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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近萬人�。俊焙诜虼篌@,這人數(shù),怕是整個楚國的江南長沙全部兵力都出動了,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何楚人要鼓動夷道巴人反叛,看來這邊并非主攻方向,潺陵,那才是楚人真正想奪取的地方。

    潺陵便是后世的湖北公安縣,北臨長江,南通湘江,東接漢江,西通川蜀。荊楚地區(qū)最重要的三條水路把公安縣夾在中間,可以直通七省,所以在后世,武漢是“九省通衢”,公安是“七省孔道”。

    如今也差不多,潺陵被視為江陵的門戶,一旦潺陵失守,楚人將與江陵隔江相望,其船隊可以沿著油江入大江,一直開到黑夫他們上巳節(jié)沐浴的水域邊,讓郡城隨時處于其威脅之下。

    “那樣的話,南郡的兵卒怕是沒法派往淮北了,日常的備戰(zhàn)生產(chǎn)也會大受影響�!焙诜蛉绱讼胫瑢脮r,恐怕連夷道也得放棄。

    不過那并不是他們現(xiàn)在要關(guān)心的事,眼下雖然夷道之圍解除了,巴人部落亦出現(xiàn)了矛盾,各自散去,但只要帶頭起事的樊禽一日未死,巴人君長們?nèi)允艹颂魮�,這場叛亂便仍未結(jié)束。

    ……

    砍完人頭回到城池中后,黑夫作為手持郡守虎符的左兵曹史,毫無疑問作為指揮官,程無憂、凌夔都要受其節(jié)制,這讓程無憂心中感覺有點怪怪的,一年前還在自己麾下的小百將,如今怎么就位列自己之右了呢?

    當(dāng)黑夫問接下來的平蠻之策時,程無憂先未回答,反倒是夷陵縣尉凌夔急促地道:“巴人殺縣長、縣尉,焚毀了不少里閭,絕不可寬��!既然夷道蠻夷叛服無常,不如乘此機會,掃其巢穴,將其徹底驅(qū)逐!永絕后患!”

    他在夷陵縣做官時,面對當(dāng)?shù)厣贁?shù)巴人叛亂,就是這么干的,而且那樣做的話,更容易混到功勞。

    結(jié)果這句話立刻引來了本地人程無憂的強烈反對:“凌縣尉,夷道和夷陵雖只是一江相隔,但情況大為不同。夷陵經(jīng)過楚國經(jīng)營數(shù)百年,多為編戶齊民,鄉(xiāng)、里秩序井然,山間少數(shù)蠻夷反抗,直接剿滅就行了。”

    “夷道則不同,編戶齊民不過數(shù)百戶,可巴人部眾卻有一兩萬之多。且不說以吾等這點人手能否一舉將其剿滅,就算將巴人臨時驅(qū)逐了,彼輩視夷水為神水,視武落鐘離山為神山,勢必謀求重新奪回此地,那樣的話,夷道就永無寧日了!甚至?xí)l(fā)秭歸、巫縣、巴郡等地的巴人不滿!這是在將其往楚國那邊推�。 �

    “按程縣尉的意思,當(dāng)撫不當(dāng)剿?縣長、縣尉,還有數(shù)百人死傷就這么算了?”凌夔被當(dāng)場反駁,有些掛不住面子。

    眼看他們都要打起來了,黑夫連忙制止了二人的爭論:“巴人的惡行,當(dāng)然不能不懲,但以目前的人手進(jìn)入山林追剿,恐也不易。”

    他很清楚秦人、巴人各自的優(yōu)劣。秦軍的優(yōu)勢是守城和平原的列陣而戰(zhàn),進(jìn)入山地林莽后,卻將處于劣勢,一個不小心,就會重蹈夷道的縣長、縣尉中伏覆滅的悲劇。

    這時候,外面的小吏入內(nèi),說巴忠求見。

    巴忠入內(nèi)后,拜見了三人,獻(xiàn)策道:

    “敢言于三位上吏,此番巴人叛亂,本就是楚國使者從中挑唆的結(jié)果,一心反秦者,唯樊禽一人,其余君長,多是受他脅迫。如今巴人攻城受挫,不少部落君長已然后悔,故才提前撤離。如今若是以大兵壓境,不分良莠加以剿滅,反倒會讓彼輩重新聚集在樊禽旗下,與官府對抗,那樣的話,數(shù)百里夷水將永無寧日矣……”

