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霍水仙甩給他一記眼刀,嗤之以鼻:“怎的會有王爺這般沒臉沒皮之人?如此厚顏,也不怕底下的人瞧見了在背地里笑話你�!�
陸上?鋈匆壞悴荒眨?反而因為她的話心情大好,心底深處的無賴樣當(dāng)場被激發(fā)了出來,“本王還就怕他們沒瞧見,王爺與王妃相親相愛,如膠似漆,他們只怕是高興還來不及,都背地里拍著掌樂呢�!�
“你……堂堂王爺竟與市井無賴沒有兩樣,我懶得與你說�!被羲蓜e過頭生悶氣。
陸上?鱟萆?大笑:“我的王妃,在你面前,本王的確像個市井無賴,王妃此言,倒是沒有冤枉了本王。市井無賴也好,潑皮流氓也罷,本王樂得高興。”
霍水仙猛然想起一事,白眼當(dāng)即翻上天,“我的賣身契,你到底何時取下來?堂而皇之地掛在那里像什么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霍水仙賣身給了王府,這要是傳出去了,叫我以后怎么做人?逼我因那張賣身契換個名兒不成?”
陸上?鲆槐菊?色地道:“王妃此言差矣,既然王妃怕人誤會,那本王明日就找來京城最好的畫師給王妃畫上一副小樣張于賣身契旁,畫上再墨下霍水仙三字,并加上一句:此女子乃燮王王妃,由燮王陸上?靄頌Т蠼穩(wěn)⒒刂?,這樣便不怕有人誤會你是賣身予我了�!�
“你,”霍水仙覺得簡直跟他說不通,捂著肚子蹬腿扭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陸上?齙P鈉瀆葉?之下傷勢加重,連忙松了松臂膀之力,趕緊改口哄著:“別動別動,好了好了,我不掛你畫像就是了,你快別動了,聽話,別叫我心疼�!�
霍水仙腹傷作痛,當(dāng)下停了動作,垂下頭,低低地道:“陸上?觥!?
“嗯?”
霍水仙抬起頭與之對視,雙目如潭,深流不息,小心問道:“我有件事想求你�!甭曇糁袔е岢扒敢�。
“除了放你走這一件,其他的,我統(tǒng)統(tǒng)答應(yīng)�!标懮�?鲇鍥?平緩,面色不驚不惱,而內(nèi)心卻早已大浪翻天。
霍水仙陷入靜默,她想求的,就是這個。
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說話,小心地維持著一種且算平和的氣氛,似乎二人之間,無論誰,一旦開口,必是禁忌之言。
回到小樓,陸上?齠?作輕緩地將霍水仙放入床里,溫聲囑咐道:“好生休息,得了空我再來看你。”為她蓋好被子,轉(zhuǎn)身離開。
出來后,陸上?鲆猩砝認(rèn)潞熘?,黯然神傷,右手抓著心口處,里面抽抽地疼,“我對你那樣好,為了你,我連命都豁的出去。可你卻總是忘不了他,總是想要逃離,我就如此叫你厭煩么?”
正暗自傷情,靈兒和李大夫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響起,陸上?雋財鵯樾鰨?飛身離去。
☆、問君歸期
李大夫問過霍水仙傷勢后,只道是并無大礙,要少沾水,不能動作太大,否則這傷反反復(fù)復(fù),久久難愈,終是不妥。
霍水仙予李大夫道過謝,便叫靈兒送其出門。
送走李大夫后,靈兒又折回為霍水仙敷好傷藥,隨即出去為其熬藥。
霍水仙一個人躺在床上出神,自言自語地道:“我大概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忘恩負(fù)義之人了�!�
越想越心煩意亂,下意識想翻身,忽而想起李大夫叮囑,擔(dān)心扯及傷處,只好作罷,繼續(xù)橫尸榻中。
一腦子愁絲,越理越亂,任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她對陸上?鮒揮懈屑ぃ?卻無半點男女之愛,她早已做好了被他怨恨一世也要狠心辜負(fù)的打算。
這些天來,她好幾次都想與他認(rèn)認(rèn)真真談來,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卻總難出口,方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與之商就,一口氣憋在牙關(guān),誰料冷不丁被他一盆涼水從頭淋到腳,成章腹稿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任她平日里鬼主意頗多,遇到這種情狀,卻也是滿腦袋漿糊,一個法子都想不出來,豈能不叫她心煩意亂?
