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甚至是他自己的母親,趙太后,至死也沒原諒秦始皇撲殺兩個異父弟的事,手緊緊拽著他,指甲摳進肉里,惡毒地罵道:“你個天殺的!”
秦始皇只默默地看著她,什么都沒說,他明白,詛咒,這是弱者口頭上無力的反抗,由她去吧!
笑罵由人,但秦王政的一統(tǒng)事業(yè),絕不會有半點耽擱!
六國的王和士大夫們,無時無刻不盼著秦始皇暴斃,以緩解秦軍東進的壓力,甚至派荊軻之輩持刃刺殺,但仍阻止不了天下一統(tǒng)的浪潮。
三軍歡呼,黔首俯身,連嶧山上的神明,都在山呼萬歲!
秦始皇就這樣沉浸在長生的美夢里,直到近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有人,都盼著自己死呢!
朝臣、將軍、官吏、黔首,甚至是自己的兒子們……
剛烈的人如高漸離者,大喊著:“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更聰明點的人,則在等著太陽落山的那天,“月將升,日將沒”,近來咸陽破有人在暗中傳唱此謠,他們期盼的月亮是誰,秦始皇會不知道?
一個人的詛咒不可怕,但千萬人的詛咒呢?一個人縱然命再硬,焉能抵過全天下的嘴?
他立即派了御史到隕石的落地處,逐戶排查了刻字之人,結(jié)果是一無所獲。憤怒的秦始皇于是下令:處死這塊隕石附近的所有人家,并立即毀掉刻字的隕石!
人死了,石焚了,但秦始皇的心中陰影,并沒有隨之而去,總感覺心神不寧。
果不其然,才到二月,從東郡回來使者,又遭遇了怪事!
使者道:“臣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當時正值大霧,霧中,忽然有人持此玉璧站在道中央,攔住我說:為吾遺滈池所謂滈池君,便是渭南阿房宮旁,滈池中的地方神,地位與后世的涇河龍王差不多……
秦始皇派人把使者帶回的玉璧送到御府察驗,察驗結(jié)果是,這的確是三十二年,秦始皇親手投入泗水的玉璧。
那一次,秦始皇撈鼎無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頗為遺憾,神明也沒給他任何回復。
但現(xiàn)在,五年前祭祀水神所用的玉璧,咋會被一個不明身份的人糊涂的給送回來了呢?
是神明的回復太遲,還是另有蹊蹺?
使者繼續(xù)道:“那人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秦始皇追問。
使者趴到了地上,聲音細微:“那人還說,‘今年祖龍死’!”
……
“今年祖龍死?”
隨著使者說出這句話,整個宮殿都緘默了。
祖龍,這句話的關鍵詞是什么意思?旁聽的幾名博學臣子皆不敢言,但誰都清楚,這指的恐怕就是秦始皇帝!
秦朝本不尊龍,也沒規(guī)定說龍為皇室皇帝專用之物,通侯倫侯們,一樣打著交龍旗。
但隨著統(tǒng)一初期那段議謚號,祭五帝,造祥瑞的運動后。秦始皇帝以黑龍為大秦水德之瑞,故世人漸漸也將王侯都能用的龍,當做秦朝的象征。
最典型的,就是某位南征的大將軍,在費盡心力,將秦朝形象往龍上引,在嶺南搞了龍圖騰,往上面添亂七八糟的設定,什么羊胡子,什么聲似蛙呱呱叫,想要讓越人也變成“龍的傳人”。
近年在關東,由于言論管制禁令,“秦始皇”三字都不允許人隨便說,故士人常用“祖龍”作為始皇帝的代稱。
可怕的寂靜持續(xù)了許久,使者只好將事情講完:“臣不解,問其故,那人卻已隱在大霧之中,只留下所贈之璧,臣見此玉似皇家之物,故馬不停蹄,前來稟報。”
默然良久后,秦始皇終于說話了。
“那人縱然真是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
“就像夏蟲不可語冰一樣,小小山神,他算什么東西,也敢來預言朕之生死?將那玉璧毀了,敢泄此事者,族!”