    之前在城頭上,巴忠看著那些撤退不及的巴人被黑夫率城內(nèi)青壯追上殺死,心情頗為復(fù)雜。

    他是一個深受秦國文化影響的巴人“夏子”,在這場叛亂中,他處于一種很奇怪的立場。

    一方面,他能夠理解夷道巴人叛秦的原因,血親之仇大于天,秦國官府將樊猶處死,雖說是依法判決,但的確是莽撞了。

    但另一方面,作為寡婦清之子,巴忠的眼光高于一般的巴人,知道過去的生活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了。只有接受秦國官府統(tǒng)治,遵循秦律方能生存。他們家直接與咸陽有聯(lián)絡(luò),知道秦國雖然一時受挫,但最終勝利的定然是秦非楚,這時候與之對抗,只會成為被巨輪碾碎的攔路石子。

    望著那些在楚人鼓動下來進(jìn)攻夷道,結(jié)果死于溝壑荒野的巴人,巴忠無奈而又同情,他極力想要做些什么,讓這場叛亂快些平息。

    于商,巴氏需要一個和平的環(huán)境,于情,巴忠亦不希望更多的巴人毫無意義地死去。

    聽完巴忠的建議后,黑夫看向程無憂和凌夔:“兩位縣尉以為如何?”

    “這是穩(wěn)當(dāng)?shù)姆ㄗ�。�?br />
    程無憂頷首道:“我在夷道為吏多年,知道本地巴人諸部各有仇怨,幾乎每一部之間,都有械斗廝殺,與其同所有部落為敵,不如派人游說,孤立樊禽部!”

    凌夔卻道:“夷道縣長、縣尉已死于非命,還有誰敢去做使者?”

    巴忠再度向黑夫請命道:“忠愿意前往武落鐘離山,去見諸部君長,游說彼輩重新歸秦!”

    黑夫沉吟片刻后,終于下定了決心。

    “既然如此,那就煩勞巴君再走一趟,定要向諸部說明形勢,讓其勿要再執(zhí)迷不悟。”

    巴忠臨走前,黑夫也對他道明了當(dāng)初離開夷陵時,郡守葉騰交待自己的話。

    “告訴巴人諸部君長,郡守依然記得當(dāng)年的盟誓,此番巴人叛亂,純粹是受荊人挑唆所至,郡守亦知其不得已。故只誅首惡,不論從犯,若他們能殺楚國使者,并助官府攻滅樊禽部,則樊禽部眾、地盤,可任其瓜分!”

    黑夫記得前世的一句話,團(tuán)結(jié)大多數(shù),打擊一小撮,是斗爭勝利的不二法門,如今便要活學(xué)活用了!

    第0233章

    武落鐘離山

    三峽南部的叢山深處,仿佛在巫山山脈的裙擺上,流淌著一條清澈的河流,人在十丈之外,便能看清楚河底的五色馬牙石。

    “據(jù)說蜀國開明氏東征時經(jīng)過此地,便命名為清江,但吾等巴人更喜歡叫它夷水�!�

    四月下旬,在夷道攻守戰(zhàn)數(shù)日后,巴忠和他的一眾隨從們溯流而上,身邊則是與他寸步不離的忠誠護(hù)衛(wèi)丹虎,還有一個作巴人武士打扮的黑面漢子,穿上皮革、柘布,踩著草鞋,只要他不開口,便瞧不出與一般的巴人有何區(qū)別。

    然而巴忠與他竊竊私語時,用的卻是夏言!

    這幾天里,巴忠?guī)缀踝弑榱艘牡赖拿總巴人部落,果然不出他所料,巴人各部已經(jīng)起了內(nèi)訌。原來在進(jìn)攻夷道,巴人君長們發(fā)現(xiàn),秦人的抵抗如此堅決,根本不是像楚國使者和樊禽所說的,殺死縣長、縣尉后便不堪一擊。

    于是不少部族君長便后悔了,他們帶著自己的部眾脫離戰(zhàn)場,返回了山林,小心觀望的同時,也開始擔(dān)憂秦軍隨時可能到來的報復(fù)。

    果然,在援軍抵達(dá)后,夷道的秦人的確開始出動,在黑夫和程無憂的帶領(lǐng)下,掃蕩一些居住在鄉(xiāng)、里的巴人小部落,將參與過殺害秦吏秦卒的巴人統(tǒng)統(tǒng)正法!

