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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東門豹只粗識文字,第二個字他知道是“虎”,第一個卻想不起來,便讓利倉滾過來念。

    “叔父,這是暴,第二個是虎……”利倉笑呵呵地說道。

    “你以為乃公在豫章林子里打了這么多年老虎,連虎字都不認識?”

    東門豹吹胡子瞪眼,沒好氣地將未來的女婿推開,瞪著二字,笑道:“暴虎,好字,好字!”

    他只覺得這字霸氣,旁邊的陸賈卻一聽就知道,黑夫是何意了。

    這是一個典故,春秋時,子路曾問過孔子:“夫子統(tǒng)率三軍的話,會找誰共事呢?”

    “孔子說:‘那種空手搏虎,赤足過河,即使死了都不會悔悟的人,我是不會找他共事的。我一定要找那種遇事謹慎,善于通過巧妙的謀劃來取得成功的人共事。’”

    如果說,黑夫是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那東門豹就是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前者為沉穩(wěn)老帥,后者為先鋒勇將。

    這贈字,既是夸獎東門豹勇猛能與虎相搏,也有勸誡他,勿要太過魯莽。

    但這深層含義,就不知東門豹能否領(lǐng)會了,眼下他高興得不行,對黑夫再三下拜道謝。

    “有朝一日,東門暴虎的威名,定會傳遍天下。”

    經(jīng)過這插曲,東門豹已完全將梅鋗忘到腦門后了。

    黑夫卻沒忘,這件事總得解決,便問東門豹:

    “利咸、吳芮二將何在?”

    東門豹道:“利咸帶著人馬車乘駐兵橫浦關(guān),準備迎接亭長大軍抵達,吳芮就在我后邊,應(yīng)是快到了……”

    話音剛末,隨著一陣陣通報聲,營帳又被掀開,一個頷下蓄長須,穿著輕皮甲的中年男子朝黑夫下拜:

    “番陽令吳芮,見過君侯!”

    “好賢弟。”

    黑夫差點沒認出他來,但亦假惺惺地起身攙扶。

    二人其實也沒多少交情,連普通舊部都比不上,黑夫?qū)擒�,也不及趙佗重視。

    但雙方的兄弟盟誓,卻讓豫章郡十年來夏夷相安,吳芮背靠黑夫這座大山,在體制內(nèi)混得如魚得水,所以雙方都很默契地保持表面上的熱絡(luò)。

    寒暄結(jié)束后,黑夫拉著吳芮來到外面,梅鋗已被綁到一輛戎車的旗桿上,在盛夏烈日下罵了半天后,他也疲了,耷拉著腦袋。

    “這梅鋗好歹是吳氏的外侄,賢弟去好好勸勸他罷�!�

    “不瞞兄長,我方才路過時已勸了幾句,卻被此子唾了一大口。”

    吳芮摸了摸臉,有些惱火,在嶺南,不少越人認為,吳芮身為干越君長,卻幫助秦人奴役同族,是為虎作倀之徒。

    “這梅鋗,連自己親娘舅都不認了?梅氏之中,不可能所有人都如此執(zhí)拗吧?”

    黑夫看向吳芮,道明了自己的計劃:“賢弟先前讓吳臣來稟報,說想派人游說梅氏,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當時我不欲如此,因為不愿示弱,寧可力勝,但現(xiàn)在,可以談了……”

    黑夫比了比梅鋗,笑道:“因為,吾等已經(jīng)有了,最好的籌碼!”

    ……

    秦始皇三十五年六月初,酷熱籠罩大地,黑夫卻帶著數(shù)千人,離開了新占領(lǐng)的城邑,來到韶石山的丹霞巖之上,兵卒分布十里之內(nèi),搜查每一片灌木和草叢,力求萬無一失。

    必須承認的一個事實是,一旦越人遁入山林,秦軍是拿他們沒辦法的,眼下黑夫雖擒獲梅鋗,但梅氏實力尤存,縱然北江道暫時打通,卻仍不安全,在林子里拉得老長的輜重隊伍,依然隨時面臨襲擊,不管是派大軍護送,還是留兵屯守,都有破綻,且曠日引久,損耗極大。

    第一次伐越,就敗在這種叢林游擊戰(zhàn)里,所以問題必須一次性解決。

    要么梅氏答應(yīng)談判,接受黑夫的條件,要么,就打到這個部族完全毀滅,這片山林完全被燒毀為止!