……
秦始皇的怒意,郁結(jié)在心頭。
如果說,流星還能強行理解成祥瑞,比如秦文公時,伴隨著雞鳴,就有流星從天而降,被收藏成為秦的國寶,設立了陳寶祠。
但隕石上“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刻字,如今的預言,無一不是災禍的象征,這些事傳開后,恐怕會引發(fā)動蕩。
皇帝威勢擺在那,既然秦始皇不喜這些“預言”,朝野上下,自有人來否定它們。
比如公然給“祖龍”二字下了定義:“祖龍者,人之先也。”否定這是皇帝的代稱。
而經(jīng)歷數(shù)次大清洗后,僅存的幾個博士,忙不迭地為秦始皇獻上。
仙真人詩,認為令樂人頌歌弦之,可以驅(qū)散心懷不良的“山鬼”們。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秦始皇迷信,眾人便用迷信的法子來破除迷信。
擅長占卜的巫師經(jīng)過計算,卦得游徙吉,認為秦始皇應該離開咸陽,去外地巡游,以避詛咒,同時再搞一次大遷徙……
于是,秦始皇決定,徙關東三萬戶至河西,同時使罪婦八千人遷往嶺南,配與留守的單身軍人為妻,南征軍暫不調(diào)回,仍由黑夫鎮(zhèn)守。
至于巡游方向?咸陽城中最擅長望氣的三名相師產(chǎn)生了爭議,分別認為天子氣在東北、東南、正南,爭論不休,皆認為秦始皇需要過去,用皇帝的威勢壓一壓。
“那就東南罷�!�
秦始皇想了想,東北和南方都已去過,唯獨東南會稽尚未游歷,可前去祭拜禹跡。
群臣訥訥而退后,秦始皇陷入了沉思。
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秦始皇自己,雖然禁止旁人言死事,甚至忌諱得連太子都不曾立,但對于死亡,他已沒有幾年前看重了。
“日出日落,周而復始,但有沒有人想過,明天升起的太陽,還是昨日那一顆么?”
想通這點后,死不可怕,起碼沒過去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死得太早,可怕的是死而地分!
這一點,是秦始皇萬萬無法接受的!
秦始皇的身體,自己知道,多年政務勞頓積重難返,近來嘔血越來越嚴重,能不能活過今歲,還真是一個問題。
所以,那些危險的言論,必須加以控制,誹謗的預言,將從源頭斷絕!
仔細想想,這一切的開端是什么呢?
“熒惑守心鄖星落,沉璧復返祖龍死……”
是熒惑星!
必須找出來,那顆代表著災難、戰(zhàn)爭,甚至給秦朝帶來分地之厄的熒惑星,其化身,究竟是誰人!
一直到了十一月中,就在新的巡游籌備之際,函谷關守稟報,一名通緝數(shù)年的逃犯,主動到關前自首。
“此人言,他知道誰是熒惑星,更有苦求數(shù)載的天意圖書,要獻予陛下!”
他是誰?
秦始皇看到那逃犯的名時,皺起了眉。
“方術士……盧敖?”
……
三十二年,秦始皇東巡,在他遇刺前,盧敖借口為皇帝尋找類似“河圖”的圖書,與安期生一起離開了行駕。
后來,方術士的騙局被揭露,甚至與刺殺和諸田作亂有牽連,秦始皇怒,坑百余人,咸陽方術士遂絕跡。
盧敖也被官府緝捕,但此人行蹤神秘,據(jù)說他曾在燕地出現(xiàn)過,又逃到了東胡,如今怎么忽然跑到函谷關,還束手就擒?
雖然對方術士已不信任,但秦始皇思慮再三后,讓人將盧敖秘密押送到咸陽,并將他帶枷送到宮中,親自接見。
“罪臣拜見陛下�!�
數(shù)年未見,盧敖模樣大變,不再是仙風道骨的模樣,反而瘦削枯槁,滿頭白發(fā),仿佛老了幾十歲。
秦始皇卻只是冷冷地問他:“你說,你知道熒惑星是誰人?”
“臣知道�!�
盧敖再拜:“臣被韓終所騙,為徐福所謗,然臣絕無反叛之心,為了洗刷冤屈,曾為陛下至海外,覓仙島,又跟隨神仙指引,遠涉胡天,在北海的盡頭,在藍色的冰雪上,看到黑色的螞蟻在鬼神的指引下,自動聚集,形成了字……”
又是字,又是預言,秦始皇面色不慍,正要拂袖讓人將此僚帶下去,盧敖卻以頭搶地,大聲道:“陛下,這天書預言,與大秦存亡有關!”
秦始皇帝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那所謂的天書,說了什么?”
盧敖抬起頭,額頭已破皮流血,他看著秦始皇,一字一頓地說道:
“亡秦者,黑也!”
第0712章
亡秦者
“亡秦者黑?”
盧敖剛言罷,秦始皇卻冷笑起來。
“十年前,朕令汝等方術士及儒生,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為火德,秦代周德,無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jié)旗皆上黑�!�
從此以后,從秦文公起便開始崇尚黑色的秦,正式將此色定為法律規(guī)定的正色。
如今盧敖說他所得的天書預言:亡秦者黑,聽上去就好像“殺死我的是我”一樣,有些荒謬。
難不成,亡秦者,乃秦自己不成?
盧敖知道,自己的這場賭博,生死存亡就在瞬息之間,連忙道:
“臣不敢,然此黑非大秦所尚之黑,據(jù)臣推測,或是指向一人,二那人,就是熒惑星!”