    諸部正不知是該繼續(xù)跟著樊禽,在叛秦道路上走到黑,還是應(yīng)該遷徙離開時,巴忠的出現(xiàn)給了他們另一種選擇。

    “郡守亦知諸君不得已,故只誅首惡,不論從犯,如今停止叛亂,還來得及!”

    巴忠乃巴氏之子,在巴人里地位高貴,且他家的馬隊、船只時常在夷水兩岸行走,用外部世界的布匹、銅鐵換走本地出產(chǎn)的巖鹽、井鹽,所以在夷道也有很高威信,縱然他是秦國的使者,卻可以來去自由,安全得以保證,畢竟誰也不想得罪財大氣粗的寡婦清。

    巴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動了好幾個部落,但眾人依然有疑慮,便決定按照傳統(tǒng),在武落鐘離山重聚,一同商議此事。

    屆時,樊禽作為本地各部公推的首領(lǐng),倘若他不來,那便是自動放棄了對諸部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巴忠可以勸說諸部共攻之!若他來,武落鐘離山乃是祖地,不可帶太多部眾入內(nèi),樊禽便是自投羅網(wǎng)……

    事情到了這一步,團(tuán)結(jié)大多數(shù),打擊一小撮的計劃便達(dá)成了一半,武落鐘離山之會將是說服諸部停止叛亂的關(guān)鍵。

    所以黑夫也沒法在夷道干等,便將夷道防務(wù)交給程無憂,他則帶著兩三個兵卒,打扮成巴人,混在巴忠的親隨里。

    狹長的夷水河谷,在夏季時激素飛清,兩岸多茂木空岫,有人路過,則百鳥翔集,哀鳴相和。

    巴忠繼續(xù)對黑夫說,這秀麗的河谷不僅孕育了巴人的祖先,它本身簡直就是巴人遷徙的歷史。從這里回溯而上,先要經(jīng)過巴人最早的據(jù)點武落鐘離山,然后便是他們建國的鹽陽、夷城。直到夷水的源頭,那則是巴人繁衍四散的廣闊世界,距離巴忠的家,巴郡枳縣也不遠(yuǎn)了。

    巴忠小時候曾經(jīng)從枳縣東行,跨越了這數(shù)百里山林,抵達(dá)武落鐘離山祭祖,那時候他年紀(jì)還小,穿著巴人的傳統(tǒng)裝束,以一個巴人子孫的身份回歸祖地�?扇缃瘢瑓s是反方向的,作為秦國的使者,穿著夏服,要來勸說巴人們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反抗。

    正午時分,眾人的目的地到了,卻見武落鐘離山位于夷水之畔,山下四面環(huán)水,碧波蕩漾,島上五峰錯落,奇巖林立,必須乘船才能到達(dá)。

    然而讓巴忠錯愕的是,當(dāng)他和諸部君長乘船登上武落鐘離山時,卻見樊禽竟早早帶著幾個武士,等候于此!

    而他身邊站著的人,赫然是一個頭戴高高楚冠,身穿寬袖楚服的楚國人!

    各部約定俗成,不允許仇殺械斗,也不允許外族人進(jìn)入的武落鐘離山,卻忽然間劍拔弩張起來。

    “樊禽!”

    有一個部落君長大怒,斥責(zé)道:“你竟敢?guī)馊巳胱娴�!�?br />
    樊禽頭戴夸張的羽冠,披著豹皮,腰間掛著刀,面對眾人的指責(zé),他指著巴忠等人冷笑道:“汝等不也帶了一個秦人來么?”