    過去十來天,黑夫讓人綁著梅鋗在森林邊打轉(zhuǎn),同時讓吳臣進入林子里,同梅氏都老接洽,最終約定在此碰面。

    地方是黑夫選的,因為梅鋗性命在他手里,來不來隨意,大不了撕票。

    站在丹霞巖上,黑夫與吳芮聊著天,等太陽升到日中時,守在外圍的東門豹親自跑來回報了。

    “亭長,梅氏派人來了,只是……”

    黑夫抬起眼:“怎么?”

    東門豹氣得不行:“只是那為首的,竟是個女人!”

    第0664章

    越女

    梅氏派來的,的確是個女人。

    據(jù)吳芮說,這老越女是梅鋗之母,同時也是吳芮之姊,但已嫁過來二十多年,早就拋棄了自己的氏,自稱“梅巫”。

    這就是母親啊,為了兒子,明知道可能是陷阱,還是毅然赴會。

    談判在赤紅色的丹霞石之上進行,雖然知道不太禮貌,但坐在相隔五步的地方,黑夫總?cè)滩蛔∪コ蛎肺椎哪槨?br />
    并不是因為她漂亮,而是其面上的紋繡,密集得讓人驚駭:乍一看像是漁網(wǎng),再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其實繡的酷似一只大蝴蝶,以鼻翼為中線,永遠無法抹去的墨紋朝臉頰延伸……

    “這是揚越人習俗,吾姊嫁過來,自然要入鄉(xiāng)隨俗�!�

    吳芮告訴過黑夫,越人剪發(fā)文身,爛然成章以像龍蛇,他們認為,紋面乃祖先訓示,可以避免災禍,延長壽命。在揚越,族中的男子必須學會打獵及獵到人頭,才能紋身,而女孩子得在紋面后,方能學習織布,那也意味著她們已成年,可以嫁人了。

    “先用竹簽蘸上釜底的黑灰,在眉心、鼻梁、臉頰和嘴的四周描好紋形,然后請人一手持竹釧,一手拿拍針沿紋路打剌。每剌一針,即將血水擦去,立刻敷上黑灰,過三五天,創(chuàng)口脫痂,皮肉上就有了青藍色斑痕,這種面紋,永遠也擦洗不掉�!�

    光聽著就覺得疼,因此感染喪命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越人依舊對這種習俗孜孜不倦。而紋面次數(shù)越多,顏色越深,花紋越密,就代表地位越卓著。

    黑夫覺得自己再看就要犯密集恐懼癥了,這才挪開了眼睛。

    東門豹站在黑夫邊上,這家伙連生了五個女兒,骨子的重男輕女,對那越女冷笑道:“你,一外嫁來的女子,能替梅氏的都老們做決定?”

    他方才還叫嚷著說“彼輩派一女流之輩來,乃是侮辱君侯”,要將她們轟走呢。

    “梅氏君長由我所生,我還是部族的巫�!�

    梅巫倒是不卑不亢,她點了點頭:“我能,但吾子在哪?”

    黑夫示意東門豹先退下,應(yīng)道:“他現(xiàn)在無事,但若梅氏不肯降服……”

    梅巫像極了一頭失去幼崽的雌虎,她掃視左右,尋找梅鋗的身影:“我要知道他還活著,才能與你談�!�

    黑夫拍了拍手,利倉立刻將雙手反縛的梅鋗押了上來,梅巫立刻站起身來,走過去查看,捧起他的臉,心疼不已,見兒子沒有損傷,松了口氣后,卻狠狠給了他一拳!

