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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櫻點了點頭，竟真的念了起來。

    少女的語調(diào)異常柔和，抑揚頓挫極為婉轉(zhuǎn)。

    就仿佛晚風微撫湖畔，撥弄起輕淺漣漪。

    八重神子便這樣靜靜望著她那側(cè)臉。

    認真而溫柔。

    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饒是她自認深諳人心，數(shù)百年看遍繁華，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復雜難解的人。

    這難解，并非少女所表露出的性格。

    而是……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變成眼前這般模樣。

    狐耳女子微微瞇眼，旋即索性閉上眼不再去想。

    這種費腦子的問題，她才懶得去思考。

    在櫻的輕喃聲中，女子漸漸睡去，似乎是聽到了耳畔平緩下來的呼吸聲，櫻回過頭，看到了八重神子伏在榻上熟睡的模樣。

    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

    “鈴，很晚了，你該睡覺了�！�

    “姐姐！我還不困，你再跟我講講嘛，那個勿忘我的故事！”

    “打打殺殺的……聽多了可是會做噩夢的哦，鈴。”

    “才不會做噩夢呢！姐姐又把我當小孩子了�！�

    “嗯……那之前，是哪個小大人，看完了恐怖電影，連著好幾天都害怕到偷偷溜進姐姐房間，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的呀？”

    “我……哼！╭（╯^╰）╮姐姐就知道欺負人！”

    “好啦好啦，鈴，早點睡吧，已經(jīng)很晚了。”

    “�！迸P室里的燈光熄滅了，少女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哎等等！姐姐！”

    女孩突然伸手抓住了姐姐的衣角。

    “你……你先別走，我……我現(xiàn)在就有點害怕……”

    “……”

    “真拿你沒辦法�！�

    黑暗中，一個溫暖的擁抱，還有兩顆緊緊依偎的心靈。

    “姐姐，你說……那個勿忘我，她會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呢？”

    “……”

    “不是說了么，鈴，別再想這種事了�！�

    “可是！可是！不想清楚的話……總覺得還是有些怕怕的，根本睡不著嘛o（╥﹏╥）o”

    “……”

    月光透過窗紗，灑落進來，倒映著少女淡粉色的眸光，深邃而悵然，她低低嘆道。

    “我想……她或許也跟我們一樣，是個普通人吧�！�

    “怎么會呢！她可是那么厲害的殺手呀，她能做到的那些事，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要我說的話……她肯定有一雙會在夜里發(fā)光的眼睛，就像是狼一樣�。�70ω70）”

    “嗯……她說不定，還會有四只手臂！每一只都特別的靈活，肌肉就像小山一樣隆起來！嗯……不對，那是不是太顯眼了呀？”

    “姐姐！你覺得呢？姐姐？”

    “……”

    “快睡覺，不然明天不帶你去游樂園玩了�！�

    ……

    在感覺到有人將被褥蓋在自己身上時，八重神子便醒了過來。

    但她并未睜開眼。

    那人的動作格外輕柔，就像是怕驚醒她似的。

    只不過在某一刻，她卻突然聽到那人的呼吸聲加重，似乎內(nèi)心的某種情緒再也難以壓抑。

    嘀嗒。

    微涼的觸感，輕輕落在了她的面龐上。

    八重神子眉睫略顫。

    她睜開眼，望著少女走出去的背影，用手輕輕摸了摸面龐，指尖那抹冰涼的濕潤，讓她眼底多了幾分復雜。

    “人的感情……”

    “真是種奢侈的東西。”

    神櫻樹下，櫻靜靜地坐著，她仰起頭，望向天空中那輪皎潔的玄月。

    她知道，她其實什么都明白。

    鈴已經(jīng)死了。

    徹徹底底地死了。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因為那是她心底唯一的奢望。

    她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她所有的一切，迄今為止的所有努力，加入逐火之蛾，成為融合戰(zhàn)士，拼了命想要保護那個世界……

    都只是為了給鈴一個幸福美好的未來。

    可現(xiàn)在……

    少女高昂著脖頸，眼中的淚水還是奪眶而出，化作晶瑩的絲線緩緩垂落。

    “鈴�！�

    她哽咽著抽泣，壓抑地哭著，念著那個名字。

    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逐火英桀，不再是那個被喚作“勿忘我”的冷酷殺手。

    她只是一個永遠失去妹妹的姐姐。

    “櫻姐姐……”

    慕北在心中輕輕喚道，她并未出聲，或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又或許是覺得，這一刻，她不該去打擾櫻的哭泣。

    那種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悲慟，或許只有這樣，才能釋放出來。

    “哎呀呀，怎么偷偷躲在這里一個人哭呢？是誰惹你傷心了？總不會是我吧？”

    “就因為我讓你給我講輕？”

    “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直接拒絕我不就好了，哭得這么傷心，別人若是見到，還以為我怎么樣你了呢�！�

    櫻猛然抬頭，急忙擦干了眼淚，略顯紅腫的雙眸望著不知何時悄然站在她身側(cè)的女子。

    “你……你怎么？”

    “我可是狐仙啊，鳴神大社里的風吹草動，怎么可能瞞得過我的耳目，你哭得那么大聲，我怎么睡得著？”

    櫻臉色漲紅，狠狠瞪了她一眼，寒聲道：“我現(xiàn)在不想看見任何人，讓我自己待一會。”

    “喲，瞧瞧這惱羞成怒，恨不得手邊有把刀，就舉起來劈了我的小表情，真討我喜歡�！�

    八重神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櫻的面前，歪著腦袋，故意面對著她別到一側(cè)的臉龐。

