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司南項目組宣告失敗,而隔壁的“指南車”更慘,方術(shù)士們和工匠鼓搗了半天,就是做不出不管轉(zhuǎn)向何方,都能自動指南的神器,只能尷尬作罷。
最終,還是黑夫指定的“指南針”有了些成效。
普通的縫衣針,用天然磁石反復(fù)摩擦,便能使針帶上磁性,雖然這其中原理方術(shù)士們也琢磨不明白,但不妨礙他們使用。
徐福讓人為黑夫展示了兩種用法:將磁化的細針穿幾根燈心草,浮在木盤水面上,或涂一些蠟,粘一根蠶絲,掛在沒有風的地方……
卻見指針銳處受某種“神秘力量”指引,微微轉(zhuǎn)動,銳處常指南,亦有指北者。
徐福解釋道:“此恐石性不同,致使南北相反,理應(yīng)有異,未深考耳……”
“這大概是N極和S極的區(qū)別?”
黑夫雖然對這簡陋至極的指南針、指北針還不太滿意,但他們要做的畢竟不是跨越數(shù)千里的遠洋航行,只是跨越數(shù)百里的短暫出海,指南針只作為牽星術(shù)的輔助,以備不時之需。
這樣的指南針沒法和后世相比,但沒什么東西,是一開始就能做到完美的。
兩種方法里,徐福比較推薦縷懸法,因為水浮法的最大缺點,便是水面容易晃動影響測量結(jié)果,而海上的船只,晃動可不是一般大。
徐福還說,他特地在白天夜晚,依照太陽、北辰方位做過對比,發(fā)現(xiàn)這指南針、指北針的指向,雖然大體上是南北,但依舊有少許偏差,且無論如何更改,都無法消弭。
“些許偏差,無傷大雅。”
黑夫知道這是地磁偏角,但他一時半會,也跟徐福解釋不清楚,這種理論上的東西,還是交給大科學家張蒼去鉆研吧。
“足夠了,多制備些磁針,讓每艘船上都有數(shù)枚,再教樓船之吏使用,相比于牽星之術(shù),此物簡單,不管識字不識字,都能學會!”
……
巡視完方術(shù)士們的項目后,黑夫到了外面,這座他親自命名的青島港,已不復(fù)昔日漁村景象,日積月累,變成了繁華海港。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吹著海風,黑夫不由嗟嘆,他現(xiàn)在做的,不過是積土成山、積水成淵的過程。
季風、洋流、指南針、緯度、天文航海術(shù),這些方術(shù)士藏著掖著的知識,如今都被黑夫掏了出來,公之于眾。而第一批具備以上知識的海員,也正在接受培訓……
遠洋航行必須的物質(zhì)基礎(chǔ),正在一一補全,還差什么呢?
還差最關(guān)鍵,最核心的東西。
“利益!”
無法給世人,起碼是膠東人帶來利益的遠航,與方術(shù)士花費巨資海外求仙,有什么區(qū)別?一旦那股勁頭過了,再龐大的船隊,也會擱淺生銹,他們曾探索過何處,最遠抵達了哪里,都沒了意義,只剩下后人遺憾嘆息。
“如果能再遠一些,如果那振奮人心的西洋遠航,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如果……”
歷史沒有如果,唯有利益,能驅(qū)使人不斷探索。
但黑夫的確是沒看出,此時遠航海外,除了滿足秦始皇的虛榮心,滿足黑夫玩梗的惡趣味外,能讓中原撈到什么油水。
“或許這次跨海遠征后,能找到它呢?”
現(xiàn)如今,舟師已訓練多時,糧食已囤積完畢,青島建造的大木船擠滿港口,如今又搞定了“導航系統(tǒng)”,真是萬事俱備,只欠……
黑夫正思索之際,他身邊的“示風器”上,長條的旗幟高高揚起飄拂,系在其上的風鈴叮當作響,發(fā)出好聽的聲音!
“仲父!”
在外看守示風器的尉陽面露喜色,他朝黑夫高呼道:
“起風了!是季風,是南風!”