    “你是君長,不是武士,遇上危險,應(yīng)該立刻拋下老弱婦孺,帶著青壯離開,而不是留下斷后!”

    梅鋗羞愧地低下頭,完全沒了那日剛被擒時的無畏,在母親斥責下,乖順得像頭小鹿。

    黑夫看著這一幕,瞥向吳芮:“我聽利倉說,梅氏的都老們本來想把來投奔的第一批逃卒殺了,是梅巫力圖接納,以彌補人員之損。依我看,你這阿姊,才是梅氏真正的首領(lǐng)吧?”

    “我只知道,她是巫祝�!�

    吳芮有些冒汗,說他過去幾年和梅氏一點聯(lián)系沒有,那是騙鬼。

    此刻,黑夫只需要動一動指頭,他的手下,便能將梅氏母子一起拿下,整個梅氏殘部數(shù)千人,便失了首領(lǐng)。

    但黑夫沒有,他笑道:“陸賈跟我說,軍無信不立,對嶺南諸越,我也希望,能為我獻給陛下的攻心之策,開一個守信的好頭�!�

    這時候,梅巫教訓了兒子一番后,也回到黑夫面前,朝他一拜,大概是感謝未殺梅鋗。

    “你已贏了,還想要什么?”

    “我要的很簡單�!�

    黑夫站起身來,攤開雙手,看向這片奇秀而又荒蠻的土地,完全一副電影大反派的嘴臉:

    “獻上土地和水!世世代代,臣服于秦!”

    ……

    “亭長,就這樣放她走了?”

    傍晚時分,越人們的身影隱入林中,東門豹卻有些怏怏不樂,他還以為會有一場大仗呢,摩拳擦掌準備了許久,可卻以談判結(jié)束,實在是沒勁。

    方才,黑夫以吳芮作保,雙方殺雞盟誓。按照約定,黑夫放了梅巫離去,她回去后,需要約束部落,對秦表示臣服,并交出接納的逃卒讓黑夫處死,再也不能襲擾沿途行人車乘,甚至要出人手砍伐樹木,確保秦軍北江道的安全。

    而嘴上依然喊著“不服”的梅鋗,將作為人質(zhì),暫時扣在黑夫軍中。

    黑夫同時保證,會向咸陽的秦始皇帝請求,封梅鋗做正式的“君長”,待遇與巴郡、北地的戎狄君長相同,級別類似縣令,可世代承襲,朝廷不做太多干涉,更不會像賈和那樣,對梅氏動輒打殺。

    東門豹有些無法理解,在他看來,上次伐越,西路、中路之所以敗績,是因為統(tǒng)帥不行,如今黑夫來了,只要帥旗所指,他帶士卒一路沖殺過去,便能席卷嶺南。

    可如今,明明已經(jīng)擊垮了梅氏,卻不窮追猛打,反倒放了一馬。

    黑夫卻站在丹霞巨巖上,搖頭道:“阿豹啊,這場戰(zhàn)爭,不是只靠武力就能解決的�!�

    “從一開始,南征打的就不止是軍,也是政�!�

    而政治的精髓是兩個字。

    “妥協(xié)!”

    政治意味著妥協(xié),在政治中,我們需要選擇最不壞的方案,因為它是可行的方案,我們不可能得到更好的結(jié)果了。

    歷史上,在南方持續(xù)了兩千年的羈縻制度,絕非偶然,秦漢唐宋元明清,為何每一個朝代,都在少數(shù)民族聚集區(qū)選擇類似的方式?難道他們心那么大,能容忍這種國中之國么?

    無他,非不愿也,實不能也。哪怕是大一統(tǒng)王朝的極盛時期,其力量也是有限的,徹底征服邊疆地區(qū),人力財政代價太大了。受制于交通,受制于人口,在中原有足夠的移民填滿這些邊角地區(qū)前,羈縻,就是最好的方式——至少是更不壞的方式,維持土司對朝廷的服從,只要你不公然反叛,一起誒好說。

    這是歷史的選擇,也是黑夫的選擇,只有隨著時間推移,移民的南進,區(qū)域人口比例發(fā)生變化,最終打破平衡,才有改土歸流的可能。

    “比起這片奪取了也守不住的荒野,先讓三軍能重奪番禺,在城里站住腳,讓途道不受侵擾,嶺南嶺北往來無阻,讓戍卒能安心種田,衣食無憂,才是正事!”