霍水仙愁入了迷,連靈兒端來湯藥都無所發(fā)覺,兀自蹙眉凝思,滿面焦惱。
“小姐,喝藥了�!膘`兒一手端碗,一手擒勺,一下下攪著滾燙的藥。
霍水仙終于回過神來,促聲應(yīng)道:“好。”
靈兒給她背后墊下一只軟枕,又將已經(jīng)不再燙手的藥碗放入其手中,“小姐先喝藥,靈兒去為小姐準(zhǔn)備晚膳�!�
霍水仙捧著湯藥卻不急著喝,“靈兒,有辣點的菜么?”
“溫大夫和李大夫都叮囑過了,小姐傷愈之前,宜清淡飲食,辣菜不利于……”
霍水仙耳朵都快聽起繭子了,忙出聲打斷靈兒的喋喋不休:“好了好了,我不吃就是了�!�
靈兒笑著道:“小姐,這就是了,身子恢復(fù)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望著靈兒往外走的背影,霍水仙無奈搖頭,嘴里嘀咕著:“這丫頭真是煩都能給人煩死。”
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霍水仙捏著鼻子,壯士斷腕般沉下一口氣,咕咚幾口灌下,放下碗,一臉的苦大仇深,眉頭高隆,“真是要人命�!壁s緊拿起一旁靈兒為她準(zhǔn)備好的蜜餞,胡亂抓起四五顆一股腦塞入嘴里,一通狂嚼瘋咀后,舌尖苦澀方漸漸消散。
看著手中蜜餞碟,不由想起齊天,霍水仙伸出手指,戳了戳盤中蜜餞,責(zé)問道:“你呀你,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讓我上哪里去找你?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可是給我出了一個世紀(jì)大難題。”放下瓷盤,仰頭嘆道:“臨淵哥哥,你到底在哪里?”
用過晚膳后,天已黑透,明月初升。
霍水仙坐于紅窗前,以手掌頭,遙望長空。
靈兒端來一杯溫水,“小姐,喝點水罷�!�
霍水仙動作不變,眸凝玉兔銀蟾,淡淡道:“先擱著罷�!�
“是�!膘`兒依言放下溫盞,恭立一旁,未再作聲。
憶起初入夕霧那日,那晚的月比今夜的朗,那晚的風(fēng)無今夜的涼。那晚,花間月下,秋千索上,身前人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念那一句“此生不換”,明明咫尺,卻勝天涯,你刻我于心,而我卻將你忘于前塵,殘忍,又無奈。
憶前事,徒傷神,霍水仙烏珠清靈,流盼星河,如琴之弦,以風(fēng)作手,翹指撥弄,倏爾冒出一句:“靈兒,我給你唱首曲子聽,好不好?”
“好呀,小姐唱曲,定定好聽�!膘`兒見霍水仙終于對一件事生了興趣,自是樂意做其傾聽者。
聲如玲瑯,婉轉(zhuǎn)響起:
“時光穿不斷流轉(zhuǎn)在從前,
刻骨的變遷不是遙遠(yuǎn),
再有一萬年深情也不變,
愛像烈火般蔓延,
…………………………
回頭看不曾走遠(yuǎn),
依依目光此生不換,
要分散不習(xí)慣,
怎么算都太難,
分開之后更勇敢,
…………………………
別害怕風(fēng)輕云淡�!�
唱到最后,聲音哽咽,眼中瑩光閃閃,垂眸之際,銀河忽落九天。
霍水仙猛然搖頭,抽抽噎噎地道:“我不勇敢,我一點都不勇敢,你不在,我如何勇敢?”