……
PS:太乙九宮占盤是1977年在安徽阜陽縣雙古堆西漢汝陰侯出土,可能是夏侯嬰或者其子嗣算命用的。
第0596章
起風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五月中旬,煙臺港人頭攢動,包括郡守黑夫在內(nèi)的眾多膠東大員齊聚此地,都在遮陽的屋檐下,翹首以盼。
黑夫坐于正中,陳平站在他旁邊,湊在耳邊低聲說著什么,黑夫看似面容淡定,可他心里,仍是有幾分焦慮。
“我還是不該讓尉陽冒險出海啊……”
事得從半個月前講起,在做好好牽星術(shù)、指南針等一系列技術(shù)準備后,恰逢時間進入五月,一如徐福所言,來自南方的季風準時吹起。
“膠東外海之風,隨四季變化,10月到3月,北風為多。四月,季風交替,風向不穩(wěn),不可貿(mào)然遠航。到了5月,風轉(zhuǎn)為偏南,六到八月間,在膠東沿海,更有從西南吹向東北的大風!”
五到八月,是乘風遠航,前往朝鮮的最佳時機,黑夫自然不會錯過。只數(shù)日時間,第一支開辟新航路的官方船隊便準備妥當,一艘大船,兩艘小船,偽裝成商船的模樣,共有船員四百。
在挑選軍吏時,需要一名五百主,兩名百主,身為百主的尉陽主動請求,參加這次遠航。
黑夫一開始還有些遲疑,私下里對侄兒道:“海上風浪莫測,你若有什么閃失,我如何向汝父,汝大母交待?”
尉陽是家里的長孫,也是母親的心頭肉,黑夫可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尉陽卻有幾分志氣,他挺胸道:“張伯父(張蒼)與我說過一個故事,觸龍說趙太后,其中一段話,侄兒至今尤記�!�
他背誦道:“人主之子也、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況人臣乎?”
“仲父讓我做樓船之吏,是希望尉陽能在其中立足,可軍中最服的是勇氣,是膽量,若我一直只能蔭仲父之威,豈能長久?洋流、季風、緯度、牽星、指南,還有改好的大帆船,仲父為這次遠航,做了如此多準備,如今南風吹起,何不如讓侄兒來試一試!”
尉陽力請,最后,黑夫拗不過他,只能答應(yīng)讓他負責其中一艘三百斛小船,又讓徐福也隨船而行。
五月初,三艘船離開了煙臺。它們最初沿著海岸線行駛,在成山角過夜,一日后,成山角霧散之際,伴隨著桅桿頂端,指向北方的相風鳥,三艘船徹底離開了大陸,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海平線上……
按照徐福的計劃,大船順風而航,就算航速只有五節(jié),也可日行兩百里,只需短短兩日,便能抵達箕子朝鮮外海,在其津港“列口”停靠。稍事休憩,便能繼續(xù)北上,抵達秦朝最邊緣的障塞,滿番汗。
從那里開始,便是膠東舟師順時針探索過的航路了,船只再順著洋流經(jīng)遼南返回膠東,速度也會很快,不過十來天,就能回到煙臺。
今日是船隊歸來的日期,但從早上等到中午,海上舟船時有穿梭,卻都是過客,而非歸人。
“莫不是出了事?”
“我就知道那方術(shù)士不可靠……”
任囂手下的樓船之吏們,沒少竊竊私語,他們的方略被黑夫否定,改用徐福的方案,雖然道理上徐福說得頭頭是道,但眾人心里難免有些不服。
當然,這些不服,都被黑夫讓他的親侄兒尉陽隨第一批船出海這件事堵住了。
就在黑夫有些揪心之際,港口遠眺的小吏,卻升起了一面火紅色的旗!
而后,叮叮當當金聲被敲響!
這是脫胎于軍中的金鼓旗號,預(yù)示著軍隊回營!
眾人大喜,紛紛站起來,翹首以盼,卻見遠處夕陽映照的海面上,兩艘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港口靠來。
“兩艘?”
陳平聽聞后,心中一跳,這時候他們也看清了,是一艘五百斛大船,一艘三百斛小船……
比去時的三艘,少了一艘!
而尉陽所在的,恰恰是小船!
黑夫幕僚們的心再度提了起來,但黑夫卻是鎮(zhèn)定,面無表情,注視著兩艘船停泊靠岸,船上之人陸續(xù)下船,朝他們走來。
他沒有第一時間詢問自家侄兒是否在里面,可還安好?而是淡然下令道:“奏愷歌。”
對這數(shù)百冒死出海的勇士,值得用愷歌來迎接他們!
岸上爆發(fā)了一陣歡呼,鼓樂齊鳴,士卒簇擁在街道兩旁,歡迎橫跨大海的袍澤們!
