈夫。”
“哦哦！”小女孩似乎掌握到了精髓：“就是說父親未來會變成我的丈夫？”
“...”
瑪利亞一臉無奈。
“哈↓哈↑！”馬克西姆得意地揚起了頭，結(jié)果被不知何處來的手?jǐn)Q住了命運的腰間贅肉，疼得直咧嘴。
“就是將來父親母親不在了的時候，能夠一直陪著你的人。”瑪利亞仍然細心解釋。
塔季婭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為什么父親和母親會不在了呢？
她沒有問出后續(xù)的話。
“好了�！爆斃麃喗铏C轉(zhuǎn)換了話題：“雖然沒有蛋糕，但是每到生日時，美麗的女孩子就會獲得一個許愿的機會，而未來也一定會實現(xiàn)，我美麗的女兒，你今年的愿望是什么呢？”
小女孩眼見到了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連忙將熊玩偶放到了一邊，閉上了眼睛，雙手作祈愿狀。
因為每年的許愿，雖然她不會說出太離譜的要求，但都會事無巨細的實現(xiàn)。
“來，吹蠟燭�！爆斃麃唽⒄彰饔玫南灎T放在女兒面前。
“...”馬克西姆嘴角一抽。
原來許愿蠟燭是這樣的么？
“呼�！被鸸獗凰緥I娜吹滅。
一曲生日歌完畢，火光再次燃起，眾人終于迎來了今晚的就餐時刻。
大雪依舊沒有停止，將木屋的頂部完全染白。
屋內(nèi)傳來了試探性的詢問。
“女兒啊，能不能告訴父親...”
“怎么了？”
“你許的是什么愿望��？”
“不行！說了就不能靈驗了！”
成熟的女聲插入其中：“沒錯！男人一點浪漫勁兒都不懂！”
“哈哈...那好吧，那我就不問了。”訕訕的聲音傳出。
塔季婭娜望著燭火，將食物送入嘴中，心中一遍遍地重復(fù)著她小小的愿望。
我希望...
父親母親可以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第107章
公平，希望
“感覺父親最近好忙啊...”
塔季婭娜把小熊放在身旁，原本應(yīng)該墊在她身下用來休息的手帕被她用作放置玩偶。
她自己則是半蹲在玩偶的面前，雙手托腮，然后有些失落地戳起它的鼻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熊先生你去把父親給綁回來��？”
小姑娘無奈地笑出了聲：“開玩笑的啦...要是我能幫父親分擔(dān)一些工作就好了。”
說到這里她長嘆了一口氣：“什么時候才能長大�。俊�
“長大以后煩惱就會變得更多了，小姑娘�！贝认榈穆曇魪纳砗髠鱽�，塔季婭娜順勢回頭看去。
留著白色八字胡，頭戴黑色高帽的老人推了推自己的單邊眼鏡，身體站的筆直，眼神中透露出精明的光芒。
“老爺爺，您是哪位��？”
出于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女孩并沒有對這個打扮的很奇怪的陌生老人不理不睬，而是站起身禮貌地打了招呼。
“哦？真是位禮貌又可愛的小姑娘�！崩先苏露Y帽放于胸前，恭敬地介紹起來：“初次見面，我是葉夫格尼�！�
“葉夫格尼爺爺，您是來找我父親的嗎？他現(xiàn)在不在家哎，如果...”
對面的老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捋了捋八字胡：“不不不，我只是偶然路過，看到有這樣一位可愛的孩子，忍不住來打聲招呼而已�！�
“原...原來是這樣�！彼緥I娜的目光警惕了起來。
葉夫格尼從兜里掏出來一把糖果，作勢要放到塔季婭娜的手心中：“我的一些小小心意�！�
“這...我不能隨便收您的東西。”小姑娘的手像觸電一般猛地收了回去，縮在了身后。
“那還真是苦惱啊...爺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帶上的這些東西，你若是不收下，就只能丟掉了�！�
老人的語氣有些糾結(jié)，時不時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yīng)。
“塔季婭娜，回來吃午飯了！”瑪利亞的呼喚聲從屋內(nèi)傳來。
女孩聽到如同救命一般的喊聲，松了口氣，伸手抱起了一旁的小熊，甩了甩手帕上的雪水，快速和葉夫格尼揮手道別，跑進了屋中。
嘭
門扉緊閉。
黑衣的人影瞬間出現(xiàn)在老人的身后，語氣低沉：“葉夫格尼大人，用不用我...”
“嗯？”老人面上的慈祥感瞬間消匿，充滿血絲的眼神死死盯著黑衣人的面孔。
“抱歉...是屬下僭越了�！�
“哼，本以為這種邊遠城鎮(zhèn)到處都應(yīng)該是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孩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安寧祥和，實在是失策。”
他的手指再次捋動胡須，語氣逐漸平和，看向自己的手下：“哎，你別一副害怕的模樣好不好，跟在我身邊，要時時刻刻保持優(yōu)雅�！�
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鼓勵。
“至于擔(dān)心我心情不好這種事...大可不必，我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擁有資質(zhì)的孩子，屬實是意外收獲。除了丹尼斯那個小混蛋...不，那個小可愛以外，她還是第一個�！�
“您是指...”黑衣人神色驚訝。
葉夫格尼慈祥地點頭：“當(dāng)然，只不過她的身體條件還無法完全達到要求，只能由善良的我來做一筆不劃算的買賣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從木屋前走遠。
“葉夫格尼大人您...不去再和那孩子聊幾句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錦上添花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我現(xiàn)在只需在那孩子心中留有印象，到時...呵呵。”
“大人英明。”
“對了，那孩子的父親是這座鎮(zhèn)子的鎮(zhèn)長？”
“是的�！�
“我給你三天時間，聯(lián)系上鎮(zhèn)子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反正就是和鎮(zhèn)長有利益沖突的人就可以�！�
“您是想？”
“沒什么，人這一生容易遇到許多岔路，而幫別人做出抉擇，也是一件優(yōu)雅的事情�！�
——
“真是夠了，馬克西姆，你要知道上面批下來的這筆款項中有多少油水可撈？”
身穿有些華貴棉服的男人語氣歇斯底里。
“你抱怨夠了吧，葉戈爾，等你喊累了，就趕緊來幫我的忙。”
馬克西姆有些不耐煩。
他的這位副手能力還算不錯，就是太喜歡投機鉆營，愛慕虛榮，又有些自私自利。
但自己所在的小城鎮(zhèn)就是不方便，想要找到替代他的人簡直難于登天。
“不是，你這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這筆錢攤到整個鎮(zhèn)子的那群老幼病殘身上，能有多大的幫助？但是你我平分，能瞬間提升多少生活檔次？你還不清楚嗎？”
馬克西姆看著眼前堆積成山的事務(wù)，大到鎮(zhèn)子的撥款分配，小到哪里的路面磕絆，誰家養(yǎng)的雞鴨不翼而飛，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他默默低頭處理起來，不去回話。
葉戈爾見來硬的不行，語氣瞬間變成了蠱惑：“我親愛的馬克西姆啊，你雖然剛正不阿，清正廉潔。但你的妻子呢，你的女兒呢？”
他用手背不斷地拍著另一只手掌，盡是恨鐵不成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