這一次,秦始皇沒有打斷盧敖,他坐在案后,隨手拿了一份奏疏,慢慢翻著,好似盧敖是空氣,也不知這些話,皇帝到底有沒有在聽。
盧敖倒是求生欲很強:“請臣為陛下釋去年底的奇異天象,臣從東郡過時,聽人言,前一夜星隕如雨,而是夜亥時,隕星墜于東郡,次日官吏抵達,發(fā)現(xiàn)上有刻字……”
“此或為六國黔首所為,陛下將長生,大秦當傳萬世,豈有死而地分治說?然奇異天象,多是天帝對人間的警告,天文以東行、南行為順,西行、北行為逆,臣以為,此乃天帝提醒陛下,有人欲作亂之兆也,不僅將出現(xiàn)何事有兆,何人所為亦有兆,臣遍查古人所述,總算找到了與這隕星符合的記載�!�
盧敖被枷鎖束縛著,無法靠秦始皇太近,只能大聲道:“原來這種隕星,叫做天狗,狀如大奔星,有聲,其下止地,類狗。所墮及,望之如火光炎炎沖天。其下圜如數(shù)頃田處,上兌者則有黃色……”
“天狗?”
秦始皇這才抬起眼來:“召太史令胡毋敬�!�
等胡毋敬匆匆來到后,一問之下,才道的確有一種流星,被稱之為“天狗”,至于東郡隕星是否符合,尚待商榷。
但盧敖已當那隕星就是“天狗”了。
“說到天狗,陛下想起了誰?”
秦始皇不言,被留下的胡毋敬則感到心驚。
天狗的傳說,起源于秦穆公時,其狀如貍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兇。關中驪山西有白鹿原,原上有狗枷堡。秦襄公時有天狗來下,但凡有賊,則天狗吠而護之,故一堡無患……
自此以后,便以天狗為御兇擒賊之獸,立于亭舍桓表,有時候,也以天狗作為亭長的代名詞。
而朝中出身亭長,且因為常自詡“大秦天狗”,被秦始皇認為是夢中“黑犬”的人,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沒錯,黑夫……”
盧敖說出了其名,那個他數(shù)年來,無數(shù)次詛咒的名字:“統(tǒng)帥數(shù)十萬軍民的昌南侯,黑夫!他就是隕星所兆之人!其名中恰有黑字,臣唯恐,‘亡秦者黑’,那預言之子,那將亂朝廷社稷的,正是此陛下再想想,數(shù)年前,因黑夫立大功,賜氏為尉時,陛下認為此名粗陋,不倫不類,令其改之,但黑夫卻以‘不忘初心’為由,仍堅持用之。依我看,這不是什么不忘初心,而是心懷叵測吧!”
秦始皇似乎不打算接盧敖這罪人的任何話,示意胡毋敬代為問答。
胡毋敬不清楚皇帝的打算,只能硬著頭皮問盧敖:“你是說,昌南侯早已知道你所見的天書預言?”
盧敖越說越玄乎:“不止知道,他還推波助瀾!在各處擅自命名城邑,此乃地相堪輿之術,他在利用地名,畫一個將大秦天命之脈圍困的大陣。”
胡毋敬搖頭,不太相信:“昌南侯出身黔首,豈會懂陰陽方術?”
盧敖急切地朝秦始皇作揖道:“陛下,世上最擅長地相堪輿之術的徐福,就在其身邊��!數(shù)年前陛下巡視膠東,徐福遲遲不按照約定,到成山角面見陛下,就是與黑夫勾結(jié),欲構(gòu)陷其余方術士,以阻撓陛下求得長生�!�
好家伙,在這點上,他倒是跟徐福不謀而合。
盧敖信誓旦旦:“這命地名,通過換地脈來改天命的法子,或許就是徐福教之!更何況,這黑夫本是南郡愚笨黔首,從二十一年起,卻無師自通,忽然變得聰慧非凡。非但精通行伍隊列,又能對工、農(nóng)指手畫腳,甚至能指揮匠人,制出水椎、紙張、雕版印刷等精巧器物,陛下就不覺得奇怪么?”
不說還好,一說的確有些古怪,即便黑夫經(jīng)常捧著書裝作一副好學的樣子,以掩蓋他層出不窮的后世知識,但仍不能釋慧者之疑,葉騰、墨者阿忠都提出過疑問,更何況差點被黑夫坑死的仇家盧敖呢?
鋪墊到此,盧敖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推斷:“據(jù)臣所測,當是熒惑妖星十余年前降臨凡塵,奪黑夫之舍,方能開了天竅,奸詐而慧,又有氣運庇護,方能從黔首一步步升到關內(nèi)侯!”
……
“荒謬!”
這推測太過離譜,胡毋敬駁斥道:“全是空口白話,毫無證據(jù)……”
“罪臣有證據(jù)!”