他們近了,管著大船的五百主邁步在前,旁邊是談笑自若的徐福,而一個熟悉的青年身影緊隨后,正是負責小船的尉陽!
三人穿過夾道歡迎的同僚,走到郡守黑夫和郡尉任囂面前,下拜行禮。
“郡守、郡尉,下吏等不辱使命!”
黑夫頷首,扶起了五百主和徐福,又看向侄兒,他經(jīng)過十數(shù)日海風吹打,烈日暴曬,臉上紅撲撲的,還有些脫皮,目光中有點哀傷,卻也多了幾分神采。
黑夫有些欣慰,那個十多年前他服役歸家時,用臟兮兮小手拽著他衣裳要糖吃的熊孩子。那個他經(jīng)歷遠征,講述見聞時,捏緊拳頭,睜大了眼睛滿是向往的小少年。
如今,他長大了。
“仲……郡尉陽躬身,獻上了此番遠航所畫的地圖、在不同地點觀測到的北辰與地距離,算出的“緯度”數(shù)據(jù),以及黑夫在尉陽走時,囑咐他一定要寫的《航海日志》。
黑夫接過來后,也不看其他,先打開地圖,掃了兩眼后,便連連叫好,指著三人,還有那三百名化妝成商賈、水手的樓船之士大聲道:
“一年前,陛下在成山角時,將天盡頭,改成了天無盡頭!以此勉勵樓船之士跨海尋路,讓大秦疆域,東有東海。而今,汝等巡海歸來,這相當于讓大秦憑空多出了數(shù)百里海疆!如此壯舉,我必向陛下請功!”
……
是夜,在煙臺港,徐福、尉陽向黑夫匯報了這次遠航的所見所聞,以及那消失的一艘三百斛船去向。
尉陽有些難過地說道:“橫跨大海時,第一天還算順利,可到了次日,卻遇到了暴雨,風浪極大,不少人被甩到船外,等風雨過后,那艘船便與吾等失散了,也不知漂到了何處……”
那艘船上的百主是他同僚袍澤,這幾個月一起航海,一起學習牽星術(shù),關(guān)系不錯,他和一百名船員生死不明,這讓尉陽有些難過。
徐福補充道:“吾等在列口多等了一日,卻遲遲未見那艘船歸隊,只能先行歸來�!�
去了三艘,回來時卻僅剩兩艘,這是不小的代價,也讓郡尉官署里有了些異樣的聲音,認為直接跨海還是太危險了。
但徐福卻保證說,這只是意外,而且時間越到秋冬,風浪的天氣也會越少,這條航線會越來越安全。
“當真?”
黑夫只能在理論上裝裝逼,嚇唬嚇唬徐福,可實打?qū)嵉爻龊�,如何�?yīng)付風浪,他卻毫無概念,這都得靠老船家水手十年幾十年的經(jīng)驗,外行人沒法指手畫腳。而且哪怕是到了兩千年后,就算是極其先進的輪船遇上大浪,也討不到好。
他看了一眼尉陽,風浪無情,也不認賢愚貴賤,只差一點,自家侄兒就要成為這次探索的殉品了,這也是世人對大海恐懼的原因。
“這或許就是探索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黑夫有些無奈,但立刻就重新硬起心腸道:
“立刻再派五艘船出海,乘著西南風出海,一樣的路線,這次不必追求速度,要緩緩而行,測好箕子朝鮮沿岸緯度,探明沿途暗礁,以確保萬無一失!順便,再沿著海岸找找那艘失散的船只、吏卒!告訴樓船之士,本吏絕不會棄任何一人于不顧!”
……
新航線還有待探索和完善,但時間不等人,在陸續(xù)派遣出幾批船舶跨海遠航的同時,另一邊,在舟師艨艟的護送下,十余艘糧船也從煙臺港起航北上,它們會逆洋流而行,走花費時間更長,但也較為安全,沒有大風浪的舊航線。
郡守長史陳平作為黑夫的全權(quán)代表,也在船上,這支船隊的目的地,是鴨綠江口,一個叫“西安平”(丹東)的濱海小邑,他們必須在公子扶蘇大軍抵達前,將第一批糧食送去那兒囤積,并利用舟師的便利,為扶蘇搭建渡江浮橋……
“郡守放心�!�
臨別前,陳平笑容可掬:“下臣,一定會按照主君吩咐,好好督管糧秣,協(xié)助公子渡河!”