    ……

    眾人的視線看了過來,但巴忠身旁的黑面漢子卻不動聲色,因為樊禽的手指著的不是他,而是穿著夏服的巴忠……

    巴忠先是一驚,隨即哈哈大笑道:“樊君長真是容易忘事,我可不是秦人,乃枳縣巴忠,廩君之后,巴氏之子,前些天吾等才見過�!�

    “那是自然,便是你這夏子將吾等虛實告訴秦人,以至于攻夷道不利!當(dāng)初便該將你這背棄祖宗,自視為秦人的不肖子孫擒住,關(guān)在赤穴里好好反思反思!”樊禽開始搶先指摘巴忠。

    “只要心系廩君,心系巴人之利,便依然是巴人!我自問從未做過對比巴人的事!”巴忠為自己辯白。

    “反倒是樊君長收受楚人的禮物,脅迫夷道諸部叛秦,本就是自尋死路之事,如今已在夷道城下死傷數(shù)百人,莫非還要繼續(xù)搭上更多性命才罷休?”

    這時候,樊禽身邊的那個楚人卻用巴人的語言呼吁道:“不然,夷道雖未能攻破,但如今楚軍已圍潺陵,不日便可攻克,潺陵一破,夷道又何足道哉?諸君勿要被這夏子所騙!”

    巴忠也不甘示弱:“我怎么聽聞,秦國南郡郡守、郡尉已親調(diào)大軍支援潺陵了?楚軍至今未能攻破潺陵,恐怕最終還是會敗走,屆時秦國大軍抵達(dá),報復(fù)起來,這夷水沿岸的祖地,恐非巴人所有!”

    他開始大聲疾呼起來:“諸君捫心自問,各部每年繳納二千一十六錢的租,每三年繳一千八百錢的口賦。而族中各戶,每年繳納代徭賦56錢,布八丈二尺,以及雞羽三十簇。比起百多年前,楚國統(tǒng)領(lǐng)夷道時的征賦,亦不算重,比起夷道城邊編戶齊民的秦人而言,已算較輕。秦國官府亦未曾逼迫吾等廢棄祖宗之道,莫非歸了楚國,能有何變化?既然無利可圖,何必叛秦!”

    “秦吏背信棄義,殺我親弟!此仇豈能不報?”樊禽的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的刀刃,眼看一場火并就要發(fā)生,他帶上武落鐘離山的人不少,且占據(jù)了高處,就這么打起來的話,巴忠他們并不占優(yōu)。

    就在這時,一陣耳號音卻猛地響起,留守當(dāng)?shù)丶漓霃[君的巴人儺者一邊吹著水牛角一邊走了出來。

    “誰敢在武落鐘離山,在赤黑二穴,在廩君面前自相殘殺?”

    一個穿著羽袍的女巫從山上走來,她臉上涂著厚厚的彩紋,看不清年齡樣貌,但從那蒼老的語氣、皺巴巴的手背,可知年齡不小了。

    巴人在上古之時,便“未有君長,俱事鬼神”,如今也依然如此,鬼神巫師的地位很高。且往往以女子為巫者,承擔(dān)各種祭祀、占卜等事。凡是參與過祭祀的女性,都被認(rèn)為是能夠溝通祖先和鬼神的特殊之人,得到特別的尊重。

    眼看女巫里面,還在口角的眾人這才消停,拜倒在地,黑夫遲疑了片刻,也跟著一起拜倒,但卻沒有跟著眾人一起喊他聽不懂的口號。

    女巫看著面前的眾君長,用沙啞的嗓音大聲說道:“事關(guān)諸部存亡,豈能聽外人鼓動?按照祖法,但凡某事不能抉擇,便由諸部君長擲劍于石穴,約能中者,便可以號令眾人!諸君長隨我入石穴,其余人等候在外!”

    “巴忠,你亦是巴人君長,也一同入內(nèi)!”

    言罷,女巫便揚長而去,巴人的眾君長面面相覷,樊禽渾然不懼,走在最前面,巴忠則跟在最后頭,臨走前回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親信丹虎,還有裝扮成巴人武士的黑夫,微微點頭……

    黑夫了然,目光有意無意地盯向了在樊禽親信保護(hù)下的楚人使者!