    “作為你給我講輕，哄我睡覺的獎勵，這次……換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有榮幸能夠聽到的人，從前沒有，以后也未必，你可要好好珍惜來自八重宮司大人的這份獎勵啊�！�

    “從前呢，有一只老狐貍，號白辰，名齋宮，而她的身邊，常常跟著只小狐貍……”

    八重神子講得隨性，想到哪里便說到哪里，多是些平時瑣碎的故事，但櫻聽得很認真，沒有絲毫厭倦。

    “后來啊……小狐貍……就被騙著繼承了老狐貍的位置，而那只老狐貍呀，呵呵，就再也沒有回來啦�！�

    狐耳女子嘴角噙著笑意，夜色與月華的籠罩下，櫻從她的眼底看到了些許思念。

    “往后的日子里，小狐貍就替老狐貍守在了她所守護的那片土地上，數(shù)百年……”

    第150章

    這一刀喚落櫻，奉行的來訪

    “失去，對人而言，是一種很普遍的事情�！�

    “人生短暫，寥寥數(shù)十載，本就在得與失之間不斷徘徊。”

    八重神子緩緩起身，走到神櫻樹下，用手輕輕撫摸著略微粗糙的樹干。

    “太過于執(zhí)著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反而會忽略掉此刻眼前的東西，錯過未來將要獲得的東西�！�

    櫻深深地注視著她，淡粉色的眸光中氤氳著難明的情緒。

    “不，那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的�！卑酥厣褡踊砣换仨���

    “我看得出來，你對你妹妹的執(zhí)念�！�

    “但是，我不相信，你的人生之中，難道就只有你妹妹存在嗎？”

    “你這一輩子，難道都只為她而活著？”

    “沒有她，你難道就要自我了斷？！”

    “我……”櫻眼睫微垂，雙手悄然緊握。

    “呵�！卑酥厣褡余托α艘宦暋�

    “真是可笑。”

    “如果你真的這么想，那為什么還要活著，現(xiàn)在就死在我面前，我還能順便替你收尸�！�

    八重神子猛然一步走到櫻的面前，抬手捏住少女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緊緊盯著她。

    “但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之輩。”

    “沒用！”

    櫻的眸光微顫，她喃喃低語：“我就是沒用，我護不住她�！�

    “是我的錯�！�

    八重神子深吸了口氣，松開手，退后兩步，眼底微微泛起紫色流光。

    櫻低著頭，呆呆地坐在地上。

    “姐姐�！�

    可就在這時，那自記憶深處，無比熟悉的聲音響起，讓櫻幾乎瞬間抬起了頭，她的眼神充斥著難以置信。

    那個扎著粉色馬尾辮的女孩，背著雙手，微微彎著如同天空般湛藍的明媚眼眸，正沖著她露出笑容。

    “鈴！”

    充斥著濃郁思念的喊聲脫口而出，櫻幾乎奮不顧身地朝前撲去，拼命地將女孩緊緊抱在懷里。

    “鈴！姐姐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櫻淚如雨下。

    “鈴，不要離開姐姐，求求你�！�

    女孩用手輕輕擦拭著她臉上滑落的淚珠。

    “笨蛋姐姐，鈴也很想念姐姐你呀，可是……姐姐，你應(yīng)該明白，我們想要再重逢，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啦。”

    “但是無論如何，鈴都希望姐姐你能夠繼續(xù)堅強勇敢地活下去，連同鈴的那份一起�！�

    “不要難過，不要悲傷，你永遠是最棒的姐姐�！�

    “鈴相信，像姐姐這樣溫柔的人，一定會遇到，能夠善待姐姐的好朋友。”

    “要珍惜她們，姐姐要答應(yīng)鈴，像守護鈴那樣的去守護她們�！�

    “鈴……”

    櫻渾身劇顫。

    女孩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她的手卻始終抱著少女，眉眼含笑，她摟緊櫻的脖子，輕輕親了親她白皙的額頭，蹭了蹭她的臉蛋。

    “別哭啦，像個小孩子似的。”

    “我們約好了呀，不許耍賴，要好好活著，替我多看看美好的世界�！�

    “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就換鈴做姐姐，來照顧姐姐，好不好？”

    “才不要……”

    櫻語氣顫抖地笑道。

    “做姐姐很累的，你吃不了那苦，還是我來�！�

    “嘻嘻，姐姐真好�！�

    “鈴，最喜歡姐姐了呢……”

    女孩的聲音漸漸低微，身形陡然渙散，化作無數(shù)星點，縈繞在櫻的周圍，似是依依不舍，卻依舊飄搖著升向夜空，少女慌亂地試圖抓住那溢散的星點，但那只能看著它從指尖流逝。

    “鈴�。　�

    少女通紅著雙眼，嘶聲長吟。

    她驀然起身，手掌拂過腰間，恐怖的氣息陡然洶涌而起，一抹冰藍色的長刀劃破長夜，橫亙虛空。

    刀鳴清脆，寒氣凜然。

    整個鳴神大社似乎轟然震顫起來。

    那棵棵挺拔的櫻樹，驀然間無風自動，細密的櫻花紛紛散落下來，隨著那一刀斬出，陡然間席卷天際，像是化作了一道浩瀚的櫻花銀河，緩緩流淌。

    櫻的身形掠空而起，她踏著花海前行，速度極快，似乎試圖追逐那越飛越高的星點。

    但，任憑這一刀再怎么驚艷絕倫，那漫天花海，依舊無法彌漫至那無垠的高天之上。

    星點盡散……

    櫻，再也追不上她了。

    她墜落了下來。

    一抹身影縱起，在那紛亂的花雨中將她抱在懷里。

    “真會給我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