這句話卻讓黑夫皺起眉來,陳平雖然對他忠誠,辦事也很得力,但近來想法似乎有點多……
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黑夫不想送蕭何、曹參去見扶蘇,陳平在北地時也是長史,與扶蘇打過照面,打交道起來比較方便。
思慮再三后,他還是讓陳平去,但卻招了招手,讓陳平過來,在他耳邊警告道:
“無我允許,不準搞事!”
“平亦算個秦吏,為國效力,盡心盡責還不夠,豈敢胡來?”
陳平似是被嚇到了,唯唯應(yīng)諾,只是在登船之后,回頭看著朝他們揮手送別的黑夫,深深作揖后,直起身來,看著漸漸遠去的海岸,負手笑道:
“君上之君,非我之第0597章
仗不能白打
“陳長史,瞧啊,那就是老鐵山,看到此山,便是到遼東了�!�
船員好心提醒,說甲板搖晃,讓陳平去艙內(nèi),立在船頭的陳平卻搖了搖頭,只戴上了一面斗笠,披上蓑衣,避免海水打濕全身。
離開沙門島一日后,他們的船隊從一陣短暫的陰雨里沖出,云開霧散之際,就看到了遠方的陸地。
那是一個整齊清晰的尖端,黑褐色的險峻峭壁,像是一把未開刃的劍尖,橫亙在海天之間,也將海分成了兩半——一半海水較藍,一半則偏黃,此處便是少海和東海(黃海)的分界線,兩色浪潮由海角兩邊涌來,交匯在此,頗似關(guān)中的奇景“涇渭分明”。
但水手們卻顧不上欣賞景色,這附近,也是航線最為兇險、涌急的水道。陳平甚至能看到,老鐵山懸崖下方,狹窄的白色海灘上,一些沉沒船只的殘骸被沖到上面,它們都死于急流和尖銳的暗礁!
好在,這艘旗艦的船長經(jīng)驗豐富,小心翼翼地繞開老鐵山下的急流,大船桅桿上,硬帆微微調(diào)整方向,帶領(lǐng)身后十余艘吃水很深的糧船,在南風推動下,逆著看不見的洋流,掠過遼東海岸,繼續(xù)向北駛?cè)ァ?br />
繞過老鐵山的急流后,已是傍晚,趕在夜幕降臨前,船隊加快速度,抵達了一處風平浪靜的絕妙海灣,烽火臺充當?shù)臒羲陂W爍火光,指引船隊靠岸停泊……
這便是遼南為數(shù)不多的城邑,沓氏,被黑夫改為“旅順”,因途徑此地船只旅途一帆風順。
這里也是陳平他們在遼東的第一站逆旅。
“陳長史慢點�!�
在奉命駐守此地的五百主眼里,郡守長史,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大官了,他得知消息后,親自帶來來迎,還欲攙扶陳平下船,畢竟他看上去很是文弱。
陳平卻拒絕了,靈活地跳下船幫,站在堅實的陸地上。
“別看我現(xiàn)在這樣。”
陳平也不拿架子,舉起寬寬的衣袖,對樓船之士們笑道:“我年少無形時,亦曾脫了上衣,在家鄉(xiāng)的河上,幫人劃船混口飯吃,與二三子一樣,也算是在水上討生活的�!�
此言惹得眾士卒哈哈大笑,別看陳平貌似文士,說話卻很接地氣,氣氛不那么尷尬了。
糧船不僅只為迎接扶蘇,也會給沿途各港口亭障帶來補給,糧食、蔬菜、衣裳,所以駐軍對船隊十分歡迎,旅順口的五百主亦熱絡(luò)地張羅飯食,與陳平分享他們打到的魚和野味。
飯食是有些粗陋,但在飯后,五百主卻又點著火把,帶著陳平,打開了狹小的倉庫。
剛開門,一股濃烈的皮毛味便傳了出來,讓陳平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五百主卻習以為常,拎起一根草草處理過的貂尾道:“奉郡守之命,吾等駐守當?shù)刂�,也派人向周邊島夷、濊貊收貂鼠之皮,請長史過目清點�!�
陳平進去轉(zhuǎn)了一圈,看到倉庫里堆著扎在一起的貂尾、貂皮,有數(shù)百之多,亦有一捆捆的海貍皮,還有幾張有破損的狐皮,乃至稀有的白鼬皮,這便是旅順口治下方圓數(shù)百里土地,為數(shù)不多的特產(chǎn)了,多是本地漁獵部落提供的。
“可這些本地常見的物產(chǎn),運到中原,價格卻能翻百倍啊!”陳平看罷,兩眼放光。
遼東郡治襄平遠在千里之外,沒有從陸路管制遼南沿海的可能性,黑夫跨海經(jīng)營遼南,將這里變成膠東的縣,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氖�,陳平作為幕僚,自然有責任了解此地情形�?br />
通過典籍上的寥寥數(shù)語,以及商賈見聞,陳平注意到遼東的一種特產(chǎn):
“貂!”