    黑夫很清楚,他能做的,絕不是馬上控制嶺南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滴水。

    他能做的,不過是給這片廣袤的土地,印上四個大字,一如越女臉上的紋面,由血與墨鑄就,永世無法褪去。

    “自古以來!”

    ……

    解決完梅氏的問題后,黑夫在當?shù)刂艘蛔∫兀吧仃P(guān)”,留下吳臣和一千人駐守。

    接著,便統(tǒng)帥大軍,帶上作為人質(zhì)的梅鋗,沿著重新打通的北江道,向橫浦關(guān)進發(fā)。

    秦始皇三十五年六月中旬,站在臺嶺(大庾嶺)陡峭崎嶇的小徑上,黑夫眺見了橫浦關(guān),不由感慨:

    “十年前我來此地時,它還叫厲門塞,只有一座關(guān)門而已�!�

    而現(xiàn)在,擴修加固的橫浦關(guān),成了出入嶺南最重要的樞紐。

    “從山北和山南看這關(guān)口,真是不一樣的風景啊�!�

    從北向南,看到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蠻荒。

    從南望北,看到的卻是文明,是故鄉(xiāng),是脫離這片綠色地獄的希望。

    這就是每個秦軍士卒的真實感受。

    等沿著蜿蜒山路,來到橫浦關(guān)門時,利咸已經(jīng)在此等候。

    黑夫做的第一件事,卻是踱步到朝南的關(guān)墻上,撫摸上面的磚石。

    “墻是拆了新砌的?”

    “正是,五年前就拆了。”利咸應(yīng)道。

    黑夫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但他卻清楚地記得,十年前自己初至此地時,墻上寫了什么!

    它是用暗紅色鮮血寫就的楚國蟲鳥文,一共八字。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它像是一句不甘的詛咒。

    又像是一個神秘的預言。

    那時候,南征眾人都擔心外逃的楚人,擔心跑到南越楚庭的上贛君,覺得他們會卷土重來。

    可現(xiàn)在,誰還記得他們?

    “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nèi)也�!�

    黑夫嘆了口氣,真正的威脅,從來不是墻外,而是墻內(nèi),聽說近幾年,隨著南征開始,隨著矛盾加劇,在三楚之地,暗地里嘀咕這句話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不過仔細算算后,黑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下,竟也是廣義上的“楚人”居多了。

    作為嫡系的南郡舊部自不必說,屬于西楚,雖然被律令管束幾代人虎,皆自視秦人,但滿口楚音想改也改不掉。

    他的幕僚,來自沛縣的蕭何、曹參等人,亦是西楚,這也是歷史上,項羽以彭城、泗水建國后,自稱“西楚霸王”的原因。

    被黑夫視作“后院”的豫章,還有治病除疫后,對他心悅誠服的長沙兵,屬于南楚。

    靠一顆人頭,一撮發(fā)髻收復的郴()縣營三萬人,還有新歸附的陸賈,多來自淮南壽春,屬于東楚。

    堂堂大秦昌南侯,手里直接控制的十萬兵民,竟以三楚之人為主。

    “一群三楚之人,卻在為大秦拋頭顱灑熱血,開疆拓土,放在十幾二十年前,沒人敢想吧?而他們的統(tǒng)帥,好巧不巧,又是在覆滅楚國時,出力甚多的我�!�

    他曾奪取項燕的帥旗,也曾帶人先登進入楚都壽春,掠奪楚王財富,親眼看著楚國公主墜樓而死,摔得頭破血流。

    也沒有人比他,一個親歷戰(zhàn)爭的老兵更清楚,這天下,是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完成統(tǒng)一的。

    歷史真喜歡開玩笑,最熱衷于將剛剛發(fā)生過的事情,再演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乘馬進入橫浦關(guān)時,耳邊充斥著三楚口音的歡呼,黑夫心中不免自嘲一笑:

    “若我說,我還想以這群三楚之士為羽翼,扶保這危如累卵的天下,將破碎的河山重新捏合,讓離心離德的七國之人,消弭仇恨,不敢說兼愛彼此,至少能捏著鼻子,湊合著過……”

    “這話,會有人信么�。俊�

    第0665章

    你信的是哪個洛阿神?