“小姐……”靈兒也被她弄哭了。
哭聲飄出紅窗,飄上房頂,傳入獨坐青瓦之上的望月人耳中。
陸上?齟雇非崽荊?高傲如他,何時卑微至此?他不是沒有想過放她走,可是,他放不了手啊,他舍不得,他狠不下心腸。畢竟,世上只有一個殷小蝶,只有一個霍水仙,放手了,就再沒了,他要上哪里再找一個去?
陸上?鲼鋈蛔蘊(yùn)荊骸澳憬形胰綰畏攀鄭俊?
一聲嘆息過后,房頂上,只余如鱗青瓦,仿佛無人曾坐于此,對月而嘆過。
潸然半晌,霍水仙重新抬眸,舉目墨空殘月,“臨淵哥哥,你是不是也與我一樣,正仰望月空?高興還是傷情?”
霍水仙抹了抹眼角,“靈兒,取紙筆來。”
“靈兒這就去�!�
霍水仙鋪開一張白凈宣紙,提筆蘸墨,一氣呵成:
青燈黃卷,
淺盞素茶。
紅窗前點絳,
殘月下輕唱。
履上滿地落黃,
只嘆歸期莫忘。
最后一字落下,霍水仙擱下筆,心讀一遍,如呢喃一般,輕聲自問:“何時才是歸期?”
靈兒湊上前一行行細(xì)品,心中明白小姐苦惱,只不敢言說半字,遂避重就輕地贊道:“小姐字寫的真好�!�
霍水仙低頭淺笑,“我倒是許久未寫了,生疏了不少�!�
靈兒再轉(zhuǎn)話頭,“時辰不早了,小姐休息嗎?”
“休息罷�!被羲删従徠鹕�,洗漱更衣。
熄燈后,她躺在床上,愁悶難眠,不知過了多久,攢下些困意了才沉沉入睡。
翌日,晨曦微露,霍水仙睡得正好,無覺中,房門緩緩由外打開。
開門之人,卻是陸上?觶?其輕手輕腳邁至床邊,靜視床中人恬然睡態(tài),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如此無所回避地看著她。
陸上?鎏杖灰恍Γ?為她掖好被子,欲退身而出,一轉(zhuǎn)頭,不經(jīng)意瞥到桌上,目光被桌上一張行字霜紙吸引,當(dāng)下退回一步,邁至桌旁,拈紙一閱,畢,捧紙之手開始顫抖,連帶著手里匹紙也不住發(fā)顫。
“你就那么想他回來?”壓抑的語氣里有雷霆之震,薄柔的一張紙被大手揉作一團(tuán),攥入手心,拂袖而去。
東方破曉,圓日初升。
霍水仙繃直身子伸了個懶腰,揉揉惺忪睡眼,難得一夜夢好。
靈兒端著熱氣蒸蒸的銅盆推門而入,瞧見床上半坐起的霍水仙,甜甜一笑,“小姐幾時醒的?現(xiàn)在洗漱嗎?”
“剛醒,現(xiàn)在洗罷�!被羲煞硐麓�。
洗漱去訖,一入秋,皮膚便易干,霍水仙坐在銅鏡前,拿起面脂小瓶,小指探入瓶中,勾出一團(tuán)蠶豆大小的面脂,均勻涂于臉上,順便往手上也抹了一層,邊抹手邊行至桌前,卻不想桌上僅余下幾張尚無墨點的白凈宣紙,而她昨夜寫的那一張,不翼而飛。
霍水仙開始滿屋子找,除了床底因著身上有傷不方便趴下去之外,屋里每個角落都找了個遍,哪里有?她這就納悶了,昨晚寫完之后明明直接就放桌上了,莫不是長了腳?
靈兒狐疑地看著她,“小姐,什么東西不見了嗎?”
霍水仙捂著肚子坐在床沿,“我昨夜寫的那張紙不見了,你可有替我收起來?”
靈兒跑到桌前翻了翻,也是一臉訝惑,“小姐昨夜寫完后就放桌子上了,靈兒不曾收過,窗戶未關(guān),許是被風(fēng)吹了去,小姐可還記得寫了哪幾句?”