陳平知道,貂皮、貂尾,在中原,那就是身份地位的標志!
秦朝官方,武官戴的是“武弁冠”,共敖、曹參等人頭上便是,這種冠據(jù)說是從趙國傳入的,附蟬為文,貂尾為飾。秦以軍功爵立國,朝野上下,有多少個武官,又需要多少貂尾?
而貂尾的主要入貢來源,便是遼東,乃至于遼東更外圍的朝鮮、夫余、肅慎。
而在民間,雖然明文規(guī)定,不允許商賈穿絲帛文繡,但沒規(guī)定不準穿皮草啊!于是穿不穿得起貂裘、狐裘,就成了財富的標志。昔日蘇秦未發(fā)跡時,家中富裕,為了顯得自己不是窮士,特地置辦了一件“黑貂之裘”去游歷各國,最后貂裘穿蔽,混不下去,這才灰溜溜地回家,懸梁刺股。
眼下,一件普通的貂皮大衣,在咸陽價值數(shù)十金!上好的紫貂裘,更值百余金!
中原北方山林雖然也常見貂,但不論是數(shù)量還是皮毛的成色,都遠不如遼東紫貂出名。
更何況,遼東的土著蠻夷淳樸好哄騙,隨便一點中原的布帛鐵器,就能換一大捆貂皮回來……
這是極其暴利的生意,陳平可以想見,此業(yè)前景不可限量。
陳平這次來,除了督運糧草外,亦是得了黑夫的指派,實地考察一番,看以膠東為基地經(jīng)營海外,到底有哪些利益可圖?
“何止有利,且是巨利!”
才到第一站旅順,陳平卻已如此篤定。
光旅順附近的夷人部落,就能換得如此之多皮毛,若膠東能在遼南廣立據(jù)點城邑,又能獲得多少?更別說一海之隔的朝鮮、滄海等地,也盛產(chǎn)此物啊。
……
六月初二這天,離開旅順后,船隊沿著遼南人煙稀少的遼南海岸前進。陳平看到,左前方岸邊滿是松柏交錯組成的森林,林間冒出許多青蔥的圓嶺、許多長著茂盛花朵的土丘和許多尖尖的山峰,間或看到麋鹿、獐子在林間跳躍。
而他們的右前方,則是一連串小島,海域中有大群的海豹和“海大魚”在游戲,海大魚便是鯨魚,體型巨大,隔著數(shù)里,就可以看到它們噴出的高高水柱。
果然如徐福所言,此地有洋流,頗如逆水行舟,船速快不起,他們在一座名為“長山島”的島上休息時,卻見白色的海鳥迎風而飛,海灘上趴著一大群圓滾滾的斑海豹,那是船員們很喜歡的美食。
這群海豹沒怎么見過人,全副武裝的兵卒走過去也不跑,就呆呆地看著,結(jié)果被長矛刺穿了身體,鮮血染紅海岸。
陳平目睹了船員們收拾海豹的過程,這軟綿綿的海獸全身是肉,割成條形,用鹽一腌,放火上一烤,便是一道美味,船長請陳平吃了一些,感覺像兔子肉。
海豹那肥厚的油脂也有妙用,稍微提煉一下,居然能直接拿來點燈。
“海大魚的油脂更好�!庇腥巳绱藢﹃惼秸f,只是鯨太過龐大,難以捕獲,其鯨膏也更加珍貴,只有宮室里才用得起。
待他們抵達西安平時,有了這一路的見聞,陳平對遼東也大體了解透徹了。
此地寒冷,比北地郡更甚,冬天尤其可怕,沒有皮裘毛衣便無法忍耐,宿麥也無法越冬,不太適合生活和耕作,故人口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