    第0234章

    擲劍于石穴

    武落鐘離山獨立峻絕,其北、南兩面各有一個陰暗潮濕的洞穴,稱之為赤穴、黑穴。據(jù)說兩千年前,巴氏和樊、瞫、相、鄭四氏的祖先,就是從這兩個洞穴里走出來的。

    那時候的巴人祖先“未有君長,俱事鬼神”,采果捕魚狩獵為生,也經(jīng)營著簡單的刀耕火種農(nóng)業(yè)。人們依山而聚、傍水而居,村村寨寨星羅棋布。但由于山中之果不能四季采摘,林中的獵獲也不穩(wěn)定,可以刀耕火種的土地也越來越少,于是人們就常常餓肚子。

    狹小的武落鐘離山,已經(jīng)養(yǎng)活不了巴人了,隨著山中野獸越來越少,水中魚兒越來越小,五氏巴人開始聚集起來商議:為了氏族的繁衍和壯大,他們需要選出一個能統(tǒng)領(lǐng)五氏的君長,來帶領(lǐng)眾人離開武落鐘離山,去外面未知的世界,尋找一個“百谷所聚”的理想國度!

    他們將那片想象出來的肥美土地,叫做“廩地”。

    于是在巫師的主持下,五氏選出了他們最厲害的勇士,聚集在一起,沒有選擇去深山打虎、水底抓魚;比賽的器材,也沒有選擇群眾喜聞樂見的扛大木舉石頭之類,而是擲劍和浮舟……

    一切都恍如今日。

    樊禽、巴忠及諸部君長,從武落鐘離山腳,沿著山的西面往上一里左右,便看到了一座石穴。洞穴內(nèi)藤蔓纏繞,守著幾個巫祝,持火把在前引路。

    這石穴早已不復(fù)千余年前的古樸,而是用各種顏色顏料畫滿了許多壁畫:有巴人起源的傳說,有赤、黑二穴的先民,還有許多年前五氏之子在此擲劍決出首領(lǐng)的一幕。

    巴人沒有文字,就是靠這種看圖講故事的方式,將兩千年前的事情一代代人口口相傳,讓人勿要忘卻祖宗之事。

    石穴比從外面看起來的要寬闊,他們就這樣往里走了百余步,終于抵達(dá)了最里面,卻見這里赫然開朗,寬十余丈,洞穴頂部有幾個空洞,將陽光透了進(jìn)來。

    兩個一赤一黑的大石磧并立于此,相隔一丈。

    這是陰陽石,巴人將這兩塊石頭視之為神石。在女巫的指示下,眾人紛紛過去用手觸碰,陰石是常年濕潤的,甚至能滲出水來,陽石則常年干燥,祭祀時滴上去的血跡也會飛速干涸。

    而陰陽兩石中間,則是一個巨大的木靶,這便是擲劍的目標(biāo)。

    這時候女巫發(fā)話了:“廩君子孫們,巴人素來在石穴中決定部族的大事,此風(fēng)俗從數(shù)不盡的年頭以前傳下,直到如今依然如此,沒有人敢違抗�!�

    “昔日五氏之子共擲劍于石穴,約定能擲中者,奉為五氏之君。最后,巴氏子務(wù)相乃獨中之,眾皆嘆服。又令眾人乘土船,約定能浮者當(dāng)以為君。四人悉沉,唯獨務(wù)相獨浮,于是眾人便立務(wù)相為君,是為第一代廩如今廩君已沒,巴國已亡,巴人四散。但惟獨吾等遵循古道,你們有人支持附秦,有人支持附楚,彼此爭論不休,為武落鐘離山引來爭端,族人的血流得夠多了,這樣的情形不能再延續(xù)下去!就在今天,吾等在石穴之內(nèi),在陰陽二石,在祖宗神靈面前,以擲劍決定諸部命運!能中者,便能決定諸部究竟是附秦,還是附楚!”

    看上去有些兒戲的方式,卻無人反對,樊禽聞言更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是驕傲的巴人武士,放眼夷水?dāng)?shù)百里的部落,沒有誰比他更勇猛,也沒有誰的擲劍比他更準(zhǔn),在他看來,這簡直是為他天造地設(shè)的法子,是來自女巫和祖先的偏袒。

    眾人的武器都在石穴洞口被卸下了,巫祝們將投擲用的短劍奉上,讓所有參與擲劍的人各持一柄。

    “我當(dāng)為先!”