盧敖大聲道:“只要翻翻太史令的《秦記》便可知,從二十七年起,不論是西拓、北征、東討、南伐,皆與黑夫有關�!�
“隨陛下西巡,引出西拓。就任北地郡尉,有了兩次伐匈奴之役,去膠東做郡守,引發(fā)了諸田之亂,更有渡海攻海東,最后是南征百越。不管此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戰(zhàn)爭,這樣的將軍大臣,朝野上下,可還能找出第二個?熒惑星主征伐戰(zhàn)亂,正好與此人符合!黑夫,他就是熒惑星!”
“巧合罷了�!焙憔匆廊徊恍牛瑓s偷眼看秦始皇,他至今仍沒有表態(tài)。
“真的是巧合么?”
盧敖笑了:“熒惑向東行急,有兵聚于東;向西行急,有兵聚于西;向南北行急,有兵聚于南北。先前熒惑向南急行,恰恰對是黑夫在南方髡發(fā)收買人心,又安插舊部親信,怨歸于上,德歸于己,想要將大秦之兵,變成他家黑兵私兵!發(fā)生守心天象,是因為黑夫心有叵測,有冒犯朝廷之思,手握軍民數(shù)十萬,欲為亂也。近來常有望氣者稱,南方有天子氣,若置之不理,待他日南軍揮師北上,恐將釀成大禍!”
這一次,胡毋敬不敢再接話了,而秦始皇則在久久緘默后道:“汝等方術士為黑夫所告發(fā),與他有仇罷?”
盧敖跪下:“冤枉!臣雖逃亡罪人,但只是一心想為陛下求得長生,誰料為人所阻,此番冒死歸來,非為抱怨,只為拆穿這賊子……”
方術士,除了那些當真相信自己能煉出不死仙藥的人外,像盧敖這種人,是知道自己本質(zhì)的。
他們就是騙子,是賭徒!無論多么仙風道骨,無論陰陽五行,都是包裹在外,為了讓騙局更高大上的包裝。
騙的是王侯權貴,騙的是無上富貴。
上一次,方術士的騙局被黑夫所攪,輸?shù)醚緹o歸,大多數(shù)人被坑殺,盧敖流亡東胡,在北國寒冬里瑟瑟發(fā)抖。
直到一個叫“蒯徹”的燕人,在韓終帶領下,找到了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策。
讓方術士重返朝堂,讓盧敖重新利用神仙方術,操控秦始皇的計劃!
“若能功成,則君將再為陛下所信,若黑夫束手就擒,昔日大仇得報,若黑夫不從,則秦不久后亦將大亂!”
但這一切,需要盧敖賭上自己的性命。
盧敖當然不會立刻答應,他躊躇了整整兩年,直到他潛回中原后,見近來各種奇異天象層出不窮,秦始皇更令御史召各地善相望氣之士,才下定決心,僥幸一試!
他們這群人,賭的是膽大心細,賭的是君王貪生怕死,賭的是上位者對大臣子孫的疑心!
賭的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秦始皇帝,這位孤家寡人,只相信韓非子那一套:
主人雇用工人來播種耕耘,花費家財準備美食,挑選布匹去交換錢幣以便給予報酬,并不是喜歡雇工,卻說:“這樣做,他們才肯賣力”。雇工賣力而快速地耘田耕田,使盡技巧整理畦埂,并不是因為愛主人,而是說:“這樣做,飯菜才會豐美,錢幣才容易得到�!�
人與人之間,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任,一切都是利益糾葛!當一位人臣升至高位,手握重兵,脫離了君主操控后,不論過去如何,君王必會心生耿介!
盧敖篤定,秦始皇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才會殺韓非,所以他才會用王翦又收其權。
秦始皇敲著案幾道:“按你的說法,熒惑妖星所化,無所不知無所不通,這就是黑夫從來未曾令朕失望的原因?往后,他還會尾大不掉,禍亂甚至滅亡大秦?”
盧敖道:“正是!大奸似忠啊陛下!”
“是啊,大奸似忠,君臣一日百戰(zhàn),此言不虛。”
秦始皇站起來,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朕絕不會姑息養(yǎng)奸!”
他指著盧敖,對眾郎衛(wèi)下令道:
“這罪人妖言惑眾,真以為朕是糊涂的商紂,會因為一句離間之言,就妄殺功臣么?拖下去,投入沸鼎,烹了!”
……
“朕是個昏庸的皇帝么?”
當外面的盧敖停止了慘叫,沸騰的大鼎里濃湯四溢,只剩下一只煮熟的手伸著時,秦始皇忽然如此問胡毋敬。
胡毋敬連忙道:“陛下英明睿智�!�
“睿智?”
秦始皇卻笑道:“天下人,恐怕不這么認為了。”