    秦始皇三十五年六月下旬,豫章郡南野縣(江西南康)秦軍駐地,繞了一圈,從橫浦關(guān)歸來的黑夫及其部屬在此休整。

    一嶺相隔,氣候大不相同,南野縣氣候不錯,不似嶺南那樣酷暑難耐,黑夫可以自在地在樹蔭下納涼吃瓜,一邊看第一次伐越時繪制的地圖。

    這時候,外邊卻傳來一陣震天響地的叫好聲,惹得幾名短兵親衛(wèi)都忍不住翹首而望。

    “這是第幾次了?”

    黑夫也不抬頭,問幫自己整理文書圖籍的文秘陸賈。

    “第七次�!�

    陸賈無奈地說道:“這個月以來,梅鋗已同君侯的‘暴虎’角抵七次了!”

    原來,黑夫收服梅氏后,梅鋗作為人質(zhì),被帶到嶺北。自由倒是恢復了,但這廝依然嘴硬,頗有不服之色,常說碩大秦營之中,無人能與他相斗。

    東門豹哪受得了這話,頓時大怒,強烈請求下,黑夫便答應(yīng),讓他們打一架。

    不帶兵刃,赤手空拳,是角抵而不是斗劍,也不會出現(xiàn)梅鋗傷了東門豹,或者東門豹將梅鋗捅死,破壞盟約的情況。

    梅鋗才二十余歲,龍精虎猛,自信滿滿。而東門豹年近四旬,按年紀可以做他爹了,但事實卻是,不過數(shù)合,梅鋗就被東門豹撂倒在地!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梅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輸?shù)�,覺得是湊巧,遂一次次發(fā)起挑戰(zhàn),東門豹不打仗時也閑得慌,遂欣然應(yīng)戰(zhàn),二人就一路走一路打,東門不愧是能手刃大鱷魚的猛士,梅鋗屢敗屢戰(zhàn),眼下已是第七次了……

    前幾回,黑夫還親自去看,二人皆是勇將,如同兩頭兇猛的虎豹,你來我往,互相撕扯碰撞,踩得場內(nèi)黃土飛揚,士卒們則在邊上拼命為東門豹吶喊助陣。

    秦律只準公戰(zhàn)不許私斗,營中極少發(fā)生打架,頂多吵嘴,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兵卒三五成群罵戰(zhàn),卻不敢動對方一下的情況。

    “兵球”在咸陽、南郡風靡一時,但在南征軍里卻玩的不多,士卒唯一能看的熱鬧,便是比較武藝高低的角抵之戲,兩人的意氣之爭,竟成了三軍飯后的消遣節(jié)目。

    “聽士卒們叫得如此高興,大概是東門豹又贏了�!�

    黑夫搖搖頭,不甚關(guān)心,繼續(xù)忙于案牘。

    但與先前不同的是,這回,歡呼響起后不久,東門豹與梅鋗便齊齊來到黑夫面前,東門豹面有得色,梅鋗則鼻青臉腫,一反常態(tài),扭扭捏捏的。

    黑夫皺眉:“讓醫(yī)者好好給他診治,阿豹你也是,下一次,下手輕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苛待梅君長呢。”

    大家一瞧還真是,這半月來,梅鋗屢屢挨揍,看上去,像是受了酷刑虐待似的,頓時哈哈大笑。

    梅鋗則滿臉漲紅地下拜:“君侯!梅鋗服矣,秦軍中,果有勇士,梅鋗不如,請勿要再羞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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