    作為本地最大的部落君長,樊禽毫不客氣地拿起了一把,朝女巫拜道:“定不會讓大巫失望!”

    女巫可以說是看著樊禽長大的,也看好他作為當(dāng)?shù)刂T部之首,但此時此刻,卻只是抿著嘴,臉上濃厚的涂彩看不透表情。

    樊禽并未察覺異樣,他身形魁梧,手持短劍,瞄準(zhǔn)了陰陽二石之間的木靶,揮手?jǐn)S去,正中靶心!

    “中了!”

    樊禽得意的大笑,然而當(dāng)他回過頭時,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眾人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為他歡呼,而是陰陰地看著他……

    事情發(fā)生的突然,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各部君長忽然間一擁而上,他們沒有擲劍,而是將手里的短劍對準(zhǔn)了樊禽,將劍捅入了他的胸膛,他的腹部!

    巴忠也上前刺了一劍,但還沒來得及傷到樊禽,就被他發(fā)出了一聲巨喝,一腳把巴忠踢開!其余試圖壓住樊禽的眾人,也被推攮在地!

    這位巴人武士像是受傷的猛虎,他赤手空拳擊退襲擊者們后,退到了陰陽石處,扶著陽石,捂著胸腹的傷口氣喘吁吁,手中的鮮血將干燥的石頭染紅。

    這場面,是樊禽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曾經(jīng)預(yù)想過,分裂的各部可能會在武落鐘離山火并,所以帶了不少人手過來,以備不測。但卻怎么也沒想到,眾人會在滿是神圣的石穴里,在陰陽石旁,在祖宗之靈的注視下,對他動刀子!

    “大巫……”

    樊禽看向一旁洞若觀火,卻并未出言阻止的女巫,仿佛明白了一切,眾人能做出這一切,自然是因為有巫師的默許。

    “為何失信?”

    女巫張開干枯的嘴唇,喃喃道:“第一代廩君務(wù)相,也曾背信棄義,射殺鹽水神女,這一切,都是為了諸部,為了族人。”

    巴人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了,人口可以遷徙,但他們的祖地卻無法被遷走,所以夷道巴人,只能在楚國和秦國之間選擇一個來依附,以求能繼續(xù)留在此處。

    先前諸部被樊禽鼓動,起兵與秦為敵,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莽撞的決定,光是小小夷道城,他們便打不下來,秦國也沒有像楚國使者游說的那樣不堪一擊。

    倘若秦人秋后算賬,派遣大軍來攻,或許會逼迫著巴人離開武落鐘離山,在女巫看來,這是決計難以接受的。

    再說了,比起樊禽的供奉,巴郡寡婦清每年讓人來獻(xiàn)上的錢帛珍寶,可要豐厚多了。當(dāng)初也是女巫將樊禽欲叛秦之事告知巴氏的馬隊,讓他們轉(zhuǎn)告寡婦清,想請她派人出面干預(yù)。

    雖然巴忠來遲了一步,可殺秦吏、攻夷道的事,都是樊禽一部做下的,其他人現(xiàn)在回頭,還為時未晚……

    于是在女巫和巴忠的串聯(lián)下,一個能讓諸部“少流血”的陰謀便油然而生。

    樊禽赫然明白了,他錯估了眾人對祖法古道的忠誠,巴人原本不過是夷水下游一個小小的部落而已,為了尋找更好的土地,他們一邊在嚴(yán)酷的自然環(huán)境里刨食,一邊與鄰近的部落作戰(zhàn),堅定不移地向西、向北遷徙,兩千年才發(fā)展壯大。

    在這漫長的征程中,他們經(jīng)歷過難以想象的慘烈戰(zhàn)斗、難以計數(shù)的艱難險阻,陰謀詭計、背信棄義必不可少。

    巴人的巫師和首領(lǐng)們,在勇敢的莽撞中,也帶了一絲狡黠。

    就像兩千多年前,廩君為了吞并鹽陽的部落,奪取那片土地,設(shè)計射殺了委身于他的妻子,鹽水神女一樣。

    “廩君……使人操青縷以遺鹽神曰:‘纓此即相宜,云與女俱生,宜將去’,鹽神受而纓之。廩君即立陽石上,應(yīng)青縷而射之,中鹽神,鹽神死,天乃大開!”