霍水仙頷首道:“記得,無妨,不用找了。”
“藥在火上,熬了有一陣兒了,小姐先坐著,靈兒去將藥倒來�!膘`兒說完便端著銅盆走了出去。
霍水仙憑著記憶,重新寫下一張,寫完后不忘用鎮(zhèn)紙壓上,以免再被風(fēng)吹了去。
倚上窗前,游目院中凋零殘花,心有所感,“那滿院的夕霧,怕是也凋了罷,秋意最涼人�!�
晨寒襲人,霍水仙身上只著了件單薄寢衣,在窗前立了片刻便覺冷意透衣,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隨手翕去半扇窗戶,踱至柜前,信手取了件外衫批上,當(dāng)下和暖不少。
自月曲來王府大鬧一場后,陸上?霰愣曰羲?仙故意避而不見,只每日破曉時分悄悄到她床前看上幾眼,安安靜靜,很快又悄然離去。
是以,好長一段時日里,同處一個屋檐下,霍水仙卻連陸上?靄敫鲇白傭嘉醇?到,她甚至覺得陸上?鱟閱僑蘸蟊憷肟?王府,甚至有可能已經(jīng)離開京城。
一日,她坐在秋千上悠悠蕩著,靈兒佇立一旁。
晃了幾下,霍水仙突然想起什么,雙腿著地,看向靈兒,問道:“這幾日你可有見過王爺?”
回想片刻,靈兒搖頭,“沒有看見過,聽府里姐姐說,王爺前幾日有事出了遠(yuǎn)門,應(yīng)當(dāng)還要些日子才會回來。小姐可是有急事要找王爺?需要靈兒托府里姐姐幫捎信嗎?”
“不用,我能有什么急事找他,只是方才想起有好幾日沒瞧見他了,隨口問問罷了。”霍水仙抬起腳,秋千又開始晃了起來。
☆、一枕酩酊
又過去數(shù)日,陸上?魷?失一般,一次也不肯出現(xiàn)在霍水仙面前。躲的意思相當(dāng)明顯,而種種異常之舉不過是怕一見她,她便要說放她走之類傷人的話,所以干脆藏起來,不給她機(jī)會,只予她時間,讓她淡忘一切的時間。
在那段日子里,素來不聞酒腥的陸上?隹?始沾酒,而且一沾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可以說是日日酩酊,喝到三更半夜方踉踉蹌蹌回府,整個人已是爛醉如泥,倒當(dāng)真有霍水仙從前戲謔他的紈绔子弟樣。
下人每每上前去扶,都會被他一把推開,喊他們滾,然后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回房,不允任何人上前,霍水仙、殷小蝶兩個名字輪番喃喃。
府里人只知霍水仙,卻不知殷小蝶是何人,故而無一不以為他們的王爺除開小樓里的姑娘外,還另有傾心女子。眾人雖好奇,但執(zhí)事暗里下了禁口令,誰也不允許在姑娘和靈兒面前提及殷小蝶半個字,也不準(zhǔn)背后討論王爺私事,違者重罰。是以,于此事上,無人敢言,府里方未風(fēng)聲大作。
至于陸上?觶?即便相思成狂,也不敢去找霍水仙。而忍至瘋魔時,他便會對鏡自嘲:“瞧瞧你,多么膽小,老鼠都敢去她面前露露尾巴,你連老鼠都比不得,難怪別人瞧不上你�!辈恍家缓�,鏡子當(dāng)場碎成菊瓣。
某一晚,風(fēng)雨交加,他如往常一樣,從酒館爛醉回來,而未帶隨從也不屑撐傘的后果就是,渾身被雨淋了個透。本該轉(zhuǎn)左回房,但走出兩步后,不知是閃了靈光還是迷了魂魄,突然退了回來,竟鬼使神差地朝先前下定決心自禁雙足的小樓走去。
而小樓里的人,早已睡下。房內(nèi)燭火盡熄,玉窗緊閉。外面風(fēng)緊雨驟,里面浪恬波靜。
陸上?鲆∫位巫叩矯趴冢?似忽然自迷糊中清醒,方才橫沖直撞之勢俄而焉弱,雙腳止于門前,一心有如分二,一面首鼠兩端,一面癢如貓撓,思來想去,許是風(fēng)雨注入勇氣,不由自主推開房門,閃了進(jìn)去。
他早已熟悉房中一切布設(shè),不用升燭也能不磕不絆摸到床邊。原本只想如每日早時那般,定定看上一會兒便走�?伤麉s似突然入了魔,身體竟不聽使喚,忘記自己一身濕衣,坐上床沿,伸出雙臂,將枕上人圈入懷中,似夢囈道:“忘了他罷,別離開我,我舍不得,當(dāng)真舍不得,我不要你的辜負(fù),我從來不需要什么鬼辜負(fù),我有恩于你,我就要你報恩,別跟我說什么下輩子來還,先把上輩子欠我的還了再說�!�
深更半夜,霍水仙生生從夢中驚醒,遍身覺識隨之清醒,只覺渾身冰涼,薄衫隱隱透水,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來人容相,只聞到撲面酒氣,當(dāng)即驚慌失措,邊推邊扯嗓子大喊:“來人啊,快來人,你是誰?你快放開我……”
驚恐的喊聲針針扎耳,陸上?鯔?時酒醒大半,趕緊用手捂住她慌亂大叫的嘴,立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怕,你別害怕,是我�!�
霍水仙這才聽出陸上?齙納?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什么金貴之軀,王爺身份,抬手就是一呼,“啪”,干凈利落,清脆響亮。
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陸上?魴?即松手,臉上火辣辣一陣疼,不再有動作,坐在那里,不言不語,有如石化。
一掌下去,霍水仙雖有一絲懊惱,但不管什么原因都無法原諒他大半夜的闖入,并且發(fā)神經(jīng)抱著她說瘋話。倒不是她愛把人往壞了想,而是這事?lián)Q誰遇見也冷靜不了。被驚嚇的人心里堵著氣,但不敢再刺激他,只因其身上酒氣濃烈,醉酒之人意識瘋亂,真真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她下意識捂緊被子,如避魔鬼一般,朝里挪了挪。
躲避的動作被他察覺。
沉寂半晌,陸上?齠溉黃鶘恚?背對著她,聲音朗澈,毫不含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時辰不早了,你歇息罷�!闭Z罷,兀自走了出去,反手關(guān)上房門。
威脅一走,霍水仙方舒下一口氣,拍了拍心口處,經(jīng)得這一嚇,一時半會兒是睡不成了,索性翻身下床,推開南窗,憑窗聽雨。
霍水仙原本是打算把傷養(yǎng)好后就走,可今晚這事一出,她等不到養(yǎng)好傷了。如今景況,于他于己都是折磨,再這樣下去,只會令他更加難以斬斷,與其讓他這般痛苦,不如盡快來個了斷,那么就讓她來做這個惡人,長痛不如短痛,他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姑娘。而她,至始至終,都注定不會是那個姑娘。
那晚之后,陸上?鲇摯?始躲著她。
她鉆縫兒都想與之道明去意,可成日成日不見其人影,導(dǎo)致一句話也沒能說上。
明明就在府內(nèi),他卻讓府上下人聲稱其不在,王府中人謹(jǐn)記命令,霍水仙每每問及,下人百喙如一,皆道王爺外出未歸。
口徑如此統(tǒng)一,霍水仙不得不起疑。
上一次消失也說是外出,可是他卻大半夜出現(xiàn)在自己房里,還滿身酒氣,哪里像一個辦事甫歸之人?這一次府上人又說他外出,難道那晚之后便走了?以前可從未見他繁務(wù)纏身,片隙未有時,恐怕,外出是假,不想見她才是真,借口罷了。
想明白后,霍水仙發(fā)了狠心:既然你不愿見我,那便不見,可我要走之時,你也莫要出來阻攔。