    這赫然就是樊禽的下場!

    樊禽依然心有不甘:“大巫多年前不是說過,我或可整合諸部,成為新的廩君么?”

    借助楚人的幫助,重建巴國,這亦是他起兵反秦的目的,誰料今日卻遭到了赤裸裸的背叛!

    “何謂廩女巫默然不答,巴忠卻道:“谷藏曰倉,米藏曰廩,這本就是先祖?zhèn)兩形礈仫枙r想出來的名號,希望選出來的君長能帶領(lǐng)他們干點實事,多屯些糧食,免受饑餓之苦�!�

    “故能讓巴人飽食,安居樂業(yè)者,便是廩君!而你,卻只會將夷道巴人帶向衰敗滅亡!”

    在女巫的默許下,諸部君長持著血淋淋的劍,繼續(xù)朝已經(jīng)身受重傷的樊禽圍攏過來。

    火把映照下,只剩下他們猙獰的影子映在石壁上,那些利器起起落落,樊禽不甘的怒喝也越來越弱,最終了然無聲……

    ……

    待到楚國使者被丹虎一只手拎著進(jìn)入石穴時,卻見樊禽已經(jīng)死于陰陽二石之間,頭顱也已被割下,由雙手微微顫抖的女巫所持,獻(xiàn)給了扮作巴人的黑夫……

    楚國使者駭然,黑夫也嘖嘖稱奇。

    “還真是一點都不講究啊�!�

    黑夫看著面前這個反抗者的頭顱,再看看被鮮血染紅的陰陽石,他也沒料到,巴人會采取這種方式,將樊禽殺死,以此證明他們復(fù)歸秦國的決心。

    不過,的確是很有效,擒賊先擒王,這樣一來,秦軍也不必花上幾個月慢慢在山林中清剿了。

    樊禽血濺石穴的同時,武落鐘離山山腳下也發(fā)生了一場火并,諸部對樊禽的手下們發(fā)動了進(jìn)攻,一陣廝殺后,將樊禽帶來的巴人武士盡數(shù)殺死,還將那個叫“屈沅”的楚國使者擒獲!

    黑夫相信,從此人的嘴巴里,應(yīng)該能審問出楚國這次挑撥夷道巴人反叛、出兵潺陵的詳細(xì)信息。

    “左兵曹史�!�

    巴忠也身染鮮血,拱手道:“大巫和眾君長讓我詢問,如此,可否能證明夷道巴人諸部復(fù)歸秦國的決心?”

    眾人都看著黑夫,按照約定,諸部復(fù)歸秦國的條件,就是殺死樊禽,再助官府攻滅樊禽的部落,人口、地盤可以讓他們瓜分。

    黑夫讓巴忠翻譯自己的話。

    “夷道縣長、縣尉皆中伏而死,此事在之前從未有過!雖然諸部只是被迫協(xié)助樊禽,但依然無法完全脫罪。”

    此言引發(fā)了眾人一陣議論,巴忠連忙安撫眾人,又道:“那究竟要如何,官府才能饒恕?”

    黑夫笑了笑,道出了自己的最終條件:“很簡單,消滅樊禽部后,諸部出動所有青壯,在各君長率領(lǐng)下,隨我東進(jìn)。配合郡尉大軍,解潺陵之圍!此舉能證明巴人是秦之順民,而非叛逆,如此,我定能說服郡守,讓巴人繼續(xù)在夷道繁衍生息!先前的盟誓約定,一切如故!”

    第0235章

    潺陵

    據(jù)說武王伐商,有八百諸侯會盟于孟津,其中就有巴國,許多巴人武士不遠(yuǎn)千里,加入了周武王的隊伍,隨他從渭水沿岸出發(fā),一路抵達(dá)了中原的大邑商,在牧野之戰(zhàn)里又唱又跳,為武王伐紂立下了大功……

    眼下,黑夫有幸重演了當(dāng)初的那一幕,武落鐘離山的事變后,巴人順從了黑夫的要求,隨他離開了夷道,向東南方行進(jìn)。

    然而,等黑夫和夷陵縣尉凌夔帶著千余兵卒,以及三千巴人青壯跨越兩百里路抵達(dá)潺陵城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白跑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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