自此,霍水仙不再找他,吩咐靈兒帶上藥,而跟王府沾邊兒的其他東西,一概不拿,便準(zhǔn)備硬闖府門。
在準(zhǔn)備硬闖之前,霍水仙特意讓靈兒將藥藏在身上,先行出府。她是怕陸上?齷嵋粵槎?為要挾,即便她闖門成功,只要靈兒還在府里,她總歸還是得回來。
一切就緒,闖門不必?fù)窦樟汲�,說闖就闖,全仗心情。
這日,靈兒一早便出了府。
未防霍水仙使詐,陸上?鱸縝氨閽讎閃嘶っ攀濤潰?里外共設(shè)八人,皆手拿大刀,面容威肅,一看便知非是心軟腸柔之輩。
晌午剛過,霍水仙便磨刀霍霍。
霍水仙也知硬闖是下下策,若非被逼無奈,她也想尋個更聰明的法子。只不過,王府各處都安排了人輪流把守,幾乎是密不透風(fēng),牢籠一般,蒼蠅難出,她實在尋不到機(jī)會。加之王府護(hù)衛(wèi),個個功夫了得,她那幾下花拳繡腿,在人家面前跟斗蛐蛐似的。這些護(hù)衛(wèi)是斗蛐蛐的人,她則是那罐里的蛐蛐。腦汁用盡,除了硬闖,她著實想不出其他良方了。
守門護(hù)衛(wèi)一見到霍水仙往這邊來了,全部提高警惕,盡皆以余光瞟人,神經(jīng)有如剛剪下的馬尾,灑灑然,忽而繃上瑤琴,一撥一顫。
霍水仙又好氣又好笑,她尚未走近,他們就擺出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他們也不想想,她哪里會是他們的對手,當(dāng)真高看她了。
霍水仙意態(tài)怡然,佯裝散步于此,散散漫漫挪至門口,探頭探腦朝門外瞧去,噫了一聲,“靈兒去了好一陣了,怎的還沒回來?”而后看向眾護(hù)衛(wèi),問道:“大哥,瞧見我家靈兒了么?”
“回姑娘,屬下只瞧見了靈兒姑娘出去,未瞧見她回來。”挨著霍水仙最近的護(hù)衛(wèi)恭敬回答。
六名身強(qiáng)體壯的帶刀護(hù)衛(wèi),卻緊張地防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仿似面前玉人兒是洪水猛獸,這情景,怎么瞧怎么怪。
霍水仙表現(xiàn)出相當(dāng)著急的樣子,來回踱著,“這丫頭貪玩,出去之前,我百般囑咐,讓她買了東西盡早回來,莫作別的耽擱,可這丫頭就是聽不進(jìn)去,我又怕她在外面遇上心懷不軌之人,可如何是好?”
“姑娘莫要擔(dān)心,靈兒姑娘聰明伶俐,想來不會有事�!币幻o(hù)衛(wèi)趕忙出聲寬慰。
霍水仙辭氣誠懇地央求道:“哎,那丫頭生性純良,我就怕她上當(dāng)受騙,可否煩請各位大哥出兩個人幫我去尋尋,她一刻不歸,我便一刻不得心安,真真急煞人。”
“這……”六名護(hù)衛(wèi)皆首鼠模棱,面露為難之色。
“哎,我知道諸位大哥職責(zé)在身,不得令而離開,便是擅離職守,事后必定論過得處。我素來不強(qiáng)人所難,可又實在放心不下,如此,我便自己去尋。”霍水仙作勢就要往外走。
離她最近的護(hù)衛(wèi)趕緊轉(zhuǎn)身將她擋下,“姑娘且慢,尋人之事如何能勞姑娘親身前去,待屬下稟明執(zhí)事,執(zhí)事定然會有妥當(dāng)安排,姑娘在府內(nèi)等候便可�!�
霍水仙剛邁出的腿不情不愿地不收了回來,連聲謝道:“如此更好,那就有勞大哥了�!�
攔她的護(hù)衛(wèi)忙不迭跑去將事情上報執(zhí)事,但此事有關(guān)霍水仙,執(zhí)事拿不了主意,當(dāng)下向陸上?鑾朧盡?
此時,陸上?穌?在房內(nèi)閉門飲酒,整個人醺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